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虎賁將軍

就在趙策與猛獸共寢于天地的時候，平西將軍龐建（仲業(yè)）正侍奉著天子孫京（龍烈）。他正茫然不知所措打算先養(yǎng)好傷再觀望。他本人比較傾向平息戰(zhàn)事，通過和平手段解決紛爭。在他看來，這無非就是政治家、豪門大族之間的交易。黃權(quán)給他寫信邀請他帶領(lǐng)天子和他的軍隊進入鉅京。他就能夠立即成為驃騎將軍。他的子孫們也會成為朝廷重臣。同時，郭略也寫信告訴龐建，隴右軍雖然損兵折將，但是主力部隊根基穩(wěn)固。自己愿意向他們提供后勤支持。天子還在，朝廷就在。他愿意與龐建共同構(gòu)建新的朝廷。迎奉天子至漢中。只需一道詔書，巴蜀關(guān)西全部都掌控于他們手中。但是郭略背地里還有個第二方案，他已經(jīng)秘密與黃權(quán)取得聯(lián)系。希望自己加入黃權(quán)的勢力換取對方幫助自己擊敗鮑范（本陽）。他將說服章武王也一同加入以表誠意。

黃權(quán)對郭略非常謹慎，他擔心郭略會與章武王聯(lián)手對付自己。所以僅僅是口頭上答應了郭略。

龐建的幕僚們也提醒他，郭略這個人有野心，至少他是想借天子打敗鮑范。龐建最后讓天子下了一道詔書，讓郭略代為掌管巴蜀的軍隊，以此換取他的糧食。郭略原本還擔心段睿會趁自己大敗之際吞并自己，沒想到隴右軍的兩個軍都出現(xiàn)了變亂。于是就打起了隴右軍的主意。他一邊挽留駐扎在漢中的隴右軍一邊試圖將他們拉攏到自己的麾下。他拉攏的不是別人正是段睿（巽將）的別部司馬盧興（元舉）。段睿（巽將）遇刺時，他正在外圍負責警戒。當他趕來時軍事嘩變已經(jīng)發(fā)生，他就到外面調(diào)集軍隊，歸來時聽說安西軍已經(jīng)倒向天子。于是率領(lǐng)余部和效忠段氏的將領(lǐng)投奔了郭略。郭略就讓他守衛(wèi)漢中，同時派手下將領(lǐng)雷隗（國水）作為護軍監(jiān)管他。龐建一開始對安西軍殘部沒放在心上。但是黃權(quán)派出的使者鄭磾（本元）在與龐建會見時看似無意間說了一句：“將軍您心歸朝廷，奈何叛軍環(huán)顧，一定很疲憊吧。”從此龐建就對撫遠軍和安西軍將士產(chǎn)生了猜疑。他害怕自己投靠黃權(quán)后遭到他們的報復。所以就借助天子開始打壓他們。甚至還策動郭略免除或者除掉盧興和他身邊的安西軍舊將。這就讓盧興十分緊張。除此之外雷隗也給了他很大的壓力。郭略派他監(jiān)督安西軍，但這位將軍私下想將安西軍據(jù)為己有。但是郭略此時并不這樣想，他還指望著盧興為他阻擋鮑范。所以竭力安撫盧興，然而郭略十分信任雷隗，有時會通過雷隗傳遞善意。雷隗就背著郭略私下排擠盧興。這就讓盧興感到壓力和緊張。他擔心郭略在他背后偷偷聯(lián)系龐建要加害自己。盧興就建議郭略以糧食威脅龐建交出天子。郭略支吾不定，這就更加讓盧興懷疑，情況逐漸失控。盧興越來越無法忍受雷隗的排擠。開始把目光投向了獨占漢中甚至鯨吞郭略勢力。

事實上分裂的關(guān)西勢力中還是有不少忠于皇室的力量存在的，只不過他們因為各自的原因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無法再次團聚在一起。這當中就包括名將管駱鈞（天火）。段?；鸩嫿ǖ氖录?，他命令全軍就地駐扎以觀察事態(tài)發(fā)展。幾天之后他從逃難來的段睿舊將那里得知段睿本想讓他繼承撫遠將軍施錦（梁布）的全部軍隊。管將軍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豎起他本人的軍旗接收撫遠將軍和段睿舊部，再親自到羌族人聚居地，利用他四分之一羌族血統(tǒng)的身份以及他的威望招集羌族士兵壯大軍力，力挽狂瀾，稱雄關(guān)西。

