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亡之手

自由

歸于寂滅

譯者：fatman

校對：午夜開工領主

? ? ? ?“好了嗎？”蓋洛爾一邊詢問格里夫，一邊朝他跛行而去。這年輕人正在煙霧繚繞的走廊中忙來忙去。"我們能走了嗎？"

? ? ? ?“我們，啊，我們，阿斯塔特大人，”他的頭因喘氣而上下晃動著。“我是說，我們大概可以?！备窭锓蛑钢C坪的方向。“他們問真能順利起飛嗎，老實說，我不知道。運輸機已經(jīng)嚴重超載——”

? ? ? ?蓋洛爾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澳阌涀?，這由不得你做決定。如果我們死了，也不怪你。”

? ? ? ?格里夫眨眨眼?！斑@并不是很能讓人放心?！?/p>

? ? ? ?“本不該這樣的?！鄙w洛爾看向遠處，朝著迪萊克托防線上已經(jīng)撤離的區(qū)域?；颐擅傻墓饷哪莻€方向照入，映射著遠處戰(zhàn)場上的爭斗?！叭魏蜗肓粝碌娜硕伎梢粤粝?。如果他們走運，他們會死?！边@句在墻與墻之間回響的話。

? ? ? ?“那，不走運呢？”格里夫握緊了激光槍，關節(jié)發(fā)白。

? ? ? ?蓋洛爾看向他?！澳銘撀犝f過戰(zhàn)帥帶到泰拉的恐怖東西。那些來自夢魘的生物。它們會對生者死者做什么?！?/p>

? ? ? ?“是的。”格里夫猛咽一口?！暗俏也恍拍切┕适??！?/p>

? ? ? ?“那就是你的第一個錯誤。不管你聽說了什么……現(xiàn)實比你想象的還要可怕。”他聞了聞空氣，無視了士兵臉上的驚恐?！扮鳂凡辉谶\輸機上。告訴我她在哪里?！?/p>

? ? ? ?“她，呃，她在城垛附近，正在整理行李。”

? ? ? ?“誰在保護她？”

? ? ? ?“我……”格里夫呆掉了下巴?！芭叮踝?，我沒想說——”

? ? ? ?士兵還沒說完，一聲女人的哀嚎穿過通道，蓋洛爾罵出一聲詛咒。他一瘸一拐地跑去，詛咒著故障的盔甲。

? ? ? ?“快去運輸機！”他回頭喊出命令?！暗任一貋砭推痫w！”

? ? ? ?蓋洛爾沒有確認格里夫有沒有遵從命令。他不喜歡和這些凡人共事。有些人確實紀律嚴明，遵從命令。但有些人只會在危急之時馬虎大意。

? ? ? ?他沒時間也沒興趣照顧格里夫和其他士兵。他的主要任務——戰(zhàn)斗連長伽羅的最后命令——是保護幼發(fā)拉底·琪樂的生命。他愿為此犧牲。

? ? ? ?“琪樂！”他抵達了外層城垛，呼喊著她的名字。武器安置點、加強點和路障無人問津，只有來自遙遠冰山的寒風在此停留?！翱斐鰜?！”

? ? ? ?他聽到一聲壓抑的抽泣，發(fā)現(xiàn)琪樂躲在一處火炮穹頂?shù)膹U墟里。她擠在破石墻的掩護中，盯著堡壘腳下遍是廢墟的廢土。

? ? ? ?“快走。”他命令道?！拔覀兊米吡耍?！”

? ? ? ?“你看見他了嗎？”琪樂無視了他的話。“赫利格，看！”

? ? ? ?蓋洛爾聽見了一道聲音——一聲沉悶、巨大的爆裂聲，像是石頭裂開一樣——他自動地緊張起來。他認識這種聲音：陶鋼盔甲的碎裂聲。

? ? ? ?他窺探下面的戰(zhàn)斗，胸口痛苦地一緊。他看見伽羅挨了一記重擊，倒在地上，蓋洛爾發(fā)出一聲怒吼。當他意識到，攻擊伽羅的那個慘白的枯瘦巨人只可能是原體莫塔里安，蓋洛爾的憤怒變成了震驚。

