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爸，”

　　餐桌上，十八歲大的兒子問我，

　　“你這是第幾次被炒啦？”

　　他神情閑散且調(diào)皮味十足，很有乃父之風(fēng)！我照著他腦門削了一掌，笑罵道：

　　“吃你的！你爸我有的是才能，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爸，”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又有什么事？說！”

　　“爸，你今年也三十八九了吧，怎么，還不打算給我找個媽？”

　　見兒子挑眉看著我，我扔掉手里吃了一半的吐司，灌了一口牛奶道，“你認(rèn)為我會找個管家婆來咱們家吆五喝六、耀武揚(yáng)威？你劉叔叔就是一個悲慘的實例啊！咱不能向他看齊！”

　　“你這就被嚇到啦？”

　　“嚇？你爸我是嚇大的？你小子……”剛想說什么，手機(jī)響了……

　　“八點半！八點半！八點半！”

　　看著兒子一臉嫌棄的表情，我立馬關(guān)了手機(jī)報時，并趕忙起身，急急忙忙催促著兒子拿上書包沖出家門。

　　大門依舊忘了上鎖，路上，千篇一律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快樂飛奔著……

　　依稀還聽得見兩人的對話：

　　“爸，我忙去上課你急什么？！”

　　“應(yīng)聘啊——”

　　趕到很有可能即將工作一年的公司，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來早了。

　　公司是一間跨國企業(yè)，應(yīng)聘這個部門經(jīng)理的人就有好幾十個，足見這家公司有多受人歡迎。

　　瞧瞧那些個擠來擠去自找罪受的人，我趁機(jī)在休息椅上躺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把公文包往臉上一蓋，也不管是否會弄皺一身上好的西裝依舊顧我的閑散著。

　　“你是來應(yīng)聘企劃部經(jīng)理的嗎？”一個沒什么情緒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才躺了沒多久的我挪下了臉上的公文包，笑道：

　　“你也是來應(yīng)聘的吧？來坐會兒?！蔽移鹕砼牧伺奈疑砼缘囊巫?。

　　西裝革履的男人目光從我臉上淡淡掃過，他的五官很深刻，雙眼猶如深淵般深邃迷人。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是混血兒，想不到這公司還有外國人來應(yīng)聘。

　　他沒有坐下也沒有回答我，只目光深邃的看著我，似乎在想些什么。

　　見他沒有坐下來的意思，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你不坐的話那我就不客氣了?！?/p>

　　說完我重新躺下，再度蓋上公文包稍作休息。

　　過了許久我才聽到那人離去的腳步聲，暗自笑了許久的我，不久之后就聽到了我的名字。

　　“原彬先生……原彬先生……”

　　其實我叫原濱，海濱的濱，因為登戶口的人打錯了字，所以這個顯得“彬彬有禮”不太適合我的字構(gòu)成了我的代名詞。

　　我依言從眾人中擠進(jìn)去……

　　坐在里面的高層人員像審犯人一樣看著我。面試了上百次的我早已經(jīng)免疫了。

　　我很自然地把公文包放在椅子旁邊，神色自若的坐下，卻意外地看見那個混血兒就坐在我的正對面。

　　哦……誤會了……他原來是這里的職員。

　　此時他正和幾個人私語著。

　　沒大一會兒，一人問我：

　　“我們已經(jīng)看過你的簡歷了，不知道你為什么要來這家公司，應(yīng)聘企劃經(jīng)理一職？”

　　屁話！

　　“我有企劃這方面的工作經(jīng)驗，以及貴公司的薪資很對我胃口?！?/p>

　　我說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干脆實話實說，這是我做人的一項原則。

　　他們大概被我直白的話很感冒，從他們的表情便可窺見一斑。我閑散的抓了抓將近有一個禮拜沒洗的頭，懶得再瞧他們的臉色。

　　又一個人問：

　　“從你的履歷來看，這一個月你被fire了16次，請問原因是什么？”

　　這么不留情面的尖銳提問真讓我覺得好笑?？磥磉@間公司和我之前的那些公司沒什么兩樣嘛！

　　知道了面試沒希望的我邪邪一笑，道：

　　“因為頂頭上司一個個都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資產(chǎn)階級，盡剝削我們這些無產(chǎn)階級！我不走人還等著他們剝削？什么被Fire？”明明是我fire他們還差不多吧。

　　提起公文包，面試快結(jié)束了，打了別人一拳，誰還會等著這里被群毆？

　　“等一等?！?/p>

　　我回過頭，是那個“假應(yīng)聘者”。只聽他說：“我將會是你的衣食父母?！?/p>

　　所有人聽了都一愣，我也不例外。半晌我才反應(yīng)過來，奇怪的打量著他。

　　“我是你的頂頭上司——聶明杰，恭喜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公司的企劃部經(jīng)理了。”

　　咦，這倒有趣了，他沒問題吧？

　　總裁說話一錘定音，眾人解散，他把我?guī)У搅怂霓k公室，我劈頭就問。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他在裝糊涂。

　　“選擇題——聘用原彬先生的原因：A.他豐富的工作經(jīng)驗B.他特別的性格魅力C.他帥裂天際的長相D.其他。”

