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末路人十香 第1章 無名少女

這是個一如往常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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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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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的感覺非常難受。一直都非常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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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原因的話,如果,大早上的,自然蘇醒的過程被拔苗助長,以踐踏從頭到腰、再從腰到頭,一輪輪熱情的類似桑巴舞的方式,有哪個正常人會覺得不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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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四月十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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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新學期開始的早晨,五河士道決定繼續(xù)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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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揉著惺忪雙眼,發(fā)出低沉的呻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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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琴里,我可愛的妹妹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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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什么事,我可愛的歐尼醬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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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踩在士道肚子上的妹妹——琴里轉(zhuǎn)身面向這里,身上的國中制服也隨著動作飛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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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而修長的雙馬尾左右搖擺,橡實般圓滾滾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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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帶一提,這就是這個家里一直以來的日常。雖然一大早就在做看起來相當惡劣的行為,但琴里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絲毫沒有「被發(fā)現(xiàn)了!」「要完蛋了!」之類的愧疚,而是恰恰相反,她到處充滿了純粹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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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琴里比士道更習慣這種日常,但現(xiàn)在兩人的位置可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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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下來啊,很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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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依言而行,猛然離開了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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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士道覺得自己猶如挨了一記bodyblow般,肚子感受到劇烈的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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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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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說古夫??!陸戰(zhàn)用的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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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如同陣亡般地蒙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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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的拉扯隨之而來,一波兇過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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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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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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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的重擊喚醒了潛伏在我身上的喪尸病毒。在生命值無限接近于0的情況下,我會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直到徹底爆發(fā),失去自我,吞噬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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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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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彷佛是一名走夜路撞見鬼的人類,顯得相當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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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逃……趁我還能保持清醒意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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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但是,哥哥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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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我……只要能夠拯救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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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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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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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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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拋開棉被,雙手一舉,尖聲咆哮。琴里立刻發(fā)出凄慘的悲鳴聲并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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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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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再次將棉被蓋到身上??戳艘谎蹠r鐘,才知道現(xiàn)在的時間還不到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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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在這種時間把我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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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囔了一聲后,士道忽然生出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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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享受的這般遭遇,似乎連他的朋友都感到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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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一種,不叫做幸運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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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這一回終究做得太過分了些,士道下樓時,發(fā)現(xiàn)琴里還躲在客廳角落里乞乞縮縮。然而士道實在是忍不住,又摸上去嚇了琴里一跳,然后才開始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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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一點、冷靜一點。我是正常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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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啊?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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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被士道抓住肩膀的琴里逐漸冷靜下來。這個妹妹品性雖然有點惡劣,但還不算難哄,就像一只與人有感情的野生松鼠,愛捉弄人卻又可以很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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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和琴里的雙親在某個大到不方便形容的科技公司上班,經(jīng)常像今天這樣不回家。張羅三餐的任務(wù)向來落在士道的肩上,同時還要留意不讓人省心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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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凌晨,天宮市近郊再次發(fā)生空間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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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離得很近嘛,兄妹倆隨意而有點厭煩地說著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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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震,被稱為「空間的地震」之廣域振動現(xiàn)象。那是發(fā)生原因不明、沒有固定發(fā)生時間、無法確認災(zāi)害規(guī)模的爆炸、震動、消失。以及其他諸多現(xiàn)象的總稱。這種極為離奇怪異的現(xiàn)象就像是一只突然現(xiàn)身并且肆意破壞街道的大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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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這個現(xiàn)象被確認的時間大約是在十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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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亞大陸的正中央,包括當時的蘇中蒙一帶猶如被剖鑿般一夜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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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那次的規(guī)模來看本應(yīng)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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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一種神秘的強大力量恰好出現(xiàn),像正反湮滅一樣,完美地阻止了那場災(zāi)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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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這代人經(jīng)常在各種科普科幻的書籍和節(jié)目中,看見假如那次空間震發(fā)生的情況。記得有人說過,那里有神明護佑,至于神明的名稱,好像不存在于那個傳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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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全世界除了那片土地,到處都有發(fā)生規(guī)模沒那么大的空間震。其中最嚴重的一次,落在了日本,包括東京在內(nèi),方圓數(shù)百公里被化為烏有——士道就住在這片廢墟之地上建立的新城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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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不是很少發(fā)生了嗎?怎么又增加起來了呢?況且我總覺得發(fā)生在這一帶的空間震異常地多……尤其是從去年開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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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本沒有期待琴里能回答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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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的耶。好像比預(yù)想中的還要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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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歪著身子靠在沙發(fā)扶手上,不經(jīng)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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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早?你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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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偶什摸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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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的注意力隨即偏離了正題。真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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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充裕的早晨以琴里偷吃棒棒糖打岔而結(jié)束。