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修仙和餃子不可兼得 東域之南，綿延不絕的碧云江似盤龍玉帶直通天際，不知其源，冬不固結(jié)，夏不干涸，無數(shù)人臨江而棲，仰賴碧云江生活。 碧云江下游三百里，數(shù)座青翠峰巒聳立，其上仙氣渺渺，鐘靈毓秀，實則一處福地洞天。 撥開層層蒼翠，深入腹地，只見幾座精致的竹屋坐落在一塊相對平整的土地，近前一潭清泉正散著白色霧氣泊泊流出，水流透明清澈，順著溝渠流向遠(yuǎn)處大片農(nóng)田。 通體雪白的翠鳥身體輕盈，慢慢落在田中一株鮮紅嬌艷的植物上，左后環(huán)顧一陣，見四下無人，飛快地用喙啄下一片花瓣，吞入腹中，很快，翠鳥身體微微搖晃，瞇著眼睛，一副陶醉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翠鳥一拍翅膀，向著竹屋飛去...... 清秀少年呈大字仰躺在床上，睡夢正酣，翠鳥從屋頂一處窟窿飛入，落在其額頭，先是轉(zhuǎn)了一圈，然后低頭啄著少年的額頭，鳥喙與額頭接觸之間，發(fā)出了咚咚聲。 莫小離夢到與鄰村小妹下石子棋，自己輸了一盤又一盤，每輸一盤，鄰村小妹就彈自己的額頭一下，最后彈的自己滿頭都是包，他很疑惑，那么瘦弱的小姑娘怎么手勁那么大呢。 睜開雙眼，莫小離打了個哈欠，發(fā)現(xiàn)了額頭上的翠鳥，先是一愣，隨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 “今天過年了！” 莫小離連忙下床，拿下掛在墻上的玄色道袍穿在身上，眸光落在肩膀上的翠鳥，感激道：“小白，幸虧有你叫我，否則我定要睡過頭。” 翠鳥聞言驕傲的昂著頭，似是在邀功，一雙豆子大的小眼睛露出精光，非常人性化。 見狀，莫小離打開放在桌子上的布口袋，從里面夾出一片花瓣，送到翠鳥嘴邊。 翠鳥吱吱叫了幾聲，然后叼著花瓣飛走了。 洗漱完畢，莫小離望著碧洗天穹，用力伸了個懶腰，順手提起門邊木桶，在水潭邊舀了滿滿一桶，順著田埂悉數(shù)將水潑灑在作物上。 掐著腰，望著田中茁壯成長的各色植物，雖然大部分自己都叫不上名字，但莫小離心中的成就感一點也沒有減少。 也許自己天生是種地的材料？莫小離心中想著。 初來此地時，他以為這里應(yīng)如說書先生口中的天庭那般，霧靄氤氳，仙氣飄飄，兩個金甲大仙拱衛(wèi)南天門，門前還立了個牌子，上書凡人與狗不得入內(nèi)。 依稀記得入門那日，自己在莫家村后山挖草藥，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昏迷不醒的白胡子老頭，當(dāng)時看去似是中暑，遂用土法子，將毛毛草和馬尿混在一起送進了老頭嘴里，果然，老頭一下子就醒了，連胡子都立起了幾根。 在得知是自己救了他之后，老頭說什么也要收自己做弟子，最初，莫小離是拒絕的，但在見識了老頭種種神通之后，莫小離終究是抵不住誘惑，勉為其難的同意了這個常人幾輩子難遇的天大機緣。 當(dāng)然，他很識趣的隱瞞了給老頭喂馬尿這件事。 離家那日，全村都來送行，記得上一次看到這個場面，還是村長的兒子中了秀才，去大城趕考，那時的莫小離非常羨慕，當(dāng)然，絕不是羨慕家家戶戶送給村長兒子的美食。 如今，自己稀里糊涂的成了村長兒子，啊呸，是村長兒子那樣的人，看著平日總是眉頭緊蹙一副丟了錢般表情的村長此刻如同村口等待自己喂食的大黃狗一樣諂媚，不得不承認(rèn)，莫小離心中還是非常爽的。 只是...... 