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黎明前奏 時令正是春日，中歐大地上卻全無一點生機盎然之意，在遼闊的冰蝕平原上，黑灰色與黃綠色相互交融，迸發(fā)出火紅的光芒，這是勝利者的勛章上閃耀著的光輝，也是失敗者瀕死前最后的瘋狂…… 此時的蘇聯(lián)紅軍，憑借萬夫莫敵之勇和毀天滅地之火力，碾過了自1806年拿破侖戰(zhàn)爭以來從未有外軍進入的奧得河-尼斯河，向納粹的心臟，日耳曼民族的驕傲，希特勒自詡堅不可摧的著名城市——柏林，發(fā)起了最后的沖擊；心懷報國理想與共產(chǎn)主義信仰的紅軍戰(zhàn)士，面對德軍機槍口鉆出的火蛇，悍不畏死，一個倒下，又有兩個沖上前來，正所謂是“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信仰賦予了這些凡人神一樣的力量，這是納粹再怎么研發(fā)精神藥物，再怎么進行大力洗腦，也比不了的。 前線驚天動地，后方死一樣的沉寂，此時的柏林城內(nèi)，身著筆挺黑色戰(zhàn)服的軍官和士兵，已全無1941年時的昂揚斗志和勃勃野心，富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老兵已在蘇軍炮火下永遠凋零在了莫斯科、基輔、斯大林格勒以及庫爾斯克，凋零在那白雪皚皚的東歐大地上，剩下的這號稱80萬的部隊，不過是些老弱病殘，做困獸猶斗罷了。 在地堡內(nèi)躲了2個月的元首希特勒，這時已全無神氣，身高5英尺10.5英寸的他縮在大衣里，佝僂著背，曾經(jīng)神采奕奕的面龐如今添上了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皺紋與滄桑；他整天的把自己困在一個堅固安全的房間之中，得了帕金森的左手止不住的抖動，這其中既有因整日被炮聲煩擾到衰弱的神經(jīng)，也有對于失敗的憤恨與難過，更有對于自己未卜的命運的恐懼，這些情緒就像潘多拉魔盒一般從他的心臟中涌出，使他幾乎要窒息。他不分白天黑夜的時而自言自語，時而狂怒咆哮，他恨，他憤，他懼，這個奧地利人緊盯著那桌面上寫著“Gro Deutsches Reich”的地圖，望著昔日的差點成型的美夢，他如同瘋子般的笑，又如膽小鬼般的哭，他的精神在勝利的天堂和失敗的地獄間反復(fù)橫跳，唯獨在理性的人間沒留下哪怕一片絲縷…… “部長，你看，舍爾納元帥擊退了俄國人，海因里希將軍也擋住了烏克蘭人的攻勢，現(xiàn)在只要史坦納和溫克發(fā)動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的元首，情況確實如此，相信不久我們就可以同英美談判，以期共同打敗布爾什維克！”納粹宣傳戈培爾在明知這一切都是幻想的情況下仍高聲附和，他的那句名言“謊話說一千次就會變成真理”此刻很諷刺的應(yīng)驗了； 當(dāng)4月29日的日歷被撕下，4月30日就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悄然來臨了，柏林只剩市中心的幾個地方仍在堅守，剩余30萬生力軍在已無前線后方的區(qū)別之下為那惡魔集團賣命；臺階是防御的前沿，大廳是伏擊的平原，樓梯是緩沖的空間，房屋是反擊的陣地，而屋頂，則是通往生或死的媒介，兩邊的將士，就在這如棺材的大樓之內(nèi)，逐層逐層的爭奪，直到流干鮮血，成為敵人的阻礙或者己方的墊腳石；地堡內(nèi)，元首和眾人享用了晚餐：在地堡冷庫內(nèi)儲藏的比較新鮮的卷心菜、西紅柿、胡蘿卜、歐芹以及德國人最愛的馬鈴薯，配上煮好的鮮雞湯，加入白中透黃的意大利空心粉，一起在鍋中燉煮，再撒上讓人垂涎欲滴、胃口大開的現(xiàn)磨黑胡椒，這就是元首最愛的餐食了；不管對外如何，元首在德國國內(nèi)總是以英明的領(lǐng)導(dǎo)、慈悲的父親、善良的環(huán)保主義者的人設(shè)出現(xiàn)，姑且不論前兩種，這第三種在外人看來卻是真的，那些將軍尤其有發(fā)言權(quán)，元首的宴席就像日本天皇的御膳，精致中不失大氣，復(fù)雜中不失質(zhì)樸，但是有一點，沒葷腥！