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鄧】木偶戲
臺上的木板積了灰,
人卻不知疲憊的唱;
看得出來嗎,
那是只不過是一個人偶啊,
他又怎么有“心”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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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帶著相機,你帶著對傳聞的好奇走進了戲館。
說是戲館,其實早已落敗,不過是上世紀的產(chǎn)物,還不如旁邊的舞廳來的熱鬧。
令你意外的,一位看著“年輕”的男子從戲館里走出來,招呼你進去。
戲館打著昏暗的燈,撥開蜘蛛網(wǎng),塵土飛揚的臺子被紅色的幕布影影綽綽的罩著。
恍惚之間,幕布緩緩拉開,精致的木偶開始擺動,你聽見悠遠的唱詞,又好像看見了什么畫面……
2.
正月的氣息還未走遠,男孩坐在黃包車上打量著嶄新的城市,卻聽見有人在追著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孩子叫喊:
“來人吶,這小孩搶我饅頭!”
男孩看看手里的錢袋子,思索了一會喊車停下:“先生,他拿走的饅頭多少錢?”
“你叫什么?”男孩看著面前的人問,
“鄧佳鑫?!?/span>
“我叫左航,你不嫌棄的話,跟著我至少不會餓肚子?!?/span>
或許有些匆忙,但左航確實是把鄧佳鑫帶了回來。按照左家管家的話說,這位鄧小公子不愛說話,脾氣也捉摸不定。
但左航不這么覺得,至少在他打心眼佩服夾心能唱的一首首好曲子,也能很快找到一個還不錯的戲班子。
只可惜,老上??偼媾惶兹诺龋獞虻淖匀幌碌取?/span>
要說左航,打心眼喜歡這個會唱戲的哥哥。夏天的時候,河水里的浮萍蕩啊蕩,漾著夾心唱出來的曲調(diào),左航就高興。
那時的左航為不過十一二歲,也不懂得什么情啊愛啊??墒青嚰仰蚊看卧谂_上看到左家的人看他唱曲的時候,眼神里的一絲厭惡,他便立刻明白了什么。
那個眼神再清楚不過了,厭惡的,在他那個偏遠的家鄉(xiāng),那個村里的人,他的母親都曾經(jīng)這么看過他。
3.
他的出生讓很多人不悅,至少鄧佳鑫自己是這么覺得的。
其一為他的母親,自他會唱曲,變屢屢被母親好好打扮一番變作女孩去招待那些客人。
其二為他出生的地方,那些鄉(xiāng)里人,視他為下等的人,將他趕上賣給黑廠的火車。
其三,也是現(xiàn)在,左家的人用一種看妓女的眼神打量他,鄧佳鑫立刻感到一陣不適,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唱了下去。
曲閉,他立刻跑到了后臺,倉惶不堪。
“夾心哥,”鄧佳鑫看著不過比他小了一歲的左航,“好看,小左將來想娶夾心哥?!?/span>
沉默似潮水,吹散了鄧佳鑫如浮萍一般的心。
他啞然了,戲館之外,銀杏落下,吹亂了戲館門前的石板路,也吹散了鄧佳鑫的薄命。
4.
左航并沒有自然而然的繼承了父親一輩的軍位。
鄧佳鑫依然在唱戲,不過成年之后他也不再是左家收養(yǎng)的孩子,以至于他是最晚知道左航?jīng)]有當官的人。
也是,他還有一個哥哥,自然輪不到他。鄧佳鑫淡淡的想著,一邊把新進的戲服換下。
“夾心!”左航踏進戲館的后臺,腳步不免有些匆忙,帶了些許落葉進門。
“大可以慢些的?!编嚰仰问疽庾蠛阶侣f,“我沒當官?!?/span>
“我知曉,你有一個哥哥,自然輪不到你……”
“不我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不是官員了,大可以找你……”
鄧佳鑫倒茶的手微微一顫,隨即很快被他穩(wěn)住。
“阿左,你這話不是那個意思的,對嗎?這樣不好,你要知道,姨娘她們給你找的姑娘很不錯?!?/span>
左航的目光黯淡下來,隨后沉默地離開了戲館。
鄧佳鑫張開的嘴最后還是閉上了,他合上了眼,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左航還是和家里人吵了一架,關(guān)禁閉,強嫁強娶,最后便是砸了戲館的牌匾。
鄧佳鑫站在館前沉默不語,大雪紛紛揚揚的落在身上,要把他淹沒下去,變得窒息。
鄧佳鑫是作為側(cè)室被悄摸領(lǐng)進門的,獨自一人在昏暗的角落,這便是左航爭論之下的結(jié)果。
其實鄧佳鑫打心眼對不起這個正室,這個不過十六歲的女孩子從小學(xué)的是三從四德,而他不應(yīng)該在這里。
5.
側(cè)室是不得從這個偏遠的小屋出來的,這是左家的規(guī)矩。
直到大雪紛紛揚揚連下了好幾晚,鄧佳鑫才意識到已經(jīng)是寒冬臘月了。
再看看左航當年下下來的娉書,心里說不上的滋味。
他確實動過心,是剛被領(lǐng)回左家的時候。那時的春天,左航會抓著蜻蜓給他,說一直會好好保護他的。
鄧佳鑫緩緩閉上眼睛,常年不開關(guān)的院門卻只呀開了。
“我們要去國外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弊蠛筋D了頓,“你一起嗎?”
鄧佳鑫坐在石凳上,呆呆地看著左航,彼時的左航做生意已經(jīng)能說得上是成功了,但鄧佳鑫還是搖了頭。
“不了,那位姑娘更需要?!编嚰仰味⒅蠛?,心里的渴望卻要沖破他的雙唇,他也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啊。
可就在他妄圖從左航口中聽到他說不好的時候,他生生的應(yīng)了下來。
鄧佳鑫最后是目送左航離開,雪還在下,幾乎要淹沒了小小的庭院,寒意四處游走。
“這下是真的永別了。”鄧佳鑫再三沉默,回到房間,拿起剪刀回到了短發(fā)的時候。
6.
等到左航再回來已經(jīng)是三年之后,小小的庭院再也沒有了鄧佳鑫的身影,只有一封短短的信件躺在門口的郵箱里,以此宣告一條生命的離開。
尸體是左航去領(lǐng)的,醫(yī)院保護尸體的工作很到位,但左航卻沒有按照規(guī)定火化,也沒有人知道一個人和一個尸體的下落。
而上海的一家落敗多年的老戲館卻開了張。
那些年老的說書人都傳著一個無人確定的故事:
失去愛人的左家二少爺向古書學(xué)來了制作人偶的方式,制作了一個活生生的“鄧佳鑫”,他會說話,會行動,也會像常人一樣吃飯睡覺,甚至陪他在床上做那件事。
他的容貌和昔日的人并無區(qū)別,甚至有幾分青出于藍勝于藍的味道,唯有那一雙眼睛,靈動,卻無神。
他為愛人雕刻了最完美的眼睛,卻無法雕刻出昔日他們相愛時,這雙眼中所帶有的,能把人灼傷的愛意……
他只是個人偶,它不是鄧佳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