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個生命的誕生都會伴隨著祝福。

至少她現(xiàn)在回頭看，絕不認(rèn)為自己的出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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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時她有意識的話，她就應(yīng)該知道。

沒有一雙眼睛里不是透露著失望的。

女孩在那個時候遠(yuǎn)遠(yuǎn)沒有男孩有價值的，就連現(xiàn)在她經(jīng)痛的時候也時常怨恨女性是不如男性完美的，但她其實(shí)并不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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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這個家的第一胎，她沒有得到足夠的愛。

父母立刻就開始為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做起了準(zhǔn)備。

“那將是一個男孩，還會是個聰明的孩子，為我們光宗耀祖！”

她知道他們就只能有這點(diǎn)念想，但她并不責(zé)怪他們，畢竟自己能來到這個世界還是得多虧了

他們。

她一個人玩耍，摔倒在地也沒有人心疼。

四歲的時候，母親的肚子大了起來。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第二個孩子也平安地出生了。

父親迫不及待地揭開毛巾的時，她總算是看清那雙失神的雙眼是什么樣的了。

自己有個妹妹了，那又怎么樣了呢？

她不太清楚，那時的她還在琢磨著晚上會吃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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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起來了。

雖然每年甚至每個月都在推出新政策，但她還是隱約感受到這次家里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本就艱苦的道路變得更加粗糙。

父母想要個男孩的愿望可能要被永遠(yuǎn)擱置了。

家里的唉聲嘆氣越來越多，她總是想不明白，真的有這么多煩心事嗎？

母親的眼上蒙著灰色的悲哀，父親的眼中看不到希望的光。

但她并沒有非常在意。

因?yàn)椴还茏约涸鯓尤?，怎樣努力，都很難讓他們的臉上綻放笑容。

但她并沒有非常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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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歲的她每天步行一個小時去學(xué)校，再步行一個小時回來。

餓了可以偷摘別人家田里的菜，努力練習(xí)后也能爬上樹摘果子。

拾柴火，挖野菜。

大人叫她做的事情她都去做了，能為家里做的事情她都做了。

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但她并沒有非常在意。

因?yàn)樗€是很快樂的。

在學(xué)校可以和別的孩子玩，能學(xué)到各種不同的知識，能幾十個人圍坐在大戶人家的院子看電視機(jī)。

生活還是有盼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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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就是長得快。

就像那些甜菜，幾下子就能成熟，發(fā)揮出它們的作用。

她的個頭一下子就能比肩那些比她多活了幾年的大男生，和小了她一歲的他更是拉開了距離。

計(jì)劃生育依舊在推行著，對，她現(xiàn)在知道了那個打消父母要男孩念頭的政策叫什么名字了。

在她依舊快快樂樂地成長的時候，父母卻仿佛對世界絕望了。

母親搓衣服的手不再有力，父親坐在臺階上抽煙的次數(shù)也屢屢變多。

她偶爾會有點(diǎn)怨恨自己。

要是自己是個男孩的話，父母一定會變得非常積極樂觀吧。

但也只是偶爾想想。

因?yàn)樗淖儾涣耸裁?，只能去順著潮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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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父母不愿意屈服，他們就是要與之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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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了父母一起坐在炕上，一邊談笑一邊嗑瓜子。

自此妹妹出生后，她就再也沒見到這二人這么親熱過了。

她試探性地打了打招呼，沒想到他們卻熱情地對她噓寒問暖。

她笑著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淚水卻在不知不覺中從眼眶中掉出

若是當(dāng)時她有心的話，她一定會嘗嘗。

喜悅的淚水是否像書中說得那樣，有一股淡淡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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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被老師表揚(yáng)了。

說她的聲音變得更加有活力了。

因?yàn)樗纳ひ粝騺硎呛苄〉摹?/p>

“更像個孩子了?！蹦欣蠋熰哉Z道。就在她投去好奇的目光時，他默默嘆了口氣。

什么意思？

她不是很明白，她不就是個孩子嗎？什么叫更像個孩子了？

她能背更多的柴火，能挖更多的野菜，小了自己一歲的男孩子也越來越和自己走得近了。

懵懂的感情中，生活似乎越來越有盼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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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瞞不住了。

