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俯瞰地磚，你能透過水龍王哀傷的痕跡，隱隱約約地看見自己。

無所遁形。

“所以，你到底說了些什么？把芙寧娜哄得百依百順，恨不得貼你身上了?！?/p>

“嗯……說了些她想聽的，她愿意聽的。她希望聽到的，如果能照顧一下她的小心思，那我取個巧也算是好事吧?！?/p>

空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唇。

上面仍有情愛的余溫。

少女滿心愛戀，想用行動詮釋責(zé)任，但很明顯——芙寧娜尚是個需要照顧的女孩。

她沒那個能力和心思。

所以，為了撫慰她，空只得主動表露些芙寧娜小姐心心念念的愛，來解了她這份當(dāng)個媽媽的心思。

止住羞澀去一本正經(jīng)的表白，對空而言未必是件簡單的事。

他理了理顫動的心思。

少女情色的蜜糖真的好甜。

但懷里的小男孩不能只需要一個養(yǎng)眼的照料者。

于是他知曉，他得啟程。

“空?！?/p>

“阿，那維萊特。

“怎么了?！?/p>

水龍王面色凝重。

“其實(shí)，你大可以向我稱述真相……真的是你們的孩子也沒關(guān)系，我會勸導(dǎo)芙寧娜承擔(dān)這份責(zé)任……我也會……”

“不用啦，這真的是我撿到的孩子，別為難芙寧娜了，她已經(jīng)很努力啦?！?/p>

小小空在空懷里縮著身子，朝那維萊特眨巴眼睛。

眸子比雨后的天空更清澈。

“芙寧娜見過了？”

“嗯，手忙腳亂地抱了會，慌慌張張又還給我了。”

“……誒。

“我照顧不來他?；蛟S，楓丹的確留不下你。

“接下來想去哪？”

“先，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吧。

“對他，我想鄭重些，無論是寄托在誰的家庭，還是過繼給誰當(dāng)孩子，我都想一一比較，給他挑個最好?！?/p>

小小空聽不懂，只是攀緊空的脖頸。

那維萊特舒開眉頭，輕輕笑起。

“只你自己照料看養(yǎng)，也未嘗不可?！?/p>

“我的旅行越來越危險，而我不能停下腳步，帶上他，我擔(dān)心?！?/p>

“危險如影隨形，你怎能料想它究竟會挽來如何災(zāi)難？你需要的本就是一份心安罷了。

“或許你并非只想給他找個歸宿。

“你，或許也需要一個，能和你共同面對災(zāi)厄的旅伴。

“也可能是，伴侶?！?/p>

“……”

空沉著腦袋。

感受著身旁充盈的水澤。

那維萊特身后的梁柱后，似乎有誰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似乎等待著答案。

頭上的呆毛也慫起，沒了生機(jī)。

空閉上眼睛。

“我想，兩者并不同一，我只是單純想找個人照料他長大而已。和我旅行的同伴，或是一生的伴侶，都無關(guān)。

“這是我對他的負(fù)責(zé)，而非對我自己獨(dú)身一人的彌補(bǔ)。

“更何況，我還有派蒙在身邊?！?/p>

他微微睜開眼。

看見一叢呆毛又挺立起，隱匿起形狀。

心里松了一口氣。

“是么……我了解，空。

“有任何情況，都可以聯(lián)系我?！?/p>

“感謝水龍王大人的好意啦。

“還有就是，芙寧娜小姐的照顧。

“請?zhí)嫖肄D(zhuǎn)告吧?！?/p>

“……嗯。

“回見。”

他揮了揮手。

留下金色余暉在溫泉旁。

抱著小小空離開。

那維萊特拄著拐杖，神情淡然。

和小小空四目相對。

似乎并不敵那份純真。

那維萊特閉上眼。

“他看到了，芙寧娜女士，看來，你藏的并不好?！?/p>

“我……我想看看他嘛……”

“連孩子都抱不安穩(wěn)，他自然是不會選擇你的，他得對那個人類小生命負(fù)責(zé)?！?/p>

“……我知道……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我怕摔著他，怕他哭，怕他……”

“你只是在怕旅行者不喜歡你。”

“……嗯。”

