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寺算是雨市留存最大的寺廟了，占地大概兩三千平方米。 雖說幾十年前遭過點小災(zāi)小難，大門和所有屋頂被砸爛，牌匾被燒毀，里面的金身也都被敲的七七八八。但好在這些年也都慢慢修復(fù)了回來。 楊家三口走到金龍寺山門口，楊爸看了一眼楊媽，準(zhǔn)備給老婆一個面子，隨即給兒子使了個眼色。兩人雙手合十朝寺廟行了一禮。 楊媽狐疑的皺眉看向兩父子，打散了他倆的雙手，問道：“你們倆干嘛？” 楊爸一時語塞，不知道自家老婆玩兒的是哪出。磕磕巴巴的解釋道：“尊重傳統(tǒng)文化嘛。對吧小楊？” “啊，對對對?！? 楊媽鄙夷的看了兩父子一眼，說道：“跟那些中老年婦女一樣見廟就拜有什么用？佛祖是放在心中尊敬的！” 楊家父子點頭稱是，畢竟在蜀地，女性在正常家庭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 “而且，你倆連該拜誰都不知道，還給我瞎拜?！? “啊，對對對，老婆說的是?！? “啊，對對對，對對對老媽說的是。那我們應(yīng)該拜誰呢？” 楊媽見兩父子一臉敷衍的樣子，也不多說，招了招手讓兩父子跟好自己。 隨著楊媽的腳步，三人穿過人頭攢動的寺門，走過摩肩接踵的寶殿?？缭搅舜蟀雮€寺廟時候，來到了僧侶的食宿區(qū)域。 “老李，咱要拜的不是觀音嗎？剛才不都走過了？這食堂里也沒見有第二個觀世音娘娘啊?！? 楊媽沒有搭理楊寧，帶著兩父子徑直走過了整個寺廟，來到了寺廟的一處后門。 “到了！” “到哪兒了？這兒出門就是后山小路的出口了，除了一看門的，沒看到雕像??！” 楊寧茫然的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空曠的壩子里就一扇兩米寬的后門。門外好像坐著一個守門的大爺。 楊爸看著后門好像想起了什么，看向楊媽問了一句：“那個是二爺？” 楊媽跳起來給了老公一巴掌，糾正道：“那是二祖，我姥爺?shù)氖迨?！? 楊爸想起了那位大爺?shù)纳矸?，他也就在結(jié)婚和楊寧出生的時候見過兩次。但這個二祖每次都穿著麻衣道袍，并且精神頭非常足，看起來也就六十來歲的樣子。但想到農(nóng)村的輩分本就令人窒息，他也就記得深刻。 楊媽看到二祖之后，一轉(zhuǎn)常態(tài)，像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兒一樣，蹦蹦跳跳的就跑到了大爺面前。楊家父子看著心情大好的楊媽，也是搖頭苦笑——女人真是捉摸不透。 “二祖二祖，我來啦！” 本來趴在門口的小桌上睡午覺的二祖，聽到楊媽的呼聲，迷迷糊糊的抬起頭?？粗鴿M眼小星星的楊媽，二祖皺了皺眉。 “缸子，你不該這么開心的啊?！? 聽到二祖在老公和兒子面前叫自己的小名，楊媽立馬大力捂住了大爺?shù)淖臁｀街煜虼鬆斒沽藗€眼色。 二祖掙扎著朝后看了看，發(fā)現(xiàn)楊家父子正在地上撿下巴。 楊媽羞澀的輕輕拍了二祖一下，紅著臉說道：“不就是小時候胖了一點點嘛，你就別這么叫我了，好丟人的！” 二祖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漬，贊嘆道：“不愧是缸子，手勁就是大?！? 二祖揉了揉腰，轉(zhuǎn)頭向楊寧父子招了招手，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的打量了一番，伸出大拇指點頭道：“你們倆體格確實不錯，命真硬！” 楊媽不愿意大爺再揭自己的短兒，趕緊岔開話題，問道：“二祖二祖，我今天是過來還愿的，上次求的那一卦還真靈。他們倆父子的事情都有著落了！今天我是過來還愿的?！? “你倆站著干嘛，快過來跟二祖問好??！” 楊寧走到了小門外，這時候他才算真正的看清二祖的樣子——六十多歲的清瘦老頭，兩撇八字胡，一縷山羊胡掛在消瘦的臉上，上穿著一身素布麻衣的道袍，胸前斜挎著一個清灰布包。 身前是一張半米見深一米見寬的小方桌，方桌之上蓋著一張黃的發(fā)亮的桌布，上置紙筆羅盤各一。 二祖身后則是一張小幡兒綁在椅子靠背上，小幡兒淺淺的八卦雙魚圖為底，上書面涂涂改改的寫了幾行字——右書：卦卦有緣卦卦元（劃掉）圓。左書：千千（劃掉）簽簽有算千千（劃掉）簽簽算。橫書：一卦一千（劃掉）簽元（劃掉）緣。 中間則是幾個燙金大字，元（劃掉）袁半仙 不論是把算卦攤擺在和尚廟門口的道士，還是這山寨味兒十足的招子，亦或是這迷惑的輩分。楊寧很像吐槽，可又實在是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吐槽。只能在楊媽核善的目光下，恭敬的叫了一聲——“老祖”。 楊媽看著還算懂事老公和兒子，點了點頭，隨即就從手提包里拿了一個厚厚牛皮紙信封出來，遞到二祖的桌子上，拍了拍信封笑道： “二祖，這是還愿?！? 大爺輕輕撥開桌上的信封一角，瞬間眸光清澈，之前的睡意全無，一股浩然正氣從消瘦的身軀里魚貫而出，整個人都精神了一個臺階！ “缸....婉兒你說你，這都自家人的事兒，你還真客氣。我也沒幫多大的忙。。”說著就要把信封朝自己懷里扒拉。 “啪”兩只手同時拍在信封之上，下面的是楊寧的，上面那只是楊媽的。 “？？？” “？？？” “小楊你干嘛？這是給你二祖還愿的?！? “媽，我就是覺得.....” “你也覺得二祖該免費再給咱們算一卦，對不對。嘿嘿” “啊，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楊寧只是看到這一股濃濃的緬北風(fēng)的攤位，太像個老騙子，下意識就把親戚關(guān)系拋在了一邊，怕自己老媽受騙?？衫蠇屇菭顟B(tài)，他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如果老媽只是在換個方式接濟老祖呢？老爸都沒在意，自己瞎操什么心！ 楊寧訕訕的抽開紅腫的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老爹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眼角也在時不時得抽搐。再看他的手，好嘛，原來正在往回收。 一家三口的動作都在二祖的眼里，二祖悵然一笑，說道：“你啊，和你姥爺一樣，一家子都是人精。呵呵呵” “這樣吧，我再給我末末免費算一卦。你們兩口子去廟里轉(zhuǎn)一轉(zhuǎn)，拜一拜?！? “好嘞！嘻嘻嘻！” 楊媽見二祖能免費給楊寧算一卦，也是開心的不行。拉著眼睛還在桌子上的楊爸朝廟里走去。 眼神從恩愛的父母身邊收回來，楊寧轉(zhuǎn)頭看向二祖。正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的一瞬間，二祖正用一種攝人心魄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周圍的溫度仿佛下到了冰點。讓他整個人背脊發(fā)涼，整個人僵在桌前一動不敢動。 二祖陰厲的眼神，好像要洞穿楊寧的軀體。伴隨著死一樣的寂靜，二祖沉聲問道： “在雨市敢動我袁某的后人，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