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12月24日（星期四）綾瀨沙季

????結(jié)業(yè)式一結(jié)束，買好母親拜托的食材(蔬菜和各種調(diào)味料)，我就直接回家了。 ????今天晚上是家人的生日兼圣誕聚會。母親也說要請假回來好好地做一頓晚飯，我想盡量早點回家?guī)兔Α? ????打開已然熟悉的玄關(guān)的門。 ????簡短地說了聲“我回來了”，我脫下樂福鞋。 ????“回來啦。真早呢。” ????母親，已經(jīng)在廚房里待好了。明明才過中午。 ????“我?guī)湍恪！? ????“哎呀。媽媽一個人也行的，你可以休息著哦？” ????不能讓媽媽一個人做家務(wù)吧——這話我并不會說出口。 ????“還好。不是很累。還有這個?！? ????我把在超市買的食材和調(diào)味料放在餐桌上。 ????“謝謝。” ????“我去換衣服。馬上過來幫忙?！? ????“真是頑固呢。到底是像誰呢?！? ????像你呀。 ????這句話當(dāng)然也沒說出口，我跑進了自己房間。 ????換好衣服后我立刻溜進廚房。 ????“準(zhǔn)備了什么？話說，今天想做什么？” ????“畢竟是圣誕節(jié)，還是悠太君和沙季的生日派對呢，所以要豪華一點。米飯味噌湯配上沙拉和肉?！? ????也不知道這跟平時的晚飯有什么區(qū)別就是了。 ????“沒想到吧，肉是這個肉！” ????她特地打開冰箱給我看了一眼。哇，好大的腿肉！幾塊肉被裝在真空包裝中。 ????“雞肉……看起來不像呢？” ????“是火雞哦?！? ????“這是怎么了？” ????要是鴨肉的話還能理解。賣生肉的超市里也會有。 ????不過，雖說最近已經(jīng)很常見了，去某個巨大的夢之國就能吃到，但火雞終歸還是很少見的肉。 ????而且這個是這么大塊又飽滿的……。 ????“這個，要烤嗎？” ????“這么大一塊做起來還是很麻煩的。雖然我知道整個烤的方法，但那也是很費功夫和時間的呢……。烤之前三天解凍，一天前開始做事先準(zhǔn)備，塞調(diào)料進去然后包好……可好吃了哦？雖然好吃，但要是不上班的話就能在工作時間準(zhǔn)備了?！? ????“呃、嗯。很麻煩的樣子?！? ????“是的。很麻煩哦。所以，這個是已經(jīng)烤好了的。太一叔在網(wǎng)上訂購的哦。剛才才送到。接下來只要熱一下就OK了?！? ????關(guān)上冰箱，母親說道。 ????“所以，肉等最后再弄就行了呢?！缓竽?？” ????“米飯沙拉和味噌湯?！? ????“誒。這些剛才不是。” ????“哎呀。不是哦?！? ????誒？ ????“綾瀨同學(xué)，歡迎回來?！? ????聽到聲音我轉(zhuǎn)過頭去。正好看見淺村君從房間里出來。 ????“啊。我回來了。” ????“亞季子阿姨也起床了呢。這就開始準(zhǔn)備晚餐了嗎？” ????“這個嘛，就想著今天要稍微早點做大掃除來著。” ????母親一邊看著淺村君如是說道，一邊用手指向廚房。 ????是嗎。畢竟是年末了呢。 ????“我會幫忙的?！? ????淺村君說罷，我立刻跟上一句。 ????“我也會幫忙的。” ????“哎呀哎呀。真的嗎，其實沒事的啦。謝謝啊?！? ????雖說母親笑著如是說道。 ????但給廚房周邊做掃除意外的會很麻煩。因為廚房是要用油的地方。油污一旦沾上就很難洗掉。 ????“啊，但是，意外的還挺干凈？” ????我看著墻壁嘟囔道。 ????“是吧。我跟老爹都不怎么用廚房的?！? ????“剛搬到這里來的時候買的第一件，就是沙拉油呢。因為沒有炸東西用的油。” ????母親這么一說，我頓時明白了。 ????確實沒有油類料理的話就不會產(chǎn)生油污?！f起來，我在炸天婦羅的時候，淺村君總是提心吊膽的表情看著我這邊來著。是嗎，沒做油炸食物呢。 ????“換氣扇的掃除也想今天做掉來著，但我覺得應(yīng)該會很輕松。” ????“每年都很費功夫呢?！? ????“天婦羅什么的，沒想過是在家里做的料理呢?！? ????“淺村君你真是的……可以做的哦？” ????我知道的，淺村君苦笑道。雖然我也說過想挑戰(zhàn)一下啊這種話，因為有些擔(dān)心，所以一開始就得盯著我做呢。 ????不過……是嗎，今年已經(jīng)不用費那番功夫了嗎。 ????就算沒有為了清掉換氣扇上的油漬而水桶或是浴室里接水過來混著洗滌劑浸在一起的操作。就算不去用吸水紙蘸了洗潔液貼住爐灶周圍的瓷磚以洗掉上面的油——也沒事嗎？ ????那確實是輕松不少吧。 ????“所以說，沒有那么費事的啦?！? ????“那樣的話，三個人做起來肯定更快的吧?！? ????母親嘆了口氣，說了句，那因為還要準(zhǔn)備晚飯，我們就趕緊把掃除做完吧。我點了點頭。淺村君也點了點頭。 ????花了大概兩個小時，廚房周圍就打掃完了。 ????吃過點心休息后，我和母親開始準(zhǔn)備晚飯。母親以久違的跟我親密地做一次飯為由，拒絕了淺村君的幫忙。 ????淺村君不情愿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這之后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吧。 ????味噌湯做好，沙拉做好……。也沒想特別做成圣誕節(jié)的感覺，還覺得挺簡單的，但聊著天的時候聽說太一繼父還會買蛋糕來。 ????晚飯后還有蛋糕??？站上體重計的那一刻感覺會很嚇人。那樣的話還是做得簡單點吧。 ????母親開始用買來的卷心菜和黃瓜做起了什么東西。把切好的蔬菜放進肉餅里搖來搖去。那是腌菜吧。 ????今天……真的是圣誕節(jié)嗎？ ????嘛啊，雖說也是為了慶祝我和淺村君的生日。那樣的話也不奇怪吧。 ????不不不，生日派對吃腌菜，果然還是很怪吧。 ????“怎么了，沙季。一臉奇怪的表情?！? ????“因為我是媽媽的女兒?！? ????“那樣的話，就會跟太一叔那樣帥氣的人相遇了呢。” ????“好好好?！? ????和生父離婚后，母親對于再婚是猶豫的。 ????變得慎重了，該這么說會比較好吧。雖然從最近的言行來看難以想象，但我不記得母親有在家里提起過男性的話題。大概，埋頭于將我養(yǎng)大，戀愛什么的都是不聞不問的吧。 ????可能是因為職業(yè)特性，導(dǎo)致母親應(yīng)該經(jīng)常能看到男人不成體統(tǒng)的模樣，也可能是因為生父導(dǎo)致她有些輕微的不相信男性吧。 ????決定再婚之后，她只提過一次生父的事情。經(jīng)歷種種再度回首過去的母親如是說道。 ????‘與人相處真是件難事呢。’ ????母親請假了。我在心里想著母親在家里喝酒真是少見呢的同時，只是默默地注視著母親輕輕搖晃酒杯，讓杯中的冰塊碰撞得叮當(dāng)作響的模樣。 ????‘那個人跟我合不來。但是，他一定也要他必須要拯救的人吧?！? ????‘是，這樣嗎?！? ????‘是這樣哦。不會有人是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完美的。你想啊，年輕人不都這么說嘛。人都有各自推崇的對象，來著？’ ????第一次聽說。 ????‘所以，那個……是叫淺村先生，來著？他，沒問題嗎？’ ????‘是啊。目前來看是的?！? ????‘目前來著……那是，真的沒問題嗎？’ ????‘我還沒有自信說，一輩子都會沒問題。之前就是覺得沒問題才沒能順利啊。但是嘛，在沙季出嫁啊，或是找到女婿了……這些事情之前的話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吧?！? ????要是都沒有的話，該怎么辦呢。 ????‘但是，那樣的話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再結(jié)婚一次是嗎？’ ????‘因為會體驗同樣的痛苦，是嗎?！? ????‘啊……淺村先生，也是再婚來著?！? ????‘是的。至少不會淪為同樣的地步吧。雖然只是單純的樂觀推測，但是人生要是能有些許的改變，就算是不確定的道路也得向前走才是呢’ ????是這么回事嗎，我像是事不關(guān)己似地思考著。 ????所謂婚姻。我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所以不可能用和經(jīng)歷過這個問題的母親一樣的視角去思考。 ????但正因為缺乏經(jīng)驗，我自己也有自己的目標(biāo)。