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帶緋色的暖絨薄霧若即若離般輕貼于昨夜積郁的冰霜，讓那純?nèi)坏奶尥附Y(jié)晶于地面融為濕漉的絳粉，湛藍的天幕被日垂的余韻點燃，熹微如尾羽的稀薄之處鴻蒙著近似琴酒的色澤，而那和煦濃烈的白晝便是一只墜入特調(diào)酒的柑橘，被甘甜的酒液浸泡稀釋，傾倒在黃昏干咳的喉舌之間。

“……….”悉數(shù)的雜草伴隨著苔蘚的濕漉，在偶爾霜降的路面葳蕤爬行，又在猝不及防的下一秒被黑色的靴子碾壓出鮮嫩的汁液。指揮官輕舒一口氣，隨后習慣性以日落與斜影判斷自己的方位與大致時間，他略顯狐疑而忐忑地抬眸遙望在夕陽柔輝下宛如細小凝霜的白色身影，隨后又難免瞻前顧后地邁開腳步跟尋上去。

…..靜心修養(yǎng)對他而言似乎一直是一件意難平的事，隔三差五的打擾宛如不知口味的怪味糖般，只能讓人被動地感知那份奇異的滋味。自從不久前被趕鴨子上架地拎上議會，原本以為總算可以稍微休息片刻，但自己的夢境卻愈發(fā)頻繁地顯露一抹虛無的白影……

愈是不以為意，它變昭然若揭；愈是屏息凝視，它變宛若泡影。

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跳脫于夢境，宛如自己的陰影般固執(zhí)而純粹地總是在視線的前方等候，他這才終于下定決心按跡尋蹤，按照一部科幻電影的說法就是———She is my ghost.

“……呼…..”他輕舒一口氣，夕陽在平靜無瀾的灰色湖面涂抹自己的拓撲，讓兩份過于奢侈的綺麗盈照于探尋者的臉龐。他的腳踩上湖岸淺灘略微濕潤的泥土，踏足深咖色的老舊臺階，而在他面前不久的白影正一如既往地沉默著，看不清面容地在湖畔小屋門前等候著他。

“………”他緩緩靠近，而那虛無的幻影也終于放下執(zhí)念，在他觸碰的一霎那消融于這色澤鮮亮的斜照。他輕輕揚眉，讓內(nèi)心的疑惑與腹誹化作推門的動力，舊傷還未完全愈合，以至于他會在推門時皺眉。

“………”或許每一場不期而遇的重逢都需要像此刻這般，靜謐、溫馨，唯有一人早有準備地等候，默然卻又無時不刻地輕聲訴說著唯獨二人的邂逅。壁爐的火光宛如蕩漾的漣漪，屋外的風吹過便激起熹微與搖曳，略顯黯淡的木質(zhì)玻璃窗阻遏了陽光的溫度卻接納了色彩，任由后者將地上綿軟的毛毯染上甜膩的橘紅，而那棕紅的沙發(fā)上正端坐著比白影更為清晰地存在，她在搖曳的火光中微微頷首，星十字的眼芒宛如一個楔子，勾取起腦海內(nèi)沉眠的記憶。

“……好久不見，灰鴉的指揮官?！卑咨纳倥p手規(guī)允輕搭于膝間，她微微側(cè)身，似乎不那么殷切地慰問來者，讓柔溫的火光把她一半的純白點染為珍貴的金色，她謹慎打量片刻，“…你比上次看起來憔悴不少?！?/span>

“…..是么…可能是因為我最近還在養(yǎng)病的關(guān)系吧….”他伸手輕撫自己或許因跋涉而顯出疲態(tài)的臉龐，一抹不以為意的微笑已然成型，“…你倒是比上次看起來好上不少，露娜?！?/span>

“….很遺憾打擾你養(yǎng)傷?！甭赌容p輕伸手，似乎示意某人在另一側(cè)沙發(fā)上落座，明媚的金色眼眸卻不如她的言行般從容，反而略顯刻意地想要遠離不算熟悉的來者，“….但我的確很想和你聊聊?！?/span>

