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抄來的相關公開資料，求過審）

周恩來論“賢妻良母”的社會文化背景

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國內(nèi)外掀起一股鼓吹婦女回家的論調(diào)。在國際上，希特勒公然聲稱“女子的天職是生育子女”，鼓吹婦女要實行3K主義（即以德文K打頭的廚房、教堂、床鋪），其實質(zhì)就是強迫婦女離開工廠，脫離社會，回到家庭生兒育女，把就業(yè)機會讓給男子。在國內(nèi)，崇尚法西斯主義的蔣介石于1934年發(fā)起了“新生活運動”，其中包括反對婦女解放的內(nèi)容，意圖將婦女群眾從社會生活、社會運動中驅(qū)趕回家庭，做封建主義的賢妻良母。1941年，國民政府還出臺了獎勵生育、發(fā)揚母德的政策。國民黨機關報《中央日報》發(fā)表“婦女回家論”，以宋美齡為委員長的新生活運動指導委員會也致力于指導婦女治家、教子及摒棄不良習氣等方面的宣傳活動。1939年10月，國民政府福建省主席陳儀發(fā)文主張傳統(tǒng)性別分工，“男子在社會上服務，女子在家庭中服務”，鼓吹婦女回到家庭去。1940年3月汪精衛(wèi)在南京成立偽“中華民國國民政府”，其“教育部”頒布的《國立模范中學校訓育實施方案》將女子訓育方針定為“注重賢妻良母之訓導”，以傳統(tǒng)的婦道規(guī)訓婦女。

一些文人學者也發(fā)表演說，宣傳婦女回家做賢妻良母。1940年7月6日，重慶《大公報》刊登端木露西的署名文章《蔚藍中的一點黯?！罚鲝垕D女回到家庭去做主婦、做母親，在“小我的家庭中”尋找幸福。1941年，沈從文、尹及、陳銓等人在昆明的《戰(zhàn)國策》上發(fā)表多篇贊同婦女回家的文章，認為傳統(tǒng)中國賢妻良母的老套無可厚非，為妻、為母而能“賢”“良”，“女人真平等就得到了”。回到家庭，建設一個幸福家庭，“婦女問題就簡單多了”。汪偽政權控制下的婦女刊物的主基調(diào)也是宣傳賢妻良母、婦德、齊家等傳統(tǒng)道德。

主張婦女解放的人們對“婦女回家”論加以回擊。沈茲九、喻培厚、胡子嬰、夏英喆、鄧穎超等人認為，“治家和育兒卻并不永遠是婦女的天職”，婦女除生育責任之外還有社會責任；讓婦女回家根本違反了男女平等應從經(jīng)濟入手的原則；要掃除端木文章所列舉的婦女運動中所出現(xiàn)的“黯?！?，應努力改革造成“黯?！钡纳鐣贫龋约敖逃龔V大勞動婦女，通過她們的進步力量沖擊“黯?！钡牧α俊娬{(diào)婦女參加民族救亡的責任也是批駁婦女回家論者的重要論點。針對《戰(zhàn)國策》發(fā)表的婦女回家論，桂林的《力報》副刊《新墾地》集中發(fā)表了聶紺弩、葛琴、何渭琴、寶瑜、凡燕、純真等人的反駁文章。

在這樣的背景下，時任中共南方局書記的周恩來加入了一場反對“婦女回家”的論戰(zhàn)中。

以下為原文

論“賢妻良母”與母職(本文發(fā)表于1942年9月25日《新華日報》)

無論在任何社會，做母親的當然要良，做妻子的當然要賢，這猶之做父親的當然要良，做丈夫的當然要賢，一樣成為天經(jīng)地義不可變易的真理。但“賢”與“良”的標準，當隨著時代社會而有所不同，而有所變更。特別用在婦女身上，舊社會以三從四德為賢，以三K（教會、廚房和育兒） ［注：教會，kirk，廚房，kitchen，育兒，kingdergarten。——錄入者注］ 為賢，新社會則婦女解放了，女性與男性處于平等地位，其“賢良”的標準亦平等了。母職妻職猶之父職夫職一樣，可以成為區(qū)分賢良的標準，也可以成為男女的分工和各自的任務。所以我們站在婦女解放的立場上，并不反對良母或者賢妻這兩個獨立的美稱和贊意，而只問其所指的標準和含義如何。我們更不反對母職或妻職，而只問其所指的職務內(nèi)容和有關方面的相互關系如何。