對她也是，對別的村民也是。

她非常清楚，媽媽不是吃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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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楚這個決定會帶來怎樣的后果，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聲音向來是很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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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父親出了趟遠(yuǎn)門。

這是父親腿受傷后第一次走這么遠(yuǎn)。

晚上，她看到父親緊緊地握著母親的手，將一包東西塞進(jìn)了母親的懷里。

她已經(jīng)記不太清父親當(dāng)時說了什么，但大抵是什么動物的尿和哪個地方的土之類的。

母親狼吞虎咽地將那一包東西配著水一股腦咽進(jìn)了肚子里，最后甚至把包裝的紙也吞了下去。

她依稀記得，在搖搖晃晃的燈光下，父母眼中透露出的希望，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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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有人上門來都被父親趕走了。

母親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現(xiàn)在只能由她來帶妹妹了。

看著妹妹又一次蹲在地上哭鬧，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獨(dú)自走這條路的時候，也是在妹妹這個年紀(jì)。

當(dāng)時的她，也是無比期望能有一個人拉起她的手，將她背在背上。

但是沒有，她只能接著走，哭哭啼啼的但也只能接著走。

安慰了一下妹妹，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將她背了起來。

沉，真的很沉。

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要負(fù)擔(dān)這么多，但她也只能接著走下去。

她改變不了什么。

但隨著她的步伐越來越慢，越來越小。

妹妹跳了下來。

一高一低，兩個沉默寡言的女孩牽起了手，慢慢地走在泥巴路上。

從遠(yuǎn)處看，很多人都會認(rèn)為她們是姐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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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回來了。

回來的不止是母親，還有她懷里的孩子。

謝天謝地，這次的嬰兒身上有著她沒有的那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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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臨這個家的不止是這個孩子，還有一堆壞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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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鬧得很大，不止是妹妹，連她都嚇壞了。

已經(jīng)需要拄拐的父親在房外厲聲呵斥，母親抱著孩子在房內(nèi)偷偷哭泣。

那些平時和父親勾肩搭背，一同打牌一同抽煙的人，一個都沒來。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躲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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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勢洶洶的一幫人，把那個孩子當(dāng)成了懸賞的獵物，仿佛是只要上交了就可以獲得了無上的榮譽(yù)或者是獎賞。

那句話她是忘不了的。

“你們要是想帶走我的孩子，那就帶走她吧！”

如此聲嘶力竭的父親，她是沒見過的。

她也從未想過，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她指的肯定是妹妹，因?yàn)樗闶沁@個家的勞動力。

雙方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奶奶來了。

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把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叩，正當(dāng)她以為奶奶會出聲呵斥，就像以前呵斥她一樣的時候。

白發(fā)蒼蒼的老者躺在地上，開始撒潑打滾，哭天喊地。

“你們這是要讓我絕后??！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布滿皺紋的哭臉，讓她想起了田里老得發(fā)澀的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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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辦法，不，他們還是有辦法的。

“去開荒吧?！?/p>

既然違反了規(guī)矩，就要給予懲罰。

這她是知道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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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父親把她叫到了跟前。

她早就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了。

“你以后不用去上學(xué)了......”

男人鼓足了氣表現(xiàn)出了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卻一下就軟了下來。

那個佝僂著背的坡腳老男人，已經(jīng)沒有眼前的女孩高了。

“因?yàn)槟愕艿?.....就是......”

她實(shí)在是看不下去父親磕磕絆絆的樣子，輕聲打斷了他。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去上學(xué)了?！?/p>

老父親猛得抬起了頭，這可能是他第一次好好打量自己的女孩。

縫縫補(bǔ)補(bǔ)的舊衣，常年積灰的臉頰。

本該細(xì)嫩的小手又糙又大，不知曾托舉過什么。

他的嘴唇不斷顫抖，張大了嘴，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滑稽極了，像極了戲班子里的丑角。

她不打算抗?fàn)幜耍驗(yàn)椴淮竽芨淖兪裁戳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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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幫妹妹背好了書包，扛著鋤頭出門了。