士道走在這個貌不驚人卻蘊藏著最高科技感的城市道路上,邊看路邊想著出門前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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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發(fā)生空間震也絕對要實現(xiàn)」,家旁邊有賣的那種豪華兒童套餐,對琴里來說就是有這么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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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答應(yīng)了。當然要答應(yīng)了,其他人想答應(yīng)還不可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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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他的那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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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過下一個街角,士道忽然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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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對方正朝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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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士道僅有的兩位好友兼同班同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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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步伐不緊不慢,不貼著墻根,也不靠近路中間。比士道略高一些的個頭,看起來不是明顯的強壯,走起來又毫不顯得瘦弱。他戴著一副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鏡,就這樣自在地走在上學路上,仿佛能隱身于路人群里——只有對認識他的士道來說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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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早啊,子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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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向著走來的老友打招呼,對方抬起手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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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自己也會羨慕這種相當于隱身的能力,士道如此想著。但每次羨慕過后,緊接著便是一樣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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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容并無生人勿近之感,仔細看來更是不算一般。他的發(fā)型,不,應(yīng)該說他沒有發(fā)型可言,就只是很短的平頭,像個小沙彌,這在學生中也是很少見的。再加上他的身高,在日本這個地方足以傲視平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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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如此,他這個人卻并不引人注意。這是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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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他的名字?!缸育垺癸@然是他的名,那么他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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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肯定知道,卻竟然一直不曾提過。記得當年剛?cè)雽W時的自我介紹,有人就問他的姓,他笑著說「直接用名字稱呼就好,我們中國人沒那么多講究」,就這樣搪塞了過去。仔細想來,學校里的人們并不對他多么熱絡(luò),也不算排斥,卻從未有過需要說出他的姓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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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忘了問他這個問題?,F(xiàn)在又多了一次,他又忘了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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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兄弟,姓殿町的,跟他倆不順路。上高中以來,子龍在大部分上學的日子都能跟士道碰面,后者和殿町曾問過他家住哪里,他只是說「之后安頓好了會告訴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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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留學生一定很辛苦吧,士道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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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吔,你這滿眼憐憫的目光是怎樣?莫非你這個早上又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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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嗯,是很好,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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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給了士道一點小尷尬,士道略為難堪地打著哈哈。然后兩個人繼續(xù)往學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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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士道忽然又想起早上看過的那些新聞?!缚臻g震」,這個名詞在他心里突然跳動起來,莫名地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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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那次空間震是怎么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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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新聞又是空間震啊。這段時間好像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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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個麻煩的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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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得十多年前的第一次空間震吧?那是至今唯一一次預(yù)報落空。有傳說是神明在你們那里抵擋了下來,你聽過更詳細的版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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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想了想,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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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嘛,誰知道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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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8:15,天宮市都立來禪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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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和子龍看了分班表,發(fā)現(xiàn)他們朋友三個都分在二年四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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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他們?nèi)擞袀€共同的特點,就是人緣不算好。倒不是說得罪過別人,單純就是沒別的朋友,以至于走進教室后看不到一個熟人(殿町按慣例會來得比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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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士道轉(zhuǎn)過頭,想要確認黑板上的座位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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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河士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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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突然傳來一陣平靜而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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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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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聽過的女生的聲音。士道心里覺得奇怪,轉(zhuǎn)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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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站著一名身材纖細的少女。她留著一頭堪堪觸及肩膀的銀發(fā),猶如洋娃娃般的長相則是她的最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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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洋娃娃標致般的少女——相信應(yīng)該不會有人對這個形容提出異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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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正的容貌簡直就像是經(jīng)過精密測量的人造藝術(shù)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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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她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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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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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東張西望地檢查了四周,確認周圍沒有其他的「五河士道」后才指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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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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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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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少女直視著士道,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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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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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聽到士道的問題,似乎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歪著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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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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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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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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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士道吞吞吐吐的樣子,少女并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做了這樣簡短的回應(yīng),便往靠窗的座位走去,開始讀自己拿出來的一本像是工具書的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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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在旁邊目睹了一切,若有所思地托著下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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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不想你還如此有女人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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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正在思考對方是怎么認識自己的,這一句便給他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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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的話音剛落,一個巴掌突然重重地向士道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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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你搞什么啊,子龍……殿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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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殿町先生正站在剛才那位女生站的位置,對著士道露出孤芳自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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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真有精神耶!se-xual beast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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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se……你在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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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子龍評評理,我說錯了嗎?才一段時間沒有見面,居然變得這么有魅力?你到底是在什么時候、利用什么方式跟那位鳶一折紙大人變成如此要好的關(guān)系,你說?。