然而，在目經(jīng)歷空前的高漲、失敗背叛與失散后。這位將軍的頭腦中只認為這世上只有自己對于已故撫遠將軍施錦（梁布）的感恩與回報可以確定是真實的，其余全是虛幻的浮云。因此，他解散了士兵，自己帶著幾個親信進入羌人居住地幫助保護當?shù)厝恕?/p>

管駱鈞的退兵對于黃權(quán)來說正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對于黃權(quán)陣營的所有人來說這就如同他們在山野之中與猛虎對峙時對方突然莫名其妙地主動離開一樣，真的是上天眷顧。

然而叛逃而來的烏軫（壽穎）則并不這樣認為，憑他對隴右軍的了解，他覺得這當中一定又發(fā)生了什么變故，于是他趕緊向黃權(quán)建議：“圣人賢者都懂得抓住時機的重要性。當年秦國就是在趙國發(fā)生災害的情況下才能贏得長平之戰(zhàn)。眼下管駱鈞突然撤兵，一定是敵軍突發(fā)變故。丞相應該抓住這個時機，派兵攻打隴右軍。我們的心腹大患不久便可以除去。”

黃權(quán)部分采納了他的意見，他讓作為秘密盟友的郭略發(fā)動對隴右軍的攻擊。郭略告訴黃權(quán)，自己兵少需要支援。黃權(quán)并不信任郭略，手下第一謀士朱悌（孝溫）告訴黃權(quán)：“我有辦法讓郭略臣服于我們?！庇谑撬徒o鮑范寫了封信。他在信中告訴鮑范：“郭略之前大敗，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算聯(lián)合黃權(quán)了。不出意外的話一定也聯(lián)系了隴右軍。鮑將軍既不接近我們也叩不開隴右軍的大門。只有身后四面楚歌的天道教名義上還有聯(lián)系。我實在是擔心將軍支撐不過今年秋季。現(xiàn)在隴右軍內(nèi)亂，“隴右四將”折損三位，無暇顧及郭略，郭略現(xiàn)在又兵少，正是將軍消滅仇敵的大好機會。對于隴右軍，您只需要用利益拉攏，他們就不會與您為敵。如果將軍擊敗郭略，朝廷愿拜將軍為驃騎將軍。并出兵協(xié)助您取得勝利。您的朋友也許對我有些誤解，恕不能進見?！?/p>

鮑范收到信后沒告訴王傳。然而王傳有所發(fā)覺，他就提醒鮑范不要進攻漢中。他們的兵力不能保證能夠攻克那里。即使奪取漢中，面對兩大軍事集團，他們也守不住。只會成全了別人。

此時盧興對雷隗終于忍無可忍，他發(fā)動兵變關(guān)押了雷隗。之后便派兵攻打武陸。武陸的郭略得知盧興反叛后嚇得一哆嗦。就在這個時候，之前叛逃到郭略麾下的王玄（四理）準備再次逃跑。郭略得知后緊緊抓住他：“先生是平西將軍（龐建）舊僚。您一定有辦法讓將軍救我于危難。請先生不要在我危難的時候拋棄我。”

王玄這些日子以來確實受到了郭略的熱情款待，而他也確實被郭略打動。他告訴郭略：“將軍確實比龐將軍能聽諫言。而且也收留了我。那我就得罪龐將軍為您獻上拙計吧。在盧將軍眼里，他最恨的是宦官和龐將軍，而不是您。以他的才智，他能夠理解您只不過是個中間的工具而已。您既然無力阻擋他，那為什么不順勢而為，協(xié)助他呢？您雖然沒有兵將，但糧食充足。而且您手握詔書用有巴蜀兵權(quán)這個誘人的潛力。您既然可以與龐將軍商談合作，那么也可以與盧興合作。至少還可以保命，若您命中有富貴，那自然會就此機會騰飛?！?/p>

郭略趕緊給盧興寫信，誠懇地表示自己并沒有加害他的意愿。一切都是龐建的陰謀。郭略告訴盧興，自己也是受于脅迫，如果盧興愿意與自己合作，那他立即切斷對隴右軍的糧食援助，全力支持盧將軍。并且告訴盧興，他愿意與盧興一起共治巴蜀。

盧興在看完信后也產(chǎn)生了猶豫，他傾向于直接吞并郭略以絕后患。但在沿途看到了很多去打算前往漢中支持郭略的義兵所以產(chǎn)生了疑慮。郭略經(jīng)營這里多年，在漢隴與蜀地間架橋修路。民眾都支持他，就連蜀地的民眾也自發(fā)組織義軍支援漢中。如果這時巴蜀的正規(guī)援軍出現(xiàn)，那他就將四面楚歌。所以他接受了郭略的建議與郭略和解。