兩個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都沒有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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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山頭，從下面看遙不可及，爬到頂上看一覽無余。

目的簡單而明確，只是要下功夫和花時間罷了。

砍下的枯樹可以當(dāng)柴火，刨出的石塊可以蓋豬圈。

興許等她把這個山頭整頓好了，這里就會變成一片梯田。

而也許，是說也許。

她家還能分到一部分。

她又停下來擦了擦汗，看了看這一望無際的山頭。

生活好像還是有不少盼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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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大了一歲，其實(shí)是不大看得出來的。

因?yàn)檫@一年中，她并沒有多少成長。

山頭已經(jīng)變得光禿禿的，但想要刨出所有石子，把土壤整頓成耕地，可能要耗上一輩子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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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的人似乎比這里的人要友善一些。

現(xiàn)在的她每天跑到城市的菜場里撿剩下的菜幫子，還能從飯店里提一小桶泔水回去喂豬。

有時有唱戲班子，有時有露天電影。

她沒有多少時間，但瞄上兩眼也是十分新奇的體驗(yàn)。

黑白幕布上的情人喜結(jié)連理，奇異裝束的俠侶雙宿雙飛。

這些是她向往的，卻不比家里的豬值得她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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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子里的豬長得比她快多了。

有時看著那個比她還要重了的肥豬狼吞虎咽，她不禁有點(diǎn)羨慕。

這也能吃得下去，真是好生養(yǎng)。

自己要是也能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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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校再也沒去過了，練習(xí)了那么久的歌還沒正式地和同學(xué)們唱過。

但還算好的，她與眾人的距離還沒疏遠(yuǎn)。

有時，天沒那么早暗下，又吹著一點(diǎn)點(diǎn)涼風(fēng)。

她就和同學(xué)們一起坐在樹下，坐在亭子里。

他們會專注地聽著她從城里看見的故事。

他們也是唯一會認(rèn)真傾聽她的人們。

老師有時也會參與到這中間，但他只是默默聆聽，從不說一句話。

她相信老師一定比她了解的更多，比她知道的更多。

但他從來都只是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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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偶爾，她還能找到機(jī)會和他一同去走走。

她會鼓勵他，會安慰他，會和他分享外邊的故事。

沒有像成人之間那么大的隔閡。

只是看上去，仿佛一對姐弟。

“不要畏懼失敗，不要?dú)怵H?！?/p>

她笑。

“你只是缺乏自信，你是可以做到的?！?/p>

她笑。

“我相信你?！?/p>

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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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人家也挺有誠意的，那孩子也不錯......我覺得這事還成?！?/p>

剛掃完地的她，經(jīng)常講故事的她，還是缺少了想象力。

那流著哈喇子的傻子，整天光著身子到處跑，還需要他的老母端著飯跟著他喂。

見到人就想抱上去，看到孩子就一個勁傻笑。

她傻眼了，歪著頭張大了嘴。

而那個男人瞇著眼，字字頓挫，儼然是一家之主的樣子。

滿腦一片混亂。

難以置信，憤怒，委屈。

暈眩，疼痛，反胃。

深吸了一口氣，所有東西攪和作一團(tuán)，醞釀了一下，還是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從嘴里吐出。

“我不要?！?/p>

她注意到他皺了皺眉頭。

被她稱作爸爸的人輕輕嘆了口氣，語重心長。

“你也知道，我們整個家都要靠你弟弟，現(xiàn)在我們沒錢供他上學(xué)......只能委屈你一下了?！?/p>

那個大家說是她媽媽的女人慈愛地笑了笑。

“是啊，聽話昂，女孩子就是要聽話，你爸爸也很不容易。”

還能夠繼續(xù)說下去，還敢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有點(diǎn)悲哀和無力地抬起頭，閉上了眼。

“就為了......就為了幾只雞，就可以把我賣了嗎！”

聲音是顫抖的，握緊的拳頭是顫抖的，咬緊的牙關(guān)是顫抖的，緊閉的雙眼是顫抖的。

但還是有些東西是沒顫抖的。

“你！你怎么敢這么說......”

