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同學(xué)偷了同學(xué)的東西，就在課間的時候，隨后就有同學(xué)開始大喊大叫，教室里亂成了一鍋粥，最后是以老師出面的形式結(jié)束了紛爭。
　　“阿海，你真的偷了阿文的筆嗎？”
　　面對老師的質(zhì)問，阿海也紋絲不動，不像是會從嘴里發(fā)出聲音的樣子，宛如一臺破敗的收音機(jī)。他的雙目不能說是無神，只是失落地看向教室的白墻，白墻上的字帖，字帖下的課桌椅，目光落在了隨意的地方，像是在做某種抵抗。
　　全班同學(xué)也都不再瞎鬧起哄，像是知道阿海一定會被正義的力量制裁一樣，大家都在等待質(zhì)問的結(jié)果，不過應(yīng)該有幾個人不希望這件事情被抖出來。
　　是的，阿海偷的是阿文的筆，而那支筆是小麗送給他的，這件事只有當(dāng)事人知道，其他家伙無非是因為一件熱鬧的事情而興趣盎然而已，在百無聊賴的每日里，若是能發(fā)生異事也是一件振奮人心的事情，而現(xiàn)在，阿海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大家的目光就如同鋒利的刀具一般。若是不知情者，必然感受不到事件的微妙性，但對于現(xiàn)在的阿海來說，他的可悲被大家盡收眼底，因為他對小麗太過執(zhí)著，從而導(dǎo)致了這種事情的發(fā)生。可就算是這樣，大家也依舊不知道他為何行竊，他為何這樣躲閃目光，沒有人知道那支筆是小麗的，沒有人知道小麗送給了阿文一支筆，從頭到尾也只是阿海一個人導(dǎo)演了自己都內(nèi)心。
　　這么說來，阿海好像從前就“偷”過同學(xué)的東西，那次他偷的是錢，因為班里很多人的錢同時消失了，所以經(jīng)過大家的投票選舉后，選出了最佳答案那就是阿海，因為阿海平時不會大手大腳地花錢，也不會穿新衣服新鞋子，一副邋遢的樣子，書包上的灰塵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全部沾到他的衣服上，就是這樣的一個家伙，看起來不像是有錢的樣子，所以一定是他把大家的錢偷走了。抱著這種想法，同學(xué)們把阿海舉報給了老師，雖然結(jié)果并不是阿海干的，但這件事產(chǎn)生的影響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大家的預(yù)料，阿海變成了一個討厭的家伙。從大家只敢小心地避開他，變成了大家都光明正大地議論他。
　　這一次小麗同學(xué)的筆被偷了，大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阿海，為什么他會在午餐前鬼鬼祟祟地繞著小麗的桌子走，為什么他要在課間特地找了阿文一次，種種言論在班里傳了開來，像是某種無可救藥的疫病。
　　“老師，我沒有偷?！卑⒑ｅ钊醯穆曇舸┏觯皇呛苡械讱?。
　　“老師他胡說，他就是偷了?！庇袀€同學(xué)氣急敗壞地大聲喊著。
　　“既然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而且阿海都說了沒有，請大家相信阿海，可能偷筆的另有其人，也有可能是阿文自己弄丟了筆?！崩蠋煹囊环哉撟尯芏嗤瑢W(xué)安靜了下來。
　　后來同學(xué)們嘗試了很多方法，類似于檢查阿海的書包之類的，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支筆，這件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但這完全不重要，之后班級里依舊會有人懷疑是阿海偷的東西，會不會阿海那天說了謊。阿海也不是真的傻瓜，但孩子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會束手無策，他們會有深深的無力感，只是他們自己不曾察覺，有一種名為惡意中傷的泥沼，偷偷地把他們淹沒在里面，他會潛入，也會上浮，也只是在污泥里。等到阿海真正察覺到的時候，事情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
　　很久以后，阿海對兒時的記憶開始模糊，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做過這種事情，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對小麗抱有特殊的感情，以及他是否怨恨阿文都變得模糊不清，他像大多數(shù)情感缺失的孩子，溺死在了流言蜚語的海洋里。
　　“你是不是忘了口袋里有什么東西了？”突然有一天，有一個人問了阿海。
阿?；琶Φ孛嗣约旱目诖?，飛快地掏出了一支筆，是零點五毫米的那種中性水筆，剛剛確實借用了同事的東西。他在剛才借用了同事的水筆，這件事情讓他驚恐不已像是自己偷了東西一樣，而同事的話無非就是在開玩笑而已，那個人性格就是這樣，喜歡冷不丁地嚇唬別人，這種事情，也給阿海帶來了短暫的罪惡感。
　　“要是我真的偷了東西就好了。”
　　也許阿海是這么想的。

202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