? ? ? ?“基因父親？”他喃喃道，“我不敢相信那是……他?！?/p>

? ? ? ?“那就是他?！辩鳂缝o靜說道，“那就是當荷魯斯勝利時，他們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 ? ? ?“如果荷魯斯勝利的話。”蓋洛爾一邊反駁，一邊平息自己的疑慮，避免它們在心底扎根。他抓住琪樂的胳膊，準備把她拉開，但琪樂定在原地。他發(fā)現(xiàn)他無法移動她，除非琪樂自愿離開。這怎么可能呢？

? ? ? ?女人朝伽羅點點頭，痛苦地喘息著，伽羅正在承受死亡之主的巨鐮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莫塔里安會殺了他?！?/p>

? ? ? ?“是的?！鄙w洛爾承認了這可怕的事實。他壓根無法移開視線，仿佛這么做就是最令人不齒的懦弱行為。

? ? ? ?我們將看著納撒尼爾·伽羅死去，他自言自語道，我們必須被迫地見證這一幕。

? ? ? ?下方廢墟和鮮血組成的競技場中，曾是莫塔里安的造物全然一新，他長出巨大的惡魔之翼，振翅揮舞，遮蔽了伽羅倒下的地方。閃亮的瘟疫蠅云在他們周圍瘋狂鳴叫。

? ? ? ?蓋洛爾緊張起來，他害怕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害怕當原體結束黑暗暴行時自己將會見證的場景。一位隕落冠軍的尸體？或是更可怕的什么東西？

? ? ? ?“伽羅為了引開叛軍，自愿獻身。”蓋洛爾說道，他終于打破了這絕望時刻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咒語，“我們必須逃走，否則他的犧牲毫無意義。”

? ? ? ?琪樂站起身，扭頭移開視線——但不是朝著蓋洛爾，也不是朝著通往停機坪的道路。她看向相反方向，朝著戰(zhàn)線遠方帝國皇宮的尖塔和高樓。

? ? ? ?蓋洛爾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八呀?jīng)走了，幼發(fā)拉底?！?/p>

? ? ? ?“不?！彼：卣f道，“還沒有?！?/p>

? ? ? ?劇痛，深刻陰晦，如同籠罩在他身上的污濁不堪的黑暗。

? ? ? ?世界在收攏，從整片戰(zhàn)場縮小到一座競技場，縮小到一條破路上的一個血點。納撒尼爾·伽羅在此倒下——黃昏突襲者，死亡守衛(wèi)，游俠騎士——隨著強化心臟的每一次雙重跳動，他正在逐漸死去。

? ? ? ?暗色的生物工程強化后的血液，太過暗紅幾近黑色，在他周身匯成一灘，聚在他的皮膚里。伽羅看著它染過手甲的掌心，染過身下的泥石。

? ? ? ?他在嘴里嘗到了它濃郁的銅鐵味，感受著基因偵測器官拆解液體基因結構、篩選記憶鏈時的灼熱。它會把他淹沒在自己的回憶里，除非他能打斷這個過程，但移動，哪怕是呼吸，都像是在他胸口插上一座匕首森林。

? ? ? ?伽羅了解痛苦。他在接連不斷的戰(zhàn)爭中將其作為同伴。但從未如此。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折磨。

? ? ? ?“我會了結這一切。”死亡的聲音傳來，“你將受苦，你將重生。”人類收割者靠近伽羅，他的每句話語都像是墳墓中吹出的寒風，每句話語都會在黑色蠅云的劇烈嗡嗡聲中回響。“但首先，你必須被消滅。”

? ? ? ?伽羅試圖找回說話的力氣，啐出他深入骨髓的蔑視，但他做不到。

? ? ? ?然后，另一個聲音為他代言。“不，”圣人的低語順著金色的絲線落入他的腦海，那絲線細微但堅不可摧。“還沒到時候。”

? ? ? ?一種他曾感受到的太陽溫暖浸透了全身。伽羅的痛苦消退了，痛苦浪潮被抽離、驅逐。一股來自血肉束縛之外的力量涌入他的肌肉，強化了他的神經(jīng)。他動了動。他再次起身。