這可苦了那些喜好吃肉的將軍們了，在他們看來和蘇聯(lián)人打敗仗都沒有和元首吃飯難受，這似乎足以說明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素食主義者了，然而他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元首不吃肉，不是因為他不愛吃肉，更不是因為他愛好動物，而是因為他消化不良，吃肉多了容易放屁并且會胃痛，這十分影響元首的公眾形象，所以元首只好忍痛割愛，放棄了這一口腹之欲，好在他對素食也有著很大的興趣和喜好，不然這著實是一件令人難受的事了。 元首坐在沙發(fā)上，撫摸著他心愛的狼狗布隆迪——這是少有的閑暇時刻，元首似乎很滿意的，長期繃緊的臉部肌肉此刻得到放松，那有些渙散疲憊的眼睛也得以閉上歇息，他打起了盹，腦中再次開始冥想：為何我會失敗，這難道是我的錯嗎！我一度快成功了，是誰阻礙了我？俄國人？美國人？日本人？還是我的部下？如果我能在1941年準備好足夠的冬季補給，我會失敗嗎？如果我能在1942年防守好側(cè)翼并及時讓保盧斯撤退，我會失敗嗎？如果我在1943年能集中全力圍殲庫爾斯克，我會失敗嗎？如果我沒有輕信英美和意大利，如果我沒有逼死隆美爾，如果我……”想到這，這可憐的人憤然站起舉起了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的向墻上的時鐘砸去，乒乓?guī)茁暤牟Ａ榱?，仿佛瓦爾特子彈出膛的爆裂聲，這表掉在地上，上面的指針停留在了15:30；看著被嚇跑的布隆迪和地上破碎的玻璃，他那游離于虛無的迷霧中多日的早已麻木的靈魂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他像是一個普通人一般，癱坐在沙發(fā)上，一雙青筋暴起的手無力的按住棕里透白的頭發(fā)，他失聲痛哭，不爭氣的眼淚擠出眼皮，滴落在地，讓本就刷了棕黑色漆的木地板更顯昏暗；他的帕金森癥狀此刻仿佛愈加嚴重了——他全身抖動，臉上那標志性的衛(wèi)生胡此刻也跳起了僵硬的舞……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阿道夫似乎是累了，躺著蜷縮在沙發(fā)上，屋內(nèi)的溫度計示數(shù)盡管證明了寒冷在屋里的消失，可他的身體卻并不相信，并不斷試圖通過靠墊和大衣的幫助來消融心中的寒冰…… “元首！快起來！俄國人發(fā)現(xiàn)地堡了！”高大穩(wěn)重的希特勒的副官奧托·京舍此刻失了神一般不顧命令沖進元首的房間，把正在抑郁中的元首再次拉回現(xiàn)實，不同于演講時的機敏，此刻他倒顯得一臉茫然，像是個得了阿爾茲海默癥的老頭兒，任憑副官將他拖入了地堡內(nèi)最深的保險室：這是一個5米見方的空間，四周沒有元首房間那溫馨甚至有些暗沉的裝飾，鋼鐵那無情冷酷的本色便是墻壁的外在，地板是混凝土澆筑的，跺上一腳震的腳脖子生疼，大門是萊茵金屬公司的新品，總厚度接近0.8米，使用了最新的電子鎖，僅有元首信任的幾人才能打開：這其中包括秘書特勞德·容格夫人、元首的妻子愛娃·布勞恩、副官奧托·京舍、以及宣傳部長戈培爾的妻子瑪格達等；大門外側(cè)安裝了與俾斯麥號戰(zhàn)列艦同款的克虜伯155毫米表面硬化裝甲，足以稱得上是堅不可摧了；元首仿佛松了一口氣，倚靠在有些骯臟的墻壁上，捋了捋散亂的頭發(fā)，將那獨一無二的軍帽板正的戴上，掏出隨身攜帶的甲基苯丙胺注射器，用右手注射了進去，他恢復(fù)了些許活力。