“不必那么落寞，他給了你答案，能否照料那個小生命和他的喜歡并沒有關(guān)聯(lián)，芙寧娜小姐大可以繼續(xù)努力。

“他并不討厭你，而且，看起來相當(dāng)喜歡?！?/p>

“他是為了照顧我的心思，才……向我……

“搞得我是小孩子一樣……我才不需要他的特殊照料呢……

“我會堂堂正正贏得他的喜歡的……”

“我相信你，芙寧娜女士。

“所以，那真的不是你和旅行者的孩子么？”

“才不是啦！還，還沒到那一步呢……”

芙寧娜遮掩羞紅的面頰，聲音虛起。

而那維萊特卻只能皺皺眉。

既然并非他與神明的子嗣。

那為什么，那可愛的小家伙，會如此的與水元素親澤呢……

……

……

“綾，綾華小姐！

“你，你怎么能來這里，這里很臟，我來處理就好……”

托馬慌忙無措，連走帶跪地取走綾華手里的衣物。

誠然是有些惶恐。

“托馬，不必如此，兄長不會責(zé)備你的。”

“不是這個的問題啦……關(guān)鍵是，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小姐該是好好處理公務(wù)才是，洗衣做飯未免太耗心費(fèi)神?！?/p>

“雖說如此……

“但以后我若是出嫁了，不也該學(xué)會這些？總不能老受人照顧，以后被嫌棄?！?/p>

綾華語氣怯怯，惹得托馬腦筋一直溜。

小姐要去和旅行者表白了。

完了，家主大人，您擔(dān)憂了那么久，最后小姐還是忍不住了。

雖說這是情投意合的事情，但畢竟關(guān)乎著神里家的門面，不說空領(lǐng)著雷電將軍來提親，怎么說也該他在神里家默認(rèn)下帶綾華私奔才是……

如今一貫只會望花思人的小姐主動要學(xué)會洗衣做飯，可不是想著要為人婦了？

天吶……

“放心，小姐，旅行者肯定不會嫌棄你的……他總該是寵著你都來不及?！?/p>

“托馬……說什么呢……我只是……”

綾華摩挲著裙角，紙扇遮蔽了目光。

“只是，考慮著……”

“我明白，小姐，旅行者一介游子，哪怕明白你的心意也難以下定決心，于是你打算主動陪伴他的旅程，家主大人早有令，不做任何阻攔！

“我去替你收拾行李，即刻便可出發(fā)！”

“好了，我還沒那么……急不可耐。

“在你們眼里……就那么明顯么?！?/p>

自己的癡態(tài)？

或許那份愛意過于濃厚。

白鷺再高雅，也止不住滿池的魚躍。

心緒難寧，只為一人。

綾華緊了緊神，收起那份順著托馬言語而生的妄想。

淡淡道。

“他平日便忙，如今收養(yǎng)了個孩子，怕是照應(yīng)不過來，我想，如果可以，可以寄養(yǎng)在神里家吧。

“讓他放心去旅行便是。”

托馬虛掩著額，微微點(diǎn)頭。

寄養(yǎng)過來，也就多一張嘴，我理家政那么久，倒是也不怕多個孩子啦……

你這么積極地學(xué)習(xí)適應(yīng)，恐不是要預(yù)備照料孩子，是準(zhǔn)備順理成章當(dāng)上媽媽的說。

太明顯了，大小姐。

雖然這的確是個好辦法，有空孩子在身邊的綾華大小姐，又有誰可以抵擋了？輕輕松松就能把一眾情敵甩在身后口牙！絕對可以，輕易可以！

這下八重堂對旅行者妻子的長期賭局里，可以放心大膽地投給小姐了，多多少少可以給小姐賺點(diǎn)奶粉錢。

一斗押久岐忍小姐，沒道理的。

早柚押八重神子多少帶點(diǎn)報復(fù)成分。

自己上次是不是還看見龍之介他老人家去押自己女兒來著……

嗯……

小姐，你的敵人真的好多。

但沒關(guān)系，只要把孩子把握在手里，空遲早就會成為神里家的贅婿啦。

小姐的未來不必面對聯(lián)姻和政治，而是可以自由地去追尋心中的白月光，這本就是托馬和綾人所追求的。

更不用提空本就讓所有人滿意。

既然如此，托馬覺得，天底下便沒什么可以阻擋二人了。

倒不如說，小姐和旅行者的相處是讓人忍不住要展露笑容的小小美好。

而在自己心中，空也的確值得托付。

所以……

“所以，她打算，‘出去走走，旅個游’？”