? ? ? ?幾秒前看起來還是無計可施，如今勢在必得。他咬緊牙關，眼中的蔑視熊熊燃燒，受傷的游俠騎士擁抱了這股全新的激烈力量，再次站了起來。

? ? ? ?伽羅低頭看了看滿是鮮血的手甲，一瞬間，他看見琪樂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仿佛又回到了那時的堡壘里。她的觸碰仍然貼在他的身上，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琪樂在重塑他。她在為某個比他們二人更為強大的存在充當導體，將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注入他的身體。

? ? ? ?他變得像她一樣。在這短暫的時間內，伽羅成為了某個超凡存在的化身。

? ? ? ?他周圍的黑暗褪去了，隨著一聲沉重的踐踏聲，人類收割者做了一件死亡守衛(wèi)極少做的事情——他一步步后撤了。他的蟲翅抽搐著，空洞兜帽下的那張憔悴臉龐滿是憤怒和困惑。

? ? ? ?“你無法抵擋我。”原體嘶聲道。

? ? ? ?“我能?！辟ち_用一聲憤怒的咆哮作為回答，從塵土中抽出自由，斬擊化為一道藍色的弧光。“我會，也必須如此！”他呼喊出自己的憤怒和蔑視，沖鋒向前。

? ? ? ?莫塔里安的猶豫只持續(xù)了一霎那，但足以讓這位嚴陣以待的軍團戰(zhàn)士靠近他，劍刃高擎。

? ? ? ?死亡之主回應以閃電般的速度，寂滅嘶嘶破風，劃出弧形，戰(zhàn)鐮的銹蝕金屬撞上了動力劍，聲如雷震。

? ? ? ?藍色的火焰在兩兵相交處爆發(fā)，在破敗的大地上投下跳動的影子。莫塔里安向前挺身逼近，但伽羅不為所動，屹立不搖，竟能以力抗衡。

? ? ? ?不可能。游俠騎士不過是戰(zhàn)線上的普通一員，相比凡人更強壯有力，但絕不可能與原體匹敵。莫塔里安本應可以一招將伽羅斬為兩半，不止如此，伽羅早就應該死去。

? ? ? ?但他卻站在這里，與莫塔里安兵刃相交，不分上下，仿佛原體在與另一個自己相戰(zhàn)。

? ? ? ?一聲尖銳、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穿過那群腫脹潰爛的黑色昆蟲，它們的反應就像某只活物一樣。它們從伽羅身邊退卻，仿佛被一道看不見的力量驅逐，不少昆蟲化為飛灰，其他則四散逃離。這位軍團戰(zhàn)士體內的什么東西是對蠅王的毒藥，對惡魔本質的宿敵。

? ? ? ?莫塔里安深吸一口氣，他干枯的嘴唇嘗出了這東西。

? ? ? ?巫術。

? ? ? ?巫術。伽羅的虛弱光暈中散發(fā)著靈能痕跡的燃燒金屬味道——但并不只來自于這名軍團戰(zhàn)士。

? ? ? ?不，這名游俠騎士不是靈能者，他的靈魂生來就缺乏鏈接非物質界的神秘鑰匙。這股力量來自別處——別人。

? ? ? ?莫塔里安依舊在熟悉慈父之印賜予的全新超自然感官，但他的直覺足以推斷伽羅力量的來源。

? ? ? ?“你的圣人無法拯救你，”他低吼道，他將注意力轉回到兵刃格斗上，“你已經(jīng)是行尸走肉，納撒尼爾。”

? ? ? ?“在那一點上，大人，我們都一樣?！辟ち_的雙眼閃耀著怒火。

? ? ? ?原體爆發(fā)了一聲空洞、刺耳的大笑，“真是個冥頑不靈的笨蛋，連長。你的心靈如此頑固，你的血肉如此脆弱！”他揮舞戰(zhàn)鐮，金屬再次互相撞擊，“你拒絕了偉大，拒絕了不朽！你曾對我和我的軍團立下誓言，卻又因為你自己的懦弱和恐懼背棄誓言！”

? ? ? ?“我從未打破我的誓言！”伽羅反駁道，“你背叛了帝皇！”

