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給在最前線戰(zhàn)斗的精銳的最新式軍刀。刀刃上的電光炸近戰(zhàn)用武器劃過虛空，彷佛要斬裂沙塵。四零式戰(zhàn)術(shù)刀是開，半球狀物體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

????失去頭部的機械生物停止行動。數(shù)秒后，圓筒型身體倒在沙地上，爆炸。先行化為殘骸的其他兩臺被卷入其中，一同碎成金屬片散落周遭。

????爆炸聲與熱風(fēng)消散后，只剩下沙漠特有的風(fēng)聲。

????沙塵逐漸散去，人形身影浮現(xiàn)。柔和的身體曲線、纖細(xì)緊致的腰部、從下擺寬大的裙子底下伸出來的修長雙腿，由此可見，是成人女性的身影。

????正確地說，那人不是「成人」，也不是「女性」。她并非人類，也沒有生物學(xué)意義上的性別。寄葉型人造人二號B型，通稱2B。屬于戰(zhàn)斗特化機種。

????人類已經(jīng)離開地球很長一段時間。外星人的侵略逼得人類不得不逃往月球。目前地上已經(jīng)變成外星人的手下機械生物，和以殲滅他們?yōu)槿蝿?wù)的人造人的戰(zhàn)場。

????2B收起軍刀，對身后的存在說：

????「這樣就沒了？」

????停留在離地兩公尺左右處的物體響應(yīng)她的詢問，緩緩下降。是叫做「輔助機」的隨行支持裝置。擁有立方體狀的頭部及大小四只手臂，主要于空中移動，但也能在水中活動，具備針對敵性個體發(fā)動遠(yuǎn)距離攻擊、分析狀況、通訊、負(fù)傷時的應(yīng)急處置等支持寄葉型人造人的各種功能。

????「肯定：無線存取點半徑五公里內(nèi)，無敵性反應(yīng)。」

????「是嗎。」

????2B輕聲呢喃，走向比自己高了那么一點的金屬制箱子。無線存取點偽裝成人類文明的遺物「自動販賣機」，是用來與司令部通訊和確認(rèn)周遭情報的「重要設(shè)施」。

????不曉得他們是不是知道這一點，無論是廢墟一角，還是沙漠的正中央，機械生物找到無線存取點就會聚集而來，有如群聚在地上的果實旁的蟲子。

????因此，寄葉隊員在地面收發(fā)郵件、取得周邊的地形情報時，必須先排除無線存取點旁的機械生物。這已經(jīng)可以說是使用無線存取點的步驟之一。

????做完這個固定步驟后，2B終于可以完成原本的目的。她在郵件一覽里選擇最新的那一封，開啟郵件。在視線掃過送信人及「極秘」兩字，接著轉(zhuǎn)移到內(nèi)文時——

????「2B！」

????名為9S的九號S型，像偷襲似的突然出現(xiàn)。9S雖然是寄葉型，卻跟擁有成年女性外表的2B不同，外型參考人類少年制成。

????「司令部傳來的郵件嗎？」

????「沒什么?！?br>
????2B簡短地回答，拼命掩飾內(nèi)心的動搖。

????「比起這個，為什么？」

????「咦？2B，什么為什么？」

????「離任務(wù)開始，應(yīng)該還有一段時間?！?br>
????由于輔助機通知她收到了新郵件，2B便比預(yù)定時間提早前往無線存取點。雖說跟機械生物交戰(zhàn)花了點時間，她本來計劃在9S抵達(dá)前看完郵件。

????「呃，因為通訊官小姐說你在跟機械生物交戰(zhàn)……我想說來支援你?！?br>
????「不需要?！?br>
????2B輕輕搖頭，想拋開無法分辨是焦慮還是著急的什么東西。

????「看得出來?！?br>
????9S夸張地聳聳肩膀。她知道自己想拋開的東西是什么了。曾經(jīng)有過的對話、曾經(jīng)有過的行動，那些累積起來的記憶醞釀出的事物。

