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以孝宗大王廟為世室疏 【朝鮮李朝】宋時烈.撰
請以孝宗大王廟為世室疏〇癸亥二月二十一日
伏以《書》曰:“天敘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自堯舜以至周公,相與授受而修明者,無非是物。而朱子又推演其說曰:“天高地下,人位乎中。天之道不出乎陰陽,地之道不出乎柔剛。是則捨仁與義,亦無以立人之道矣。然仁莫大於父子,義莫大於君臣,是謂三綱之要,五常之本,人倫天理之至。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嗚呼!朱子此說,可謂建諸天地而不悖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歟!然《書》所謂五典不能以自敘,朱子所謂人道不能以自立,故天又必生敘之、立之之人,畀此丕責(zé),則堯舜以下群聖人是也。其下則周、程、張、朱諸大賢,皆其人也。天眷海隅,箕子?xùn)|來,以《洪範(fàn)》之道,陳八條之教,則夷變?yōu)橄?,吾為東周。至我朝聖聖相承,功烈巍煥,然其制作禮樂,比隆成周,則又莫如世宗大王之盛也。
不幸宣廟中興之後,所繼罔克,奸臣肆兇,剝喪彝倫,荼毒生民,宗社危於綴旒。仁祖大王應(yīng)天順人,撥亂反正,並駕湯武,其於列聖之有功有德,而沒世不忘,則並與三宗皆為不遷之世室。嗚呼!誠無間矣!適值國運(yùn)中否,遭值丙丁之變,天地翻覆,義理晦塞,人道同於禽獸,環(huán)東土數(shù)千里,淪胥以鋪,而將莫之救也。
洪惟我孝宗大王,以上聖之資,當(dāng)九五之運(yùn),規(guī)模廣大,謀猷宏遠(yuǎn),蓋不但謹(jǐn)守邦域。蓋嘗曰:“予固以仁義之道,明天理,正人心,以敕我五典,而成敗禍福,非予所能逆睹者?!贝酥咀咳?,正如青天白日,故故文正公臣金尚憲,身任綱常,名聞華夷,賁於丘園,為世山斗。文敬公臣金集,家傳正學(xué),講道養(yǎng)德,牢守東岡,囂囂自樂,率皆幡然應(yīng)召,羽儀王朝,以贊謀猷。其他巖穴之士,于于洋洋,來集闕下。雖喑聾跛躄之人,亦且增百倍之氣,當(dāng)時氣象,亦可見矣。
蓋當(dāng)於大臣李敬輿之疏批有曰:“至痛在心,日暮途遠(yuǎn)?!庇之?dāng)於萬壽殿開基之日,託以親自奉審,獨(dú)與可語諸臣,脫略堂陛,話語密勿,明示聖志之所在。雖其群下之間,未有能當(dāng)聖心而酬聖志,終以至於功緒不能卓成,然使其聖壽靈長,則其不但已也審矣!嗚呼!上天不仁,弓劍遽遺,至今追思,孰不隕心捶胸,為天下痛恨哉?然其所以如此者,不過曰“以仁義之道,明天理,正人心,以惇天敘之五典”而已。以故我顯宗大王,親承大下,思顯志事,乃以尚憲與集從與廟享,則益如日星之昭明矣。
嗚呼!自堯舜而湯武,自湯武而周孔,以至於程朱,其所以在立大訓(xùn)、垂萬世者,如微我孝宗大王,則皆歸無用之虛設(shè)矣。至今東土之人,皆知君臣、父子、夫婦、兄弟、師友之道者,伊誰之功哉?然而壓於形勢,人不敢公誦,故其規(guī)畫計(jì)度,人或不能知。惟其人心難誣,自然感動。故凡有血?dú)庵畟?,其尊親之心,自如天地父母矣。其至性純行,可以模範(fàn)百世者,則至今照人耳目,而著在國史。如欲一二言之,則非更僕之可盡也。以故昇遐之日,深山窮谷莫不奔走悲號,至於廞衛(wèi)之出,男女老幼,奔波競道,彌山滿野,如哭父母,此孰使之然哉?不過曰自然而然矣。昔孔子作《春秋》,以空言垂王法,而孟子乃列其功於禹之抑洪水、武王之兼夷狄、周公之驅(qū)猛獸,而以當(dāng)一治數(shù)者,誠以其懼亂臣賊子,尊周室攘夷狄之功,不下於三聖之施諸行事也。
今我孝宗大王,論其德則既無間然,而舉其功,則其所以立仁義之道,使天理明而人心正,天敘敕而五典惇,則其深切著明,範(fàn)圍天地者,豈下於《春秋》哉?是宜追崇尊尚,形容德美,加隆廟儀,以為百世不遷之宗。以新一代之耳目,使仁義常行,而天理常明,人心常正,終至於五典常惇,則其在後聖,雖未保遽成志事,亦可使重陰之底,陽德昭著,終必有七日之復(fù)矣。然則國勢尊安,邦運(yùn)靈長者,其不肇基於此哉?
昔漢景帝即位之元年,丞相申屠嘉進(jìn)言:“功莫大於高皇帝,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德莫盛於孝文皇帝,宜為帝者太宗之廟?!睕r我孝宗大王之德,固非文帝之可倫比,若言其功存天敘,則又豈特高帝之定天下比哉?嗚呼!《傳》曰:“威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狈虬偈啦贿w,茍無其禮則已,如曰有之,則匪我孝廟而伊誰?
臣於孝廟禮陟之後,即欲以此請於先大王,而事體重大,不敢輕議,故因循至今矣。今則衰病沈痼,朝夕就木,終若不言而死,則有負(fù)罔極,挽河難洗。而適會聖明,奮發(fā)大志,召致儒賢,所與都俞者,不出《春秋》之義,故敢冒萬死,而抆血以言。伏乞殿下俯詢於大臣以下,下及館學(xué)章甫,如一人以臣言為妄,則請伏誣罔之罪,雖聖慈財(cái)赦,而臣亦不敢也。臣不勝激切祈懇之至,謹(jǐn)昧死以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