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五章 “你說什么？” 勇治很少見地大聲說道。 直也張著嘴呆呆地注視著結(jié)花的臉。 “那、那個，結(jié)花，可以再說一次嗎？” 勉強地咽了口唾沫后，直也說。 _ 結(jié)花用手語把剛才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我，懷孕了?！? 秋天也即將過去了。 自從啟太郎緊抱作為Orphnoch的結(jié)花以后，兩人的戀愛一直持續(xù)著。 然后，結(jié)花知道自己懷孕了。 “難道是那個家伙嗎？那個洗衣店的……叫啟太郎的混蛋？” 聽到直也的話后，結(jié)花有點害羞地點了點頭。 ——是的。但他并不是個混蛋……—— 勇治在這時，才知道結(jié)花和啟太郎正在交往。 而且，都已經(jīng)到懷孕的地步了，所以不可能不驚訝。 ——我說，那個男人，到底哪好?。俊? 直也無法平息自己的怒氣。就像是被搶走妹妹的哥哥的反應(yīng)。 ——很出色的人。非常出色—— 直也突然改變了態(tài)度，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一樣，拍了拍手。 ——直助？——  “這小鬼的名字。有本大爺?shù)拿掷锏囊粋€字。” “不，還是叫勇介吧?！? 勇治插嘴道。 “勇介？你說啥？為什么要給本大爺?shù)暮⒆悠鹉菢拥拿?？叫直助啊，直助！? “為什么成了你的孩子？勇介才更帥一點吧？” 勇治非常高興。的確一開始非常驚訝。但是，立刻變得高興起來。的確，這是不得了的事情。會引起很多問題吧。 但是，現(xiàn)在就先高興高興吧。 結(jié)花幫自己完成了自己無法做到的事情。 與普通的人類戀愛，然后生下孩子。 這正是人類和Orphnoch的共存。 可以說，結(jié)花幫勇治把理想變成了現(xiàn)實。 勇治覺得，至少看到了希望之光。 在因孩子的名字而互相爭論的勇治和直也的旁邊，結(jié)花一直高興地微笑著。 但是，這只是為了隱藏自己不安的情緒的微笑。 幸福反而讓結(jié)花感到不安。 結(jié)花還沒有告訴啟太郎這件事。當(dāng)然，啟太郎一定會高興的。一定會一如往常溫柔地?fù)肀ЫY(jié)花吧。 和啟太郎交往的結(jié)花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幸福的滋味。 啟太郎猶如窗戶一般的存在。小時候，過去一直抬頭仰望的叔叔家的地下室里的窗戶。 猶如從窗戶外射入的陽光，結(jié)花被啟太郎的溫柔所包圍。 已經(jīng)聽不見那個尖叫聲了。 從心底涌上的恐怖的尖叫—— 猶如否定結(jié)花的存在的母親的尖叫—— 那個叫聲已經(jīng)不會再使結(jié)花煩惱。 但是，結(jié)花感到不安。 ——如此幸福，真的可以嗎？—— 結(jié)花想。 自己曾經(jīng)殺害過好幾個人類。 雖然勇治和直也還不知道，但自己身上沾著很多人類的鮮血。 的確在知道自己懷孕后非常高興。 如果成為母親，自己一定會把小時候自己希望得到的愛全部給予這個孩子。但是，結(jié)花越幸福就越覺得不安。 我不能變得幸福。不可能變得幸福。 菊池洗衣店的餐廳里，啟太郎正在給真理講自己的戀愛故事。 在吃飯時間，一直持續(xù)著這個話題，胃里似乎都消化不良了。 今天吃的是栗子飯。這也是啟太郎約會之后帶回來的。 和結(jié)花一起乘車兜風(fēng)，途中發(fā)現(xiàn)了一片栗子林，撿回來了多得堆成山一樣的栗子。 啟太郎的手指里扎進(jìn)去栗子的刺，也是結(jié)花用嘴吸出來的。 啟太郎一直在沒完沒了地講述這樣的故事。 最初，巧和真理對于啟太郎和結(jié)花在交往這種事是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但是似乎是真的。 ——真好啊，啟太郎—— 真理在心里這樣想。 如果把啟太郎這樣的人都變得不幸的話，那這個世界才顯得奇怪吧。 巧吃著栗子飯，沉默地聽著啟太郎的戀愛故事。 沉默就意味著巧并不討厭這些故事吧。 真理很羨慕啟太郎和結(jié)花的關(guān)系。普通的這樣的戀人關(guān)系就很好。 真理立刻感到了在旁邊一直吃飯的雅人的存在。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只是在自己旁邊就感受到了雅人對自己的強烈的熱情，這真是不好受。 