????「算了，我們也順利會合了，前往目的地吧?！?br>
????有股既視感。

????*

????「哇！沙子又跑進(jìn)來了?！?br>
????他實在無法喜歡上沙漠。一切都是因為沙。起風(fēng)的時候會遮蔽視線，很煩，走路的時候會跑進(jìn)鞋子里。從斜坡滑下去是有點有趣，但反過來說，斜坡以外的地方就跟腳被絆住一樣，非常難走。9S板著臉觀察旁邊的2B，2B卻連眉毛都不挑一下，持續(xù)走著。

????「2B不在意嗎？」

????「在意什么？」

????「你的鞋子里應(yīng)該也全是沙吧？」

????「只會有異物感，不會影響步行?！?br>
????「鞋子里一粒一粒的，不覺得很惡心嗎？就算不會妨礙行動，這是感覺上的問題?！?br>
????「寄葉隊員禁止擁有感情?！?br>
????「是——」

????9S嘴上這么回答，卻在心中反駁「這句話由你講出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2B不像她說的一樣那么會控制感情。至少在他眼中看來?！讣娜~隊員禁止以下省略」這句臺詞，大概是對她自己說的。藉由講出這句話自我警惕，很符合一本正經(jīng)的2B的作風(fēng)。

????9S覺得她大可不必這么努力，嘴上說的跟心里想的不一樣也沒關(guān)系。再說，禁止擁有感情這條規(guī)則，究竟有幾個寄葉隊員乖乖遵守了？

????……就算他這么說，2B應(yīng)該也不會改變做法。她沒有機靈到可以把場面話跟真心話區(qū)分開來。

????9S又偷看了2B的側(cè)臉一眼。從緊緊抿起的雙唇中，透露出一絲訊息。隱瞞事實也是2B不擅長的事之一。

????「奈茲？」

????2B疑惑地看過來。應(yīng)該是想問9S為何一直盯著她看。

????「啊。沒有啦……我只是在想這里都是沙，天氣又熱，這種時候好想泡個澡。」

????不對，其實他想說的并不是這個。

????「我們不需要洗澡。」

????「是啊……」

????你在隱瞞什么？你最近怪怪的喔？在擔(dān)心什么嗎？還是說？

????問了她八成也不會回答。9S跟2B共同行動了好幾個月，這點小事不會不明白。他夸張地「??！」了一聲，以代替詢問。

????「難道那個就是這次的調(diào)查對象？」

????沙塵的另一側(cè)出現(xiàn)疑似巨大建筑物的影子。接近沙漠盡頭了。

????「肯定：前方的巨大建筑物為本次的調(diào)查對象?！?br>
????輔助機從旁回答。是9S專屬的輔助機153。2B專屬的輔助機042沒有出聲，停留在2B身后的空中。

????「這好像是叫做神殿的宗教設(shè)施。正式名稱記得是『石之神殿』吧？有人把神像之類的重要物品搬進(jìn)這里，然后就當(dāng)成神殿使用了。」

????沉默來臨。2B半張著嘴僵在那邊。

????「2B？怎么了嗎？」

????她的嘴唇動了下，似乎想說些什么……2B卻像改變心意般閉上嘴巴，然后再度開口。

????「不，沒事?！?br>
????怎么可能沒事。她明顯慢了幾秒才回答。然而，2B并不打算將理由告訴9S。即使她現(xiàn)在會親昵地用昵稱叫他「奈茲」，9S依然覺得自己跟2B的距離完全沒有縮短。

????「快走吧，2B。」

????9S故意興奮地說，飛奔而出，裝出看見調(diào)查對象興奮不已的模樣。

????無論他用什么樣的方式詢問，2B大概都不會回答。不用問就知道。對9S來說，這非常難以忍受。

????*

????石之神殿蓋在深谷間。周圍被陡峭的懸崖包圍，想進(jìn)入神殿必須花費相當(dāng)程度的時間及勞力。

????「干么蓋在谷底這種地方……莫名其妙?！?br>
????好不容易下到谷底，走了一段時間，又得從神殿入口爬上懸崖，十分累人。爬上懸崖后才能抵達(dá)神殿內(nèi)部。想抱怨也很正常。