“….唉….明明都鏈接上了卻一句話也不說…確實在剛開始時讓我感到有點驚悚。”指揮官略顯夸大地隨口抱怨道，隨后落座與她相對而視，“….既然是想聊聊的話….不妨先說說你的近況吧？畢竟很久沒見面了?！?/span>

“….我么？”露娜微微一怔，略顯局促地微蹙眉宇，宛如糾結(jié)是否擯棄黯淡而狼狽的回憶，她的眼眸宛如火焰中飄散的余燼，悄無聲息地向房屋的角落飄零，“….或許有些難以啟齒…但我的確是在漫無意義地荒廢時間….在一個我從不會去的地方，接觸一些我從來不會有聯(lián)系的人?！?/span>

“…..我的話…..就是隔三差五被被一些不想見的人打擾吧…”指揮官將手輕搭于沙發(fā)之間的潔凈圓桌上，后者正空無一物地漲盈著四散的塵埃，“….前幾天還被拉到議會發(fā)言….雖然我說的話不能對那些裁定者有什么效用…..但好在月面基地的危機總算解決了?！?/span>

“…你是指在零點能引擎么？”露娜似乎陡然因這個敏感詞匯而微微蹙眉，她將左手虛搭于胸前，乳白的涂裝在陽光下微微泛起金色的柔輝，而不至于太過理性的冰涼，“…我是為數(shù)不多見證它覆滅的人，沒必要對我遮遮掩掩?！?/span>

“….好吧好吧…只是覺得我們彼此的身份…公開討論這些機密似乎不太合適…”指揮官輕輕閉上眼短嘆一聲，隨后讓略顯倦怠的后背自沙發(fā)的攬抱中

掙脫而出，“….不過既然都壞掉了…那就沒什么好隱瞞的了?！?/span>

“…..所以你有什么看法么？”

“…..看法嘛….. ….簡短而言就是….”指揮官微微仰首，似乎想要以目光穿過單薄的屋頂，如此遙遠地審視月面的景致，他佇立在圓形的藍星之上，俯視與仰視的區(qū)別似乎僅僅是視角與觀念的不同，“….這是科學的失敗，但卻是人類的勝利吧?！?/span>

“…..你們還真是擅長另尋角度安慰自己，哪怕已經(jīng)錯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露娜那鐫刻著精湛十字的眼眸并未隨波逐流，而是宛若年輪般鑲嵌于那略顯稚氣的素白面容，其間正閃爍過諸多無法一一分辨的情緒，她微微垂眉，似乎轉(zhuǎn)而審視起自我的存在，“…我也是因為科學的錯誤而誕生的產(chǎn)物，你會將我的存在也視為你們的勝利么？我并不為你們而活。”

“…..我覺得留下希望本身就是一種勝利，因為希望中含有著令人期待的可能性?！敝笓]伸手靠近壁爐，讓柔旭的火光照亮他的臉龐，“…我們從素不相識到現(xiàn)在能一起促膝長談，似乎也沒用多久時間?！?/span>

“………….”

“…..而且…我也不會將你看作我們的附庸?！彼⑽?cè)身，讓自己和她一同被一半的溫熱暈染，“….在我看來…我們只是走上不同道路的攀登者，彼此正向著同一座山峰邁進。我們從未結(jié)伴而行，但卻在有時殊途同歸，彼此照面后又再度分別……路途是遙遠的，但是又因重逢而不會感到孤獨?！?/span>

“……自己的道路么…..”她微微垂落睫眉，那疏離而平淡的臉龐微妙地軟化出一副符合其年歲的稚嫩，白菊般的眉目似乎迎來了向陽的靜止時光，“…對了…我想問問你….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讓我想想…”指揮官似乎頗為費神地揚起眉宇，隨后又對著眼前似乎略顯親和的人隨意笑笑，“….除去養(yǎng)傷之外，大概就是給卡列他們準備一場歡迎宴吧，這可是比安卡和千子小姐親自拜托我的大事?！?/span>