“是的?！?/p>

“呵……”

綾人點(diǎn)了點(diǎn)茶葉。

面孔在青綠里倒映。

“妹大不中留啊。為了空，不喜出門的她也要撐船遠(yuǎn)行了。”

“家主大人……”

“那是什么表情，我看起來會阻止她么？”

“畢竟這是小姐一直的意愿……”

“放心，她能有個自己傾心的愛人，我已是滿意，其余一切，都是神里家該承擔(dān)的東西。

“而不是她。

“讓她去，幫她打理好行囊?！?/p>

“是，家主大人?！?/p>

“嗯……空撿了個孩子？”

“對，剛知道這件事時，我也挺懵的，畢竟空作為一介旅人，孩子什么的太影響旅程了。”

“是啊……是啊。

“他是不是在表達(dá)什么傾向？”

“傾向？”

“倘若他疲憊了，厭倦了，望遍了山水，看慣了川流，想要一個足以安撫身心的家庭……

“那他的確會想要個孩子吧。”

“居然是這樣嗎！那現(xiàn)在豈不是先到先得？”

“雖說這詞有些廉價，但想來是的。

“空向來孤身，雖滿程緣結(jié)，但無一能托付，如果他不做選擇，那沒有誰能得到他。

“但如今他或許是羞澀，不想明言，等著誰來看透他的心思吧。

“或許綾華是看出來了。

“不行，綾華雖說聰慧，但面對愛情向來猶猶豫豫，愛戀空的人不乏優(yōu)秀者，不能再苦于決斷了。

“托馬，收拾我的行李，我要和綾華一起日夜兼行，即刻啟程！”

“是！

“等等，?。磕巧绶钚性趺崔k？”

“放心，我自有辦法，有人會來接替我的位置?！?/p>

“家主？誰？天理奉行的那群人嗎？”

“不是，是你認(rèn)識的人?！?/p>

“我，我認(rèn)識的……

“誒，家主！倒也不急這一時……”

托馬有些惴惴不安。

這位能接替社奉行家主位置，管理好一切，不怕嘩變和輿論的，又能有誰呢？

……

……

“你好?！?/p>

“您，您好……我沒想到是您……”

“神里綾人，去干什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介家政……”

“嗯，我知道了?！?/p>

紫色長發(fā)垂在肩上。

似是香氣四溢。

托馬卻一眼都不敢看。

顫顫巍巍地站在一旁。

“你是托馬。”

“是，是我，將軍大人?！?/p>

“……眼狩令的事情，我很抱歉。”

“無礙……”

家主大人……

您確定要讓我和雷電將軍獨(dú)處嗎……

而且我明明聽得小道消息雷神青睞旅行者來著，萬一您的行蹤被發(fā)覺，似乎我會先遭殃啊……

“白鷺公主，神里綾華，也不在？”

“是，是的……”

“哦……

“那你為什么還在這里？”

我也想知道，將軍大人……

庫魯西……

……

……

“空，你在看什么呀？”

“是信哦?！?/p>

“信？報社那邊來消息啦？”

“還沒有，不過比起報社的回應(yīng)，這封信更讓我感興趣些?！?/p>

派蒙晃了晃身子，飛到另一側(cè)。

看著紙張上清秀的字跡。

和報社提出的撤回委托的要求還沒得到回應(yīng)。

畢竟空已經(jīng)打算自己去慢慢尋找值得托付之人了。

“綾人……這家伙要來找我們？

“他不管社奉行啦？”

“我也奇怪，若是外出，想來該是綾人在內(nèi)，綾華在外才是。

“是想鍛煉一下綾華嗎？”

“唔，綾華的能力有目共睹，這個當(dāng)哥哥的就是事情多啦?！?/p>

“倒也沒那么嚴(yán)重?！?/p>

看遍全文，也沒什么別的意思，大抵就是馬上會去須彌，順便拜訪什么的。

稻妻離須彌可有段距離。

“他怎么知道我們要去須彌的？”

“大概是綾華告訴他的吧?！?/p>

“那綾華又是怎么知道的？”

