? ? ? 第8章 第五個人

　　“人類是一種會用坦然來掩飾恐懼的動物，所以我們經(jīng)常會發(fā)現(xiàn)，那些處在絕境，看不到一絲希望，只能等待死亡的人，反而會表現(xiàn)出從容和無畏?！?/p>

　　“對吧？”

　　聽到對面的少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西塞羅集團物流與信息資訊部的二級經(jīng)理，迪爾克·林森放下了刀叉，他優(yōu)雅地拿起餐巾，點了點粘上牛排油脂的嘴唇，然后沖著旁邊投來關切目光的保鏢抬抬手，示意自己沒事。

　　每個周六晚上，迪爾克都會光顧這家位于聯(lián)合大道與第二十四街交匯處的牛排店，自從加入了西塞羅集團，他再也不需要去北港商業(yè)區(qū)那些看似高檔實則充斥著庸脂俗粉和諂媚小人的“高檔飯店”，事實上，他從小就知道，那種地方根本不是光幕市真正的貴族應該去的地方。

　　當然，和那些他從來沒見過，據(jù)說是背靠著世界各地巨大財團和政府的西塞羅董事會成員不同，在他的記憶里，童年的他只是一個來自紐約法拉盛區(qū)的三等公民，但好在他夠爭氣也夠幸運，考上了大學，并在畢業(yè)后加入了銀日集團，甚至因為工作優(yōu)秀被調入了光幕市的辦事處。

　　但這些還是不夠，銀日集團給他的待遇雖然絕對不算摳門，但一年前他還只能在偶爾路過這里時，通過低調的櫥窗看著這里一塊就能燒掉他兩個月工資的牛排，想象它是該有多么鮮嫩多汁。

　　但這一切從一年前被改變了，在那場大規(guī)模恐怖襲擊背后的集團博弈中，他很幸運地成為了西塞羅集團需要拉攏的棋子，因此在毫不猶豫地出賣了銀日集團后，他也能夠每周都來這個自己朝思暮想的地方吃上一頓了。

　　坦白地說，牛排的味道已經(jīng)不重要了，柔軟的珍稀動物皮革沙發(fā)，現(xiàn)場演奏的知名爵士樂隊，還有精心調整的光線和盆栽擺設……這里的一切都讓他感到舒心。

　　畢竟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那一定是完美無缺的。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微不足道的瑕疵的話，那就是西塞羅集團因為某個玩雛妓被自己手下保安干掉的蠢貨，提升了所有技術人員的安保，此時此刻的餐廳內(nèi)，遠中近的距離上，各有一個增派的保鏢。

　　不過這些許的不快，也因為面前這個藍色頭發(fā)少女的突然出現(xiàn)而被驅散了，就在用餐到一半的時候，這位之前就坐在迪爾克左前方，一直在品味一碗奶油蘑菇濃湯的少女，就已經(jīng)看了自己好幾眼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自己的暗示，就在牛排剩下三分之一的時候，藍發(fā)少女走過來，禮貌地詢問能否坐在他的對面。

　　單身了三十七年的迪爾克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邀約，哪怕不是往某些骯臟的地方想，能獨自來這里吃飯的女高中生絕對不是一般人，要知道，那一碗蘑菇湯，足夠一個普通女高中生花銷一年了。

　　在光幕市這個權貴云集的地方，總是不會缺少這種喜歡四處冒險的富家大小姐的。迪爾克打起精神，用自己全部的禮貌和優(yōu)雅審視了一下這位大約17歲的藍發(fā)少女，即使是昏黃的光線下，也能看出她姣好的面容和溫婉的神情，再加上一副眼鏡，一個對文學和哲學有著天然熱愛的知性少女的人設浮出水面。

　　是春天還是機會呢？不論如何，交好這位大小姐一定是沒錯的，迪爾克這樣想著，放下了刀叉，并勸退了周圍盯著自己的保鏢。

　　似乎是因為確實對這家店過于放心，又或者不認為穿著高中生制服的少女會構成威脅，保鏢點點頭，坐了回去。

　　總是盯著雇主，尤其是雇主和異性交談的話，也是很不禮貌的。

　?“人類是一種會用坦然來掩飾恐懼的動物，所以我們經(jīng)常會發(fā)現(xiàn)，那些處在絕境，看不到一絲希望，只能等待死亡的人，反而會表現(xiàn)出從容和無畏。”

　　藍發(fā)的少女淺淺地勾起嘴角，重復了一下自己的論斷，“不知道迪爾克先生，你是怎么看這個問題的呢？”

　　“你說得……確實有些道理?！?/p>

　　迪爾克根本不懂哲學，只能先禮貌地表示認同。

　　不過下一秒，藍發(fā)藍衣的少女就伸出了手，握住了迪爾克的手掌。

　　迪爾克的第一反應是驚訝于少女的大膽，但隨后，他的掌心就感受到輕微的刺痛，似乎少女的手中握著什么東西，刺破了自己的掌心。

　　他剛想開口，藍發(fā)的少女豎起另一只手的食指，做了一個“噓”的姿勢，隨后開口。

　　“然而，恐懼從來都不會消失，它就像是病毒一樣，深入恐懼者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之中，恐懼者的從容和無畏之下，事實上是已經(jīng)失去了理性思考能力的惶恐?！?/p>

　　“說到底，你維系的這種平淡和從容，只不過是一種毫無意義的偽裝罷了?！?/p>

　　迪爾克聆聽著藍發(fā)少女輕柔的聲音，宛若惡魔的低語，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變得僵硬。

　　“你在恐懼，迪爾克先生，我見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了，因為平常你會把自己的外套掛在門口的架子上，但你今天先是這么做了，然后又取下來帶到了座位邊。”