想要掙錢到就算沒有丈夫自己也能正常一個人生活的成都。想要得到靠自己一個人存活下去的力量。 ????‘是的是的?？梢缘脑捪Ｍ隳芤园謥矸Q呼太一叔啊’ ????她不經(jīng)意間如是一說，這一單詞在我的腦中實在難以著陸。 ????爸。 ????母親的期望是想讓我這種被譽為困難年紀(jì)的義女，盡可能減少突然有個繼父的心理負擔(dān)嗎？ ????‘不然的話我會混亂的。’ ????——并不是。 ????‘混亂？’ ????‘因為悠太君也是淺村嘛。會分不清到底是在喊誰的?！? ????‘悠太？是，誰?。俊? ????“哎呀？我沒說過嗎。淺村先生的兒子。淺村悠太。” ????“有……孩子的嗎?！? ????‘和你一樣是十六歲哦。生日也很接近，但因為悠太君靠前，所以就是，哥哥。悠太哥哥，悠太哥，都可以。嘛啊，不管怎么說就生日就差了一個星期所以就跟雙胞胎一樣呢?！? ????完全不一樣好吧。沒有血緣關(guān)系還能叫雙胞胎真是聞所未聞。 ????‘沒聽說啊?！? ????‘那，我現(xiàn)在說了。下周之前應(yīng)該能見一次面。然后，因為悠太君也是淺村，所以我就想要么叫太一叔是繼父，要么叫悠太君是哥哥吧。哪種都行，拜托了?！? ????被拜托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怎么記得了。 ????有聊沒聊之際那一天感覺就結(jié)束了。不管怎么說，知道自己突然有了哥哥這事讓我陷入了混亂。而且，要在一周之內(nèi)見面。這么重要的失去希望能早點告訴我。 ????母親說了句總比當(dāng)天說要好吧，的時候，我不禁回了句‘根本不是那種可以到了最后一刻再提的人物吧！’ ????那之后已經(jīng)過去半年了。 ????比方說現(xiàn)在，我再次詢問與繼父的關(guān)系“沒問題嗎？”的時候，母親感覺還是會微笑著說“目前來看是的”。 ????當(dāng)下的愛戀也不會是永遠。母親明白這一點，也做出了覺悟。 ????即便如此我覺得太一繼父還是很適合母親的。要說哪里適合，我會有些難以回答，但感覺與繼父相遇后的母親，緊繃的那種氛圍稍微有些放松下來了。 ????能夠不勉強自己忙碌于工作，就女兒而言也是很感激的。 ????母親和生父并不合適。 ????一起生活十年以上，也沒能磨合成功。父親在母親身上，并沒有找到自己擅自描繪的妻子的形象。 ????我和母親有聊沒聊，做著晚飯的準(zhǔn)備。 ????差不多到了繼父該回家的時間時，淺村君的房門打開了。想著聽上去安靜了好一段時間是不是睡著了，或者說是在看書呢。因為淺村君喜歡看書。 ????母親向他喊道。 ????“悠太君~，能幫我開一下電視嘛~？” ????“電視是吧？” ????母親讓他開著電影作為背景音樂。 ????畫面從這里斜著看不見，但能聽到一個活潑的男孩的聲音。也能聽到圣誕歌，是圣誕電影嗎？ ????淺村君就這么坐在了沙發(fā)上，有看沒看地看起了電影。 ????從這里也能看到他的側(cè)臉。 ????看到這張臉，就讓我想起初次見面時的事。 ????緊張的我強行在腦中描繪的淺村悠太像，被他單方面一個接一個撕碎了。雖然父母都是提心吊膽地觀望著我們之間的溝通，但他那些表示自己不會虛偽的話語給予了我安心感。 ????這個人是不會為自己強加假面的。 ????這樣想著我就說了。 ????‘我對你沒有任何期待，所以希望你也別對我有任何期待?！? ????從那一天開始，淺村君就進入了我的視野之中。 ????準(zhǔn)備完畢后，母親說已經(jīng)沒什么可做的了，讓我歇著就行。 ????我脫下圍裙，那么接下來該干什么呢。 ????回了房間一趟后，我看到了桌子攤開擺著的單詞卡。 ????因為沒有課了所以不需要預(yù)習(xí)了。要進行考試學(xué)習(xí)的話，因為馬上要吃晚飯了感覺學(xué)不了多久。 ????要么說能干什么的話，就是看兩眼單詞卡吧。 ????我將耳機連上手機，Lofi Hiphop流入二中。如雨點般安靜的音樂在我的耳邊像是喃喃細語般作響著。 ????另一只手拿著單詞卡，我進入了客廳。 ????雖然電視里傳出圣誕電影的聲音，但因為聽著音樂所以我并不在意電影的臺詞以及音樂。在這里的話，繼父回來了我也能馬上知道。 ????