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入者
這是一座城,一座和你印象中所有的現(xiàn)代城市一樣由鋼筋混凝土結(jié)成的城市。
站立在街道的拐角處,你可以看到由人組成的“走馬燈”,或者聽到一曲節(jié)奏極快的交響樂,音符當然是人。
在這里人們不是“忙著生,忙著死”,而是忙著留下來,忙著把生活變好,或變得更好。而人們對于去留,一般是察覺不到的,除非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或身邊。
城市里有一種特殊的關(guān)系——甲方、金主,這些所謂的“爸爸”與能做事的“孩子”的關(guān)系。“孩子”殫精竭慮,卻時常要被“爸爸”否定,一切又只能推倒重來,“爸爸”們也習(xí)慣了作威作福。而實際上這種“父子關(guān)系”僅僅只是雇傭關(guān)系,拿錢做事,為什么會多出一個“爸爸”來呢?
城市里還有一種周而復(fù)始的旋律。渾濁的空氣、心靈的干渴和各種壓力(包括來自“爸爸”們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來,積壓在心里的情緒只能在令人眼花的霓虹燈、震耳欲聾的打擊樂、麻痹神經(jīng)的冰啤酒和跳完后精疲力盡的熱舞中釋放,一夜狂歡之后,第二天開始新一輪的積壓。
人們就在積壓、釋放、在釋放中度過。
突然有一天,一匹馬沖進了這座城。它嘶吼著闖了進來。它撞倒了路邊的廣告牌,有力的蹄子似乎能把水泥地砸出個洞來;它踢翻了貨架,前蹄抬起時是那么地富有生氣;它踏破了車前蓋與車窗,可憐的車主不知用多少工資才能修好。它也踹傷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有幾個經(jīng)常當“爸爸”的人,這當然不能怪他,它肯定不會知道自己還有一個人爸爸。
他一直在嘶吼著。
人們雖然被它的野性與生命力所折服,但是自己還有許多要忙的事,自然不會駐足觀賞它的“表演”,他們都按照自己日常的軌道前進著,當然除了那幾個被撞傷的人。
它像一陣被重重山嶂阻擋的強風(fēng),越來越無力了。奔跑消耗著它大量的能量,它既沒辦法補充,也不停歇下來。它饑了,但堅硬的水泥路上長不出青草,它渴了,但粗笨的蹄子又打不開水龍頭,雖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水龍頭。火燙的太陽炙烤著它,它在跑;堅固的鋼欄阻擋著它,它在跑;被玻璃劃破了皮肉,流出了鮮血,它還在跑……就這樣不停地跑著。它倒下了,它也應(yīng)該倒下了。
很難說到底是饑餓和干渴帶走了它,還是失血過多而死,但他的靈魂一樣地走了了。它也許不是第一匹闖入的馬,但一定不是最后一匹。
它躺在地上,眼睛瞪的滾圓,舌頭耷拉在最外面,半截韁繩告訴人們它掙脫了……
幾天以后,人們便忘了這件事,就像它從沒發(fā)生過一樣,它發(fā)生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