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蘇莞雯的新長篇《龍盒子》第2章第2話~

【前情提要】

企鵝潘潘常常溜出學校，在人工島內(nèi)滑翔散步，但它的白色糞便也隨之潑灑到各個角落，遭到了大量投訴。沒有人能找得到潘潘，包括羅靈均。羅靈均決定周六去幫忙清洗那些遭殃的商店，羅小象主動提出要和她一起，并且?guī)戏旋埻低盗锍鰧W校。

| 蘇莞雯?|?科幻作家、獨立音樂人，北京大學藝術學碩士。擅長在日常生活場景中展現(xiàn)驚奇想象。代表作《巖漿國》《九月十二島》《奔跑的紅》?！毒旁率u》獲豆瓣閱讀小雅獎最佳連載。長篇《三千世界》即將出版。?

龍盒子

第二章 看不見的滑翔毯

02?城市的考驗

全文約3400字，預計閱讀時間5分鐘。

踏上公交車，對于大人小孩來說都不算難事，但對于一只沒見過世面的恐龍而言，就是另一番場面了。

“師傅，你等等啊！”羅小象見沸龍遲遲不肯上車，便在它前頭拉著那只圓圓的腦袋，羅靈均也從后頭推著它緊繃繃的尾巴。

“你還好意思說它離不開你，它根本就是被你逼來的?！彼贿呌昧?，一邊抱怨。

“那又怎么樣，我會保護它的！”羅小象使出了拔河比賽時才會用上的力氣。

沸龍終于抬起一條腿，夠著了車廂。它一踩上公交車，車里就沸騰了。

“聽說生態(tài)小學里有各種動物，沒想到還有這么大的蜥蜴！”

“噓，不是蜥蜴，是恐龍……”立刻有討論聲在羅小象耳邊泛開。

“危不危險?。俊?/p>

“看起來怎么傻乎乎的。”

羅小象找了個空位坐下，沸龍跟著他小心地立起身子，把尾巴拍在他身邊的座椅上。

塑料座椅發(fā)出了一些碎裂聲，羅小象一驚，心虛地往四周瞧了瞧。車內(nèi)的人都逃避了他的目光，假裝沒有看見。

羅小象用手指戳戳沸龍：“沸龍，別坐了，把尾巴挪開?！?/p>

沸龍沒有聽清他不安的聲音，特意將腦袋湊近他。它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車廂內(nèi)的目光與呼吸。羅小象干脆站起來，尷尬地站在走道上，沸龍這才從座位上挪開，緊緊貼著他。

而對沸龍的考驗，還沒有結束。

羅靈均打算清洗的第一家店鋪是貓窩店，那天她和羅小象都在教師辦公室里見過那位聲音尖利的老板娘。這家店鋪位于一條商業(yè)街上，當他們一行二人加一只恐龍現(xiàn)身后，整條街道都熱鬧了起來。

羅小象已不去在意那些行人在討論些什么，他只是將一只手搭在沸龍的背上，想要讓它鎮(zhèn)靜下來。

沸龍的眼睛東張西望，提著紅水桶的手不停打顫，尾巴尖端使勁圈成一道弧形——這個狀態(tài)一直貫穿著清洗玻璃的全程。

雖然它只負責看好水桶，但一只恐龍在貓窩店門口做衛(wèi)生的消息很快傳遍了街道，來圍觀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

原本總是怒氣沖沖的老板娘，熱情地給羅靈均他們端出了西瓜：“你們今天來得太好了，我的生意比以前翻了好幾倍！”

雖然受到夸獎，但羅靈均的反應和羅小象卻是兩個極端。

羅小象“嘿嘿”地拍著胸脯：“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看到始終悶悶不樂的羅靈均，他特意塞了一片西瓜給她：“這家快清洗好了，我們準備去下一家吧。”

“哥，潘潘為什么要對準這個字呢？”羅靈均在意地問，“它到底在想什么？”

潘潘幾次來到這家貓窩店，總是噴射精準，它對準的是一個“窩”字。

羅小象吃一口西瓜，看起來十分嚴肅地思索了幾秒鐘：“可能它什么也沒想吧?！?/p>

但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羅靈均的推測是有道理的。下一家店鋪，也是同樣的情況。在那家專營保健用品的店門口，潘潘噴射的是招牌上“護腰墊”的“腰”字。

