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母的生日和趙媛的很接近，往年趙家都是一起辦。

今年應(yīng)該也不例外。

這還提前一周，常青班就開始有人送趙媛禮物。

“我給你投了一票，估計今年你又是?；?，提前祝生日快樂。”

趙媛被一群人眾星拱月地圍著，禮貌地笑了笑：“謝謝呀?！?/p>

鄂小夏在一邊遠(yuǎn)遠(yuǎn)看著，也忐忑不安地把禮物遞了過來。趙媛看了她一眼，沒接。

兩人還在為過敏那事僵持。

有人給趙媛投票，手指往下劃，就看到了投票頁面倒數(shù)的趙明溪。

有人震驚道：“怎么這還有個戴口罩入圍的？審核的版主呢？今年?；ㄔu選是搞著好玩嗎？”

趙媛面色微變，也打開手機(jī)看了眼。

趙明溪還真的神奇地排在第二十名。

旁邊有人道：“是趙明溪？我沒見過，但聽說過，一直在追沈厲堯的一個女生，聽說長得就很平平無奇?？赡苡腥吮еC奇心理才會投她吧。”

鄂小夏見趙媛轉(zhuǎn)過身去后，一直皺眉劃著手機(jī)看，有點琢磨不透她的心理。

但還是湊過去，小聲巴結(jié)道：“媛媛，你別擔(dān)心，那群人就是抱著獵奇心理，想知道趙明溪口罩下長什么樣才投她的。她現(xiàn)在才五百多票，你的三千多票吊打她，她沖不上來的?！?/p>

“何況，如果沖到了前排，到時候才丟臉呢。你想，評選結(jié)束，全校不認(rèn)識她的人還以為她長得很漂亮——結(jié)果口罩一摘，哇，失望透頂?！?/p>

鄂小夏還以為說完了這話能和趙媛緩解一下關(guān)系，可誰知趙媛聽了她這話，卻仍一言不發(fā)，臉色也變得更加難看，似乎并沒有松一口氣的樣子。

鄂小夏還要再說話，趙媛的另一個好友蒲霜的手機(jī)就震動了一下。

“咦，是趙宇寧發(fā)過來的?！逼阉尞惖?。

【蒲霜姐，你們女孩子生氣了，一般收到什么禮物會消氣？ps，別告訴媛姐?！?/p>

剛好趙媛在旁邊，她就給趙媛看了眼：“你弟弟未免也對你太好了吧，這是不是打算悄悄給你準(zhǔn)備生日禮物?。窟€讓我別告訴你！”

趙媛扯了扯嘴角，臉色緩和下來。

趙宇寧估計也是想為那天在操場上無意識吼她的事情道歉。

不過趙媛有些驚訝，趙宇寧一向直來直去，今天居然會拐彎抹角了。

蒲霜問：“快，你生日想收到什么，我怎么回？”

趙媛想了想，道：“我也不缺什么，你讓他隨便送吧。”

蒲霜于是回復(fù)：“隨便送，不過霜姐建議你買個等身泰迪熊玩偶?！?/p>

那邊沒再回短信，鄂小夏、蒲霜和周圍一干女生都羨慕起來：“如果我也有這么個弟弟就好了。”

趙媛笑了笑，心情好多了，站起來收拾書包道：“我大哥要來接我了，下周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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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宇寧則正拉著兩個哥們兒在商場里轉(zhuǎn)悠。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他請了假，專門出來想買點禮物，送過去給趙明溪。

這一周不知道是趙明溪有意在避開，還是高一的教學(xué)樓距離高三的確太遠(yuǎn)，他居然沒有再在學(xué)校里見到過趙明溪。

當(dāng)然，他也沒有回家對家里人轉(zhuǎn)達(dá)出趙明溪先前要徹底劃清界限的那番氣話。

他想著，這周末大哥要來親自接趙明溪回去，趙明溪總不可能對大哥還賭氣不回家吧。

所以他要是說了，反而是在壞事。

但即便他沒有轉(zhuǎn)達(dá)，家里的氛圍也肉眼可見的糟糕。

趙明溪不回家，家里瞬間冷清了很多，別說吃不到趙明溪做的好吃的菜了，就連想斗嘴，都找不到人。

趙媛和趙明溪性格很不一樣。

趙媛落落大方、學(xué)鋼琴學(xué)禮儀，挑不出錯子，趙宇寧固然很喜歡很寵趙媛這個姐姐，但是他覺得他也缺不了懟人嘴皮子很利索的趙明溪——也就只有趙明溪會在他熬夜打游戲時，揪著他耳朵把他推上床了。

