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王權(quán)5 第三幕 死亡之地
1
不知何時下起的雨,打濕了她的白發(fā)。
鳴澤珠依一個人走在夜晚的廢墟上。
珠依此刻在舊茨木市附近。離相樂善與投刀冢透他們戰(zhàn)斗的地方已經(jīng)有十公里了。
一般情況下,從昏迷中醒來的珠依根本無法移動這個距離。但是,奪走了大量龍因子的她,此刻絲毫沒有顯出疲勞的神色,依然泰然自若地走著。
珠依突然停下腳步,因為她注意到黑暗中有一個人影。
是個穿著花哨襯衫的小個子老人。
[這么晚了,年輕姑娘還敢一個人出門,真是讓人佩服啊]
老人用難以捉摸地語氣呼喚著珠依。
珠依什么也沒回答,她盯著老人眼前的地面。被雨淋濕的地面上出現(xiàn)了小規(guī)模的冥界門,并有三只小型魍獸爬了出來。
[哼哼哼........哎呀。危險,危險]
看到發(fā)出威嚇吼叫的魍獸,老人的態(tài)度沒有任何變化。
珠依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變化。她也發(fā)現(xiàn)了老人的異常。
也許是對珠依的殺意有了反應(yīng),三只魍獸一起向老人襲去。
但是,魍獸們的攻擊并沒有波及到老人。因為從老人背后沖出來一個青年,他用巨大的劍把魍獸們?nèi)车搅恕?/p>
[切....!]
珠依警惕地皺起眉頭。
被劍斬到的魍獸們,如同腐爛般融化,順著雨水被沖走。
無情屠戮了魍獸們的青年,興致索然地放下了劍。
代替青年走向珠依的是一個女大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女子。
她身上也纏繞著龍的氣息。是和珠依一樣的龍之巫女。
[好久不見——。終于又見到你了——,鳴澤珠依]
女人雙手比劃著“耶”,親切地招呼著珠依。
有著令人難以捉摸氣質(zhì)的女性。但是她身上的龍氣很強大。
[姬川丹奈.....]
珠依叫出了眼前女人的名字。
沼龍的巫女,姬川丹奈。這樣的話,那個拿著大劍的青年,應(yīng)該就是受她加護的不死者湊久樹。
但是珠依不知道和他們在一起的老人是誰。
以及他們?yōu)槭裁磿谶@里等待珠依——
[要不要稍微聊聊——。我也準備了些熱飲——]
丹奈慢悠悠地說著,她輕輕一笑。
然后她拿出一個細長的布包,調(diào)皮地瞇起眼睛。
[還有你看,這里有真正的遺存寶器]
丹奈從布包里拿出一把銹跡斑斑的劍。
看到這一幕,珠依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后在夜色中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2
載著八尋他們的畫廊遠東支部運兵車,在濃霧繚繞中,向嵯峨野的山里行進著。
他們正在前往京都天帝家所有的六處神領(lǐng)之一——被稱為妙翅院家的領(lǐng)地。
被迷途的結(jié)界包圍的妙翅院家領(lǐng)地,一般人是無法接近的。雖然離京都市區(qū)不遠,但誰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但是這個迷途的結(jié)界,似乎已經(jīng)被風(fēng)龍的巫女舞坂宮美打破了。
由尤塞比阿斯·貝利特率領(lǐng)的強硬派正在嵯峨野周圍集中戰(zhàn)斗力,八尋等人得在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謹慎地移動。
[在包圍妙翅院家的人中,僅畫廊歐洲本部就調(diào)動了大隊規(guī)模的戰(zhàn)斗力。少說也有五百名戰(zhàn)斗員]
解析了敵人通信的魏,在地圖上按照敵人部隊的樣子布置棋子。
乍一看是令人絕望的戰(zhàn)況,朱莉只是無奈地搖頭。
[哎呀呀.....完全不考慮收支。要是被股東知道可就糟了]
[是啊。此外,還有至少四家大型民間軍事公司。還有兩個未確認的部隊??赡苁悄硞€國家的特種部隊]
[統(tǒng)合體的強硬派似乎在這次投入了大量的戰(zhàn)斗力。畢竟正面交鋒肯定是激戰(zhàn)。而且遠東支部的叛亂也快暴露了。要是能在奇襲中得到那個男人的首級就好了]
朱莉用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語氣說道。
彩葉對朱莉的發(fā)言露出復(fù)雜的表情。
[不過,都到這里了,應(yīng)該是有什么計劃吧?]
[也沒什么特別好的辦法。讓少數(shù)人潛入妙翅院家境內(nèi),帶著迦樓羅逃出??偟恼f來就是放棄正面進攻]
[好主意]
迦樓羅借黑色魍獸之口表示贊同。
[那迦樓羅以外的人怎么辦?要拋棄他們嗎?]
八尋表情嚴肅地問道。
留在妙翅院家領(lǐng)地的,當然不止迦樓羅一人。要把所有人都帶出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丟下他們不管,他們就會毫無意義地遭到統(tǒng)合體的猛攻。
[等我出了禁區(qū),其他人就沒有理由留在這里了。有魍獸幫忙,逃出去并不難]
[魍獸幫忙.....]