“怎么跟你爸爸說話的！”

“我養(yǎng)了你這么久！”

“我們也是想給你找個好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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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被風(fēng)霜打壓過的麥稈再也挺不直背了。

他怒目圓睜，拼命地拍打著桌面，連小塑料杯裝的茶水都傾倒了。

她用食指不斷指點(diǎn)，皺起眉頭，言語中滿是底氣。

而她只是冷漠，沒有一絲生氣的蒼白下看不到退讓。

男人氣得渾身發(fā)抖，哆哆嗦嗦地想去摸倚在墻上的掃把，而當(dāng)他抓住把柄的時候，竟然險些握不住。

他咬緊牙抬了起來，而剛舉到胸前就突然僵住了。

是吃痛的表情，他的左手連忙去給右手幫忙，一同把住了發(fā)老發(fā)黃的竹竿。

太重了。

他在某一瞬間有些失神了。

慢慢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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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還是一臉的憤怒，為什么流淚了呢？

明明流淚了，為什么......

卻看不到純粹的悲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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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為這個家繼續(xù)付出的，只不過不是讓你們給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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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田間小徑，順著澆灌大地的涓涓細(xì)流前進(jìn)。

天空第一次識趣的點(diǎn)著燈，朦朧著一層薄薄的微光。

她也是第一次開始思考起自己的名字。

除去姓不說，婷是什么意思呢？

她皺起了眉頭，思考對于自己以及自己身邊的人而言都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

停下？她知道自己的婷和停下的停不是同一個字，在這里你就算不識字，還是得會寫自己的名字的。

畢竟把你賣出去的時候還是得經(jīng)過你的同意。

那這個婷是什么意思呢？她也沒見過自己的婷在什么地方出現(xiàn)過。

對了，林黛玉！紅樓夢！

她想起自己好像聽過一個叫什么......成語。

亭亭玉立？她不知道那個詞里面的亭和自己的婷是不是同一個字，但她模模糊糊知道這是個形容女性好的詞。

那自己的名字大概就是指......亭亭玉立的荷花？

還挺漂亮的。

她有點(diǎn)興奮地笑了笑，隨即又垂下了眼眸。

她決定了，她要做些什么，要改變些什么。

若自己是荷花，那自己的根在什么地方呢？

說，出淤泥而不染。

老師的意思大約為不論你出生貴賤，只要你足夠優(yōu)秀就能有所作為。

而自己是荷花嗎？

自己從來都是遵從他人的意愿。只是盲目地追逐著水流，被推搡著奔波罷了。

要說的話，自己也只是蜉蝣與天地之間，浮游于波瀾之際的一頂小小的浮荷罷了。

她要走了，她要順著流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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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放性結(jié)局，以下后續(xù)改變了故事的性質(zhì)。）

（那為什么寫呢？大概是受了點(diǎn)路遙和余華的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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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還是大的，容身之所卻沒有。

懇求了之前愿意給他泔水的男人，在他的飯店里幫傭。

比較辛苦，有著各種各樣的麻煩，但工錢對于一個人而言確實(shí)是很多了。

小時候當(dāng)大姐頭的本領(lǐng)，沒想到也會排上用場。

用柳條編的小玩意，同樣得到了城市里的孩子們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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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她一個人漫步在城市里。

燈紅酒綠與彷徨。

現(xiàn)在，她有能力停留，有能力駐足，去看完那一出出戲劇。

卻失去了，和他人一樣，那為之叫好的能力。

外地來的戲班子招演員，她也去了。

一大幫子的小姑娘有說有笑，一起擠進(jìn)了后臺。

那見過這樣的場面啊？

各種各樣的戲服套在身上，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自己。

抹上一點(diǎn)腮紅，眉間小手一勾，輕點(diǎn)紅嫩粉唇。

鏡子中的人，醉了外邊的人。

迫不及待地登上戲臺，燈光下。

被迷得神魂顛倒的，是臺下的，還是臺上的？

說是，有名的老師馬上就要來親自指導(dǎo)，報名費(fèi)越早交，越能先得到老師的親授。

一個個趕緊跑了，零零整整回來地抓著零零整整的鈔票。

擠呀擠呀，都想當(dāng)?shù)谝粋€。

每個人都有說有笑，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她知道的，因?yàn)樗彩且粯拥摹?/p>