即便趙宇寧非常不想承認(rèn)，但他也不得不說，這一周以來，他心里的確空落落的。

他心里雖然有點埋怨趙明溪怎么就為了這點小事和家里鬧得天翻地覆，關(guān)鍵是連他也不理了。

但在趙明溪那天在教學(xué)樓下說完那番話后，他也反省了下自己和家里其他人。

覺得也的確是他們委屈了趙明溪。

于是他想著，先買個禮物，等今天大哥把明溪勸回家之后，他就悄悄溜進(jìn)明溪的房間把禮物送給她。

但是等真的要送禮物時，趙宇寧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對趙明溪的喜好一無所知。

他才發(fā)現(xiàn)，兩年了，他好像就只在去年趙明溪生日時，隨手送過她一盤自己玩過的游戲卡。

趙宇寧心里莫名難受起來，還有一種來不及了的恐慌，但是他竭力把這點異樣的感覺壓下去。

不會的，家人哪里有什么過不去的矛盾。

在商場轉(zhuǎn)悠了一個多小時后，趙宇寧還是按照莆霜的建議，給趙明溪買了個巨大的約莫一米七的等身泰迪熊。

買完后，他心中松了口氣，覺得差不多了，趙明溪收到時應(yīng)該會很驚喜。

因為太大，沒法直接帶回去，他讓售貨員快遞回去。

填寫地址的時候他想了想，填寫了家里，趙明溪收。

反正大哥出馬，今天一定能把趙明溪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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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宇寧剛從商場回到學(xué)校，就接到了趙湛懷的電話，他匆匆拎著書包跑到校門口：“大哥?！?/p>

趙湛懷拿著車鑰匙從車子里下來，將白襯衣的袖口挽起，擰著眉徑直往學(xué)校里走：“明溪的班級在哪兒？你帶個路。

“大哥，你總算來了?！壁w宇寧心情有點激動，大哥親自來接，趙明溪總不至于像那天懟自己一樣，把大哥懟得啞口無言吧。

他忙跟在趙湛懷身后：“那邊，和趙媛是一棟樓，但是不在一個樓層?！?/p>

趙湛懷上了五樓，朝著國際班的方向走去。

他對明溪轉(zhuǎn)班前、轉(zhuǎn)班后的班級位置都不清楚，他只知道趙媛在哪個班。

先前每次這樣放假的周末，趙湛懷都會開車來學(xué)校，親自來接趙媛回家。

他對趙媛的感情此時倒是尚未變質(zhì)，但自從兩年前，趙媛從親妹妹變成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外姓人之后，趙湛懷便對她多了一層朦朧的憐惜心理。

他怕她在這個家里會不自在，也怕她會遭到性格明顯更加強(qiáng)勢的明溪的欺負(fù)，于是比起前十五年，趙湛懷對趙媛更加的呵護(hù)。

親自來接趙媛，也算是他和趙媛之間的一個小小的約定俗成的習(xí)慣，讓趙媛能夠感受到他的偏愛，用行為告訴她，她在這個家依然很重要。

至于趙宇寧和趙明溪，這兩年來則一般都是由趙家的司機(jī)接送。

趙湛懷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反正宇寧也會和明溪一塊兒，兩人年紀(jì)相仿，說不定能幫助明溪更快地融入家庭。

但是這一周，可能是出于對上次那件事的愧疚，趙湛懷的注意力很顯然落在明溪身上更多了一點。

明溪居然整整一周半都沒回來。

不僅他的道歉短信，明溪沒回，事后他和家里其他人再打電話過去，竟然也全都被拉黑了。

就連一直在趙家做飯的阿姨的電話號碼都被明溪劃入了黑名單。

明溪完全是一副要徹底和他們劃清界限的架勢。

趙母在家里氣得頭疼，叫嚷著既然趙明溪不回來，以后就永遠(yuǎn)也別想回來。但是趙母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總不可能真的不讓明溪回來了。

趙湛懷便只好親自跑一趟。

作為兄長，他打算這周末先接明溪去外面吃頓火鍋，安撫一下她的情緒。然后再找個合適的機(jī)會把她帶回家。

國際班放學(xué)很早，人已經(jīng)走得七七八八了。

趙湛懷和趙宇寧長相都相當(dāng)俊朗，走過去的一路上，不停有女孩子打量他們。

有個人主動過來問：“你們找誰？”

趙湛懷道：“我是國際班的趙明溪的家長，請問她在嗎？”

“她去辦公室遞交百校聯(lián)賽的申請表了。”

趙湛懷和趙宇寧對視一眼，都有些驚奇，百校聯(lián)賽他們是知道的，以明溪的成績，也想去申請嗎？先不說申請條件那么嚴(yán)苛，每個學(xué)校名額有限，申不申請得上——即便申請上了，也只能是第一批被淘汰掉、入不了決賽的吧。