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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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町露出男人的笑容,一左一右勾著兩個兄弟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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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一……?你在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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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裝傻了。你剛剛不是才跟她愉快地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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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町邊說話邊用下巴指向窗戶旁邊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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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剛才那位少女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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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似乎是察覺到士道的視線,少女的視線離開書籍,然后看往這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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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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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突然覺得一陣呼吸困難,不禁難為情地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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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的,殿町則是大方地微笑揮手。子龍沒揮手,不過也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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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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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反應(yīng),視線再次回到手中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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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吧,就是那種態(tài)度。完全是全校女生的最高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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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町滔滔不絕地介紹起那位鳶一同學獲得的形容詞。士道聽得暈頭轉(zhuǎn)向,子龍也是一愣一愣的,實際上士道以前沒關(guān)注過這個八卦,總之就是殿町在發(fā)泄對士道突然走了某種運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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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天才,成績極強,體育優(yōu)異,關(guān)鍵是顏值高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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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很疑惑,這種人怎么會讀公立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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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町當然不知道,子龍也只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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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剛才我揮手的時候,鳶一同學的目光從你臉上偏離了一會,不是看我……看的應(yīng)該是子龍!明明是我們之中最沒存在感的!神啊!你為什么要單獨拋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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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町忽然驚覺,發(fā)出這樣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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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么?你確定那不是賞給電燈泡的憤怒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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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無語地說道,隨手又給了士道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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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殿町極其悲憤,這次八卦會談的焦點完全轉(zhuǎn)移到士道身上。子龍饒有興趣地聽著殿町介紹各種「民間榜單」,他們?nèi)齻€的表現(xiàn)都不好,這是早就清楚的,不過士道在『最想與他交往的男生排行榜』上排名還行,因為有一張匿名票投給他,而子龍和殿町都是零票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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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別灰心喪氣。你并不是完全沒有存在感,可能有女生想投你卻不太敢的,畢竟你的身份有點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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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町還很強氣地安慰子龍,不過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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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殿町,這個什么腐……制作的榜單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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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趕緊打斷。剛才的話題不能說了,不然容易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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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說這個。五河,我倆的配對在『女生票選的校內(nèi)最佳男性情侶』上面高居全校第二??!倒是子龍,果然很沒有存在感,連這項的提名都沒有,這種事情真不知是好是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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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好??!這種事情有什么值得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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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失態(tài)地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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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邊笑邊用余光瞟著那位鳶一同學的位置,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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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終于催著學生們各自就座。士道按照寫在黑板上的座位順序,將包包放在從窗戶數(shù)來第二排的座位上,然后他察覺到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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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緣份,士道的座位居然就在全年級榜首大人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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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紙隨著鈴聲收起了那本工具書,隨后眼神筆直地看向前方,擺出猶如經(jīng)過定量檢驗的完美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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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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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有點刻板的尷尬。士道采取與折紙相同的反應(yīng),將視線投向正前方的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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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門開,戴著細框眼鏡的班主任老師登場。這就是那位以身材嬌小、面容幼齡、性格少根筋而人氣超高的“小珠老師”,社會科教師岡峰珠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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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天沒多少人在意這位的開場白。學生們騷動著,視線不約而同地投向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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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士道左邊的折紙一直朝著士道的方向看過來。士道緊繃著一張臉,不過很可惜,他當然是繃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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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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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他們四目相接。士道感覺心頭微震,慌慌張張地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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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為什么要看著自己——不,也不能下這種斷言,說不定對方只是在看自己旁邊的事物……總之她的視線讓士道覺得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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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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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片緊張的氣氛中,唯一的安慰似乎來自背后。士道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背后并沒有那種好奇、嫌棄或者敵意的目光。坐在背后的那人正是子龍,這令士道松了一口氣,此君雖然也喜歡拿他開涮,不過比起殿町來還是厚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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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現(xiàn)在正在上課,只要轉(zhuǎn)過去跟子龍聊天,就能脫離周圍的視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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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并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他把書本立在課桌上,一邊看教材,一邊觀察前方兩人的眼神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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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扎般難熬的三小時課程終于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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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如蒙大赦地轉(zhuǎn)過身去,整個人一陣脫力,直接趴在了子龍的課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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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這么嚴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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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擦著眼鏡,玩味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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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已經(jīng)沒力氣開口了,只能勉強抬起眼神,用目光反問「你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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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收攤了,回家了,別趴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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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今上午有開學典禮,學生們獲得了難得的中午放學回家的機會。人群三三兩兩地離開教室,或是商量著去哪里吃午飯,士道看著這個場景,隨即想起了早上那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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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座位比較遠的殿町剛好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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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河~反正閑著也沒事,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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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直起身子,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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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已經(jīng)有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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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對方是女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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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可以這么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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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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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憤的殿町先生哀嚎不已,以夸張的姿態(tài)把子龍的課桌拍得啪啪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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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點說清楚春假期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除了與那位鳶一親密談話之外,居然還要跟女生共進午餐!