????「推測：過去遺跡附近被『湖泊』或是人工建造的『壕溝』包圍，藉由船或橋通行?！?br>
????聽見輔助機153的回答，9S心想「原來如此」。用水圍住四周，是收容重要的人或物的建筑物會使用的建筑風(fēng)格。神殿形狀是細(xì)長的圓筒型，也是為了在有限的土地內(nèi)提高容積率吧。

????「不過，這我就不能理解了……」

????9S抬頭仰望面前的巨樹。這棵樹好像在不久前枯掉了，黑色的樹干彷佛倚靠著螺旋樓梯，佇立于此。

????「在建筑物中種這么大棵的樹，到底有什么意義？」

????圓筒形建筑物內(nèi)部，天花板有個大洞，這座螺旋樓梯從一樓延伸到頂樓的下方不遠(yuǎn)處。以前可能是連接到頂樓，但現(xiàn)在樓梯斷了，無法得知過去的形狀。

????「2B覺得呢？」

????沒有回應(yīng)。2B沒聽見9S在跟她說話的樣子。她急忙回答「什么？」大概是終于發(fā)現(xiàn)9S正回頭看著她。

????「螺旋樓梯啦?！?br>
????9S故意問了別的問題。

????「呃，沒什么感想……」

????果然沒聽見。假如她有稍微在聽9S說話，應(yīng)該會告訴9S「這跟你剛才問的問題不一樣」才對。2B之所以沒這么做，是因為她完全沒聽見。

????「去上面看看吧?！?br>
????9S沒有對他們倆的對話根本兜不上一事表示什么，走向螺旋樓梯。2B默默跟在后面。有點奇怪，真不像平時的她。

????為什么？2B明明有任務(wù)在身。還是說就是因為有任務(wù)在身，她才會怪怪的？

????最近2B一直不太對勁，9S推測出個中原因，所以什么都沒說。他假裝沒發(fā)現(xiàn)，一如往常地跟她相處。和不擅長隱瞞的2B相反，這點偽裝對9S來說輕而易舉，否則他就不會嘗試入侵主伺服器了。而且還不只一次。

????不對，自己的事并不重要。反正他馬上就會遭到處分。他知道，也知道負(fù)責(zé)處分自己的人就是2B。

????司令部命令他們執(zhí)行這次的任務(wù)時，他就察覺到了。調(diào)查只是藉□，司令部肯定給了2B其他任務(wù)。

????司令部的命令是抹殺9S……也就是我。對不對？2B。

????然而若是如此，2B的行為舉止實在不太對勁。缺乏集中力，一點緊張感都沒有。他不認(rèn)為2B會用這種輕浮的態(tài)度對待「極秘任務(wù)」。盡管他是近戰(zhàn)能力劣于B型的S型，遭到襲擊一樣會反擊，也能讓輔助機用射擊支持。

????這樣的話，2B行為異常的原因難道跟9S入侵主伺服器無關(guān)，而是有其他理由？

????走在前面的2B，身體突然倒向一旁。

????「危險！」

????9S急忙伸出雙手，撐住差點倒下來的2B。

????「你竟然會踩空，到底怎么了？」

????這座螺旋樓梯每一階的高低差確實很大，又因為經(jīng)年劣化的關(guān)系，到處都是凹陷處和坑洞。話雖如此，運動能力優(yōu)秀的2B怎么說都不可能踩空。

????「沒事吧？」

????「嗯……嗯。」

????她的語氣聽起來心不在焉。

????「幸好這里沒有敵人。要是在剛才被機械生物攻擊，可是會沒命的喔？」

????「沒命……？」

????9S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2B嘴角掛著笑容，嘴唇歪曲成奇怪形狀的詭異笑容。明顯不正常。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故障了嗎？」