“…..卡列尼娜么….”露娜輕聲重復(fù)著不至于陌生的姓名，那纖細而倔強的身形似乎從未在腦海中輕率地泯滅….她猛然回神，于抑揚頓挫間又多了幾分渾圓與生動，“….不對….我是想問那些更長遠的規(guī)劃，不是這種閑瑣的小事。”

“…不算小事??？”指揮官輕輕挑眉，隨后又饒有興致地將眼前人的難題還至其人之身，“….那你不妨先說說你的吧?！?/span>

“…………….”露娜淡金色的眼眸似乎因日照與深思的緣故澄澈明亮了些許，不知何時，她的言辭語氣斂去了稍顯尖銳的棱角，仿佛掙脫了一貫的桎梏，稍顯生澀地踏出自己的腳步，“….當務(wù)之急是先找到姐姐….然后…….”

“……然后？”

“….然后我想…找到一個自己可以開創(chuàng)的未來?！蹦切鞘值难垌兄饾u泛起了些許郁結(jié)的心緒，明明如若珍寶，卻總是罕有光亮，她輕輕伸出手，似乎也模仿著誰人的動作，本能般靠近和煦的火、明媚的光，以及那驅(qū)散黑暗與迷惘的赤誠，“…和姐姐重逢的路已經(jīng)很短了…但這條未來的道路卻長得好像看不清盡頭….”

“…………..”

“…..我感覺自己仿佛找到了某種出口，但出口之后又是一片虛無…”露娜素白稚嫩的面龐宛如永凍的冰凌，但又似乎在只言片語間閃爍著微弱的火花，那花火似乎便是壁爐中飄飛而出的，名為生命的溫度，“…因此我才想和你交談來理清思路….又或者….正如你所說的….偶爾結(jié)伴而行才不會感到孤獨….”

“…..這樣的話可真不是你的風格?！彼曋堑痛沟氖盅垌⒚畹那榫w逐漸開始在他的心間如潮汐般潰散，盡是一片細膩的安然，“….如果對眼下感到迷惘的話，那就不妨先切分一下自己的目標吧？比如先找到阿爾法，她肯定很擔心你。”

“…..姐姐….”夕陽緩緩下墜，自更為懶散的角度斜映于兩人金色的臉龐，露娜的眼眸似乎也因這份恩澤而愈發(fā)明媚，喧賓奪主地然后此刻的陽光都稍顯模糊而黯淡了些，她緩緩坐直，“….你說得對…為什么就快和姐姐見面了…我反而開始停滯不前了呢….”

“……那走吧?！敝笓]官緩緩站起身，還未完全修復(fù)的韌帶以隱晦的酸痛抗議著他動作的豪邁，他打開小屋的門扉，“….我陪你一起?！?/span>

“…..嗯…..”露娜飄然而至，無聲而略顯溫馴地跟從在他的身后，宛如一只林間偶遇獵人的精靈，輕盈地反襯他的笨重。

“……….”眼前一襲柔白長發(fā)的女孩刻意將其分束為兩股紋理精湛的綢緞，稚氣未脫的圓潤臉頰自下頷的細膩弧度聚合為蜜桃的飽滿，他的目光不自覺停滯其上，似乎欣賞著一株豆蔻纖嫩的芽孢、一株雛鳥纖白的尾羽。

“….你為什么這樣看著我…..”像是被觸及到心中某塊最僻靜的角落，她眼眸中本就稀缺的光彩此刻更為匱乏，她輕輕別過臉，“…還不動身么？”

“….只是有點驚訝….”指揮官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眼前輕盈飄逸的少女，“…你還真是飄著走路的啊…沒有什么懸浮裝置么？”

“…..無聊?！甭赌任⑽Ⅴ久?，隨后加速著領(lǐng)先于他，在他慌忙跟從時又難以察覺地放緩步調(diào)。

“….等等啊….嘶….”

………………….

