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開

沈夢瑤正欲更進一步, 扔在床上的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且是鍥而不舍，斷了一遍又響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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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沒法子, 只能松開袁一琦, 抓起電話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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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邊是助理的聲音：“沈總，經(jīng)濟偵查科的同志現(xiàn)在在您辦公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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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沈老爺子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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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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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現(xiàn)在過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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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的眼神還處于迷離狀態(tài)，問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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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在袁一琦鼻尖親了一下, 不舍地說：“我現(xiàn)在必須要去一趟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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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染了水霧的眼睛輕眨兩下，軟聲軟氣道：“那你去吧。”很是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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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捧住袁一琦的臉, 又在她唇上流連了好一會兒, 才克制著瘋狂叫囂的欲念，起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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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兩眼無神，徑自躺了一會兒，舔舔唇，似是在回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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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在床上滾了幾圈, 覺得有點熱, 進浴室沖了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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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嘆氣：“要晚上才能再見到沈夢瑤那個壞東西了?！?/p>

*

沈夢瑤趕到辦公室，高度配合地去警局接受問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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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集團和摩通基金有私下資金往來，而這筆錢的最終流向是A市一家商業(yè)銀行行長的私人賬戶, 涉嫌賄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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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已經(jīng)查明這件事沈夢瑤沒有關聯(lián)，所以只做了常規(guī)筆錄，沒耽誤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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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從警局出來，直奔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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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 輪椅立在沙發(fā)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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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正端坐在沙發(fā)上。似乎料準了沈夢瑤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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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坐到沙發(fā)上，看著從不曾親近過的爺爺，倍感唏噓。

沈夢瑤從有記憶以來，就試圖奮力追趕那虛無縹緲的親情。起初，她以為只要足夠優(yōu)秀，就能為自己和媽媽爭得一席之地。然而等待她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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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這個血緣上的爺爺，悄然成了她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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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恐怕該是爺爺最怨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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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沙發(fā)上，空氣一派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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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沈老爺子終于開口道：“瑤瑤，你知不知道爺爺為什么不希望你來接手沈氏？”語氣很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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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亦是平靜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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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道：“不是因為你是個女娃，而是因為你太仁慈，總是用正義的道德標準要求自己。梟雄可以制霸天下，仁慈的君主就只能被吞噬。商場之上，勝者王敗者寇。沈氏是一艘沉重的大船，若是不用些特別的手段，永遠只能居于他人之下，最后籍籍無名地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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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沉眸望著沈老爺子，半晌，才道：“爺爺認為，什么樣的企業(yè)，能永遠屹立不倒？無數(shù)的創(chuàng)業(yè)者前赴后繼，一個小企業(yè)的生存壽命不過五到十年，哪怕是一個存在了二十年、三十年的企業(yè)，也可以頃刻之間轟然倒塌。沈氏集團發(fā)展至今，已經(jīng)有五十年的歷史。人們愿意相信沈氏，是前人積累下來的好口碑。若是用惡意競爭的手段擊垮其他對手，是徹底丟了沈氏創(chuàng)立之初的信念。爺爺覺得，以這樣的方式換一時的風光，沈家的先祖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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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拿那一套仁義道德來說教我這個大你兩輪的長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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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下頜繃緊幾分，只道：“總歸是我輸了，你該很高興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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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苦笑道：“我是您孫女，關系再疏遠，也叫了您二十多年的爺爺。我從來沒想過要跟您爭個輸贏?；蛟S我曾經(jīng)想過報復，但是有一個人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溫暖。如果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哪怕幸福近在咫尺，也抓不住的。我早就放下了，是爺爺一直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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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沈夢瑤，問道：“你和袁家千金，是不是早就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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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如實回答：“她就是當初被您誤會的金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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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蒼笑幾聲：“原來我早就被你耍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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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搖頭，“如果可以選擇，我并不想以那樣的方式訂立婚約。一切根由，都是爺爺執(zhí)念太深，總是在追逐不切實際的東西，才會陷入了沒有出路的迷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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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靠在沙發(fā)上，“我沈啟賢打拼了一輩子，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要被孫女說道，真是諷刺?！?/p>

沈夢瑤沒說話，她也不想再惹老爺子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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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笑著搖搖頭，不知是笑自己的失策，還是笑命運的魔幻?！澳νɑ鸪鼍郑宜闶邱R失前蹄。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要去嘗嘗牢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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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道：“爺爺在沈氏的股份，我會折算成現(xiàn)金，作為您的養(yǎng)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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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揮揮手，閉了眼睛?！拔依哿?，你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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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再見?！鄙驂衄幤鹕恚こ錾蚣掖箝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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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沒有想過，沈家的恩怨情仇，會是以父親和爺爺相繼入獄作為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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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終于是落幕了。她竟有種長舒了一口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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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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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回頭望著沈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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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面無表情地看著父親和爺爺入獄，大概算不得有多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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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上了車，手機收到一語音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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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沈夢瑤，你回不回來吃飯？”小老虎的聲音軟軟的，讓人很想一口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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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彎著唇角回了一條語音信息：“我在路上了，很快就回家，別背著我偷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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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像個要在爭出高下的幼稚園小朋友，道：“我又不是哼哼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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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有家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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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淺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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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于她和小老虎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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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故事，一定會有一個童話般幸福美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