郭略立即切斷了隴右軍的糧食援助。盧興隨即進攻天水。安西軍舊部得知后又紛紛叛離加入了盧興，連撫遠將軍施錦（梁布）的一些舊部也加入了他。盧興實力迅速壯大。隴右軍內(nèi)部的大戰(zhàn)瞬間爆發(fā)。盧興在交戰(zhàn)的同時還不忘四處尋找名將管駱鈞（天火）希望他能成為這支部隊的領(lǐng)導者。也希望通過他在羌人中的領(lǐng)導力幫助自己擊敗龐建。然而，管駱鈞拒絕參加隴右軍內(nèi)部的紛爭。

鮑范得知盧興已經(jīng)率軍與隴右軍大戰(zhàn)后，立即趁這個機會親率大軍進攻漢中。漢中有盧興的五千兵力，郭略手中只有兩千義軍。面對鮑范一萬五千人的大軍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這個時候，郭略手下的一位軍侯告訴他：“敵軍跋山涉水，遠途勞頓。末將愿率領(lǐng)五百義兵在茶邑阻擊敵軍，挫其銳氣。”

郭略看著這位八尺高，長相英武的軍侯，正打算搖頭。對方突然說：“三百人。末將原為主公以命相抵。”郭略想的是三百人以及漢中的命運怎么可以與他一人性命相抵。但看他氣勇非凡和堅定不移的氣質(zhì)，他也許真的有辦法：“我給你二百人 ，配足甲胄。兵刃車馬隨你挑選你看如何？”

“定不負主公所望?！?/p>

郭略：“你叫什么名字？”

“末將欒駿（長徳）”這位軍侯回答道。郭略望著這位無畏的將領(lǐng)，抓住了他的胳膊為他的忠誠表示感謝。欒駿（長徳）恭恭敬敬向郭略回敬軍禮。然后便離開了。

欒駿在受命后親自到茶邑偵察，敵軍果然非常疲憊，正在茶邑整備休息。他便讓部隊潛伏下來。等到半夜時，他一聲令下。所有人騎上戰(zhàn)馬突然向還沒來得及設(shè)防的茶邑猛沖過去。他們不擊鼓，不放箭，不呼喊。只是看見敵軍就一擊擊倒。等鮑范軍覺察時，他們已經(jīng)沖進敵軍中，在敵軍的軍營里攪得天翻地覆。欒駿順著輜重車輛率軍一路來到漢水岸邊，發(fā)現(xiàn)敵軍的運糧船此時也?？吭谶@里，于是立即率軍燒了這些船。船只在著火之后有的燒斷了繩索隨江水漂走，有的支撐不住瞬間傾覆。整船的糧食灑在水面上隨波東去。鮑范軍立即組織滅火救援。欒駿便趁亂又殺進殺出。如同在林中探險。鮑范在得知后立即讓人關(guān)閉營寨和城門。欒駿才率軍撤回。

欒駿得勝歸來的消息使得守軍士氣大振。郭略親自為他和他的部下授予獎賞，并晉升他為自己的部將。

隨后，鮑范率軍對漢中展開報復性進攻。但都在欒駿等人的努力下一一挫敗。

同一時期，隴右軍內(nèi)部的大戰(zhàn)正向兩敗俱傷的局面發(fā)展。由于平遠將軍司馬林（茂書）實際上并不全力迎擊，平西將軍龐建敏銳地看到這位默默無聞的將軍正等著不久的將來迎接天子自己成為笑道最后的那個人。而他則面臨著一步步趨于劣勢的局面。于是他趕緊給黃權(quán)寫信。稱在司馬林輪值掌控天子之前，自己想將天子送會鉅京。條件是黃權(quán)派兵援助自己擊敗叛軍。

黃權(quán)答應了龐建，讓陳甘（本度）、皇甫和（中云）、烏軫（壽穎）西出鳳亭和水關(guān)，突襲天水將其攻破。盧興的糧食供應頓時中斷。隨后又遭到了龐建和黃權(quán)軍的兩面夾擊而大敗，向北逃遁。龐建率領(lǐng)隴右軍向黃權(quán)歸降，并將天子交給了黃權(quán)。