趙湛懷對趙宇寧道：“不過有這個上進(jìn)的念頭就很好了，明溪從小鎮(zhèn)過來讀書，也不容易?！?/p>

趙宇寧點了點頭。

兩人于是朝辦公室那邊走。

明溪正好交完申請表出來，一抬頭就對上了來接她回去的趙湛懷與趙宇寧。

“明溪。”趙湛懷走過來，視線落在明溪身上，一周半不見，簡直出乎他的意料，明溪似乎并沒有處于和家人斗氣的情緒當(dāng)中——她眼圈沒紅，也沒消瘦，甚至看起來頭發(fā)更加有光澤、眼神也更加清明了許多。

趙湛懷有些詫異，張了張嘴，還要說什么。

結(jié)果還沒等他開口，明溪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們怎么又來了?！?/p>

明溪一句不冷不熱的話把趙湛懷噎住。

趙湛懷還以為明溪見到自己，會有種“怎么才來”的委屈，但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么一種嫌棄的神色。

他穩(wěn)住自己心態(tài)，決定不和小孩兒計較，繼續(xù)道：“你還回教室嗎？不回的話，我們邊走邊說，我?guī)闳コ曰疱??！?/p>

明溪道：“那是趙媛喜歡吃的，我并不喜歡吃火鍋?！?/p>

“那就吃別的。”趙湛懷也在耐著性子討好：“還有，下周媽和媛媛生日，那之前你肯定得回家吧。別耍小性子了，明溪。”

明溪看了趙宇寧一眼：“看來你沒轉(zhuǎn)達(dá)我的話?！?/p>

趙湛懷也看向身后的趙宇寧：“什么話？”

趙宇寧臉色頓時有點難看，他以為大哥來了，明溪的態(tài)度會松動，但怎么還是這樣？還是對他們這么冷硬？

明溪突然將身后的書包摘下來，從里面掏出一張薄薄的相片。

趙湛懷記得，是兩年前明溪剛來趙家時，家里給她的一張全家福。她沖洗了兩張，一張框起來放在床頭邊了，一張隨身放在書包里。

放在床頭的那張，他今早去看過，沒被帶走。

而這張——

“照片要好好保存，你拿出來干什么？”趙湛懷盯著趙明溪，這才意識到明溪有點反常。

明溪走過去把照片遞給趙湛懷。

趙湛懷蹙著眉不接。

于是明溪只好揉成一團(tuán)，丟進(jìn)了旁邊的垃圾桶。

她做這件事時，宛如丟垃圾，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趙湛懷與趙宇寧都愣住，驚愕地看著趙明溪。

明溪又摸索了下書包，看了眼，認(rèn)真確認(rèn)了一番后，才道：“除了這照片，我身上應(yīng)該沒有其他的你們家的東西了。我?guī)С鰜淼臅⒁路?，全都是兩年前我來之前帶來的?！?/p>

趙湛懷擰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身上沒有趙家的東西，麻煩別來找我。其他的話我已經(jīng)告訴趙宇寧了?！?/p>

趙湛懷再溫和，也要生氣了，他看了眼都是果皮的垃圾桶，聲音壓得很低：“你就這么把全家人的照片揉成一團(tuán)直接扔進(jìn)垃圾桶？！在你眼里我們一家人算什么？”

明溪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不就是一張復(fù)印的照片而已嗎，至于嗎？”

“……”

趙湛懷猛然覺得這話似曾相識，他突然想起明溪剛來趙家不久，身上帶著幾張復(fù)印的她以前生活的小鎮(zhèn)和她奶奶的照片。

明溪只肯拿出一張讓他們看，他們看完之后，最后也不知道落到了趙媛還是趙宇寧手里，忘了還給明溪，后來就不見了。

當(dāng)時明溪第一次哭著和他們吵架。

他們也是這句話：“不就是一張復(fù)印的照片而已嗎，你還有很多張，至于嗎？”

趙湛懷臉色發(fā)青，心里卻被刺到，說不出話來。

他看向趙明溪，而明溪已經(jīng)轉(zhuǎn)身下樓了。

此時此刻趙湛懷和趙宇寧才發(fā)現(xiàn)，為什么剛剛在走廊上見到明溪第一眼，就覺得不太對勁。

明溪換了書包。

她帶出來的是她自己的、以前她奶奶給她買的書包。

明溪還換了發(fā)飾。

她扎起的馬尾上，換成了一根普通的黑色皮筋。

趙母心情好，帶她逛街時買的，她全都沒帶出趙家。

而她書包上，趙湛懷送給她的、以前被她如獲至寶的小熊掛飾，已經(jīng)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