我們不是發(fā)過誓要一起成為魔法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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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聽后擺出驚訝的表情看著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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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敢情你們還有這種約定?連兄弟我都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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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士道費了老勁安撫朋友,表示自己約的是琴里。萬年單身狗殿町先生試圖在這方面打點擦邊球,隨即招來士道嫌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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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唉,我才不會那么不識趣地去打擾你們兄妹約會呢。在不違反都條例的前提下,盡情地相親相愛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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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町聳了聳肩。子龍也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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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句話真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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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抽搐著臉頰回答??匆姷铑请p小眼睛又開始亂轉(zhuǎn),子龍干脆拍上了他的肩膀,直接開口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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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倆干脆在食堂對付一餐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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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有中午外出用餐的機會!去什么食堂啊,跟我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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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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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間,凄厲的警報聲突然響徹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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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玻璃窗喀啦喀啦地搖晃著,幾只被警報聲驚嚇到的烏鴉正在空中亂闖。遺留在教室的學生們也都中止了對話,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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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在警報聲之后的,是透過機器播放的講話聲。為了讓每個人聽清楚內(nèi)容,播音者把不長的句子進一步切成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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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不是,演習?,F(xiàn)在不是,演習。由于觀測到,前震。我們推測,會發(fā)生,空間震。請附近的居民,盡快,前往最近的避難所,避難。重復(f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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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鴉雀無聲的寂靜中,響起學生們共同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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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震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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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期而遇的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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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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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町額頭冒汗地啞著嗓子說道。但是,包括士道與殿町在內(nèi),還待在教室里的學生們,臉上雖然充滿緊張與不安,不過總的還算是冷靜,無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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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片土地在三十年前曾經(jīng)遭受空間震的重大危害,所以士道他們從幼稚園的時候開始,就不斷接受一場又一場、幾乎使人生厭的避難訓(xùn)練。而且,這里是高中。設(shè)置有足以容納全校師生的地下避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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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難所就在附近。只要冷靜地抵達那里避難就沒問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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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這樣說著起身,殿町和子龍緊隨其后。他們以不到跑步的速度走出教室,走廊上的學生們正在排隊,準備有序進入避難所。子龍在后,殿町在前,三個人排進隊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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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士道忽然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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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發(fā)現(xiàn)在人群之中,有一位女生朝著隊伍的反方向——也就是出口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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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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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衣裙飄揚地奔跑在走廊上的人正是鳶一折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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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做什么!避難所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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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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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紙在瞬間停下腳步,說完這句話后,又再次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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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沒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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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驚訝地喃喃著,目送折紙離開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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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別人是忘了拿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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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看著士道那溢出臉頰的擔憂,如此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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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略微安下心來,把頭轉(zhuǎn)回隊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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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回頭望著折紙消失在的教室。單薄的眼鏡之后,隱約閃過兩道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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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請大家保持冷靜!沒……沒問題的,請大家慢慢前進!要記得推跑說原則?。⊥啤堋f~!勿推、勿跑、勿戳……哎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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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的班主任小珠老師慌慌張張地跑前跑后,頗為疏散了大家的緊張情緒。學生們要么嘻笑,要么苦笑,總之大多數(shù)人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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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種氣氛在士道身上并未持續(xù)多久。因為他沒忘記那件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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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那么擔心鳶一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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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見士道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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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搖頭否定,然后想起了該拿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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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是另外一件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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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匆匆打開手機,飛快地撥出了標著「五河琴里」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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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通。連續(xù)幾次都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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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這時肯定在安全的地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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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看出了大概情況,如此勸慰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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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卻愈發(fā)不安起來,早晨琴里的那聲「即使發(fā)生空間震」一遍遍地回蕩在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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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絲毫不顧警鈴大作、猶如忠犬般等待士道到來的火紅色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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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雖然那么說過,但那家伙應(yīng)該不會笨到那種地步……誒誒!對了!不是還有這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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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記得琴里的手機設(shè)定了GPS定位,信息會即時傳到他的手機上。他趕緊點著屏幕,在子龍的注視下,調(diào)出了地圖和那個紅色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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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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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目標正停在約定好的那間家庭餐廳的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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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了,必須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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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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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暗罵一聲,直接揣上手機,轉(zhuǎn)身從學生隊伍中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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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要去哪里呀,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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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驚動的殿町大聲驚叫。