接下來他要考慮的，便是一個人最難抉擇的問題了，沒有之一：這里沒有通向外界的通道，這個房間縱使是上帝居所，也阻擋不了他的失敗，充其量讓他多撐一段時間，盡管他寫好了遺囑，交代好了鄧尼茨和戈培爾，德國的未來與他似乎無關(guān)了，此時此刻他的生死倒顯得無足輕重了，但對他自己，卻仍是當(dāng)下最值得思考的事情，他的腦中閃過了《哈姆雷特》中關(guān)于生或死的看法，恐懼、不甘、茫然縈繞在他心頭，使他再次沉浸于痛苦之中：“如果我被抓住了，我被俄國人抓住了，他們會怎么對我，會把我亂槍打死，會把我生生吊死，會把我活活燒死，會把我丟進冰窟窿里淹死凍死，還是會把我關(guān)進毒氣室，就像那些猶太豬一樣，不！不可以！不可以！不！我不能死的毫無尊嚴！我是高等的日耳曼人！我身上流淌著奧托大帝、腓特烈大帝、還有俾斯麥首相的優(yōu)秀血脈！我不能死在劣等的斯拉夫人手里，不！不！不?。。?！那將是這個民族永恒的恥辱，遠勝過1919年的賣國條約！他們會逼我去認那所謂的罪！他們會把我定在恥辱柱上，他們，他們……”話音未落，外面那恐怖的波波沙沖鋒槍的怒吼擾亂了元首的思緒，蘇維埃戰(zhàn)士的交談縱使隔著這厚障蔽也清晰無比，屋內(nèi)眾人咽了咽口水，像死尸般一動也不動，仿佛門外的聲音，就是最后的審判。過了一會兒聲音停了，俄國人走了嗎？耐不住好奇，早已躲藏進來的愛娃大著膽子躡手躡腳的向門靠近，這時，只聽門外數(shù)碼滴滴嗒嗒的響，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見幾道火星涌入門縫，緊接著就是震天動地的巨響，這堅固的門就像納粹的事業(yè)一般轟然倒塌，灰黑色的煙霧充滿了整個房間，巨大的沖擊力將眾人掀翻在地，等塵埃落定，幾名身材中等、模樣清瘦的紅軍踏了進來，他們的臉上染上了一大片黑色，整張面龐只有那銳利的眼睛能看的清楚，他們看了看倒下的眾人，輕蔑的白了一眼，又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照片，上面的人分明是元首希特勒，他們又看了看此時倒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并呻吟著的希特勒，對了對眼神，隨后先控制住了京舍、容格等人，然后卸下背包里的無線電，簡短有力地說：“行動成功，活的?！边^了約莫不到一分鐘，就有幾個軍官模樣的人走來，他們先指揮人帶走了除元首以外的三人，元首在一片迷茫中看到愛娃瞪大的雙眼和張大的嘴，又依稀聽到：“這個已經(jīng)死了……燒了吧……不急，先驗明……”緊接著他在驚慌和木訥之中被人架起，套上了頭套，幾個人邊簇擁邊脅迫的把他帶出地堡，送上一輛斯大林2型坦克，緊接著一陣隆隆的履帶聲……不知過了多久，他又發(fā)覺自己被帶到另一個昏暗的房間內(nèi)，摘下頭套，一個胖胖的身著元帥制服的男人立在他面前，面露挑釁的說道：“別來無恙啊，希特勒先生，還記得我嗎，你曾經(jīng)說：‘擁有了他就能征服世界’我就是你費盡心機都想打敗的那個人，格奧爾基·康斯坦丁諾維奇·朱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