“哥，你是怎么聽懂沸龍的話的？”羅靈均問。

“我就是憑感覺吧。”羅小象撓撓頭，“也沒什么神秘的，哈哈?！?/p>

“如果沸龍有話想對你說，你會怎么做？”

“靠猜……不就行了嗎？”

“那如果是一些比較復雜的問題呢？比如說，關于夢想之類的……”

羅小象先是愣了愣，接著“撲哧”笑出聲來，“動物不會考慮那種問題的，你看沸龍，一天到晚就是吃飯打嗝。難道你會和潘潘聊自己的夢想嗎？哈哈哈……”

羅靈均皺著眉頭瞪著他，他的笑容逐漸干澀：“該不會你真的和潘潘聊過夢想？”

羅靈均沒有否認。“我在想……”她說，“潘潘是不是有什么想說的話？”

“?。俊?/p>

“我還不確定，但如果它噴射的是固定文字，我們把這些文字串起來，或許就會發(fā)現(xiàn)它想說什么了?！?/p>

“等等，這個前提，是潘潘要識字吧？”

“潘潘識字的哦。”羅靈均說，“而且還很愛看書，語文、數(shù)學、物理、歷史課本都是它的收藏。”

“這……好吧?！绷_小象心虛地看了一眼呆愣的沸龍，“潘潘和你還挺像的。”

這一天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他們最多還能去兩間店鋪，剩下的四間只能明天繼續(xù)拜訪。完成了第三間美容店的清洗之后，他們終于在天黑前趕到了第四間月餅店?？煲展r，羅小象的目光總在店外頭飄來飄去。

“哥，你看什么呢？”

“噓，對面。”他有些神秘地說。

“對面怎么了？”

對面的一排店鋪中，有一間小小的面包店亮著燈，招牌上寫著五個字：羊駝面包店?！澳阆朊蝰剢幔俊绷_小象慫恿道，“等會兒一起去看看？反正葉老師說他請客?！?/p>

羅小象聽說過貓咪咖啡屋，那是一種可以一邊喝咖啡一邊與貓相伴的場所，而羊駝面包店，想必就可以一邊吃面包一邊與羊駝親密接觸吧。??????

結束了月餅店的清洗工作，他迫不及待地帶著沸龍和羅靈均往面包店跑去。一進門，一種令人食欲大開的香氣迎面撲來，任誰的心都要變得軟軟酥酥的，更何況柜臺那里還端端正正站著一只雪白的羊駝。

等等，羊駝在柜臺那兒？看起來就和收銀員差不多，而這家店的收銀員……這家店里沒有其他人！

“歡迎光臨?！毖蝰勯_口了，上嘴唇和下嘴唇合在一起，面帶微笑。

“哥……它會說話！”羅靈均拉住羅小象。

“假的吧，估計是什么錄音。”羅小象走向羊駝，兩腳就像踩在青草和羊毛的混合物上一樣，整個人輕飄飄的。

“你們店長呢？我想要你們這里的招牌面包。”他說著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羊駝雪白的胸脯。

只不過，伸出去的手立刻像觸了電，又縮了回來。

因為羊駝又一次開口了：“看你們的校服，是我的學弟學妹呢，哦，還有一位沒見過的動物類型。”

它水潤的圓眼睛轉向了沸龍。

“我就說……它會說話！”羅靈均指著羊駝，卻不敢靠近。

“真的嗎？”羅小象又確認了一次。

“你們可以在那邊的小桌享用招牌面包，我會為你們送上新鮮的青草茶?！毖蝰動珠_口了，嗓音依然是貴公子般的優(yōu)雅、溫潤。羅小象注意到它脖子上有一條奇怪的金屬項鏈，當它嚼動嘴巴時，項鏈上的紅點就開始閃爍。實際上，那貴公子般的聲音是從項鏈上傳出的。