此時鮑范就將盧興兵敗的事情告訴給城里的守軍，他告訴守軍，如果隴右叛軍愿意打開城門加入自己的勢力那么他將保全他們的性命。盧興的將士們聽到后軍心動搖。欒駿見情況危急就派人趁著鮑范不能完全包圍漢中的機會給郭略送去了一封訣別信。郭略再次被欒駿的忠誠感動。但也知道自己將無力回天。一想到自己一生的仕途和經(jīng)贏將化為烏有，只剩下武陸，那個他開始自己夢想的地方。然而此時的敵人遠比當初強大得多。他一夜之間頭發(fā)全白。整個人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當初站在漢中城上那位懷有雄心壯志威風堂堂的虎賁將軍，如今已成了一蹶不振死氣沉沉的白發(fā)老頭。他心灰意冷，打算把自己的小兒子送往鉅京作為人質(zhì)，換取黃權(quán)派兵支持。他這么做也同時宣告自己將退出爭霸，歸附于黃權(quán)勢力。

王玄本打算南下巴蜀避難，但得知郭略的安排后趕緊制止了他：“將軍千萬不可這樣行事，我聽說您的長子已經(jīng)在鉅京，您將剩下的另一個也送去，您又在隴漢地區(qū)享有盛名，連巴蜀民眾都翹首企盼。您將全部都寄托在別人身上，如果對方對這些地區(qū)保有野心或?qū)δ兴鶓岩?，那您的家族恐怕將遭受浩劫?！惫月犕牦@得站起身來回踱步。

王玄：“與其您送出您的全部，不如邀請黃權(quán)勢力過來。您在自己的“家”中黃權(quán)也不能加害于您?！?/p>

郭略：“先生，您又一次救了我?！惫栽俅蝸砘仵獠剑胱尡镜孛砍鍪光牼?，但總覺得不妥當，在他的心中王玄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他所拋棄的平西將軍龐建此時應該就在鉅京。郭略又不忍心難為王玄。王玄也看出郭略的難處他理解郭略，同情郭略：“將軍，就讓我去鉅京吧。”

王玄來到鉅京邀請黃權(quán)出兵協(xié)助郭略。投靠到黃權(quán)陣營的虞琰（文翔）就問王玄：“我們看到了郭將軍的書信，言辭懇切。我們也從心中感受到了郭將軍的沉痛心情。我們?yōu)樗壳暗慕】禒顩r十分擔憂。他最近還好嗎？”

王玄：“已經(jīng)白了頭發(fā)，人也沒有了精氣?！?/p>

虞琰便私下告訴黃權(quán)：“我聽說人經(jīng)受了重大打擊，再沒有了精氣，那就會損害健康。如果是年過五十的人發(fā)生這種情況那估計就會影響到壽命?，F(xiàn)在正是這樣的一個時機。我聽說郭略對他的長子郭純（玄清）不是特別關(guān)注，但在您這里卻受到您的厚待，我們可以派一位精干的將軍率領(lǐng)部隊將郭純（玄清）護送回漢中。郭略一死，我們就實際掌控了隴漢地區(qū)，甚至是巴蜀?！?/p>

黃權(quán)接受了這個計劃，同意與郭略結(jié)盟，派皇甫和（中云）率軍一萬南下支援漢中。

王玄在歸來的路上正好遇到了率軍歸降的平西軍。他主動拜訪了將軍龐建。龐建見到這位昔日的幕僚，既沒有粗暴對待，也沒有羞辱。相反，他對王玄還有一些理解和尊重。他告訴王玄：“我當初沒有聽先生的話性命不保。不管過去經(jīng)歷了什么如今又得重逢……”龐建的情緒有些控制不住，“侍其主，謀其事……我已經(jīng)退出了。先生看來還有要做的事。去做你想做的吧?！?/p>

王玄在與龐建告別后內(nèi)心非常感動。但他也為漢中十分擔心。也許漢中的隴右叛軍隨時都會倒戈。

讓他沒想到的是，欒駿竟然堅持到了援軍的到來。這讓皇甫和與王玄都感到不可思議。漢中守軍在欒駿的帶領(lǐng)下不但數(shù)次擊退了鮑范的進攻，還挫敗了兩起兵變。目前仍十分堅定地在與鮑范對峙。

皇甫和率軍到達戰(zhàn)場后就寫信調(diào)停雙方停戰(zhàn)。鮑范見第三方也加入了漢中爭奪戰(zhàn)，自己原本準備的糧食在欒駿的襲擊下?lián)p失了一半，也撐不了兩個月，于是便借皇甫和之言率軍撤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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