士道來不及回答,只能朝背后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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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隊伍逆行,跑向大樓門口,接著迅速換上外出鞋,以近乎跌倒的前傾姿勢向外奔出,穿過校門,幾乎東倒西歪地沖下學校前的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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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應(yīng)該都會去避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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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一邊全力沖刺,一邊大聲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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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色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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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沒有車輛,街道沒有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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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公園、便利商店,各種地點,完全看不見任何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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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剛為止,明明還充滿著人的跡象,但只過了一瞬間,人們的身影仿佛憑空蒸發(fā)般從這個城市里消失了。簡直就像恐怖電影中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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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這并非是慘劇之后的現(xiàn)場。自從重建以來,天宮市始終就空間震進行著針對性的規(guī)劃和開發(fā),其謹慎細致幾近于神經(jīng)質(zhì)。公共場合自不必說,一般家庭的避難所分配也是全國頂尖、世界前列的。而且,由于最近頻頻發(fā)生空間震,居民的避難行動變得更加快速——在這樣的特殊時代,能在第一時間逃命是大多數(shù)百姓的基本生存素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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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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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有這種留在原地的笨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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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一邊吐槽一邊奔跑,并再次打開手機。目標居然還沒有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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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非要對琴里處以「彈額亂舞」的刑罰不可。士道如此下定決心,繼續(xù)往家庭餐廳的方向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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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體能,拼盡全力,加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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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板開始作痛,手指漸漸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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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被唾液堵塞,口腔干涸,頭暈?zāi)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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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如此,士道仍未停下腳步。沒有疲勞、沒有恐懼,他幾乎忘了一切,只想著盡快趕到琴里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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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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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抬頭望向頭頂。在視線所及的天幕之下,似乎有某種莫名其妙的、飛蟲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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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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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量總共有三個嗎……還是四個?那些東西逐漸清晰起來,似乎是一群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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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沒等他好好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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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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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下意識地搗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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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街道突然被一陣耀眼的光芒包圍。緊接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與猛烈的沖擊波,如臺風一般,洶涌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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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射性地抬手擋在臉前,拼命想要站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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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抵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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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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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跌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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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站起身來,揉了揉眼睛,面前再次出現(xiàn)了令人震驚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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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為止還在視野中的街道,卻在剛才閉眼的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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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怎么可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士道的喃喃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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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隕石墜毀般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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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嚴格來說,應(yīng)該比較像是地面被整個挖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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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和房屋被削成一塊淺淺的缽狀凹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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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座看起來像是金屬鑄塊之類的存在,正聳立在月球表面般的街道一隅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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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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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距離的關(guān)系,士道無法看得非常清楚——不過形狀很像是出現(xiàn)在RPG游戲中,國王所坐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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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還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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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穿著奇裝異服的少女,將腳踩在那張王座的扶手處,以這個姿勢佇立在王座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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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生……為什么會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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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朧朧地看得見,等身的黑色長發(fā)以及綻放不可思議光芒的衣裙。可以肯定,對方確實是一位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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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少女緩緩地轉(zhuǎn)過頭,忽然將臉面向士道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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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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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察覺到士道的存在了?同樣因為距離遙遠,所以無法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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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士道望眼沉思時,少女突然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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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緩慢而舉重若輕的動作,握住從王座靠背上支起的柄狀物,再慢慢地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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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擁有寬幅刀刃的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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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綻放出如彩虹星星般的夢幻光輝,簡直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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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將劍高舉過頭,劃出閃耀著殘影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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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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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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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揮舞巨劍,朝著士道的方向橫劈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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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立刻低下頭——不,正確來說,其實是原本支撐士道身體的手腕突然使不上力,讓上半身突然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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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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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的軌跡穿過剛才士道脖頸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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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兩人之間的距離并不足以讓劍身接觸到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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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實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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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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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睜開眼睛,往背后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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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的住屋、店家、行道樹與道路交通標志等,全都在一瞬間被削成同樣的高度。