“唔……我寫信告訴她的?！?/p>

“?。?/p>

“你背著我偷偷給綾華寫信？”

“也不能叫背著吧……”

“就是背著！氣死我啦！”

派蒙一頭趴上空的頭，左搖右晃。

小小空在一旁望著，似乎司空見慣。

“持續(xù)多久了？”

“大概……每周一次……什么的？”

“我說你小子怎么有時候天天半夜不睡覺，我還以為你背著我偷吃夜宵呢！”

“吃東西當(dāng)然忘不了你啦?！?/p>

“談戀愛也不可以忘了我！”

“這是為什么？”

“我在人家那里買了莊的，用我的私房錢誒！總得給我透點(diǎn)底吧！不然會虧的哇?！?/p>

“誰會辦這種無聊的莊呀……”

“有啊，幾乎每個國家都有呢，蒙德那邊是酒館，璃月是茶館那群人，稻妻是八重堂……

“須彌的話，大概是大巴扎那里吧?！?/p>

“這算什么啦……而且你為什么要去押，感覺很無聊。”

“我作為你最親近的人，當(dāng)然是最可能贏大錢的那一個啦！到時候可以給小小空買好多好多好吃的，順便也給我買一點(diǎn)。

“反正我也不會影響你，你自己決定哦！

“放心，我做了風(fēng)險對沖，不同的賭局我押了不同的人?！?/p>

“……”

空嘆了口氣。

用手指逗逗小小空。

“哪怕你讓我去，我也得不到個結(jié)果。

“這是個完結(jié)不了的賭局。去把錢拿回來吧。”

“你總會有個家的啦！”

“家……”

小小空含著空的指頭，兩雙眸子對望。

道盡回憶。

辛酸和苦楚永遠(yuǎn)是一切完結(jié)后的感慨。

在結(jié)局的曙光到來前。

他沒有權(quán)力停歇。

“等我找回妹妹，我才會有家?！?/p>

……

……

租了匹駱駝，穿越了沙漠。

防風(fēng)壁的那一側(cè)永遠(yuǎn)是荒蕪的。

無論是植物還是人。

無論是知識還是社會。

空能在璃月最高的山岳上望見港口的高樓，卻不能在須彌的峰側(cè)看清卡薩扎萊宮的雄姿。

樹木繁繁，枝葉密密。

什么都望不清。

“是旅行者啊，是來找草神大人的嗎？她時常念叨你?！?/p>

“多謝納西妲了，不過，我只是來暫待一段時間的?！?/p>

“哦哦，你常住的旅館現(xiàn)在有多莉老爺?shù)耐顿Y了，她特別吩咐，對你免費(fèi)開放?！?/p>

“是么，不錯的好消息。

“那我就前去了。

“好，晚上大巴扎有演出，到時候我們來喝一杯！”

“好?！?/p>

派蒙看著帶著文員高帽的男人走遠(yuǎn)。

期待地搓著手手。

“太好啦，可以不花錢就隨便在旅館吃吃喝喝。

“不過，你就這么牽著小小空，讓他走路，真的好嗎？他還不太會誒。

“路上好多人都看著你……”

“他總該學(xué)會的，而且，我相信他比派蒙聰明?！?/p>

“你什么意思啦！”

吵吵嚷嚷。

小小空努力地邁著腿。

一點(diǎn)點(diǎn)距離也要他八分氣力。

而他最愛的爸爸卻只是牽著他，將手握緊。

踩在這片土地上，每一次落地的結(jié)實(shí)感都令人欣喜。

他睜開眼，看著這片翠綠。

和眼前形狀別致的房子。

“不愧是多莉的投資啊，裝修真豪華?！?/p>

“不知道這次有沒有卡維的幫忙呢？

“唔，或許關(guān)于小小空的媽媽，我們也可以找卡維和艾爾海森幫忙？”

“是監(jiān)護(hù)人啦……性別不能卡得那么死?！?/p>

“一樣一樣！”

他牽著他的孩子，領(lǐng)著他的漂浮小精靈。

推開旅館的門。

被裝修后的清新感撲面而來。

似乎還有一陣幽香？

讓居所煥然一新的永遠(yuǎn)不是裝飾。

而是人。

當(dāng)她立在前臺，挽著發(fā)望向這一側(cè)時。

這間旅館就足以被稱為浪漫。

“綾華？”