哪怕在刷碗的時候，心中也是霓裳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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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的時候，門關(guān)了。

門口還是那一幫姑娘。

哭爹喊娘的樣子，那還像一點(diǎn)當(dāng)時。

是啊，當(dāng)時還不算流行的詐騙，騙的就是仍對未來抱有期待的人們。

她沒有抱怨，也沒有悲傷。

因?yàn)橐磺卸紵o濟(jì)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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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爭不過別人，飯店門前漸漸冷清了。

喝醉了男人，突然就開始動手。

被碗砸了后，他突然就清醒了。

是如此清醒，是如此冰冷。

第二天她就因?yàn)橥禆|西被趕了出去，連工錢都沒拿到。

這個理由，他信，老板娘也不得不信。

那她也就只好信了。

再次漫步在城市里，一切好像都一樣，又好像都不一樣了。

臺上依舊，臺下依舊。

形形色色，形形色色。

不知怎的，就想回去了。

回到那不好，但熟悉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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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形色色，形同陌路。

錢這種東西，你真的很難說到底好不好掙。

穿著窮人的衣服在富人之間，為他們端茶送水。

錢，就來了。

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做。

錢，就來了。

被一位客人青睞后，她的位次就上升了。

可以學(xué)更多的技能，也被店家重視。

一把舊琴，遞到了她的手上。

努力磨煉了技藝，但來客似乎都比較擅長看，而不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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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人，第二次。

為了讓他成為自己的常客。

她努力表演出一副體貼的樣子，對他噓寒問暖，卻遭到了嫌棄。

再也沒找她了。

另一個人，第二次。

她以為是自己不夠親切，但他只在乎他夠不夠粗暴。

似乎也不如第一次滿意，再也沒找她了。

第三個人，第二次。

她有些累了。

反正只需要搖屁股就夠了。

但他卻很滿意，迎來了第一次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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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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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都是來放縱的，都是把現(xiàn)實(shí)拋之腦后的。

自己去關(guān)心他的工作，關(guān)心他的愛好。

只會迎來厭惡與害怕。

夜晚匯聚于此，白日形同陌路。

這才是他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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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不同的對象，說著不同的話，迎來相同的結(jié)果。

擺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喊先生。

以妖艷的姿態(tài)去勾住對方的脖子。

挑逗的呼吸回音繚繞，怯怯的請求勾人心弦。

農(nóng)家妹妹，上流小姐。

清純，嫵媚。

這便是成為頭魁所需的能力。

形形色色，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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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鋼筆，這是哪位的禮物？

不記得了。

一筆一劃，小心翼翼地寫著。

言語間盡是諷刺。

再三確認(rèn)后，才輕輕貼上郵票。

一大筆錢，一次次寄到那個家里。

“我現(xiàn)在發(fā)達(dá)了?！?/p>

“是達(dá)官貴人了，你們這些農(nóng)民?！?/p>

“后悔吧，后悔那樣對待我。”

是嘲笑？是炫耀？

還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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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就放棄吧，還有那么多選擇?！?/p>

她笑。

“被欺負(fù)了也沒關(guān)系，我會讓人解決的。”

她笑。

“沒關(guān)系，有我?！?/p>

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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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掉電話，她走下樓。

無不側(cè)目。

豪華的轎車，侍者拉開了門。

他又送來了價值不菲的首飾。

笑一笑就夠了，還是想想吃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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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荷，又開始漂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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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guān)于舊社會的故事嗎？

一些擦邊的標(biāo)題和言論，騙人們點(diǎn)擊。

是她們愿意嗎？

是因?yàn)閬韥硗娜藗儯辉敢饣〞r間去了解她們的內(nèi)心。

沒有人駐足，沒有人遠(yuǎn)眺。

沒有人仰望，沒有人低頭。

大家都只是在往前走。

這是人們的錯嗎？是時代的錯嗎？是環(huán)境的錯嗎？

我不知道。

這大概，只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