莫小離突然想起當(dāng)年村長兒子教自己的一句話，叫做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是的，來到這里后，飛天遁地，種種奇異的神通是一樣也沒學(xué)到，反而種了一年的草藥，這讓他不得不懷疑當(dāng)初馬尿事件暴露了，老頭在報仇呢...... 不過如今...... 莫小離抬頭，望著碧藍蒼穹，四周是空谷幽絕，清泉流響，絢麗的靈蝶在藥田中起舞，如此山川風(fēng)物，四時美景。 老頭對自己也不賴，還有疼愛自己師兄師姐...還有小白。 修仙？未必有自己快活吧。 做完手頭上的活計，莫小離順著小路下了山，在半山腰一處林中，兩個老者正在對弈，其中一個須發(fā)皆白，身著青色道袍，漿洗的發(fā)白，但給人很干凈整潔的感覺，而另一個老者則是一身樵夫打扮，身上污垢頗多。 兩人聚精會神，盯著棋盤，誰也不說話。 莫小離在兩人身邊站定，也盯著棋盤，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莫小離開口。 “黑子這不是連上五個了嗎，黑子贏了?！? 聞言，穿道袍的老者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氣的吹胡子瞪眼，吼道：“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讓你種地果然沒錯，若讓你學(xué)了神通出去闖蕩，胸?zé)o點墨，豈不給我靈道宗丟人？” 對面的樵夫瞇眼笑了片刻，看向莫小離，眼中滿是喜愛，和藹道：“小離，此來何為？” “許爺爺，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來跟師父請假回家跟父母過年的。” 莫小離恭敬一拜。 “過年？是何說法？”白胡子老者一愣，不由詢問道。 許姓老者與莫小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 許老只好解釋道：“清河你啊，當(dāng)仙人太久，人間之事早已遺忘，你們不總是說看破紅塵，方能超脫紅塵？可你們根本就沒看正眼過紅塵，如何超脫？” 清河聞言先是皺眉，隨后一副恍然的表情，起身拜下：“老許，受教了?！? 許老擺了擺手，淡然道：“砍的樹多了，愛胡思亂想罷了。” “去吧，早去早回，走之前跟師兄師姐們知會一聲，省得他們擔(dān)心?！鼻搴与S意道。 “知道了。” 莫小離躬身，對兩個老人作揖。 待莫小離遠(yuǎn)去，清河摸著胡子，繼續(xù)下棋，但眼神卻是飄忽不定，一副心緒不寧的模樣。 許老見他這般樣子，只覺好笑，搖了搖頭：“我始終不解，如你這般心性為何仙路坦途，而我卻只能一輩子做個凡人？” “莫非...修行的本質(zhì)就是如你這般念頭通達，沒心沒肺？” “我呸，老東西，我何時招惹你了？這樣羞辱于我？” 清河急了，破口大罵，下巴上的白胡子一顫一顫。 許老苦笑，也不繼續(xù)糾結(jié)，而是說道：“去吧，剛好過年，去紅塵游歷一番也不錯?！? 見自己心中所想被看穿，清河也不惱，說道：“我只是擔(dān)心我那徒兒，此去百里，萬一路上遇到邪魔外道，豈不危矣？” 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清河猛然起身，揮舞袖子，將石桌上的棋子掃亂。 “這局算平局，待我回來再與你對弈?！? 說完，化為一道光影遠(yuǎn)遁而去，只留許老一人在原地哭笑不得。 過了片刻，許老將地面打包成捆的木柴背到肩膀，哼著不知名的歌謠，晃晃悠悠的下了山...... 話說此時莫小離又回到了住處，來到其中一間竹屋前，抬手敲了敲。 “進。” 屋內(nèi)傳來一個中年男人都聲音，語氣稍有些有氣無力。 “大師兄，我要回家過年了，藥田澆水就拜托你了?！? “過年......” 