? ? ? ?“不，我的孩子。這里只有一個叛徒。”面具之下，莫塔里安咧嘴一笑，“你總是將自己置于他人之上，只因你的出身。你認為自己更高貴，因為你出生在這顆星球之上。因為身為泰拉人，令你與我的父親更為接近。不是嗎？但那毫無意義。”他譴責著這位剛愎自用的戰(zhàn)士，毒液在他的咽喉中沸騰，“我的誕生之地毫不重要，我在巴巴魯斯上重生，我的養(yǎng)父是與此地的父親一樣是個怪物。死亡守衛(wèi)在那個世界的劇毒花園中成長，只有他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忠誠……”他朝著泰弗斯和瘟疫戰(zhàn)士方陣點點頭，“我輩中每一個殘存叛徒都會被消滅，屆時，舊日之遺將被蕩滌。”

? ? ? ?“你……傷透了我的心。”伽羅的眼睛黯淡了?！拔以笧槟阕鋈魏问虑?，莫塔里安，只要你沒有背叛我們。但你已經(jīng)變成了謊言，還將我的兄弟們帶向毀滅！你就是你一直以來痛恨斥責的東西！你欺騙了自己，軍團為此付出代價！”

? ? ? ?他們的兵器一同脫離接觸，發(fā)出一陣顫抖的哀嚎，二人環(huán)繞對峙，尋找突破口。

? ? ? ?“你以為你了解我？”莫塔里安搖了搖頭，“你所經(jīng)歷過的最絕望的恐怖，在我痛苦的地獄中也不過是一粒微光。我曾見過最黑暗的陰影中潛藏著什么。我曾在死亡的邊緣對抗混沌！”

? ? ? ?“我相信你，”伽羅沉重地呼出一口氣，說道，“但你依舊無視真相，基因之父。你怎能一邊宣稱棄絕巫術，一邊和亞空間深處的東西簽訂契約？你背叛了泰拉、軍團、帝皇……你還背叛了你自己?！?/p>

? ? ? ?“殺了他！”泰弗斯站在一根倒塌的立柱上，發(fā)出咆哮。他朝天揮舞著他的人斬鐮刀。“殺了那個軟弱的叛徒！讓它死！”

? ? ? ?“讓它死！”莫塔里安的可怕戰(zhàn)士們敲打著他們的武器，構成一場銹蝕金屬的喧嘩，重復著旅行者的要求。

? ? ? ?讓它死讓它死讓它死讓它死

? ? ? ?他耳邊的低語也加入了這片合唱，莫塔里安知道，這是亞空間傳遞給他的聲音。慈父的指引之手推動著他完成最后一步。

? ? ? ?他怒視著他以前的這位戰(zhàn)士，清楚地看到這一刻一直在他的道路上，等待著他前來相遇。

? ? ? ?莫塔里安走過的每一步——巴巴魯斯上對霸主養(yǎng)父掀起反叛，與日后成為旅行者泰弗斯的那個人之間動蕩不已的兄弟情誼，與基因父親的重聚，還有最后在納垢祝福下死亡守衛(wèi)的重生——一切的一切都早已注定。每一步都會一片接著一片地剝去莫塔里安一直告訴自己的那些謊言，直到再無謊言。

? ? ? ?游俠騎士早已預定在今日將死去，他的命定之死也昭示著莫塔里安的命中注定的絕對真理的開花結果。伽羅是原體與大轉變之前的軍團的最后聯(lián)系，象征著他的那最后一小片人性。它必須灰飛煙滅。

? ? ? ?讓它死

? ? ? ?“我會的。”他發(fā)誓道，積蓄力量，準備致命一擊。

? ? ? ?戰(zhàn)鐮的破敗巨刃劃過煙霧，化為一道臟污鋼鐵的弧線。這把詛咒武器躍動著慈父的腐敗祝福，軍團戰(zhàn)士的絕望掙扎終歸成空。

? ? ? ?即使圣人的堅毅加持在身，伽羅還是無法阻擋寂滅的落下。鐮刀擊碎了游俠騎士的寶劍，將自由斷成兩半。

? ? ? ?莫塔里安的武器穿透了軍團戰(zhàn)士的最后幾層盔甲。鐮刀的尖端刺入骨肉。它找到了伽羅的主心臟，刺入其中，一刀兩斷。

? ? ? ?致命一擊，鮮血涌入胸腔，伽羅身體一僵，疼痛到達頂峰。忠誠的戰(zhàn)斗連長伸出一只手，顫抖著抓住鐮刀，他的手甲嘶嘶作響，陶鋼在腐化金屬上燃燒著。

