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青年只是輕巧地吐出幾句話語，那只破舊的皮箱便好似一個聽話的三只腳的毛皮細(xì)犬一般自動開啟了。

從箱子里飄出陣陣難聞的霉味，就像堆放了整整三百罐大型鯡魚罐頭一樣讓人的腦袋感到炸裂。

"這是……什么二戰(zhàn)時期沒有被披露過的神秘臭彈毒氣攻擊嗎……咳咳……"

已經(jīng)暴露了真正目的與面目的神父，現(xiàn)在死死地捂住了自個兒的口鼻，伸手便要去按住那件行李箱——作為一名每天要噴至少七次香水，洗三次頭，抹五次護(hù)膚品的重度潔癖癥者，那一陣鋪天蓋地的臭味顯然是極度不可忍受的事物——說得再夸張些，他可不想就這么滑稽地被活活熏死在神圣的教堂里！

于是，綜上所述，他十分迫切地伸出了手。不過，就在他無比艱難地將手夠到行李上時，青年卻用正穿著深紫色限量版古馳樂福鞋的腳，猛然踩在了神甫的手背上！

"啊啊啊?。≡撍赖?，你這雜種難道沒長鼻子嗎！不把它蓋住的話，你也會——草，好臭啊?。。?！"

盡管這位神父顯然是有著優(yōu)秀教養(yǎng)的神職人員，但由是這一直持續(xù)猛烈散發(fā)的刺鼻氣味實(shí)在令人難以承受——在手被青年突然狠狠踩住的情況下，他一直以來的沉著與矜持竟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張口便滔滔不絕地惡罵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神甫，雖說這確實(shí)是很抽象的氣味不假，但出于某些原因，我本人可是完全聞不到它的哦。"

青年很認(rèn)真地聽著神父嘴里吐出那些惡毒而骯臟的話語，然后很靦腆地晃了晃腦袋，神情淡然地將自己的女兒、薇薇安平穩(wěn)地護(hù)在了懷中(即使也身在濃濁的臭氣當(dāng)中，她也睡得很香甜，看上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而一只樂福鞋就這么甚是粗暴地摁在神父戴著金鏈子的手上，直至摁得鮮血橫流也絲毫沒有心慈腳軟的意思——

——————

現(xiàn)在的教堂里，就連圣潔的耶穌身上也仿佛沾上了難聞的氣味。

眼前的狀況，對于這住神父來說可謂十分地棘手。很明顯，對方并不受那倒霉催的臭氣的影響，這導(dǎo)致戰(zhàn)斗的主動權(quán)可以說完全掌握在對方的手上。

嗯，他大抵是覺察得到的。在這個青年的性格當(dāng)中，仿佛有著對于眼前的生命極為蔑視的陰暗一面。盡管他用臂彎護(hù)著自己女兒的樣子確實(shí)是一位[父親]，但眼神之中輕涌著的不屑與冷漠，卻是更加讓人印象深刻的東西。

"這樣發(fā)展下去可不是辦法。"

神父現(xiàn)在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在地轉(zhuǎn)天旋著。鼻子與身子全都在止不住地抽搐著?，F(xiàn)在的這座教堂顯然就是個危險萬分的[毒氣室]——對于我們的這位神父來說，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趁自己的意識還沒失散，必須、必須得做點(diǎn)兒什么！

他這樣想著、懷著十足的想要突破這困境的念頭，將另外一只手里的小刀顫顫巍巍地舉將了起來。

————

——看上去，他也是有著十足的信念的一人。

雖然面對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無間地獄]，小刀還是被其緊緊地攥在了手心兒里。

老實(shí)地說，現(xiàn)在的他看上去著實(shí)是個滑稽透頂?shù)慕巧?。黑色的微卷頭發(fā)完全籠罩在臭氣里幾乎就要萎縮；臉上的雀斑們也因?yàn)槊嫒莸呐で恿吮兜財Q在一團(tuán)——至少從面兒上來說，這位白天還莊嚴(yán)英俊的神父已是"不成人樣"了。

但，正是這樣的他，現(xiàn)在拿起了小刀，用盡氣力地刺向了摁在他手上的、青年的腳。

這是神父所能采取的唯一一種反制的舉動。由于速度太過迅速，這一刀狠狠地扎進(jìn)了青年的樂福鞋里，鮮血立刻從那紫色的鞋子里噴涌了出來——隨后，青年的腳因?yàn)槌蕴鄱鹆税敕帧?/p>

“就是現(xiàn)在！"

