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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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大早，顧魏驅(qū)車去了季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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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活一直嚴(yán)謹(jǐn)而規(guī)律，因?yàn)槠唿c(diǎn)半需要到崗，所以他的起床時(shí)間常年設(shè)定在凌晨六點(diǎn)半，今天也不例外。到達(dá)季家老宅時(shí)，還不到八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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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經(jīng)常去淵海公墓。清明中元寒食，生、忌，一個(gè)不落。平時(shí)偶爾也會去。去了也不做什么，可能是去送一束花，或者跟“季向空”說說話，或者只是靠著墓碑坐一會兒，坐累了偶爾會睡著，再被傍晚的冷風(fēng)吹醒。

所以，季驍云和厲行每次掃墓都能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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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他和云姐約好了一起。

從他倆住的地方分別開往淵海公墓，季家老宅剛好在一個(gè)折中的點(diǎn)上，兩人便把碰頭的地點(diǎn)約在了這里，誰先到誰就去宅子里等。一般都是顧魏先到，他喜歡在老房子周圍隨意地坐一坐，走一走，再到屋子里翻一翻季向空曾經(jīng)用過的物件，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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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天的情況有點(diǎn)兒不太尋常。

顧魏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停在老宅門口的那輛黑色本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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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姐來這么早？”顧魏小聲思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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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有哪里不對——

這輛黑色本田是季驍云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的時(shí)候開的，季向空考駕照練車就是用的這輛，之后他和季向空出門應(yīng)急，偶爾也借來開過?？赡嵌紟啄昵暗氖聝毫?，這輛舊車已經(jīng)在季驍云的車庫里吃了N年的灰了。

季驍云現(xiàn)在開的寶馬7他是認(rèn)識的。包括厲行常開的兩輛，一輛GTR和一輛G800，顧魏也都是認(rèn)識的。這夫妻倆開車過來，再怎么著也不會淪落到要開這輛本田。

可這輛車就這么明晃晃地出現(xiàn)在這兒了，著實(shí)透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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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緩緩向房間里走去。

一切似乎和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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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顧魏一直雇保潔定期來打掃房間。他希望這間宅子保留著原初的樣子，保留著他和季向空在這兒一起生活時(shí)的樣子。

在老宅住的半年，是顧魏最幸福的時(shí)光。即使窮困潦倒，卻也苦中有樂。他們倆像兩只堅(jiān)強(qiáng)的小螻蟻一樣，抱團(tuán)兒取暖，努力地活著，努力地打拼，幻想著未來的美好與宏大。

這些舊日的模樣是他的“小空”存在過的證明，顧魏不容許有任何的異樣和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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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緩緩向前走著，時(shí)不時(shí)摸一摸屋內(nèi)的各種擺件陳設(shè)。

很好，還是原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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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臥室門口，顧魏頓住了腳步。

眼前的一幕讓他屏住了呼吸，心跳漏掉一拍，全身的血液都叫囂著沸騰了起來，尖銳地?zé)浦囊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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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空就在那兒，在離他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安靜地睡著。

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他的身上，臉上，把他的頭發(fā)映成好看的深棕色，給他過分白皙的臉頰涂上一層暖黃。

小空穿著他們的情侶睡衣，抱著平日里最喜歡的沙皮狗抱枕，而門外是他開回來的車。也許他剛剛練車回來，開了好多圈兒累了，回到家便倒頭睡過去了。

他的小空睡覺不老實(shí)，被子老被踢到腰線以下，一只腳從被子里支棱出來，垮垮地搭在沙皮狗脖子上。就是這個(gè)姿勢，就是現(xiàn)在這副樣子，和顧魏無數(shù)個(gè)夢里夢到過的場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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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一種想見又不能見的沖動扼住了他的心。

他想走過去仔細(xì)看看他的小空，碰一碰他的臉，又怕伸出手的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化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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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徹底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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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gè)絕對的無神論者，可他無法用他的邏輯和科學(xué)思維解釋眼前的一切?；蛘哒f，他拒絕去解釋。

他腦中一瞬間閃過千千萬萬種想法——

也許他病了，他患上了嚴(yán)重的妄想癥，他的腦子欺騙了他的眼睛。眼前看到的一切，只是經(jīng)年累月的執(zhí)念催生出的臆想；

也許他穿越了時(shí)空，回到了幾年前的某個(gè)早晨，他和小空在這兒生活過的，某一個(gè)普普通通的早晨；

又或許，從他以為“醒來”的那一刻起，直到現(xiàn)在，他一直都還身處在夢里。

如果這真的只是個(gè)夢，那他寧愿永遠(yuǎn)地留在這個(gè)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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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空，就在這兒，距離他只有幾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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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片刻之后又松開了。

他長舒了一口氣，徑直向床邊走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的人，怕自己一個(gè)不留神，這個(gè)人就再次消失了。

過分地慌亂和匆忙，他踢到了茶幾，力道不小，茶幾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鈍響。

床上的人被驚擾到，手指微微地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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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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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看到他像往常一樣，坐起身來，撲棱兩下腦袋，又使勁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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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坐在床上，兩手拽了一把被子，抬頭打量著他，一臉的生人勿近。

眼睛睡的浮腫，像兩只大大的金魚泡。被無故吵醒，周身泛著困意，眼皮都睜不開。搭在兩個(gè)微微嘟起來的奶膘上，特別的滑稽可愛。

他的小空有很大的起床氣，每次被他從被窩里拽起來，都要發(fā)作好大一陣子。

就是這個(gè)樣子，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和他曾經(jīng)叫他起床的每一個(gè)早晨——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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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周身劇震，

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就是他的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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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兩步跑過去，坐在了床頭，目光中滿溢著失而復(fù)得的狂喜與渴望，在小空略帶詫異的眼神里，緊緊地抱住了他。

緊緊地抱著，就像在擁抱自己全部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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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頭深埋在他的頸側(cè)，貪婪地嗅著他頸項(xiàng)間的氣息。

雙臂收緊，發(fā)了狠勁摟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生生嵌進(jìn)自己的骨血，讓他再也無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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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畫面，顧魏幻想了整整三年。

他從不敢奢望，有一天這種癡人說夢般的幻想能夠?qū)崿F(xiàn)，而驟然實(shí)現(xiàn)的這一刻，他止不住地?zé)釡I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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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隔著整整三年斑駁碎裂的時(shí)光，小心翼翼地喚著愛人的名字，“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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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隔了許久，他聽見一個(gè)完全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那個(gè)聲音帶著幾分冷淡和疏離，平靜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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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顧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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