????「不……沒……事……」

????2B上半身晃了一下，似乎無法控制肌力。

????「你在說什么??！哪可能沒事！」

????為什么會沒發(fā)現(xiàn)這么嚴(yán)重的問題？不對，出擊前檢查時沒有任何異常。2B的維護人員是9S，只要有任何一點問題，他就會申請取消出擊。

????「今天先回去吧。」

????可是，2B無視9S的提議，繼續(xù)朝上方走去。

????「2B！」

????在他大喊著抓住2B的手時——

????「警告：上方出現(xiàn)敵性反應(yīng)?！?br>
????「警告：兩點鐘方向出現(xiàn)多數(shù)反應(yīng)?！?br>
????兩臺輔助機同時警告。根據(jù)司令部的事前調(diào)查，在這里遇到機械生物的可能性照理說趨近于零。

????朝兩點鐘方向看過去，卻看見六臺飛行型。形狀跟9S稱之為「嘍啰」的種類一樣，不過這些個體好像具備發(fā)出干擾電波的機能，所以才會一直沒發(fā)現(xiàn)，直到他們接近到肉眼可視的距離……

????「真糟糕?！?br>
????偏偏是在2B狀況不佳的時候襲擊。就算想撤退，這里可是直達(dá)頂層的螺旋樓梯上，會被從上方狙擊。

????「奈茲！你到后面去！」

????2B的吶喊聲傳來。她沖上螺旋樓梯，彷佛按下了開關(guān)。動作利落無比，跟剛才判若兩人。2B恢復(fù)了。

????「我負(fù)責(zé)支援！」

????那么，自己也只要跟平常一樣支持2B。

????「輔助機！分析敵人的飛行模式！」

????他一邊注意不要擋住2B專屬的042的飛行路線，一邊對153下達(dá)指示。不同形狀的機械生物有不同的行動模式。只要能預(yù)測出來，就能將我方的損傷降到最低，并給予敵人最大的傷害。

????9S讓153用遠(yuǎn)距離射擊擊落試圖繞到2B背后的個體。敵人的速度絕對稱不上快。

????沒問題——才剛這么想，兩臺輔助機又發(fā)出警告。

????「警告：上層通道出現(xiàn)敵性反應(yīng)?！?br>
????「推測：復(fù)數(shù)步行型。正確形狀、數(shù)量不明。」

????飛行型的干擾電波，導(dǎo)致輔助機無法掌握敵人的狀況。得想辦法先除掉飛行型。

????「2B！你去吧！飛行型由我處理！」

????擅長近戰(zhàn)的B型，比較適合對付步行型。

????「了解。這里就交給你了?！?br>
????2B跳過樓梯扶手。9S看見她在空中抓住042的手臂，滑翔降落在走道上，動作不帶一絲迷惘。

????「輔助機！駭入敵人奪走控制權(quán)！」

????「瞭解：開始支持?！?br>
????9S沖上樓梯，瞬間跟飛行型拉近距離。幸好這是動作慢的類型，侵入計算機空間的難度并不高。

????只要進(jìn)到內(nèi)部，機械生物就跟毫無防備沒兩樣。機械生物的物理攻擊模式相當(dāng)多變，卻還沒學(xué)會應(yīng)對來自內(nèi)部的攻擊。

????9S找到控制組件，覆蓋系統(tǒng)。只要控制住一臺，之后就簡單了。

????他操控自己占據(jù)的個體，攻擊剩下的五臺飛行型。每臺飛行型都不反擊，大概是沒有「內(nèi)訌」這個概念。9S操縱的個體逐漸接近也完全不閃，任憑9S將他們擊落。

????將五臺飛行型全數(shù)擊落后，9S讓自己操縱的個體自爆，從計算機空間離開。他沖上螺旋階梯，趕往2B與敵人交戰(zhàn)的通道。本想多少提供一些支持，但已經(jīng)沒那個必要了。