在淺村君的身旁坐下，我翻起了單詞書。 ????bounce ……反彈。嗯，對了。 ????concern ……涉及。啊，也有擔(dān)心的意思嗎。worry也是這個意思來著？翻頁得手停了下來。對的對的，我想起來了。 ????之前在辭典上查過來著。和worry不一樣。concern，是指為了不發(fā)生擔(dān)心的事情而采取對策，有著這一層正面的含義還是什么來著。 ????不只是擔(dān)心，還要好好地采取對策。這是很重要的。雖然也沒必要記得這么細節(jié)。有意思。 ????consider ……consider？那個……“關(guān)于~進行考慮”嗎。 ????我沙沙地翻著單詞卡。 ????耳邊是舒心的音樂。 ????身旁是呆呆地看著電影的淺村君，而我只是持續(xù)地翻著單詞卡。 ????我不是很明白自己醒來的理由。 ????我覺得，只是在光亮消失的黑暗中注意到了。 ????客廳未熄的夜燈的光亮從門縫中微微探入，倚靠著黑暗的背景，光芒從一道細縫中閃過。 ????門開著。 ????“應(yīng)該關(guān)上了呀……” ????我自言自語著坐起身來。 ????打開床頭燈，我隱約看到了門內(nèi)側(cè)放著的小盒子。 ????“應(yīng)該不是圣誕老人吧……？” ????想起小學(xué)低年級的時候被騙的經(jīng)歷。第二天早上要是說出“媽媽，謝謝”的話，明年開始圣誕老人就不會來了吧。 ????離開被窩套上毛衣，我將放在那里的禮物盒取來。 ????不是很大。 ????足以收在手心中的盒子。 ????解開緞帶撕去包裝紙后，出現(xiàn)了母親給我的信和一口白色小盒。 ????以，至沙季，為打頭的一篇文章——。 ????上面用母親特有的圓滾滾文字寫著對于一直支持著她的女兒的感謝，以及也因此對于我的好勝心的擔(dān)憂。為什么從生母那里收到的認真寫的信件讀起來會這么令人羞恥呢——雖然用微微不情愿的視線閱讀了下來，但看到關(guān)于禮物的部分時我不禁在床上端正了一些坐姿。 ????我打開小盒。 ????里面裝的是名牌手鐲。 ????回到母親的信。 ????因為是你，所以我覺得高中畢業(yè)就想要獨立就是了——。 ????這樣寫的，令我一驚。明明從未清楚表達過這個事情，但母親似乎已經(jīng)看出來了。 ????‘然后大概是這樣的話，你應(yīng)該連身為家長的我，都不會想要金錢的支持的吧。畢竟這么頑固?！? ????“因為是你的女兒啊……” ????我將拿在手中的細銀手鐲和信件來回看著。 ????‘所以，我把這個送給你。明年的話，應(yīng)該會因為考試忙得不可開交，所以趁著還有空閑的時候送給你。真不行你把它賣了也可以哦。大概，能頂上一個月的飯吧。那樣的話，趁著這段時間找個人好好談?wù)劇！? ????不擅長麻煩別人的性格也被她清楚把握。 ????“但是正因如此，哪會有人讓對方收到禮物后馬上就去想能賣多少錢呢……” ????有啊。你啊。 ????母親的信，以對于送給高中生稍微過于昂貴的禮物表示道歉，以及硬要送這樣的禮物都是她的任性所以希望我能收下收尾。 ????我嘆了口氣。 ????如果這樣寫的話，我就很難反駁了。 ????戴在胳膊上一次后，我把手鐲輕輕放在床上。在間接照明的微光中，手鐲散發(fā)出著銀色的光芒。 ????我伸出手指。 ????“就是忍一個月而已我才不怕呢。總有一天要我掙十倍這個的錢還給媽媽?！? ????宣言，要這么說的話卻是過于沒底氣而又沙啞的聲音。不如說這是祈禱吧。我將它重新放回盒子里。 ????賣掉什么的不會的。 ????這個就在和重要的人相遇時戴上吧。 ????沒有蓋上盒蓋，我就這么把盒子放在枕邊能看到手鐲的位置。 ????隨后鉆入被窩。 ????“謝謝媽媽。” ????我嘟囔著，在閉上眼之前再次看向盒中的禮物。 ????黑暗中，銀色小環(huán)的光芒映入眼中。 ????這個大小的話能成為戴在天使頭上的那種環(huán)嗎。咦？天使的環(huán)是金色的來著？嘛啊，別在意這些小細節(jié)。我思考著無聊的事情閉上了眼睛。 ????重要的人們的臉在我的眼瞼之中依次浮現(xiàn)。 ????圣誕快樂。 ????希望他們，都能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