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鹿之上，荒川之下，游魚鳴麓，何處歸途。

01 決裂之夜

“你我許久未見。今日月色如水，你駕戰(zhàn)船劈浪而來，難道是要與我一同賞月？”一人立于荒川湍流之上，抬手便擋住了鬼船的去處。
細(xì)碎的浪聲敲擊著船聲，船上靜默了片刻，跟在大岳丸身后的久次良便有些忍不住了，正想拔出鯨骨。大岳丸怎會不知來人是誰，只留下一句“不準(zhǔn)妄動，等著”，便身形瞬移。久次良還有些發(fā)愣，身后的小妖們以為大岳丸孤身應(yīng)戰(zhàn)去了，便一窩蜂的想往船邊跑，一秒鐘也不想錯過自家少主的英姿。一直立于陰影里的海鳴此時現(xiàn)了身，眼光陰沉的掃了一眼，小妖們便如同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散了，各守其位去了。
水面之上，大岳丸立在荒川之主身側(cè)：“這月色有何可看？”他頓了頓，“我本以為，你當(dāng)明白我的心情?！?br/>荒川之主原本抬眼望月，此時卻側(cè)過身來，眼中神色難辨：“雖是明白，但我也有我該做的事?！?br/>大岳丸一聽便惱了：“為著這個荒川之主的破名號，你便要與我為敵么??？”
荒川之主心中更怒：“我才是要問你如何？為了鈴鹿御前那個女人，你要跟全天下為敵么??？”
“凌淵，你明知道，我。。。我。。。我找她只不過是為了一雪鈴鹿山之恥?！彼闹兄保B說話都結(jié)巴了些。
“別用那個名字叫我?！备≡票卧拢B荒川之主的臉色都陰沉了些，“我如今乃是荒川之主。想動荒川，那也要看我答不答應(yīng)，拔劍吧?！?br/>大岳丸不想他如此便要開戰(zhàn)，他當(dāng)然不想與他為敵。
荒川之主見他半晌未動，眼光掃過他的腰間，心中鈍痛，喃喃到：“是了，你連大通連和小通連都送給她了。三把護(hù)體神劍，去了兩把，你如今又憑什么與我一戰(zhàn)?！?/p>

02.再生嫌隙

隨著綴滿鱗紋的寬袖一甩，黑色的勁風(fēng)卷起荒川之水，化作萬千游魚，直向大岳丸襲去。黑衣金紋的少年鬼神依舊身影未動，腰間的顯明連之劍嗡嗡鳴響，瞬時間光芒大盛，以屏障之姿擋住了游魚的攻勢。
鬼船上的海鳴見少主仍無出手的跡象，而那廂荒川之主的攻勢隱約間也有些放水的跡象，心中生了計較，暗中吩咐了幾句。只見他麾下的若干親兵從船尾泗水而下，潛入荒川深處。
不消半晌，荒川中突然傳出聲嘶力竭的哭喊來。荒川之主神情一滯，低頭往水中一看，鈴鹿山的軍隊(duì)已然在屠殺荒川的眷屬。椒圖以涓流為盾護(hù)著年幼的水族孩童，金魚姬已然負(fù)了傷，卻依舊鎮(zhèn)定的指揮著大群的紅金魚試圖拖延住對面的暗殺者。
他心中怒極，可偏又生出些絕望與失落來，他怔怔的看著對面的大岳丸，暗想：那個心中澄明、眼中帶笑的少年，如今怎會。。。。。。他到底還在期望著些什么？
大岳丸早就瞧見荒川之主神色不對，又急急御水而去，他的眼光糾纏著他的身影，直到看見水底的亂象。他祭起八尺瓊勾玉，一道劍氣逼停了自家的軍隊(duì)，隨即怒斥道：“滾回船上去?！毙⊙齻冸m收了攻勢，卻沉默不語，不愿后退。
海鳴自船上一躍而下，跪在大岳丸身側(cè)，冷聲到：“少主，切不可心軟。借道荒川北入京都勢在必行，水路對我軍而言最為便利，此乃其一。一旦進(jìn)入京都，荒川便是唯一的退路，若荒川不可控，我軍便是腹背受敵，此乃其二。若以荒川之水，掀滔天之勢，吞沒京都，可兵不血刃，一洗我鈴鹿山之恥，此乃其三?；拇ㄖ麟m為舊識，卻早已與京都勢力糾纏不清，如今阻少主之路，絕不可留！”
“住嘴！”大岳丸看向海鳴，極力抑制住怒氣，“帶著你的人滾回船上去?！?br/>海鳴仍固執(zhí)的跪著，一動不動。久次良跟海鳴共事已久，自然知道他的心結(jié)所在，海鳴越是固執(zhí)，只怕少主越是惱怒。他忙搶在少主動怒之前，強(qiáng)拖著海鳴回了鬼船。
“這便是你的打算？”荒川之主的聲音冷的像寒冬的冰，扎的大岳丸心底寒氣遍生。