“……空?！?/p>

每一次平常的回頭消磨了你對這個世界驚喜的渴求。

可突然有一次，你看慣一切的眸子突然映進(jìn)一團(tuán)絢麗和色彩。

在你眼前綻放開。

讓你魂牽夢繞的人就這么看著你，笑盈盈。

他因見到你而高興。

而你。

無時不刻不想見到他。

鞋跟和地板每一次輕輕貼合都透露著抑制不住的喜悅。

他們間的距離驟然縮近。

她身著便衣，似乎有些拘謹(jǐn)。

但還是忍住劇烈的呼吸，和他對望。

按耐住心緒。

朱唇微啟。

“好巧，在這里見到你。”

真是……有夠笨的招呼。

他會不會不喜歡，他會不會聽?wèi)T了？

他會不會覺得刻意？

少女惴惴不安。

兩只手在后背摩挲。

“很巧啊，我原本只以為會見到綾人的，是你想給我一個驚喜，才讓綾人代筆的嗎？”

他并不排斥和自己的接近。

對自己的語氣永遠(yuǎn)溫柔而細(xì)膩。

值得被愛的每一個閃光點(diǎn)都是由愛他的人去發(fā)掘的。

因?yàn)閻勰愕娜瞬旁敢饧?xì)細(xì)看著你。

“其實(shí)，兄長是和我一起來的……

“我本想獨(dú)自來見你?！?/p>

太暴露了！綾華！

怎么能，將自己的無度就這么言出……

但她從不想對他撒謊。

因?yàn)樗麑ψ约合騺沓嗾\。

彼此平等，才是一輩子的開始。

“是嗎……你們走了那么遠(yuǎn)，真是辛苦了。

“那現(xiàn)在綾人在哪？”

為什么，話題不能在我們之間呢……

我想再聽聽，有關(guān)你的事情。

那么多風(fēng)花雪月。

月下的舞再綽約，也是獻(xiàn)給你的。

綾華理了理鬢旁的發(fā)。

“兄長在收拾房間，我和他各請了一間房，他大抵很久沒做過這些事了?！?/p>

抱歉，兄長……

但我的確想告訴他，我現(xiàn)在，是個足夠處理家政的人，我有，那個資格……

為了他。

綾華滿眼是那抹金色。

全全沒看見派蒙。

當(dāng)然也意識不到，一個可愛的小孩子慢慢湊近她的大腿了。

“mama……”

“誒……”

綾華回過神來。

看見空有些慌忙。

大腿被緊緊抱住。

望去。

和他是一道霞色。

“這是……”

“抱，抱歉，綾華，我剛剛沒注意牽好他……

“快過來，寶寶?！?/p>

一向?qū)瞻僖腊夙樀男⌒】沾丝逃行┠娣础?/p>

依著綾華的裙擺不肯離開。

叫空有些面紅。

似乎心中的底色有一分被這種方式顯現(xiàn)了。

“真可愛……

“空，看來，他挺喜歡我的……”

好高興……

這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之一。

如此看來……

好像。

真的好像。

和空一般模樣。

怎么會……

難不成？

綾華附下身子，揉了揉小小空的頭頂。

一番柔順?biāo)坪跤行┦煜ぁ?/p>

讓她有些惘然。

他剛才叫自己……什么？

“mama……”

“阿……抱歉，他不懂事……

“不準(zhǔn)那么叫，給我過來?！?/p>

似是給他丟了臉。

空一把抱回小小空，任由他的小腿亂蹬。

耳垂微紅。

“抱歉，綾華……我沒教過他……”

“沒事，孩子很可愛。

“嗯……

“和你，好像呢，空……”

她的語氣一軟。

避開和心上人的對視。

有些諾諾地，雖是陳述，又似是發(fā)問。

“嗯……我也覺得很驚奇?！?/p>

“是，是呢……

“真是，好巧呢……”

那副眉眼，那頭金發(fā)。

明明就是他的孩子……

怎么會，怎么會……

綾華，你要冷靜，沒事的……空有苦衷的……

而且，他剛才叫你媽媽了……你有機(jī)會的……

沒事的……

“ma——”