隔了數(shù)秒后,響起猶如遠方雷鳴般的崩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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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外的是,以他為圓心的一片扇形區(qū)域,依然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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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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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理解范圍的恐怖與奇跡莫名的可靠感交織在一起,令士道捂住心臟,連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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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理解,無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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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如果自己沒有低頭,再加上沒有那從天而降的阻擋,自己必將身首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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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開什么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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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癱軟的腰桿,士道本能地想要逃跑,但剛才被保護的記憶讓他遲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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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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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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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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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上空傳來疲憊不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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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慢了一拍才追趕上聽覺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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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秒還不在這里的少女居然在一瞬間佇立在上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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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正是剛剛還站在隕石洞中央的那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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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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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如夢囈般地輕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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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年紀看起來與士道差不多,或許比他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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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膝的深紫色頭發(fā),兼具可愛清純與威風凜凜的絕美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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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睥睨眾生的眼眸坐鎮(zhèn)北天,猶如四面反射陽光的紫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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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著裝也相當奇特。以不知道是布料還是金屬材質(zhì)的素材做成一套公主禮服般的衣服,縫份、內(nèi)里、裙擺部分則是由非物質(zhì)的不可思議光膜所構(gòu)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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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似乎更像是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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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的手里握著一把幾乎與自己身高等長的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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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乎現(xiàn)實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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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人心魄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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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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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哪一點,都深深吸引著士道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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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啊啊,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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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士道目光的理由中,并未摻雜一絲不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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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死亡,忘了恐懼,忘了呼吸,抬頭緊緊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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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注視就能使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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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就是擁有如此——霸道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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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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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目瞪口呆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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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會因為犯下褻瀆神明的罪行而被投入地獄——士道的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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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如君臨天下般,緩緩降低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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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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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悅耳樂章的聲音震動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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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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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種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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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如此回答,語氣中似乎透露著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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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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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個時候,士道與少女第一次四目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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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無名少女的臉上露出極度憂郁的——簡直就是即將哭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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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短暫交匯后,嗆啷一聲驚寂,少女重新握緊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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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下、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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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生出了恐懼感,士道拚命地大聲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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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少女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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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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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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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盡快將你除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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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語氣是如此理所當然。士道刷地白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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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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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為什么……?這還用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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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露出厭倦的表情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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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也是來殺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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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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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士道錯愕地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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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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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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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愣了愣,看向士道的眼神混合著驚訝、猜疑與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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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士道忽然想起了,剛才那個保護了自己的存在。剛剛居然連這都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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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鍵是,既然有人當面站在自己這邊,為什么她顯露敵意時,說的是「你」,而不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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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感應(yīng)到士道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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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渾身鐵甲的身影從盲點走進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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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沒有威脅,這個人當然更沒有威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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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全身上下閃耀著精鋼的反光,手持一柄修長過身的金色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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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過士道的身軀,似乎成為鐵鎧的骨肉,渾然一體,釋放出令人膽寒的威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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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柄長槍,后仰的上端金光最盛,赫然是一顆金屬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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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浮屠,虎頭金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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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士道身前,微微抬頭同上方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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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分辨音色,猶如一塊會說話的鋼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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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們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這個人走,那就幫大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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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俯視著他,忽然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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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原本令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竟然頓時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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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要保護這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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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不算熟悉,也不算生疏,說不上友好,卻毫無一絲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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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她和士道雙雙反應(yīng)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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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說的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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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女的背后,有數(shù)名穿著奇特裝扮的人類在空中飛翔。