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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呲。”
? ? ? ?我把瓶蓋擰開一個小口,停了一下,又接著擰。
? ? ? ?“呲——”
? ? ? ?氣泡附在橙色的液體表層,想要沖出瓶子,然后失敗了,不出我所料——或者說,是我干的。
? ? ? ?“這個能換電影票嗎?”
? ? ? ?我掏出兩張紫色的兌換券,遞給柜臺后面的員工。他接過那兩張紙,看了一下,又還給我。
? ? ? ?“可以?!彼噶酥竷稉Q券上的空檔,“填一下這里,電話和姓名?!?/p>
? ? ? ?我隨便寫了一串電話號碼,然后編了個名字填了上去。我寫得很快,很流暢,就像這些都是真的,電話能被撥通,那個名字能被找到。
? ? ? ?“兩張都換嗎?”
? ? ? ?我抽走了一張兌換券,折了一下塞進口袋。
? ? ? ?“換一張?!蔽艺f道,“要六點四十五那場。”
? ? ? ?員工點了點頭。
? ? ? ?“票不給我嗎?”
? ? ? “你找個沒人的座位坐吧?!彼膽B(tài)度有些奇怪,“這一場沒坐滿?!?/p>
? ? ? ?我沒再說什么,找了個椅子坐下,等著電影開場。不到一分鐘,又有個人從柜臺后面走出來,手里拿著那張兌換券。
? ? ? ?“我?guī)闳?號廳?!彼f。
? ? ? ?我站起身,跟在他后面。5號廳在走廊的拐角,那人跟檢票的人說了句什么話,示意我讓我進去。
? ? ? ?5號廳里亮著燈,銀幕還是暗的,我是這場電影的第一個觀眾。黑色的、皮質的座椅沉默地排列,就像一座隨時會雪崩的山坡。
? ? ? ?我忽略了其他觀眾的入場,也忽略了電影前的廣告和安全提醒;當我回過神,主角正站在一條奔涌的水渠前,猶豫著要不要跳下去。
? ? ? ?如同大夢初醒一般,我慌張地左右看了一眼,這一排座位沒其他人;我正準備回頭看,主角跳了下去,撲通一響,然后是水流聲,暴雨聲。我沒有再回頭,身后到底有沒有人,暫時是無所謂的事情。座位顯得更寬敞了,左右手都可以放在扶手上;但我在真正這么做了之后,一股異樣感油然而生,這里缺了什么東西。
? ? ? ?主角在水渠里找到了半具尸體,我卻還在糾結手邊到底少了什么。飲料在入場前就喝完了,手機和鑰匙也都在口袋里,究竟是少了什么呢?
? ? ? ?電影一瞬之間就放完了,燈光從四面八方亮了起來。身后有人走下來,排著隊往外出。我跟在隊伍后面,還在回想著電影的情節(jié),但只能想起水渠之前的事。我白白浪費了一張兌換券,干坐了兩個半小時,只是為了一種感覺,一種平常不會出現的東西。
? ? ? ?坐電梯的時候我還在想,走過一樓那些首飾店的時候我仍在想。出了門,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午四點多就高高掛在天空中的、透明的半個月亮,現在亮著淡黃色的光。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有什么人正在拿著話筒講話;我走過去,想要騎走我的電動車。
? ? ? ? “夢想猶如星星,激勵著我們前進的腳步……”
? ? ? ?我聽清楚了,這是在辦小孩子的朗誦比賽。話筒里傳出來的聲音在我聽清楚了之后變得更響,我每往前走一步,聲音就大一分。
? ? ? ?“……我要朗誦的題目是,《少年的我們》……”
? ? ? ?我看到了那塊比周圍亮出不少的場地,白色的椅子上坐滿了人,穿戴整齊的小孩子在小舞臺上抑揚頓挫地背著詞。
? ? ? ?“……我的朗誦完畢,謝謝大家……”
? ? ? ?他鞠躬,宛如一個成熟的演員;臺下有人拿起了話筒,有理有據地點評著,話里充滿了鼓勵和贊揚。我站在外圍的暗處,假裝是特地前來支持的親戚朋友。最后一個小孩子也下場了,之前點評的人開始向周圍的觀眾推銷朗誦的課程;眼前的場景,和十幾分鐘以前電影散場的樣子是那么的像。
? ? ? ?我回了家,母親正在收拾洗好了的衣服。她問我去了哪,我說我去看電影了。
? ? ? ?“看的什么?”
? ? ? ?“一部犯罪片?!蔽艺f道,“還可以。”
? ? ? ?“多少錢一張票?”
? ? ? ?票?我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手機,鑰匙在我打開門之后就放在門口的桌子上了。
? ? ? ?“哦對,我本來是打算看電影的?!蔽艺f道,“其實是和別人吃飯去了,我們明天看電影?!?/p>
? ? ? ?母親沒有理我,大概以為我在說胡話。我感到一絲愉悅,走進房間,打開空調,翻起了手機。
? ? ? ?我不是撒謊成性的人,我講了一個天下最拙劣的謊言,說給愿意聽我講話的人聽。異樣感消失了,但并不是因為撒謊才消失,而是我明白了,少了的東西是電影票的票根。我放下手機,兩手空空,似乎又隱隱約約地抓著什么;書桌上雜亂無章地堆著翻了一頁就沒再看過的書,臺燈半歪著,控制亮度的旋鈕昨天就已經壞了。幾根貓毛飄進我的手里,我把它們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 ? ? ?“明天要去吃飯嗎?”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 ? ? ?我沒再管它,躺倒在床上,門外傳來母親催我洗澡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