????「都解決完了嘛?！?br>
????2B身旁是散落一地的大量金屬片。看起來本來是步行型，樓上說不定還有其他同種個體，因此不能大意，不過附近的敵人好像都清干凈了。

????「有沒有受傷？」

????聽見2B的回應(yīng)，9S松了口氣。就在這時，2B手中的軍刀掉到地上。9S沖到2B旁邊。有股不好的預(yù)感。

????「2B！」

????「沒事。只是……手滑了一下……」

????她的聲音參雜奇怪的噪聲。雙手不規(guī)律地抖動著，抓向喉嚨。

????「邏輯病毒?。俊?br>
????2B跪到地上，9S立刻拿下2B的眼罩。雙眼發(fā)出紅光。不會有錯。被敵人感染了。

????「我駭進(jìn)去除去病毒！」

????「等等……不行……」

????2B痛苦地?fù)u頭。

????「你在說什么??！必須快點除去病毒！」

????事態(tài)刻不容緩，等到自我資料被污染就無計可施了。9S讓仍然在搖頭的2B躺到地上，強制駭入。

????*

????純白色的黑客空間到處都染上黑色。典型的邏輯病毒污染。

????邏輯病毒會占據(jù)記憶區(qū)塊和思考回路，奪走人造人的自我跟義體控制權(quán)。放置不管的話，會無差別破壞周圍，連我方都會攻擊。

????「得趕快才行……」

????幸好9S對這個病毒類型有印象，這種病毒他以前成功除去過。

????「可是這家伙污染速度很快，而且——」

????橘色光線射向9S的自我數(shù)據(jù)，是病毒的攻擊。

????「這東西超煩的?！?br>
????不過病毒看起來沒有變異，攻擊模式應(yīng)該跟以前一樣，表示可以一面閃躲攻擊，一面除去病毒。

????實際上，除去病毒并沒有花掉多少時間。之后只要檢查休眠狀態(tài)的病毒有沒有潛伏在邏輯回路中即可。只需要高速檢查的簡單工作。

????「咦？奇怪?！?br>
????他在檢查邏輯回路時，發(fā)現(xiàn)2B的自我資料到處都是裂痕。本來黑客空間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的純白墻壁」，眼前這些卻是宛如廢墟的「破破爛爛的墻壁」。直到剛才，墻壁都被病毒染成黑色，所以他現(xiàn)在才注意到。

????「病毒的后遺癥嗎？」

????正當(dāng)9S判斷必須檢查得更仔細(xì)一點，試圖檢索更深的階層時，他聽見強風(fēng)呼嘯而過的聲音。與此同時，視線范圍內(nèi)出現(xiàn)大量文字。

????『命令你抹殺9S?！?br>
????是2B的記憶片段。這行文字大概是郵件內(nèi)容，聽見風(fēng)聲是因為地點在沙漠吧。9S想起2B在無線存取點接收郵件的模樣。這是不久前發(fā)生的事。

????9S停止檢索，瀏覽那個記憶。剛才那行字提到自己的名字。盡管有些內(nèi)疚，還是看一下比較好。

????『……屢次試圖入侵主伺服器，之前查到了他入侵保存最重要機密的階層的痕跡?！?br>
????文字搖晃得非常厲害，也聽不見風(fēng)聲?？磥磉@個時候，2B十分動搖。

????『因此，命令你抹殺9S?！?br>
????2B拒絕除去病毒的原因，是因為不想被他看見這段記憶吧。

????「干么在意這種事。2B是司令部派來的刺客，我早就知道了?！?br>
????不知道的只有2B什么時候會來殺自己。所以，在沙漠的無線存取點跟2B會合時，他心想「要動手了啊」。因為2B閱讀郵件的時候，背影散發(fā)出一股不尋常的氛圍。更重要的是，9S從背后接近，她卻一直沒有回頭，直到9S開口叫她……

????『破壞頭部?！?br>
????9S嚇了一跳。閱讀郵件的記憶中，混進(jìn)了其他時間的片段。低沉、毫無起伏的聲音。但這個聲音實在太像2B，他忍不住繼續(xù)看下去。