從他們手中的武器發(fā)射出好幾枚類似導(dǎo)彈的東西,正朝著士道與少女的方向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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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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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不自覺地叫出聲來,本能地捂住雙眼。但是經(jīng)過數(shù)秒后,他的意識依舊非常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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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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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發(fā)出錯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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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空發(fā)射過來的飛彈停留在距離少女數(shù)公尺的上空,彷佛被一雙隱形的手抓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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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無精打采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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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東西是沒有用的。為什么你們總是學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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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后,少女將沒有握著劍的那只手舉起來,緊緊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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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這些導(dǎo)彈就像被壓縮般扭曲變形,紛紛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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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吃驚的是,爆炸的規(guī)模非常狹小。簡直就像是沒裝炸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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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舞在天空中的人們似乎表情尷尬——雖然看不見,但士道就是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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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并不打算停止攻擊,接二連三地發(fā)射出導(dǎo)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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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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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與剛才用劍指向士道時的表情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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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的心頭猛然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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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生命危險相比,這個表情在他的意識中更加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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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形容,無法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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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少女和鐵甲人的真實身分,也不知道天空中的那些人是何方神圣。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名少女擁有比飛翔在天空中的那些人更為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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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士道很自然地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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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這樣的強者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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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吧、消失吧。一切的一切……全都給我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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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如此呼喊著,將不可思議的光芒之劍指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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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疲憊又悲傷,少女毫不費力地舉劍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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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風聲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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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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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涌的沖擊波鋪向四周,斬擊飛向后方的襲擊者們。這些人慌慌張張地回避攻擊,倉皇逃離原先的位置,下一秒又從別的方向瞄準少女,發(fā)射出功率強大的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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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這些光線也在少女的上空被一道看不見的墻壁擋住,然后被完全消滅。就像是施放在夜空的煙火般,那道光線分散成點點光芒,漂亮地彈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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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數(shù)激光落在地面的鐵甲之上,后者視若無睹。那種在士道認知中足以擊穿坦克的攻擊,像水流撞上了峭壁,沿著切線方向無力地濺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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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這輪激光,有人降落在士道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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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次又是什么!到底有完沒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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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剛剛到現(xiàn)在,士道就一直處于完全摸不著頭緒的狀態(tài)中,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場炸開腦袋的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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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清降落在地面的人影后,士道變得全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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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穿著機械裝、全身裹著莫名其妙的緊身衣、背著飛行動力、手里端著與高爾夫球袋形狀相似的武器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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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一——折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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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聲念出今天早上殿町告知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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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那位穿著夸張機械式打扮的少女正是自己的同學——鳶一折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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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紙看了士道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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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河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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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彷佛回應(yīng)般地呼喚士道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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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聲音卻泄漏出一絲絲的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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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你……你為什么打扮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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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雖然知道自己的問題非常愚蠢,不過還是出聲詢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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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口氣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士道已經(jīng)搞不清楚自己最該在意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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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折紙馬上將視線從士道身上移開,重新看向少女和鐵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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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斬擊不由分說地朝折紙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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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紙立刻踏了一下地面,以驚人的速度前沖,躲過了斬擊,手里握著突然亮出的激光刀刃,飛身攻向少女——下方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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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甲人分毫不差地抬起長槍,簡單一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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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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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撞聲猛然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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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紙被格擋震得向后翻滾,雙臂不住地顫抖,但緊接著直撲上方的少女。