　　“因為你在害怕自己被發(fā)現(xiàn)?！?/p>

　　說著，藍發(fā)的少女拿過放在一邊的迪爾克的手機，輕輕一抬，手機識別到迪爾克已經(jīng)做不出恐懼表情的臉，自動解鎖。

　　藍發(fā)少女打開瀏覽器的搜索記錄，全部都是昨夜那場西塞羅保安經(jīng)理的謀殺案。

　　“你在害怕，一年前被你出賣的那些亡魂，會來找你復仇?！?/p>

　　“我……真的……不知道……”

　　迪爾克的面容微微地扭曲著，拼命地擠出幾個單詞，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jīng)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不要……求你……”

　　藍發(fā)的少女的瞳孔中仿佛完全沒有倒映出迪爾克的求救，她單手撐著桌子，從座位上站起，撩起垂落的短發(fā)，俯身在迪爾克耳邊。

　　“下周，西塞羅保安三部有一批三級貨物運抵光幕市，我要卸貨的時間和地點，這只有你知道。”

　　“你的手指還能動，寫下來?！?/p>

　　迪爾克沒有選擇，因為他正在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困難，藍發(fā)少女沒有騙他，從他掌心注入的藥劑能夠讓他的肌肉完全僵硬，如果少女不住手，那他很快就會因為不能自主呼吸而被活活憋死。

　　而到死，他的身體都還會維持著現(xiàn)在的姿勢，昏黃的燈光下，保鏢甚至連他已經(jīng)死了都看不出來，還以為他在思考什么！

　　叛徒出身的迪爾克對西塞羅集團自然談不上什么忠誠，他確實給了西塞羅很多銀日集團的信息，西塞羅的安保部門據(jù)說后來也和銀日集團進行了地下戰(zhàn)爭，這一切都和一年前的恐怖襲擊確實有關聯(lián)。

　　難道說，這個看起來最多剛剛成年的少女，和之前的恐怖分子有關系？還是說她是銀日集團某些大人物的子女？

　　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用盡全力歪歪扭扭地在餐巾紙上寫下時間和地點，迪爾克用懇求的目光看向藍發(fā)少女，希望她能夠饒自己一命。

　　藍發(fā)少女垂下眼瞼，看了一眼紙上的信息，她不害怕這個前叛徒欺騙自己，他沒那種勇氣

　　“非常感謝您的指教，迪爾克先生?！?/p>

　　說完，少女將紙巾收起來，站起身，淺淺地鞠了個躬，然后松開了握著迪爾克的右手。

　　由她親自調配，名為“美杜莎”的藥劑，飛快地灌入了迪爾克的身體里。

　　而那時，藍色的少女，已經(jīng)離開了餐館。

　　在和保鏢錯肩而過的時候，她甚至還禮貌地笑了笑。

　　-------------

　　十五分鐘后，就在迪爾克的保鏢瘋狂呼叫著警察和增援的時候，兩個穿著夾克衫的男人沖進一條堆滿了垃圾桶的小巷，卻失去了藍發(fā)少女的蹤影。

　　一深一淺兩個夾克衫男人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然后掏出了裝著消音器的手槍。

　　沒人在意迪爾克的死活，包括西塞羅集團也是一樣。

　　那個可憐的前叛徒被當作了魚餌，因此當藍色的少女從餐館走出來沒多久，就被兩個夾克衫男人跟上了。

　　他們原本只是跟蹤，但當?shù)蠣柨说乃劳霰话l(fā)現(xiàn)的時候，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藍衣少女就是兇手，但他們也得到了抓住她的命令。

　　再然后，他們就跟丟了。

　　“嗡——”

　　兩個夾克衫已經(jīng)握槍在手，正準備對堆滿垃圾的后巷進行搜索的時候，一聲弦動破空，一根利箭就洞穿了左邊的淺色夾克衫的喉嚨。

　　右邊的深色夾克衫也不是菜鳥，幾乎是發(fā)射的同時就舉槍瞄準了陰影中利箭射來的方向，連續(xù)地扣動了扳機。

　　槍聲在消音器的壓制下變成沉默的尖嘯，然而下一秒，在他的左前方——也就是他瞄準的相反方向，藍色的身影沖了出來，輕松躲過深色夾克來不及轉過來的槍口，藍發(fā)少女低頭轉過男人的腋下，來到他身后，一腳踩在他的膝彎處。

　　不等下盤不穩(wěn)的男人完全跪倒，藍發(fā)少女左手一甩，一個金屬塊扯著一根細小而堅韌的鋼琴線飛出，在男人的脖子上旋轉一圈，被少女的右手穩(wěn)穩(wěn)接住。

　　將寬大的衣袖作為緩沖的少女，在男人跪穩(wěn)的瞬間，將鋼琴線拉到了底。

　　整個絞殺的過程只持續(xù)了十幾秒，伴隨著一陣失禁的惡臭，男人停止了掙扎。

　　迅速結束了這場戰(zhàn)斗的少女右手一松，鋼琴線自然地收回左側衣袖，她閑庭信步地走進陰影，將發(fā)射弩箭的小機關收回，然后檢查了一下被她絞殺的深色夾克。

　　果然，沒有任何身份證明。

　　將錢包順手揣進衣兜的藍發(fā)少女撿起深色夾克掉在地上的手槍，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明晚？”

　　“明晚?！?/p>

　　和對面的聲音只說了一個單詞的少女隨手一甩，給那個喉嚨被弩箭射穿，但還滿口鮮血的淺夾克的額頭補上一槍，掛掉電話，將手上的槍隨手扔在了地上，走出了小巷。

　　第二天，當警察發(fā)現(xiàn)這兩個死在小巷里的無名氏的時候，整個后巷，包括槍身上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第三者的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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