????『這里是2B。任務(wù)完成?！?br>
????同樣的聲音。若剛才那句話確實是2B說的，她究竟破壞了誰的頭部？

????9S接近不規(guī)則散落的記憶碎片。

????「這是什么？」

????看似分散開來的記憶碎片，纏繞成不自然的形狀。而且，每個碎片都長出無數(shù)的棘刺。從來沒看過這種形狀的記憶數(shù)據(jù)。

????長滿利刺，錯綜復(fù)雜，互相纏繞……2B的記憶。

????這搞不好是不該看的記憶。搞不好是最好不要知道的記憶。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克制。9S有點怨恨S型好奇心強烈的特性。

????他碰觸其中一個碎片，一陣劇痛傳來。

????『不過，S型是不可能打贏B型的?！?br>
????不是別人，正是9S自己的聲音。這句話存在于2B的記憶中，代表自己曾經(jīng)對2B說過這句話?？墒撬耆珱]印象。記憶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被刪掉了。

????是誰做的？為了什么？

????9S再度瀏覽其他記憶，尋找答案。

????『再見，2B?！?br>
????這也是他的聲音。2B聽著微弱得如同耳語的平靜聲音，拼命控制情緒。這段記憶完全沒有視覺情報，八成是因為她緊閉著眼睛。

????『再見，2B?！?br>
????『再見，2B?！?br>
????『再見，2B?！?br>
????同樣一句話不斷重復(fù)?？磥碓谏衬臒o線存取點閱讀司令官的郵件時，2B腦中一直回蕩著這句話。

????自己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講出這句話的？

????記憶切換到另一段。眼前出現(xiàn)在人稱「沙之神殿」的地方執(zhí)行任務(wù)的畫面。是2B初次處刑9S的記憶。手法是將9S的自我數(shù)據(jù)關(guān)在自己的計算機空間中，用自我封鎖算法建構(gòu)出的防護罩困住他，再予以消除。

????那句話是9S在2B的計算機空間內(nèi)遭到消除前說的……

????「2B她，以前也，殺過我?！?br>
????原來如此——9S想通了。至今以來感覺到的異樣感，就是因為這個嗎？

????他試著存取下一個碎片。又感覺到一陣疼痛，但他絲毫不打算停止。

????那次的處刑是在宇宙執(zhí)行。2B在降落地面的途中將9S破壞。另一次處刑又是在沙之神殿。一踏進(jìn)神殿，2B就從背后斬殺9S，大概是記取了上次的教訓(xùn)。這里——石之神殿也常被拿來當(dāng)處刑場。

????有的時候是共同行動一段時間再處刑9S，有的時候是在9S還不「認(rèn)識」2B的狀態(tài)下偷襲。

????無論被處刑幾次，被刪除幾次記憶，9S都會下達(dá)「司令部在隱瞞什么」的結(jié)論。然后渴望得知真相，試圖入侵主伺服器。

????2B阻止過他好幾次。如果有機會跟9S共同行動，她會想方設(shè)法、費盡唇舌，讓9S不會對司令部起疑心。若是在沒機會跟9S接觸的情況下處刑，她會刪除9S過去的記憶，避免他懷疑司令部。

????可是，2B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怎么做結(jié)果都不會改變。無論她跟9S的關(guān)系是親是疏，無論她有沒有叫9S「奈茲」，最后都會接獲9S的抹殺命令。

????「是這樣啊……」

????從他初次見到2B的那一刻起，心里就一直有個疙瘩。明明只有他們兩個，卻覺得2B像在跟其他人說話。當(dāng)時他得出的結(jié)論是，也許2B曾經(jīng)跟其他S型共同行動過。