　　他發(fā)笑，我不解。

　　或許是我提問的方式讓他忍不住發(fā)笑吧，可是除了ABC三項，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這么做。

　　“我選D。”他回答，笑的很詭異。起碼我這么覺得。

　　沉吟了一會兒，我說：

　　

　　“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并不是可有可無的，其實我被fire了16次都是因為我會把工作放在第二位，所以我想提前知會你一聲比較好?！?/p>

　　“哦，那在你心里第一位的是什么呢？”他感興趣的問。

　　“我兒子?！蔽液敛华q豫的回答。

　　他明顯愣了愣，但還是很快掩飾過去了。

　　我揚(yáng)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一點半。

　　便拿起公文包說：“我答應(yīng)了兒子今天為他開升學(xué)party，所以我得回去了?！?/p>

　　“你……”他似乎想說什么時，我的手機(jī)響了，說了聲抱歉，我當(dāng)著他的面不以為意的接起電話。

　　是兒子打來的。

　　【爸】

　　“什么事？”想到兒子考上名校我就暗自得意。

　　【爸……你來警察局領(lǐng)我回去吧?！?/p>

　　笑容凍結(jié)在我的臉上：“什么？！——”

　　【爸！你先別激動，這事說來話長！】

　　“那就甭說了，你在哪個籠子里，我去領(lǐng)你?！遍L嘆了一口氣，我記下了他說的警局地址……

　　“老板，先走一步了！”急忙說完，我心急火燎地趕去領(lǐng)人了。

　　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愛闖禍，跟我小時候一樣調(diào)皮的緊，可我沒教他調(diào)皮調(diào)到籠子里去呀，這是怎么回事？

　　“爸……”

　　那小子可憐兮兮的跟在我屁股后頭。

　　唉，這算什么事兒？

　　趕去學(xué)校上學(xué)，他小子就莫名其妙被人群毆，然后大干了一場就莫名其妙的進(jìn)了籠子。

　　可我氣的是這小子被人揍的也太不像話了，左眼眼睛青腫一片，臉上也掛了彩，嘴角破了，只怕身上還有其他傷。到是那些個臭小子身上只有那么點傷。

　　“爸，下次我保證把他們?nèi)蚺肯拢　?/p>

　　“你保個屁呀！”我失笑的拍了一下他豎起來的三根手指頭?！皡?，趕明兒我教你一些殺招，有人要先招惹你了，你那些防身術(shù)就給我扔到一邊去，可勁揍他們，揍到他們怕為止！記??！我原彬的兒子不是孬種！”

　　“是！”他立馬來了精神。“那今天的party？……”

　　“取消！”

　　我笑著，很可惡的笑著。

　　這小子才第一天到學(xué)校就記個大過，不給他點教訓(xùn)，他是不會學(xué)乖的，而且我還可以省下一筆不小的開銷，何樂而不為呢？哈哈哈哈！……

　　“爸～

　　“爸?。　?/p>

　　“爸——”

　　公司的工作在處理完兒子的事件后正式接手。

　　在商場跌爬滾打了十?dāng)?shù)載的我駕輕就熟。對于企劃工作我雖不怎么感興趣，但還應(yīng)付的來。

　　薪水也夠我供兒子上大學(xué)以及生活所需，一切都過得很順心。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聶明杰是一個到目前為止我最認(rèn)可的一位上司了。他不僅顏值高、身材好，更難人可貴的是業(yè)務(wù)能力強(qiáng)，對工作一是一、二十二，很有原則。對于我，也不會和前幾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老板一樣……

　　直到兩個月后……

　　“你嚴(yán)重的戀子情節(jié)讓你犯了這個低級的錯誤！”

　　聶明杰將我們組做了近半個月的最大的一個企劃案，甩在我的臉上怒斥，

　　“因為你的疏忽，公司損失了近兩個億，你說、你打算怎么收場？！”

　　我翻看了幾頁企劃案，平靜的扔回他的桌上。

　　“這與我兒子無關(guān)，而且這種低級錯誤的確不是我犯的。”我不會愚蠢的把小數(shù)點排到十位數(shù)的位置，而且這份企劃合同也不是我親自和客戶簽的。

　　“誰讓你不經(jīng)過我的同意就擅自和客戶簽這種額度合同的，我給了你這個權(quán)利嗎？！”

　　他責(zé)聲振振，目光嚴(yán)謹(jǐn)且危險的盯著我。

　　我不卑不亢再次聲明道：“合同不是我簽的?！?/p>

　　“我不管是否是你簽的，你是企劃部經(jīng)理，你必須好好反省，并為這件事做好打算?！?/p>

　　想fire了我嗎？我冷笑。

　　這種卑劣的事情又發(fā)生了，我一點也不意外，被fire16次恐怕又要添上一筆了。

　　“聶總，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種低級錯誤不是我犯的，這份合同也不是我簽的，我不會愚蠢的去背負(fù)這兩億的債務(wù)，雖然我說過工作在我心中只是第二位，但這并不會影響到我對工作的辨別力?！?/p>