堆滿書籍的屋內(nèi)，手捧書籍的木訥男子喃喃自語，然后，他眼中露出一抹精光，對著莫小離道：“小師弟，你可知過年這個習(xí)俗是從何而來？” 不待莫小離說話，他自顧解釋道：“過年是上古時代歲首祈歲祭祀演變而來。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祈歲祭祀、敬天法祖，報本反始也......” 一邊說話還一邊搖頭晃腦。 呃...又來？莫小離只覺頭痛欲裂，大師兄漣闕什么都好，學(xué)識淵博，為人忠厚老實，且對師弟們照顧有加，唯一讓人無法忍受的就是喜歡凡事刨根問底，莫小離在山中這些年沒少被他灌輸各種知識，但大多他都覺得是無用的學(xué)問。 足足半個時辰后。 “所以，由此可以推斷，年這種靈獸，是不存在的?！? 漣闕心滿意足，閉上了嘴，莫小離則雙眼無神的走出了門。 后山有一片竹林，大片綠竹身姿挺拔，蒼翠欲滴。 “二師兄？二師兄！” 莫小離走在竹林中，環(huán)顧四周，同時將手放在嘴巴，大聲的喊著。 “哼，何事？” 一道冷漠的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二師兄，我要回家過年了，這段時間麻煩你幫忙喂一下魚。” 那道聲音'恩'了一聲，又說道：“哼，既已入得仙門就該忘記前塵往事，斬斷紅塵，難怪你修行無法寸進，真是個可悲的人，你不配做我星隱的師弟。” “是是是，師兄教誨的是?！? 莫小離顯然早已習(xí)慣二師兄的這副口吻，因為師父曾經(jīng)告誡過他。 “你二師兄腦子不正常，犯不著跟有腦疾的人斤斤計較，無論他說什么你只需說是是是。” 星隱顯然對莫小離謙卑的態(tài)度很是滿意，語氣也沒之前那么重了，他道：“還有事？” “我一直都沒有找見靈鈴師姐，麻煩師兄替我轉(zhuǎn)告一下，小白就拜托靈鈴師姐照看了?！? “我已知曉，你去吧?！? 待所有事情處理完之后，已然到了晌午，山腳下，莫小離回頭，望著靈道宗的山門，望著高聳入云的山峰，望著自己這一年生活過的地方，嘴角不經(jīng)意間露出一抹弧度。 “為美好的世間獻上祈福。” 莫小離離去許久之后，三道人影鬼鬼祟祟，走了出來，他們見到對方之后都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大師兄，你下山有事？” 青年模樣的星隱冷笑，看著漣闕。 聞言，漣闕正色道：“小師弟此去怕是兇險重重，我作為大師兄，自然要護送一番?！? “哼，我看你是想游歷紅塵吧，留心可別污了道心。” “那你呢？下山又是為何？”漣闕質(zhì)問道。 “我作為師兄，自當(dāng)教導(dǎo)師弟，小師弟已然是仙門中人，紅塵多妖魔邪祟，我自要時刻監(jiān)督他。” 星隱抱著肩膀，斜視對方。 “是是是，你說得對。” 漣闕深知自己這位師弟的難纏不想過多計較。 隨后，兩人齊齊轉(zhuǎn)頭，看向始終在旁邊一副看戲表情的嬌俏少女。 靈鈴雙手一掐小蠻腰，理直氣壯道：“我可不像你們二人這般虛偽，我就是要去師弟家吃餃子！怎樣？怎樣！” 聞聽此言，兩個男人很識趣的閉上了嘴，在靈道宗后山這一畝三分地，要說最不能得罪的就屬這個小師妹了，其次才是師父。 就在此時，山上一道流光由遠(yuǎn)及近，最后落在眾人身前，鶴發(fā)童顏的清河身影顯現(xiàn)，見到三個弟子，先是詫異，而后咳嗽的了一聲。 “正好，你們?nèi)硕荚?，小離要回家過年，此去百里，路途兇險重重，我自要護送一番，且他已然是仙門中人，紅塵多妖魔邪祟，我作為師尊自當(dāng)時刻監(jiān)督?！? 漣闕：“......” 星隱：“......” 靈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