????這個推測答對了一半。2B曾經(jīng)共同行動過的不是其他S型，是9S。只不過不是「現(xiàn)在的9S」。

????『要是在剛才被機械生物攻擊，可是會沒命的喔？』

????自己講完這句話后2B變得不對勁的原因，他也明白了。以前他在同一個地方講過一模一樣的話。下一刻，2B就殺了9S。2B想起這段記憶，為此所苦。不只這一次。跟9S有關(guān)的記憶全都在折磨2B，足以讓她的自我數(shù)據(jù)布滿裂痕。

????『我不會道歉。因為這是任務(wù)。我一點罪惡感都沒有。絕對沒有?！?br>
????9S再度環(huán)視2B的自我資料。一片純白，卻又傷痕累累，彷佛隨時都會崩壞……

????*

????墜入黑暗中的意識浮上。2B眨眨眼，9S的臉近在眼前。只不過，神情看起來有點憂郁。是錯覺嗎？2B又眨了下眼，凝視9S。

????「奈茲……？」

????對了，她被機械生物攻擊，與之交戰(zhàn)，感染了邏輯病毒。記憶中斷在拼命阻止9S除去病毒的部分。

????「我把病毒除去了?！?br>
????沒能阻止他。9S強行駭入2B，進(jìn)到她的記憶區(qū)塊。

????「那……你都看見了？」

????9S默默點頭。

????「是嗎……」

????她并不驚訝，2B早就想過這一天遲早會來臨。S型很敏銳。至今以來，9S也看穿過好幾次她的極秘任務(wù)。

????「原來2B不是你真正的名字?！?br>
????可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倒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2B心想。

????「2E?！?br>
????9S第一次呼喚她真正的名字。E型二號。追蹤逃兵或叛徒將其處刑，或是在戰(zhàn)場上負(fù)責(zé)了斷失去行動能力的同伴。專門接下這種骯臟任務(wù)的寄葉型人造人。2B拔出軍刀。9S抖了一下。現(xiàn)在的他知道自己被2B殺過好幾次。

????「我不打算殺你了?！?br>
????她讓9S握住刀柄，刀尖則朝著自己。

????「殺了我?！?br>
????任務(wù)失敗了。自己是不適任的E型。不符合成本考慮的不良品。

????「至少，由你親手……」

????她不覺得這樣就能贖罪，但如果可以為自己對9S做過的事，償還幾萬分之一的罪孽就好了。因為她能做的，只剩下這些。

????2B看見9S用力握住刀柄，微笑著等待死亡。

????刀刃劃過空中，刀尖卻不是對著2B。

????「奈茲??？」

????紅色飛沫從頭上淋下，2B瞪大眼睛。9S割破自己的喉嚨，緩緩倒下。2B抱住他的身體，吶喊著問他「為什么」，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模糊。

????「因為，很開心。」

????是不是聽錯了？很開心？不可能。怎么可能。

????「跟你在一起，很開心。以前的我，大概也一樣?！?br>
????「奈茲……」

????即將說出口的道歉，被9S打斷。

????「別道歉。做為替代……」

????9S喘著氣，嘴角卻帶著笑容。

????「下次殺我時……不要猶豫喔，因為……我們還能再見面?！?br>
????只要徹底刪除記憶區(qū)塊，重新安裝自我數(shù)據(jù)，就能再見到9S。即使那不是「現(xiàn)在的9S」。

????「我……還想……再見到……你……」

????即使下一次的重逢，伴隨下一次的處刑。

????「知道了?！?br>
????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9S最后帶著什么樣的表情。

????抱在懷中的身體變重了，碰觸2B臉頰的手失去力氣。黑盒訊號逐漸減弱，繼續(xù)拖下去，反而是在讓他受苦。

????2B讓9S躺在地上，拿軍刀刺進(jìn)他的胸口。黑盒訊號完全停止。

????「我答應(yīng)你?！?br>
????殺你時，不會猶豫。下次也是，下下次也一樣。跟任務(wù)無關(guān)，是因為那是9S的愿望。為了實現(xiàn)「還想再見到你」這個愿望……會殺了你。

????2B默默拔出刺進(jìn)9S胸口的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