? ? ? ?利刃楔入戰(zhàn)士的胸口，莫塔里安任憑寂滅的重量壓迫伽羅跪下。毒物的黑色紋路正在咬入游俠騎士的戰(zhàn)甲，經(jīng)由鐮刀與血肉的接壤處滲入血管和神經(jīng)。

? ? ? ?原體看著死亡的陰影在伽羅身上蔓延。這一次，他不會再起。

? ? ? ?伽羅被釘在血染的廢墟上，隨著植入物和重要器官逐漸壞死，他的身體不斷震顫。他的增強骨肉——帝皇的科學賜予他的最強大的武器——已經(jīng)失去不朽。他的終焉即將到來。誰也無法阻止。

? ? ? ?之后會是什么？深淵的黑暗？或是生命之光衰退時的某種閃耀、升華的純潔時刻？

? ? ? ?令伽羅驚訝的是，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他發(fā)出一聲濕潤、殘缺的輕笑。他明白自己的使命了。一切都豁然開朗。

? ? ? ?“你……知道的，”伽羅擠出最后的話語，“等我死了，莫塔里安……你的人性也隨之逝去。”

? ? ? ?“此吾所愿，”原體握緊了寂滅的握柄，緩緩道來，“我沒有這些困擾了。”

? ? ? ?“撒謊，”伽羅從滿是鮮血的呼吸中喘氣道，"我知道……真相。深藏在你的心里。你一直都在……對自己撒謊。”他咬緊牙關，發(fā)出一聲苦笑?！霸谶@一刻……你種下了失敗的種子。”

? ? ? ?莫塔里安僵在原地，猶豫不決，伽羅的話在他的腦海里回響。即使現(xiàn)在，在死亡邊緣，戰(zhàn)士的話還是無法逃避。無法否認。

? ? ? ?在瑪麥克斯堡壘的斷壁殘垣高處，一道白光閃過，噴射器的隆隆鼓聲如同號角一般響亮。

? ? ? ?一艘?guī)б碜訌椧话愕娘w行器沖出停機坪，在堡壘的倒塌樓層周圍拐了個彎。泰弗斯發(fā)出無言的尖叫，地表的每一把拋射武器一齊開火。

? ? ? ?集結的死亡守衛(wèi)大軍對著飛機交叉射擊，向天空嘔吐無膽汁火焰和致命噴射物。沉重的運輸機穿過煙霧，嚴重過載的引擎嚎叫著將飛機推向天空，縱橫交錯的導彈尾跡和灼熱的曳光彈組成一張網(wǎng)，追逐著它。有些地面火力擦過機身，它猛然轉向，避開可能終結它的致命打擊。

? ? ? ?然后，它終于踩穩(wěn)腳步，抓住牽引力，對抗著重力和阻力，朝著皇宮內廷的遙遠尖塔和裝甲區(qū)域沖去。飛機突破音障，發(fā)出兩聲雷鳴，以超音速飛馳而去。

? ? ? ?伽羅的視野被痛苦模糊了，但他看見了飛機遠去時的銀色幻影。他知道赫利格·蓋洛爾在駕駛飛機帶走幼發(fā)拉底·琪樂和科斯塔加的剩余守軍。

? ? ? ?“她安全了，”他喘息道，“你失敗了，莫塔里安?！?/p>

? ? ? ?不管死亡之主曾有什么計劃，把圣人當作獻給荷魯斯·盧佩卡爾的禮物，把伽羅轉化為戰(zhàn)帥異端大軍的旗幟，現(xiàn)在都徹底落空。

? ? ? ?代價是一位殉道者的生命。我來償還代價，伽羅自言自語道，正如我命中注定的那般。

? ? ? ?這就是納撒尼爾·伽羅的人生引向的使命。這一刻，他將圣人的生命置于萬物之上。這一刻，他拯救了她。

? ? ? ?“不……”莫塔里安的陰寒嗓音化為一聲怒吼，“即使你的死也是對我的妨礙。”

? ? ? ?“是的?！彼⒌?，趁著意識尚未如同血液一般散入饑渴的塵土，凝聚起身體的最后一絲力量?！拔医^不讓你成功，你永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這就是……破誓者的命運?！?/p>