光與熱是泛著明燦光暈的橘黃，而那不遠處沙與湖交錯的淺灘之上，夕陽逐步沉溺于湖的浸泡之中，讓平行的光誕生更為濃烈的影，兩抹漂泊的身形正一前一后地在漫無邊際岸線之上踟躕前行，宛如需要幕布的啞劇主角。時光很短，腳步卻很長，讓淺淡的喜悅、期待與愁緒一同串聯(lián)為腳印，紀念著這趟旅途。

“…………”夜色降至，夕陽在徹底沉溺之前予以最后的驚鴻一瞥，眼前悠然飄飛的少女似乎逐步放緩行進的速度，最后保持與他并肩而行，她微垂眼簾，讓被睫眉簇擁的星芒模糊著璀璨，“…哈….有點困了…是錯覺么…我會感覺到困么….”

“…..與其糾結(jié)是不是錯覺，倒不如放心滿足自己。”他微微偏頭，讓湖面淺映的輝光被眼前人精致的素容遮蔽，“….就在這兒休息一下吧。”

“….不….”身旁的同姓者篤定地否決了他的提議，星十字的眼眸中逐漸泛起了些許郁結(jié)的心緒，“…我想快點見到姐姐?！?/span>

“…..那既然如此….”指揮官忽然加速領(lǐng)先幾步，隨后不由分說地半跪而下，側(cè)身回望著她，“…你稍微休息一會兒，我背著你走。”

“….不用….”露娜沉吟著躑躅不前，分明五官如此坦然地鐫刻著稚氣，卻又違反常識般刻意將其捏造得漠然而冰涼，它們彼此矛盾，反而讓彼此的執(zhí)著都顯得如此扭捏，“….我寧愿停下來休息。”

“….沒事，不會嫌你重的。”指揮官緩緩露出一抹調(diào)侃般的笑意，似乎頗為篤定自己的激將法對這樣的女孩也屢試不爽。

“………….”某人的眼眸已然凝結(jié)起幾縷尖銳冰涼的纖絡(luò)。

“….所謂結(jié)伴而行，可不是浮于表面的同行。”似乎是被她那顯而易見的固執(zhí)感染，指揮官也毫無退縮地依舊保持著半跪的姿勢，“….接納別人的好意也很重要?！?/span>

“………”露娜略顯拘謹而警惕地抬眉瞥了他一眼，隨后躊躇著緩緩走近，將被白色尺素包裹的纖細手臂并不堅定地交付于他的肩臂。

“……抓穩(wěn)了?！彼闹幸幌?，隨后無視自我哀嚎埋怨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簇擁著將輕盈小巧的人背起，那纖細稚嫩的身形輕微喘息著依偎于自己的后背，仿佛毫無遮蔽的雛鳥一般，“…果然一點也不重?！?/span>

“…..別太得意忘形….”某人微聲顰蹙著，那溫軟的鼻息緩緩自急促步向安然，盡管幽暗中看不清色彩，但那垂散于臉龐的白發(fā)卻泛著輕柔的銀光，“….這樣一來，反而徹底睡不著了?！?/span>

“….不也挺好?！彼池撝@不值掛齒的負荷，略顯遲緩地隨天色黯淡的節(jié)奏漫步于湖畔，“…繼續(xù)聊聊天吧?！?/span>

“….姐姐最近如何？”她凝視著在黑白界限中不斷顯露的坦途，那書畫著零星沉郁的眼眸似乎飽蘸著期許的汁液，原本躊躇的雙臂不知何時稍無嫌隙地摟緊了他的脖頸。

“…..她最近在我和麗芙這邊兩頭跑，還挺忙的?！北M管眼前人并未刻意將這代表著兩種結(jié)果的指代解釋得更為明晰，但他依舊心靈神會，“…還是和以前一樣，老愛做飯?！?/span>

“….是么….”露娜的嘴角不自覺漾開一抹淺淡的弧度，隨后以眼角的余光看似漠然地審視著他，“…別虧待姐姐?！?/span>

“….如果你說的虧待是吃不完她做的飯的話……”他的臉色頓時難掩蒼白與憔悴，“…或許我是有好幾次都虧待了…”

“…..我的意思是….別辜負了她對你的信任….”那金黃深處的十字紋路宛如貓科動物般愈漸狹長，那如鯁在喉的揶揄似乎被謹慎打磨著，最終演變?yōu)橐痪淇此票孔镜呢熾y，“….沒想到你的理解力會這么低下….”