后者微微皺眉,同樣舉起巨劍,瞬間攔截了這次蓄謀的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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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嗚……呃呃呃呃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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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強的沖擊令折紙發(fā)出丟臉的叫聲。她將身體蜷縮成一團,勉強穩(wěn)住身形,與少女保持著剛才彈開的距離,小心翼翼地舉起武器互相瞪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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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被六道劍拔弩張的視線夾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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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風吹草動便會引爆這致命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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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鐵甲人向?qū)γ孀吡藥撞剑瑩踉谑康篮驼奂堉虚g,背對著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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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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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頭也不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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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如同信號,折紙瞬間催動推進器,越過那人頭頂,與少女展開激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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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甲人雙臂自然在腰側(cè)展開,隨即以比那些襲擊者的沖刺略慢的速度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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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交給你,其他的我來對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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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少女身邊時,他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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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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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很有精神地嗯了一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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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少女背對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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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瘋婆娘又來了,真是不厭其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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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諷的笑聲如敲鐘般回蕩在戰(zhàn)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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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眼睜睜地看著鐵甲人手提金槍,迎上了撲來的敵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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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一圈透明的青綠色光幕籠罩在士道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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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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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性的風壓與爆炸沖擊波席卷而來,轟入來不及合攏的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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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攻擊落在少女和鐵甲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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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士道失去意識前看見的最后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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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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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白色襯衫、披著深紅色軍服的女孩走入艦橋,如此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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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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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艦長席旁邊待命的男人向女孩行禮,漂亮的姿勢猶如軍教課本上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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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司令瞥了男人一眼,便用腳尖踢向他的陘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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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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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浪費時間打招呼,趕快說明目前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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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邊跟男人說話,一邊坐上艦長席。后者瞬間露出與其說是痛苦,不如說是沉醉的表情,隨即恢復(fù)拘謹?shù)淖藙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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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精靈出現(xiàn)后五分鐘,攻擊在未回避普通人的狀況下展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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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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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一個完整的十人分隊,其中一人與精靈纏斗,同時其他人被擊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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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給我省略『被』字后的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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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抬起靴子的鞋跟,狠狠踩住男人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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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再次發(fā)出慘叫,并露出無比幸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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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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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橋的中央屏幕上隨即出現(xiàn)了剛才精靈與AST交戰(zhàn)的影像?,F(xiàn)場充滿了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光景,但這里的艦員們都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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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況真是激烈吶——不過呀,既然對手是精靈,應(yīng)該毫無勝算可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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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敵方主力被我方『鐵浮屠』擊潰,該員不久也隨隊逃跑。目前『鐵浮屠』已掩護目標精靈撤離,其已脫離觀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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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名年輕的女性艦員介紹道。順帶一提,「鐵浮屠」是內(nèi)部的正式代號,平時艦員們只需直接稱呼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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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光幕包裹住士道,司令露出無畏的笑容,從男人的手中接過一支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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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我們已經(jīng)厭倦了一直以來的旁敲側(cè)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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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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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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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從主座上站起,朗聲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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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總部決策層指示,經(jīng)過剛才這次行動,作戰(zhàn)命令已符合解封條件,正式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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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艦員紛紛深吸一口氣,不約而同地露出「久等了」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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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在場艦員加上司令,十四道目光匯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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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條命令是——立即接回『鐵浮屠』。椎崎,你負責隨后向他講解我剛才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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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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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剛才介紹戰(zhàn)況的艦員敬禮領(lǐ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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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輪到我們最重要的秘密武器了。已經(jīng)提前回收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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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所言。不過我們略遲了一點,他作為『未被回避』的普通人已經(jīng)昏迷……村雨分析官已經(jīng)趕過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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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的棒棒糖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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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們的表情,他應(yīng)該沒受什么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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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面面相覷,接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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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后,士道在艦上的醫(yī)務(wù)室里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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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那個兩度掩護過他的鋼鐵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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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將面具移入頓項之內(nèi),露出一張士道所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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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認識一下吧,五河士道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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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著對驚愕的士道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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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子龍。如你所見——我也是一個精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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