? ? ? ?然后，伽羅用盡最后的力量，把自己拉向巨鐮，迫使刀刃穿過身體，刃尖破背而出，這樣他才能把自己拉近一些。

? ? ? ?近到足以最后一擊。

? ? ? ?他的另一只手里依然握著折斷的自由，伽羅把斷劍刺入了莫塔里安的喉嚨，直沒至柄。毒血噴涌而出，淹沒了原體銹蝕裝甲的頸環(huán)。

? ? ? ?伽羅倒向鮮血染透的泥土，莫塔里安從傷口拔出斷劍，發(fā)出一聲駭人的痛苦嚎叫。他一只手捂住傷口，將血肉拼回一起。這筆直的一擊令他的喉嚨滿是灼熱的膽汁和病態(tài)的膿液，即使身上刻有亞空間之印，原體的新傷也不會很快愈合。

? ? ? ?黑暗緩緩從伽羅的視野邊緣合攏，周身的嘈雜逐漸遠去。他的主次心臟的雙重聲音，一直陪伴他的生命躍動之力，已經(jīng)衰減到一個單獨的鼓聲。

? ? ? ?那聲音開始減慢。

? ? ? ?陽光穿透了天上的銀色微粒，將琪樂的遠去痕跡印成一道不斷消散的閃光。他為圣人感到一陣悲傷。從今往后，她不得不脫離他的陪伴，繼續(xù)前行，背負帝國真理的沉重負擔。最重要的是，伽羅很想抵達她的身邊，延續(xù)對抗混沌的戰(zhàn)斗，但他知道，他無法活著見證下一場戰(zhàn)斗。令他些微欣慰的是，對抗異端的戰(zhàn)爭永不動搖，哪怕將持續(xù)百年、千年、更久。

? ? ? ?死亡臨近，它的陰影籠罩著他。伽羅曾落入這深淵的邊緣，但總能爬回來。

? ? ? ?現(xiàn)在他在墜落，命中注定。心臟跳動的間隔越來越久了，心跳的力量也衰弱了。

? ? ? ?伽羅抬頭望去，雖然他的視野烏云繚繞，他看見了死亡的形象。不論古代的人們稱其為塔納托斯、阿茲瑞爾、冷面收割者，莫塔里安都是死亡的具現(xiàn)。身材枯瘦、頭戴兜帽的原體不是平靜的死亡、高貴的死亡或者榮耀的死亡——他是終末的恐懼，腐朽和毀滅。

? ? ? ?但伽羅的最后時刻不會屈服于他。陰影模糊了周圍的世界，他的內心充滿了蔑視。隨著時間拉長減慢，一道光——一道金色的美麗光芒——在他身前現(xiàn)形。莫塔里安和他的扭曲軍團，廢墟和遠處的戰(zhàn)場，都隨著光芒的越發(fā)強烈而遠去。

? ? ? ?在這耀眼的光芒中，一位身著壯麗黃金盔甲的人形出現(xiàn)了，他仿佛穿過門扉一樣走出光芒。那人穿著流光溢彩的完美金甲，看向隕落的軍團戰(zhàn)士，對上了他的凝視。

? ? ? ?這是真的嗎？伽羅的思想變成了情感和觀感的激流。

? ? ? ?這是我的瀕死大腦產(chǎn)生的最后一絲生命的悸動？

? ? ? ?還是真的是祂？

? ? ? ?相對無言。金色的戰(zhàn)士如同一位父親一樣點點頭，伸出一只手。軍團戰(zhàn)士知道，一旦他接過那只手，一旦他接受且毫無疑慮地真心信奉，終會有一天，他會再度崛起，煥然一新。

? ? ? ?顫抖著，阿爾比亞和泰拉之子，黃昏突襲者，死亡守衛(wèi)，游俠騎士，伸手握住了那只手。隨著這個動作，他看見手甲的金屬、其下的骨肉化為灰燼，散入風中。無關緊要。他的粗糲的實在不再重要。他的靈魂將活在永恒之中。

? ? ? ?他本應該害怕，但這一刻，他興奮不已。只因此刻，他的使命終于完成。

? ? ? ?神皇知曉了他的名字；此外，納撒尼爾·伽羅的職責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