神父知道，現(xiàn)在正是關(guān)上那古怪綠皮箱的良機(jī)——盡管也許只有短短的一到兩秒的時間——即使是如此地希望渺茫，他也要盡可能去抓住。

于是，他的手開始發(fā)力。與此同時，綠皮箱的開口，開始迅速地閉合了起來……

然而，就在那綠皮箱即將要合上的一瞬間，青年那原本因?yàn)樘弁炊щx的腳卻先于他一步勾在了行李的提手上，將行李的開口像個彈簧似的猛然崩彈了開去；巨大的力道讓來不及閃躲的神父直接被彈飛出了好幾米開外，而臭氣就在這之間，變得更加濃郁了。

……

"你個婊子養(yǎng)的狗雜種！?。?#34;

只見神父掙扎著支楞起了身子，經(jīng)過剛才那一番搏奕之后，局勢非但沒有扭轉(zhuǎn)，反而向著他不利的方向更加惡化了，這讓這個中年男人的內(nèi)心不禁涌出一股無名的邪火，和如此怒罵對方的沖動來。

然而，這沖動最終沒有化為實(shí)體。

現(xiàn)在的神父，已經(jīng)被這奇葩的臭氣折磨得連張口罵人的氣力也不剩了。不，他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毫不夸張地說，哪怕只要再吸入一丁點(diǎn)，他難不保便要徹底地交待在這里了。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好不甘心?。?#34;

意識開始模糊了，該死的。

今晚之前的自己，大概怎么也不會想到會遭遇到這種情況罷。但是，身為一位神父，他或多或少也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可能遭受怎樣的報應(yīng)，有過一點(diǎn)心理預(yù)期。

簡單來說，他就是個克制不住自己邪念的男人。誠然做了洗滌他人靈魂的神甫，但自己這具靈魂深處的骯臟性，卻是有著永遠(yuǎn)洗不掉的沉重。

啊，該死的。雖然不甘心，但事已至此，自己也只有認(rèn)命了啊……可惜了……

"你是應(yīng)該認(rèn)命，可謂十惡不赦的神父呀。"

青年走到奄奄一息的神父跟前，就像看一個快要被人碾死的蜣螂一般地輕蔑已極。

"嘖嘖嘖。我的這個皮箱所散發(fā)出來的氣味，對于身負(fù)罪惡的黑暗靈魂來說就是足以窒息的毒氣，而如果你的心如澄鏡，足夠坦誠和干凈，便壓根兒就不會聞到。真是可惜呀，原本以為在危難之中救濟(jì)了一個父女的你本該是個好人的，但既然是這樣的話，呼，那就沒辦法了啊。剛才被刀砍中的痛苦，我要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接下來。在耶穌的雕象莊嚴(yán)的注視下，身著白西服的青年抬起了還在流血的右腳，使足了力猛地向神父的肚腹踢去——

"那么死變態(tài)，請你下地獄罷。"

話音未落，神父就像一個劣質(zhì)皮球一般飛了出去，在砸爛了圣父的禮桌后，倚在墻角吐了好幾口老血、頭也完全垂了下去。

這一擊是完全下了死腳的一擊。青年無疑是個狠角色，他并沒有像是"留對方一命"這樣心慈腳軟的想法作為自己的束縛；出于一些原因，對于惡人，他一直奉行著[除惡務(wù)盡]的信條并貫徹著始終——因此，在這一踢過后，神父便是徹底地止住了呼吸。

沒得商量。

而環(huán)繞在這個偌大教堂空間里的毒氣，傾刻間便散去了。整個教堂又恢復(fù)了平靜而神圣的樣子。

——————

在殺掉欲對自己的女兒行不軌之事的神父之后，青年望著那座耶穌像，心中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我可是幫你解決了一個信徒里的敗類啊，怎么謝我？"

青年打趣式地說著，扭頭便看到了神父擺在一旁地面上的兩瓶甜酒。他立刻走了過去，拿起酒看了看成色。

"不得不說，這能和狗屎的味道一較高低的人渣在喝酒上……倒還是挺有品味的。"

與神父靈魂腐敗的臭不同的是，這些酒，確實(shí)在溢出著令人陶醉的香氣。青年剛想打開一瓶來嘗一口——突然，一陣尸體的潰爛味兒又撲向了他的面門。

神父已死。自己的替身已經(jīng)沒有發(fā)出臭味的理由了。

"這狀況有點(diǎn)古怪。"

他微微地皺了皺眉頭，開始尋找起尸臭味的源頭所在。

矛頭，最終指向了那扇起先被神父緊閉著的房門里。青年咽了咽口水，一面是因?yàn)楹闷嫘牡尿?qū)使，一面又是不妙的直覺使然——懷著半是忐忑的心情，他推開了那扇房門。

而眼前出現(xiàn)的那副恐怖而悲慘的景像，足以讓青年——

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