“……嗯….”他輕輕點點頭，又如梗在喉地囁喏片刻，最終還是決心開誠布公，“…對了….見到阿爾法后能待我轉(zhuǎn)達一下歉意么…”

“…..為什么要對姐姐道歉…..”

“….或許是因為不想傷害她…隨后在傷害之后才會感到歉意吧?！彼唤?jīng)心地踢開淺灘的石粒，后者掉入湖面激起些許泛濫，“…如果今后不再刀劍相向….我也想和另一個露西亞好好相處?！?/span>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去親口和她說?！甭赌纫怨训幕貞?yīng)拒絕了他的優(yōu)柔寡斷，銀白色如綢緞的發(fā)絲在風中搖曳而起，宛如裹上霜凍的草色，“…自己事的要自己做完才行?！?/span>

“…..一點也沒錯?！彼雎犞矍叭松酚薪槭碌娜松芾?，不由得袒露出揶揄地輕笑，他微微側(cè)過目光，“…對了….找到姐姐后有什么打算么？要長遠一點的打算。”

“……具體的規(guī)劃倒是談不上來….不過我覺得內(nèi)心的愿景…似乎慢慢會變成現(xiàn)實的?！?/span>

“….能說說看嗎？”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想和姐姐住進小時候的那間老房子。”此刻正是薄輝隱去，初星乍露，

清朗而堅定的聲響擊碎了這濃稠的虛無與脆弱，陳述者依偎于邁進者，似乎彼此以自我的方式支撐著彼此漫步于彌漫靜謐的幽夜，“….在房子的后院內(nèi)有一個秋千，以前姐姐會讓我坐在上面，她就在后面推我…..秋天的時候天氣會有些冷，但是榕樹的落葉很美麗。”

“…….嗯。”

“….每當下雨的天氣，我們就會去閣樓里圍著壁爐取暖，姐姐喜歡看書，我會在一旁陪著她。雨水時而短暫時而連綿，但總會被窗戶隔絕在外…..一直這樣溫暖下去。”

“………”他微微一笑，默不作聲地背著身旁似乎陡然健談的露娜，朝向星光最為璀璨的一角前行。

“…..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邀請另一個姐姐來家里做客….其實那位卡列尼娜也可以…..我也想和一些好人打交道，我能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感覺…..一種我如今不再會排斥的感覺?！?/span>

“….等等….先打住一下?！敝笓]官忽然頗為肅穆地轉(zhuǎn)過頭，讓彼此的臉龐稍顯僭越地近距離坦誠相待，“….有我么？”

“…..你是誰？”露娜似乎漠然而鄙夷地微微蹙眉，但卻無法遮掩因放飛心緒而袒露的些許溫潤與安寧，仿佛滿是云霧的黑夜陡然飄忽出銀河的一角。

“……非要說的話。”指揮官沉吟片刻，隨后緩緩露出一抹淺淡中雜糅溫情與戲謔的笑意，“….我可以做某人床頭的小夜燈?！?/span>

“………….”他口中的某人缺乏血色的肌理完美映射著星月的光暈與色澤，似乎為求遮蔽臉頰逐步顯露的羞赧緋色而不知所措地將其埋入指揮官的肩部，“….已經(jīng)有了，不要多的…”

“….噗…..”他終于忍不住輕笑起來，為這番旖旎靜謐的夜色、為這份纖嫩玲瓏的份量、為這純潔如雛菊的美好寄望而由衷地、真摯地感到快慰。

每當這個時候，他才會再度鮮明地回想自己夾雜于宏偉職責之間，宛如一個注腳般精小的初衷，比起拯救宏大的世界，他更愿意陪伴那些生動的笑容，他從未如此刻意地去為之努力，但卻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偶然達成。