每當(dāng)被雅人擁抱的時候，想起汗水的味道、急促的呼吸、肌肉的活動，真理就想要從這里逃出去。 關(guān)于雅人的事，真理對巧和啟太郎保持了沉默。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個秘密似乎逐漸加深了雅人和真理的關(guān)系，因此真理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為什么我接受了草加君呢？真理想。當(dāng)然和勇治分手的悲傷也是原因之一。但是，關(guān)于這件事，真理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終究，這是在開始之前就結(jié)束的愛情。 所以，這無法成為被雅人多次擁抱的理由。 從那以后，店里沒人的時候，雅人多次渴求真理的身體。每當(dāng)此時，真理就被雅人緊緊擁抱。雖然最初做了抵抗，但后來怎么也無法拒絕。 ——為什么，我—— 但是，真理知道答案。 救救我，真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真理明白了，雅人還無法忘記過去的悲傷。 流星塾的時候，真理聽雅人說過一次他自己的過去。 那是雅人失去母親的時候的事情。 雅人說，自己不記得父親的相貌。 據(jù)雅人說，雅人在自己懂事之前，就離家出走了。即便沒有父親，雅人也不覺得寂寞。因為，母親非常溫柔。 每年夏天，母親就帶著雅人去各種各樣的地方，雅人非常期待兩個人旅行。 某年夏天，母親被熟人邀請，帶著雅人去野營。被美麗的山巒包圍，去釣魚、采山菜，全是雅人初次感受到的快樂。 野營的最后一天，雅人他們乘著橡皮艇觀光兩岸的風(fēng)景。 雅人和母親兩人乘著小小的橡皮艇，順流而下。 超乎想象的激流使橡皮艇撞上了巖石。 之后，雅人落入了水中。橡皮艇翻倒了。 無數(shù)的銀色水泡在眼前亂舞，水流進(jìn)了口鼻之中。 無論怎么掙扎也無法從水里出來。 掙扎著的同時，感到像是就要落入黑暗的地底一樣。 ——媽媽！媽媽！—— 雅人拼命地尋求幫助。 之后，黑暗的水中，母親白色的手映入眼簾。 雅人拼命地伸出手緊緊握住了母親的手。 不可以放手，只要握住這只手，媽媽一定會救我，雅人這樣想。 但是，母親甩開了雅人的人。 猶如要丟棄礙事的東西一樣。 母親用難以置信的力量甩開了雅人的手。 但是，諷刺的是，得救的是雅人。 雅人很走運地被沖到了岸邊，母親的尸體在下流被發(fā)現(xiàn)了。 這就是真理聽到的故事。 大概，雅人還沒有從河里逃出來。 還在水中掙扎著。正因如此，真理無法拒絕雅人。 真理不知道的是，到達(dá)岸邊的時候，雅人的手掌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那是母親想要甩開雅人的手的時候留下的傷痕。這個傷口很長，而且沒有愈合，一直在流血。不，即便是現(xiàn)在，傷口依然沒有愈合。 血一直在流淌。雅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這些鮮血。 所以，雅人必須不停地擦拭自己的手。 母親放開了雅人的手。 而真理握住了雅人的手。 雅人在流星塾被欺負(fù)，哮喘發(fā)作，哭泣著，是真理向雅人伸出了雙手。 雅人緊握真理的手，站了起來。 所以，雅人愛上了真理。 對于雅人來說，真理或許會成為如雅人的母親一樣的存在。 啟太郎的愛情故事依然在繼續(xù)著。似乎就這樣一直說到早上也不會結(jié)束。 巧最后沒了興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雅人在桌子下面握著真理的手。 真理無法甩開或者去握住雅人的手。 真理只能以模棱兩可的心情，看著啟太郎的高興的表情。 真理向雅人宣布分手，令人意外的是，是因為木村沙耶。或者至少說沙耶是分手的契機。真理結(jié)束送貨工作、回來之后，從工作間里傳出了雅人的聲音。是正在和某個人打電話的聲音。真理想起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發(fā)生。 真的很驚訝于那時候雅人的冷淡的口吻。 而且，雅人現(xiàn)在也在用同樣的口吻說話。 “我應(yīng)該說過，別再打電話過來了。”雅人說。 “別讓我重復(fù)說同樣的事情。我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邊了。