　　這種丑陋的現(xiàn)實社會，我不想讓它污染到兒子。

　　他似乎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目光，像以前的那些愚蠢的上司一樣，我反倒釋然了，笑著說：

　　“你去找合同上的客戶面談重議吧，他或許會在貶低我的同時答應(yīng)你修改合同。”

　　“站住，你什么意思？！”

　　聽不明白嗎？

　　我回過頭斜眼睨了眼他。

　　那個客戶和公司里某個嫉恨我的人勾結(jié)起來設(shè)計排擠我，迫使我離開公司，然后又可適時出面打著為公司爭取回?fù)p失的名義和對方做一筆二一添作五的生意……

　　雖然，這兩個月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誰，值得對方這么擺我一道……但是……

　　聶明杰，你果然還是讓我失望了，本以為……你不會像那些不辨是非的上司一樣，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站??！”

　　他先我一步狠狠地踹上辦公室的門，阻攔了我的去路。

　　“怎么，你不是已經(jīng)fire了我嗎？”我冷笑。

　　“……在你填補(bǔ)上公司的損失前，我不會fire了你?！彼瑯永渲粡埬槆?yán)肅的告訴我，讓我必須負(fù)起這個責(zé)任。

　　好，不就是修改一份排擠我的合同嗎，又不是沒做過。

　　“聶明杰，你不過是一個凡人啊……”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繼續(xù)說道：“好，我?guī)凸咎幚磉@最后一件工作后，記住，不是你fire了我，而是我炒了你！聶明杰，讓開?！?/p>

　　大傍晚的，我陪著兒子在滑冰場玩了一下午后，兒子安慰我說，

　　“恭喜你這個月又被fire了?！?/p>

　　拍了拍他腦門，我笑了笑說：“是你爸我fire了那無能的老板！以后記住了?！?/p>

　　“是——是——是——老爸大人！”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來啊……咱們較量較量？”

　　“行啊你小子，又囂張了不少啊！”

　　“哪有你囂張啊，fire了十七個老板了！”

　　“去！看招！”

　　俏皮的安慰方式，我明白的。所以，兒子永遠(yuǎn)是我心中第一位。

　　幾天后我拿著撕毀的一式三份的合同原件甩到聶明杰的頭上。

　　紙片在他身邊飛來飛去，印著他僵硬的臉，顯得十分滑稽，至少我這么覺得，我忍不住笑道：

　　“聶明杰，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你其實并不完美。”

　　工作的前一個月，我覺得他相貌一流，身材一流，性格又好，業(yè)務(wù)能力又強(qiáng)，而且最重要的是慧眼識人，簡直是個完美的存在。

　　可他到現(xiàn)在還不是和那些不分是非的市儈者一樣嗎？

　　“我從來不認(rèn)為我完美?！彼淅涞拈_口，“原彬，你總是那么善于挑起我的怒火?！?/p>

　　“哦？這是我的榮幸嗎？”我反唇相譏道：“葉明杰你和我以前的上司沒什么區(qū)別，不要告訴我，你并不是因為我的長相才決定聘用我的，你這種人我遇到多了。”

　　“你什么意思？！”聶明杰眼神深邃。

　　“什么意思？哼……”

　　空氣似乎凝固了幾秒，我的手機(jī)響了，我還是沒什么顧忌的，當(dāng)著他的面直接接電話。

　　是前任老板的來電。

　　【原彬吶……你就回公司吧，我知道冤枉你了，公司現(xiàn)在需要你??！】

　　“對不起，肖總，好馬不吃回頭草，就算你打爆了我的手機(jī)，我的原則也不會改變。請你識相的以后別騷擾我?！?/p>

　　我果斷的掛了手機(jī)，撥了個電話給上上屆老板。

　　“李總，剛剛肖總也請我回去呢，您去問問他就知道我的答復(fù)了，以后別總給我發(fā)騷擾信息，另外，如果你敢騷擾我兒子原卿，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能力吧？”

　　一通電話，沒容的李輝說半句話我便掛了，雖然我平日里閑散慣了，對很多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但我也不是什么任人揉圓搓扁的人，我有我的驕傲，我有我的原則，當(dāng)然，我也有我想守護(hù)的人。

　　“同樣的話送給你，不許你騷擾我和我兒子！”盯著聶明杰說完最后一句話，我轉(zhuǎn)身便走。

　　“你這個瘋子！除了你兒子，難道你不可以為自己而活嗎？”

　　“你說什么鬼話？”我皺眉轉(zhuǎn)身冷冷地打量他。

　　“你兒子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過分的保護(hù)只會害了他！”他似乎在與我爭論著什么，模樣似乎有些急切。

　　為他的話我忍不住發(fā)笑，我像是那種會過分保護(hù)那小子的父親嗎？我保護(hù)的只是他的那顆真摯的童心和愛罷了。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我只希望兒子快樂的面對一切，不要過早的接觸丑陋的人性。

　　“原彬，我希望你慎重考慮自己的未來。除了你兒子，你還有你自己……”聶明杰看著我，似乎已經(jīng)看透了我。

　　我沉沉的回答他：“我的未來就是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