…..自己的航線，果然沒錯，探測器的輕鳴愈發(fā)頻繁，想必是彼端也有朝向他們奔赴之人。

“….露娜?！睖貪櫟挠囊怪?，那明快而顯赫的呼聲宛如掠過天幕的朝陽，流星般明亮了由現(xiàn)實與黑暗填充的荒蕪。他輕輕轉(zhuǎn)過臉，以格外富含期許的語氣揚起某人心中的悸動，“…讓我們一起去見姐姐吧?！?/span>

“………..”她那疏離而平淡的臉龐微妙地軟化出一副符合其年歲的稚嫩，逐步清晰的眼眸在錯愕中閃爍起珍貴的金輝，她微垂眼簾，似乎竭力想讓嘴角的笑意沉浸于一片靜潭，但輕而易舉地以蕩漾的弧度宣告嘗試的失敗，“……嗯?！?/span>

“如果你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鐘開始，我就開始感覺很快樂，時間越臨近，我就越來越感到快樂。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發(fā)現(xiàn)了幸福的價值，但是如果你隨便什么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準備好迎接你的心情了。”

“我的花生命是短暫的，她只有四根刺可以保護自己，抵御世界，因此，我要將她留在我的星球上?！?/span>

偶然重逢又即將分別的兩人朝著共同的方向，滿是希翼地小跑起來。

…………………

“….指揮官？你在嗎？”

“…..嗯，請進?！彼查g握住原本在指尖飛旋的鋼筆，在聽到三聲敲門聲后欣然應(yīng)允。

“….下午好指揮官?！丙愜诫p手捧著一沓檢測報告推門而入，素來甜美的微笑在驀然抬首的瞬間變轉(zhuǎn)為驚愕，“…指揮官….你的臉是怎么了….？”

“….哦…這個啊….”他看似不以為意地撫摸起臉上的繃帶，思索著如何將阿爾法予以自己的一拳掩飾得稀松平常，“…昨天訓練完不小心磕到樓梯了而已?！?/span>

“….指揮官要小心哦？”麗芙似乎略顯勉強的寬慰一笑，“….指揮官自己包扎的嗎？”

“….是露西亞幫我包扎的，我可包不了這么好?！敝笓]官稍顯躊躇地移開視線…..另一個露西亞那自然可以叫露西亞，想到這里，他心中因撒謊的負罪感稍許淺淡了些，“….話說回來，麗芙是有什么事嗎？”

“…..阿西莫夫先生說指揮官身上似乎殘留有上次出行沾染的帕彌什病毒，需要指揮官盡快清除?！?/span>

“….是么…..”指揮官的目光不經(jīng)意游移往身旁兩束似乎正在湖畔享受悠閑釣魚時光的身影，隨后以稍顯溫和而懇切的語氣答道，“….麗芙能幫我隱瞞一下么？就說我已經(jīng)處理了?！?/span>

“…..好吧…既然是指揮官要求….但是如果被阿西莫夫先生發(fā)現(xiàn)，指揮官還是沒辦法搪塞的哦？”

“….嗯….我知道?！?/span>

“…..好的，那指揮官先忙，我先去生命之星了?！?/span>

“….嗯。”指揮官略微出神地凝視緩慢合攏的門扉，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發(fā)什么愣？我釣到魚了?！崩涞穆曇羲坪跤行┢炔患按叵胍A回他的注意力。

“….恭喜恭喜，還真是一條大魚———”他無可奈何地陪襯著。

“….昨晚的歡迎宴如何？”稍顯稚嫩的聲響似乎刻意隱瞞著某種在意與好奇，但某種喜悅卻讓它宛如尾羽般輕鴻。

“….很有趣啊，除了吃飯我們還玩了21點，我還拿了第一名的獎品?！?/span>

“….獎品？獎品是什么？”

“….是布偶熊?！?/span>

“…………………….”

“…是真的布偶熊….額….不是那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