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沙耶，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沙耶？ 真理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難道是草加君和那個沙耶？ 這時，真理想起以前在沙耶的房間見過一張照片。 沙耶快樂地抱住男朋友的胳膊笑著的照片。 沙耶像是很害羞似的立刻把照片藏了起來，她的男朋友的臉只看了一眼。 但是，真理把那個人的樣子和雅人重疊了起來。 沒錯。沙耶和雅人過去交往過。 打完電話，雅人從工作間走了出來。 “沒什么事，別在意。”雅人說。 “對不起，草加君，果然還是不行?！闭胬硇⌒牡卣f道。 雅人的臉上，稍微露出了慌張的表情。 “你在說什么。我和沙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和這個沒關(guān)系。不是這樣的” 真理直接看著雅人。 “是我的心情的問題。我不能和草加君交往。我覺得我可能不行?！? “為什么要這么說？” 雅人的臉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我說，你有什么是不行的？” “因為我接受了草加君。雖然我也并不想這么做?！? “騙人！” 雅人的叫聲響徹整個房間。 “騙人！騙人！” 真理使勁地?fù)u了搖頭。 “你應(yīng)該是愛著我的?；蛘哒f……連你也要松開我的手嗎？” 對不起，草加君，對不起。 “……對了……我明白了” 突然，雅人的口吻變得鎮(zhèn)靜下來。 _ “我明白了，是因為木場勇治吧。還喜歡著那家伙嗎……” “不是的。和木場先生沒關(guān)系?！? “誰知道呢。你知道木場的真面目嗎？” “真面目……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雅人歪著嘴笑了起來。 “我要親手殺了他?！? 打開車窗，略帶涼意的風(fēng)輕輕吹著勇治的臉。 買完東西，勇治正駕著車返回公寓。 如果順利的話，結(jié)花在明年夏天就可以成為媽媽了。 在副駕駛座上的紙袋里，放著滿滿的勇治買來的書。 這是為結(jié)花買的書。有關(guān)母親的心得、起名字的書。 現(xiàn)在結(jié)花已經(jīng)成了照耀著勇治通往理想的路上的希望。 勇治有時會想起真理。想起真理的笑容。 如果早點知道啟太郎和結(jié)花的關(guān)系，自己或許也會更加直率地去愛真理吧。但是，這些都已經(jīng)過去了。 不，真的是這樣嗎？勇治想。或許可以重頭再來。 這時，前方有一輛摩托以極快的速度正在逼近。 讓人能感受到殺氣的速度。 是雅人。 脫下安全帽，雅人從摩托車上朝空中跳起。 無人駕駛的摩托朝勇治的車沖了過來。 勇治急忙轉(zhuǎn)動方向盤，車子撞在了護欄上。被車甩出去的勇治摔在了地上。 雅人在空中戴上腰帶，變身成了Kaixa。 Kaixa從空中落了下來，站在了勇治的面前。 “上次被乾那個家伙妨礙到了，但這次不會再讓你逃走?！? Kaixa的殺氣是貨真價實的。 只能戰(zhàn)斗。 勇治的臉上出現(xiàn)無數(shù)黑色的條紋，身體逐漸變成了HorseOrphnoch。 突然，勇治從側(cè)面感受到了某個人的視線。 真理正站在那邊。 因為真理駕著摩托，追上了從洗衣店跑出去的雅人。 在成為HorseOrphnoch的勇治的眼前，所有表情都從真理的臉上消失了。 驚愕的表情、恐懼的表情、笑容、后悔，都在真理臉一一上浮現(xiàn)，然后消失。最后留下的，只有像是要否定現(xiàn)實的、對什么都毫無興趣的的表情。 真理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從這里逃走了。 Kaixa的攻擊在HorseOrphnoch身上爆炸了。 HorseOrphnoch豪無抵抗的意志。毫無斗志。 即便如此，步履蹣跚地想要從這里逃走。 聽到了追上來的Kaixa的低沉的笑聲。 之后，Kaixa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某個人在呼喊雅人的名字。 這個人，是另一個Kaix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