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小說】冰城的華爾茲

這座城,被冰封住了
當(dāng)他從漫漫長夜以及加班后的倦怠之中醒來時,一切已經(jīng)發(fā)生。
那天,這座城被冰封住了。
夜晚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個小時,也許……
是幾個世紀。
下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整座城被冰封住了。

熱氣從水壺壺蓋蔓延到了室內(nèi)。暖意膨脹著,伴隨咖啡和早飯的香味,化為不可視的團塊,逐漸將他擠壓得喘不過氣。
是時候該出去了,他想。

推開門,侵入骨髓的寒冷擁抱上來,可這并不能引起他的戰(zhàn)栗。
因為此時的他是興奮的;
因為眼中所見,目之所及,只有蒼白的宛如退了色的琥珀,里面包裹著一只只曾經(jīng)活著,曾經(jīng)在這世界拼命掙扎地活著的……
生命。
這座城,也如同一只龐大的生物。
它曾奮力咆哮,它曾瘋狂繁殖,它曾急劇成長,它曾高速疾走,它曾時不時抖落身上的虱子和寄生蟲。
如今的它——這座城,被冰封住了。

而他,正漫步其間。
沒有感到恐懼,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更不存在彷徨與迷惘,他仿佛知曉這里的所有秘密。
在此徘徊,在此欣賞,就像挑剔刻薄的評論家審視著龐大的作品。
這座城,宛如一座巨大的冰雕展館,他,是這里唯一的游客。
車,人,車,人,房屋,樹木,車,狗,人……
一切,都在某一刻突然停下,宛如時間也被封凍著,但也許下一秒它們又會動起來,繼續(xù)剛才未完成的動作。
圓滑的冰琥珀,也是一只只蟲卵,或者說——繭,再度孕育、孵化這座城市中的所有事物。
仿佛什么東西將要從這“繭”里破開。
他隨手敲碎了一個“人”,肢體斷裂,面部錯開,鮮血噴濺奔涌傾瀉,在地上很快結(jié)成了殷紅色的渾濁冰層。

砰!梆!砰!梆!
像是令人成癮的藥物,又或是什么痛快的解壓游戲,他頃刻間擊碎了身邊的所有冰像。
腳尖游移在光滑的冰面,這里又化為他的滑冰場。宛如被某種精神支配著,破碎聲與鮮血中,他正在狂舞著一支華爾茲。
而為他喝彩歡呼伴舞的,是打碎的冰屑的哀鳴,是頃刻間凝固的滿地落櫻。
他毫無畏懼地繼續(xù)著,因為……
這座城,被冰封住了。

他嘗試著走過一條條剔透晶瑩的街道,撫摸著被冰殼覆蓋包裹的高樓大廈。
最終,在公園前看到了她。
她一動也不動,就在那里,一動不動,但仿佛下一秒又會從冰殼中走出。
她是那樣的美,如同“再打十年戰(zhàn)爭也值得”的海倫,如同諸侯蜂擁而至才能換其一笑的褒姒,如同把所有美好詞匯疊加起來塑造出的事物,如同皮格馬利翁的雕塑……
他,吻了上去。
吻,傳遞著生命的溫度,傳遞那溫度中僅屬于人類的特殊情感:
愛。

他被凍住了,和這座城一樣,被冰封住了。
伴隨著唇上蔓延至周身的一陣暖意,她漸漸醒來。眼前是一尊剔透的冰琥珀,仿佛在不經(jīng)意間就會動起來,又像一只繭,有什么要從里面破開,重生。
她信手打碎了面前的“人”,驚愕的面部錯開,纖瘦的肢體斷裂,斷口傾瀉奔涌噴濺著鮮血。
砰!梆!砰!梆!
就像食髓知味的少婦,獲得“解脫”癮君子,這游戲令她癡迷。
就像被什么東西支配了似的,她的腳尖踮起,游移在靜止的被冰封的街心。
這座城,是只屬于她的滑冰場。
她迭連打碎那些觸手可及的冰雕,讓冰屑四濺,讓鮮血流淌。不知不覺間,輕巧的腳下早已劃下一道殷紅的軌跡,湊成一曲無人喝彩的華爾茲。
這座城,被冰封住了。

緣起:凍雨,這種云貴一帶的天候居然光臨我東百大地,也是難得,
為此明天甚至都要停課休息,一想起整座城市被冰包裹著就覺得既浪漫又危險,于是就有了這篇既不是詩也不是小說的文章,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