空捂住小小空的嘴巴，給他轉(zhuǎn)過身來。

也不是很敢去看綾華。

二人保持著詭異的沉默，但氣氛卻似乎彌漫著粉紅的氣泡。

只有小小空在中間無語異常。

四處望去，只發(fā)覺樓梯口似乎有個人掩住身形。

瞪大眼睛。

“啊，真是謀劃不如湊巧，空。

“沒想到在這里相見啊。

“收拾房間，來晚了，我比較愛干凈，湊巧托馬也不在。”

綾人手持紙扇，看似姍姍來遲。

向綾華點(diǎn)頭示意。

“綾人，辛苦了?！?/p>

“不辛苦，旅行而已。

“這就是你撿到的孩子？真可愛，和你有八分像呢。

“可以讓我抱一會么？說實(shí)話，我很喜歡小孩子，但綾華長大得太快了?！?/p>

“啊，當(dāng)然可以，還請上心。”

“呵……真漂亮。

“倘若綾華有了孩子，應(yīng)當(dāng)和這一般好看?！?/p>

“兄長……”

“空，我很喜歡他，可以讓我?guī)鋈ス涔涿?？我想給他買些東西。”

“阿，綾人要破費(fèi)么？沒必要……”

“沒關(guān)系，既然是你撿到的孩子，那，自然也可以看做是我的家人了。

“對吧，綾華？”

“阿……是，是的……”

“好，那我先走了，綾華不是有事想和旅行者說么？快進(jìn)房間去吧，別空費(fèi)了我一紙書信?！?/p>

綾華有些怔。

看向自己的兄長，卻只接收到一個背影。

還有小小空嗷嗚嗷嗚的嘴型。

綾人離開的很快。

甚至不給空相隨的時間。

派蒙什么時候也跟著走了？

他們似乎都相當(dāng)有眼力見。

這次空間又屬于二人了。

“綾華……有話想和我說？”

空歪歪頭。

看著綾華輕抱一側(cè)的胳膊，微微點(diǎn)頭。

“可以的話……能來我的房間嗎……空？雖然，我還沒做好招待你的準(zhǔn)備……”

“沒關(guān)系的，綾華，直接來我房間吧，我經(jīng)常租的一間，須彌的人基本都知道，所以不會有其他人來住，很干凈。”

“也好……”

樓梯上腳步響起。

二人保持著相當(dāng)?shù)木嚯x。

一個看左，一個看右。

似乎全全不相識一般。

……

……

“看來……你不在時，常有人幫你打掃……”

“我聘請了一名大建筑師來定期幫我清理，我讓他可以住在這里，但他不知道為什么總拒絕，還是寄宿在他人家里?！?/p>

“嗯……”

空眨巴眨巴眼。

不知為何，綾華的態(tài)度有絲絲微妙的轉(zhuǎn)變。

從剛開始推開門的一眼萬年，娟秀大家，到現(xiàn)在的……

點(diǎn)點(diǎn)酸意？

為什么呢？

空摸起干干凈凈的茶杯，為綾華倒茶。

斟滿，送到她面前。

“謝謝……我想，平日或許也有人如此照顧你，那也挺好的……”

“……”

綾華是坐著的。

但她的雙腿并攏，右手貼緊大腿。

似乎有什么話想直言。

卻只是掩飾。

掩飾些什么？

空在一側(cè)的椅子上傾身坐下。

微微后躺。

“有的時候，寶寶挺乖的，有時候，他也很不聽話。”

“嗯……辛苦你了……”

“畢竟我剛撿到他時，他還嗷嗷待哺，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一堆史萊姆圍著他，什么都沒有，也沒有寫著名字的碎布。

“我不忍心，就把他養(yǎng)下了。”

“阿……”

“一直到現(xiàn)在，他也慢慢長大了。

“今天我教他走路，成效不錯。

“我想，在我把這個流浪的孩子托付給誰前，至少我得教會他一些必備的技巧。”

“的確應(yīng)該如此……畢竟他最信任你?！?/p>

“所以?！?/p>

空睜開眼，半側(cè)過身子。

鄭重地看向她。

“他真的是我撿到的，不是我和任何誰的孩子?！?/p>

一語清明。

少女剛剛想去觸碰茶杯緩解尷尬和焦慮的手頓時停下，顫抖著縮回。

右手緊緊攥著裙沿。

避開他的目光。

“嗯……我知道啊，你信里不是寫了么……”