03.鈴鹿山之變

大岳丸一向是個肆意妄為慣了的，從不屑于解釋，可如今卻腹內(nèi)焚火，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眼前之人看個清楚：“如今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愿意聽我?guī)拙鋵?shí)話。”
荒川之主抬眼掃視周圍，壓低聲音：“長話短說?！?br/>“嵯峨天皇輕信寶藏謠言，令武將坂上田村麻呂討伐鈴鹿山。鈴鹿山所在一向不為人所知，這次卻不知何處泄露了消息，竟讓他摸到山腳下，與我正面對上。雖是個人類，委實(shí)有些能耐，加之我過于輕敵，讓他逃拖。他戰(zhàn)敗之后，又集結(jié)了許多陰陽師卷土重來。我擔(dān)心鈴鹿山受戰(zhàn)火牽連，另擇了對戰(zhàn)之處，又將大通連和小通連托付給鈴鹿御前，借她之力，庇護(hù)鈴鹿山。她是鈴鹿山的守山之神，與我又是總角之交，我從不曾想到她會背叛?！贝笤劳枵f到此處，眼尾泛紅，“坂上田村麻呂以陰陽師拖住我，待我收到消息趕回鈴鹿山之時，”他頓了頓，聲音哽咽，“本不是秋日，可遠(yuǎn)遠(yuǎn)看著，鈴鹿山滿山滿樹竟如紅葉一般。為逼問莫須有的寶藏，山中小妖已被屠戮殆盡，連靈智未開的都不曾放過。我怒極失控，欲大開殺戒，鈴鹿御前卻以我的兩把劍為屏障，保下坂上田村麻呂，退回京都。此血海深仇，若不叫京都伏尸千里，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荒川之主不曾想內(nèi)中盡有這樣的陰私：“我只聽說鈴鹿御前傾心于坂上田村麻呂，你心有不甘，率部作亂，召來大軍討伐。鈴鹿御前念及故交，數(shù)次為鈴鹿山求情，才保住一干無辜生靈?？赡悴凰蓟谶^，又糾集部下，妄圖挑起戰(zhàn)事。原本我是不信的，可去信數(shù)封，如石沉大海?！?br/>“你來過信？可我從未收到過。你如何送的信？”
“如同往日一般。”荒川之主抬手結(jié)印，一尾小小的青魚從結(jié)界中生出，額上有個淺淺的淵字，”我將言靈化作青魚，若是送信受阻，我當(dāng)知道才是，可每封信都確確實(shí)實(shí)送達(dá)了才對。有誰能瞞住我截了信，難道是她？”
“除了鈴鹿御前還能有誰，這言靈送信之法，當(dāng)初還是她教與我們的！”大岳丸驀然想起那個被血浸濕衣襟的神女，面目猙獰，她最后說了些什么來著。啊，是了，她說：“大岳丸，你不是看重鈴鹿山么，我便要鈴鹿山血流漂杵。你不是喜歡臨淵么，我便要荒川生靈涂炭。你與他必定兵戎相見，你覺得荒川和你，他會選誰？我心悅你，你棄之如敝履，愛而不得之苦，我要讓你感同身受！”

04.既定的命運(yùn)

“臨淵，是是非非我均已言明?！?br/>“嗯，我懂。”
“你我一戰(zhàn)，終不可免么？”
“是。”
“若只有你，沒有這荒川的蕓蕓水族，你可愿。。?！?br/>“我愿，且甘之如飴。”
“如此便好，我心亦然?！?br/>兩道身影從水底纏斗至空中，荒川仿佛感受到了憤怒，滔天的巨浪洶涌不止。暮靄沉沉，閃電一簇簇劈向巨浪深處，震耳的雷鳴嚇的河底弱小的水族癱軟了雙腿。
荒川之主從不離手的那把折扇早已化作利劍，裹著極寒的水汽，劍鋒所到之處，刺的顯明連的屏障微微開裂。大岳丸見他劍勢逼人，便以攻為守，八尺瓊勾玉引著雷電轟鳴，直直擊向他?；拇ㄖ魃陨酝撕螅讣庖粩Q，層起的巨浪便一疊疊的擋在身前。見雷鳴破不開浪涌，大岳丸收了顯明連的結(jié)界之力，反手召喚出無盡劍域，無數(shù)把凜冽的劍指向一處，破空而去?；拇ㄖ髯匀桓惺艿搅藙?，他卻撤了巨浪，棄了防守，黑色的妖氣在他的身側(cè)沸騰，漸漸凝出形態(tài)來，一尾巨大的青魚游弋于空中，稍頃那青魚便以迅猛之姿襲向大岳丸。
鬼船上的鈴鹿山小妖和荒川底的水族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主君以殺招對殺招，以命搏命。明明是至死方休之局，驚天動地之勢，可從頭到尾，那年輕鬼神的臉上都帶著笑意，荒川之主也緩和著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不知情的人，只怕還以為是相好的少年切磋廝鬧罷了。
一邊是萬劍穿心，一邊是巨妖吞噬。
荒川之主靛青色的襟衣上已浸染血跡，可他依舊身子挺拔的站著。大岳丸仍同妖氣所化的青魚斗在一起，也是負(fù)傷累累，力有不逮。海鳴見大岳丸落了下風(fēng)，又有些蠢蠢欲動。一旁的久次良立刻攔下他，低聲道：“你還沒看明白么？別摻和！少主不會有事?！?br/>荒川之主強(qiáng)行咽下口中幾將翻騰而出的鮮血，又深深的看了眼與青魚糾纏在一起的少年，心中幾番掙扎，半響才轉(zhuǎn)身喚道：“藏了這么許久，還不出來么，金魚姬？”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