“這個是翻譯器？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店長其實就是羊駝了?！绷_小象說，“可是，我聽葉老師說我們是第一屆生態(tài)生，怎么還會有你這樣的學長？”

“在大范圍招生之前，還有小班培訓嘛。經(jīng)驗總是不嫌多的?！?/p>

這不僅是一只會“說話”的羊駝，還是一只思路清晰、氣質(zhì)不凡的羊駝。羅小象和羅靈均看了眼對方，都決定在這家面包店里坐下來。

羊駝叼著一籃子面包，邁著優(yōu)雅的模特步上前了。

“請問……有糍粑嗎？”羅小象說，“沸龍只喜歡吃那種東西?！?/p>

羊駝眨眨眼：“糍粑是什么樣的？”

“圓圓的……黏糊糊的……”

“不如，試試小店的特制青團?！毖蝰剰母浇呢浖苌系鹣乱恢谎b著青團的托盤，放在了沸龍跟前。

沸龍愁眉苦臉發(fā)出“咕咕”聲，但此刻和羅小象撒嬌已經(jīng)不管用了，他正專注地看著桌上的招牌面包。

從外形上看，招牌面包算不上誘人，但試吃的第一口，他和羅靈均就不約而同地瞪圓了眼睛。

烘烤的清脆感和青草香氣，在蓬松的面包中完美共存。吃了一口還想再吃一口，吃了多少口也不會膩。

“對不起，我可以問一下嗎？”羅小象轉向羊駝，“這種面包是怎么做出來的，也太好吃了吧！”

“做法嗎？全靠我的天賦?！?/p>

“天賦？”

“我可以現(xiàn)場演示做法?！毖蝰動謥淼搅斯衽_邊，在它身后是一扇通往后廚的磨砂玻璃小門。

“請給我一塊面團。”它對著小門說。

“難道后頭還有員工嗎？”羅靈均有些在意。

磨砂玻璃后頭來了一個黑色的小身影，接著，門開了一條縫。一塊放在盤子里的面團從門后被推了出來。

羊駝接過盤子，將其放在柜臺上，然后端正佇立著。

“它在干什么？”羅小象問羅靈均。

但羅靈均也猜不透。

羊駝醞釀了一會兒，往面團上吐了一口唾液。

“我的口水，可以讓面包發(fā)酵得美味?！毖蝰劷榻B道，“青團也是我親自嚼了之后吐出來的。”

小小的面包店內(nèi)，頓時寂靜無比。

該說是震驚還是尷尬呢，羅小象一時無法組織起自己的語言。

“請放心，我擁有健康證和各項正規(guī)資質(zhì)，只是一個普普通通、追求夢想、開面包店的創(chuàng)業(yè)者?！毖蝰務f，“動物正在融入社會，今后你們就不會覺得奇怪了?！?/p>

“呃……羊駝先生，你叫什么？”羅小象問。

“忘記了?！毖蝰勔廊幻鎺⑿?。

“怎么會忘記呢？”

“這是翻譯器的副作用。使用翻譯器，可以和顧客交流，但是我會忘記自己的名字?！?/p>

“請問，你這里的員工……”羅靈均有些不安地朝著磨砂玻璃門那兒張望，“是一只企鵝嗎？”

“你看到潘潘了？”羅小象開口問她時，看到有黑色的身影從玻璃后閃過。

羅靈均迫不及待追到玻璃門那兒，推門進入后廚。一片清香隨風吹來，原來后廚是一個露天小院子，滿地種著高高的青草。

羅小象聽到羅靈均的一聲“潘潘”，便一同闖入院子。順著她的目光，他瞧見了院子的圍墻上，一只麥哲倫企鵝傲然站立，黑漆漆的眼睛瞧著他們。

“潘潘！”羅靈均又喊了它的名字。

潘潘轉了個身，騰空一躍，卻沒有掉入黑夜中。

“靈均，你說的……沒錯……”

潘潘踩著空氣，仿佛踏上一條隱形的滑翔毯，在低空中勾勒出向上的弧線。

羅小象和羅靈均并肩跑出面包店外，卻怎么也追不上潘潘，只能看著它的背影滑向夜空。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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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題圖?| 動畫電影《恐龍當家》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