“阿，我怕綾華會以為這是我自己的孩子，會把我認(rèn)成一個敗花殘柳呢?！?/p>

“……”

空笑了笑，又轉(zhuǎn)過身去。

沒看見少女緊抿的唇。

和泛起圈圈的眸子。

說了相當(dāng)多的話了。

空自以為，只要解釋清楚，應(yīng)該也就夠了。

畢竟他的確和自己太像了。

像到，連自己都要懷疑的程度。

要不要什么時候做個測驗(yàn)?zāi)兀?/p>

不管了，先喝杯茶，潤潤喉吧。

少年伸出手，想去捻起杯沿。

所觸的卻是另一片溫?zé)帷?/p>

轉(zhuǎn)頭望去。

少女仍是害羞地看向另一邊。

溫潤的手卻是占據(jù)了茶杯原來的位置。

隨即和少年的指扣緊。

“對不起……我不該……不相信你……

“這是，補(bǔ)償……

“我只是，有點(diǎn)害怕……”

“綾華在害怕什么？”

少女清晰地感覺到心在跳動。

慚愧，欣喜，和那份勇敢出擊后的緊張都交雜在一起。

喉間溫?zé)帷?/p>

吞咽。

溫度從左手不止傳來。

他回應(yīng)著。

同樣的，五指扣緊。

他在緊張嗎？

和自己一樣？

自己……

“我害怕……我沒有機(jī)會了……

“我……我怕，一切，都已經(jīng)，注定了……”

她怕看向他時，看見的是他懷著歉意的神色，告訴自己確實(shí)如此。

她怕他看不出自己的心意，又怕他看得清清楚楚。

一左一右的糾結(jié)，一字一劃的踟躇。

少女緊起心弦。

深吸一口氣。

透過承著茶具的桌案，望向他。

他……

他在害羞。

不肯放手的害羞。

嘴微張。

本性，情欲。

或是說。

愛和愛。

她知曉，這是他心惴惴不安的表現(xiàn)——那次祭典，在所有人身后悄悄牽手時，他同樣如此。

那次是自己賭上未來的主動。

而這次……

“我，有那個資格，替你照顧他么？

“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貪得無厭……

“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顧他嗎？”

她的胸口起伏。

但她還是不肯松手。

她貪戀，她渴望。

她癡迷于他手心的溫度。

“綾華的話……

“當(dāng)然，可以……”

“真的嗎……空，我……

“我可以為了你……做到很多事情……

“其實(shí)，我……”

在他的臉紅心跳，瞳孔放大的震驚里。

綾華懷著同樣的激烈心跳，起身來到他身前。

復(fù)坐在他的大腿上。

靠在他的懷里。

“我一直，很喜歡你……

“會不會有很多人告訴你了……我總是，藏不好……抱歉……”

她似乎是想找個方式隱藏自己的羞澀。

長發(fā)貼緊他的身子。

也從未料想過他會大膽地靠上來。

“我想，我大概可以笨到，只等著聽到你的話，才知道的程度……

“或許這樣……最幸福？”

“阿……

“我也，很幸?！?/p>

“我從未做過那么大膽的事情……我真的覺得……我的生活……因?yàn)槟?，才如此…?/p>

“鮮活而有意義……

“我是不是很，不乖……不是你記憶里的白鷺公主……你會喜歡嗎？”

“……會的?！?/p>

她的笑顏啊。

不加修飾的，帶著淚花的。

“我真的，好喜歡你，空……

“可以……滿足我……一個，暢想，嗎……”

“是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呼吸有些急促。

但還是盯緊他。

他們的手還是沒能松開。

“要是，要是你不答應(yīng)……

“我只能，自己來了……”

“哈……

“那就，不為難，綾華小姐……”

“空？我來咯——

“阿?！?/p>

另一名少女受感性與和他重逢的喜悅操控，并沒那么有禮節(jié)地敲響他的房門。

如今有點(diǎn)點(diǎn)呆滯地看向沙發(fā)。

隨即笑起。

紅發(fā)揚(yáng)揚(yáng)。

舞姿綽綽。

是妮露。

“看來我來的不太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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