但是，“賢妻良母”成為一個固定的連結在一起的名詞，其含義便不同了。它是專門限于男權社會用以作束縛婦女的桎梏，其實際也的確是舊社會男性的片面要求。 在這一名詞下，婦女的地位，便被規(guī)定得死死的，只能牢守在家庭做一個伺候丈夫的妻子，做一個養(yǎng)育兒女的母親，而不能在社會上取得一般地位。所以凡是主張“賢妻良母”的國家（如日本、德國等），其婦女在社會上一般的是沒有政治地位的，而這些國家也永遠保持著男權社會的濃厚傳統(tǒng)。因此，我們對舊的賢妻良母主義是反對的。同時，我們也反對在“賢妻良母”的名稱上邊冠以一個新字。盡管你解釋新的“賢妻良母”的定義，是完全站在男女平等的地位，而要求婦女應盡母職和妻職。但要保持這個舊的固定的連結在一起的名詞而只冠以新字，你便陷入男權社會的立場，而將婦女在社會上地位定型化了之后，再加以新的解釋，這無論如何是不妥的，也是不合邏輯的。我們只要設想一下，為什么沒有“賢夫良父”這一名稱，便知道“賢妻良母”是有它一定含義，一定的社會性質(zhì)了。如果將新的“賢妻良母”的任務，分為母職和妻職來討論，那便很合理，并且也很自然地會聯(lián)想到父職夫職的問題。

并且，賢妻良母成為這樣一個固定名詞，主要的還在于強調(diào)夫權作用。一個已婚的女子，如果生了兒女，既要做賢妻，又要做良母，不僅不能兩全，而且會妨礙其做良母。因為一般當丈夫的在“賢妻良母”這個要求上，總是自私地偏重于賢妻，而或多或少地妨礙著自己妻子成為良母。即使某些當丈夫的能讓其妻子專心地成為良母，但這在這些人中，又有很多藉口于家庭難得安慰而去外邊做些使妻子難堪的事情的。反過來，還要妻子忍泣吞聲，說這才合乎賢妻的榜樣。這就是“賢妻良母”的真正要求，真正解釋。這在現(xiàn)今青年一代中，我們也還看見這類典型。所以我們在談母職妻職的時候，毋寧著重于母職，妻職較之母職來說，不僅應置于次要地位，而且也不應相提并論。

論到母職，這是生物社會綿延不絕的生命線，而人類社會，更應自覺地認識母性的偉大和母職的重要。我們尊重母職，提倡母職，不應站在男性社會自私的觀點上，而應站在人類社會共利的觀點上。社會不管進步到什么程度，公共育兒制度就算盡善盡美的實現(xiàn)，母性固然不會消失，母職也還仍然需要。狹義說，十月懷胎，嬰兒哺育，均屬母職。廣義說代人哺嬰，公共育兒，又何嘗不是母職？！幼年教育，以女性擔任為當，是母職的擴大。中國古禮中的長嫂如母，是代行了母職。母職，是婦女在人類社會中最光榮的天職。我覺得，泛論起來，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任務，再比母職光榮和永恒的了。

為著人類綿延，民族繁榮，尤其是為著目前健強我們中華民族的后代子孫，我們亟須尊重母職，提倡母職。尊重，是要引起全社會的尊重，首先就要求家庭中尊重母性，尤其是當丈夫的更要尊重母職，幫助母職，而不應妨礙母職。能盡父職的人，必須懂得母職是百倍艱難于父職。

誰無父母，生我劬勞，唯母愛為最深刻！有人拿社會上盡多無母之兒，來做母職有虧的例子，是很不妥當?shù)?。我以為實際上無父之兒不知要超過無母之兒多少倍。蘇聯(lián)的法律，對私生子及離婚后的子女均規(guī)定做父親的養(yǎng)育責任，并確定由其薪資所得中扣付。這是公正的，因為做母親的既在那里盡著純義務的母職，做父親的便應出錢養(yǎng)育，共擔責任。

提倡，是要全社會來提倡，尤其要從政治上提倡。沒有盡母職的良好環(huán)境，單靠婦女本身去盡母職是不夠的，而且會困難重重的。

一個男子沒有足以贍養(yǎng)全家的薪資，一個女子沒有社會職業(yè)的保障，尤其是結了婚的女子更有失業(yè)的危險；懷孕的無胎教可說，無休息可能，育兒的無社會津貼，無托兒場所；做工的連哺乳時間都不可得；做保姆教員的也未能得到生活安定，更說不上獎勵優(yōu)待。這些問題不解決，母職的提倡不僅是片面的，而且要婦女們普遍地盡母職，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們認為要使婦女們能盡母職，必須以全社會的力量助其成，而不應僅僅責成婦女?，F(xiàn)在有些國家，不論立場如何，都有托兒所的設置，都有對生育幾個兒女以上的父母便給國家津貼的規(guī)定，亦是提倡母職的一種補助辦法。同時，我們提倡母職，絕非視婦女于盡母職之外便無他職可盡。相反地，婦女是人，但凡人類可做的事情，婦女大都可做。

不過，母職既是任何婦女所不可免的天職，婦女于盡母職的時侯，少做一點其他的事業(yè)，不僅是許可的，而是分工的必需。但我們反對藉口婦女應盡母職，因而取消其社會職業(yè)，使其陷于更大的困難，轉致妨礙母職。

我們更反對以同樣借口不承認婦女的社會地位和政治地位。這種想法的人，不過是男權社會的擁護者罷了。

至于妻職問題，是應當與夫職同等看待和相提并論的，因非本文中心，留待后論。

我們非空口反對“賢妻良母”，而是主張以尊重母職，提倡母職為中心的新觀念，來代替“賢妻良母”的舊觀念的，這就是本文用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