[是的]
迦樓羅盯著八尋道。
迷途的結(jié)界被打破了,但妙翅院家的領(lǐng)地卻并沒有陷落,這是因為深不見底的森林和夾雜在夜幕中的眾多魍獸們在守護著禁地。畫廊歐洲本部的戰(zhàn)斗員在不熟悉的地形與魍獸,也是造成了相當大的消耗。
[是啊。他們也不會冒著危險追擊非戰(zhàn)斗人員。按現(xiàn)在的情況,逃掉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希望一切順利吧]
迦樓羅聽了朱莉冷靜的分析,發(fā)出了祈禱般的低語。
她也明白,這完全是樂觀的預(yù)想。盡管如此,現(xiàn)在也只能祈禱了。迦樓羅的聲音,讓八尋感受到了背負生命的人的覺悟,他也因此陷入了沉默。
[到了。下車吧]
在竹林環(huán)繞的山路上,迦樓羅下令停車。
[這里是目的地?你住在這種地方?]
從裝甲車的窗戶往外看,朱莉譏諷地聳了聳肩。
[很遺憾,這里只是隱蔽通道的入口。有權(quán)力的人,總是會給自己留條退路的。在歷史上,部下叛變、民眾叛亂是家常便飯]
[在這種地方.....有路嗎?]
八尋下了車,困惑地環(huán)顧四周。
在黑暗中看到的,是茂密的竹林和腐朽的小神社的痕跡。
從彩葉臂彎中鉆出來的黑色魍獸,此刻正沿著石階向神社的遺址走去。
朱莉指示魏等人留在原地,只帶著八尋和彩葉去追趕魍獸。他們在上樓梯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在神社遺址上殘留著半毀的鳥居和祠堂。還有一個勉強能容一人通過的小洞口。在那個入口前,有著灰色的野獸,好像和景色融為一體了。
[魍獸???]
八尋下意識地想拔刀。
魍獸的數(shù)量是兩只。是長得很像老虎的小型魍獸。他們就像守護祠堂的石獅子一樣,端坐在洞窟前,瞪著走近的八尋等人。
[他們是這條通道的門衛(wèi)。不用擔(dān)心]
迦樓羅操縱的黑色魍獸邊說邊向洞口走去。
守著洞穴的兩只魍獸,無聲地站起來給她讓路。真是莊嚴的景象。
[哦.....真的有魍獸在守護著啊。就像彩葉一樣]
近距離看著兩只魍獸,朱莉佩服地說道。
[我只是聽了大家的請求。跟迦樓羅不一樣]
彩葉有點為難地把手放在臉上。
現(xiàn)在的彩葉并沒有帶著白色的魍獸。作為孩子們的護衛(wèi),她把努埃馬爾交給了駐扎地的瑠奈。
[不,那是不對的。侭奈彩葉]
迦樓羅斷然否定了彩葉的話。
[我之前也說過了,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本的大部分權(quán)能。我能駕馭魍獸,不過是繼承了你的一部分能力而已]
[繼承.....這是什么意思?彩葉和天帝家有關(guān)嗎.....?]
八尋帶著困惑的表情看著黑色的魍獸,然后彩葉發(fā)出了驚叫。
[咦,難道我和迦樓羅是親戚.....?。縘
[不是這樣的。在某種意義上說,是過去的老朋友吧]
[是這樣嗎....???]
彩葉兩眼放光地反問道。
迦樓羅雖然沒有直接說出口,但也可以理解為她知道彩葉失去記憶前的事情。這樣的話,就能理解彩葉期待的心情了。
但迦樓羅卻停下了腳步,有點困窘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為了說明這一點,我才把你們請到這里來了.....但好像已經(jīng)有客人先到了]
[客人?]
順著黑色魍獸的視線,八尋嚇了一跳。
在兩只魍獸守護的洞口,站著一個纖弱的身影。
長劉海遮住了臉的右側(cè),是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她是八尋認識的人。
[抱歉。雖然知道是沒禮貌的行為,但我還是進來了]
女人對迦樓羅微笑道。
守衛(wèi)洞穴的魍獸們并沒有攻擊她。因為魍獸是不會襲擊龍之巫女的。
她怎么會在這里啊,八尋的眼神也變得嚴肅起來。
迦樓羅卻嘆著氣搖了搖頭,似是在歡迎她。
[不,沒關(guān)系的。反正我們也認識——風(fēng)龍的巫女,舞坂宮美]
?
3
[這是怎么回事,宮美....?]
為了保護彩葉她們,八尋一邊移動,一邊問她。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是帶著統(tǒng)合體的部隊來的嗎?]
[怎么可能。統(tǒng)合體是我為了接近這里而利用的]
宮美苦笑的看著殺氣騰騰的八尋,她靜靜地搖了搖頭。
[我確實帶他們走了一段路,可是我也留下了幾層迷途的結(jié)界,他們要到達這里,還需要一段時間]
[利用統(tǒng)合體......為什么要做那種事.....?]
彩葉困惑的問道。
迄今為止,宮美總是接受統(tǒng)合體的命令而行動。
和八尋他們是敵人。這一點宮美自己應(yīng)該也很清楚。
宮美一個人毫無防備地出現(xiàn)在八尋他們面前。在某種意義上是自殺行為。她似乎有冒著巨大的危險,也要去禁區(qū)的理由。
[你問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
對于彩葉的問題,宮美露出自嘲的微笑。
[我想知道真相。兩年前被你趕走而無法到達的真相——這次能讓我看到嗎。妙翅院迦樓羅?]
[好吧。那時的情況和現(xiàn)在不一樣]
被彩葉抱起的黑色魍獸,用溫和的語調(diào)告訴宮美。
[如今這個禁區(qū)本來的主人也回來了,我就沒有理由拒絕你了。而且有別的龍之巫女陪著她,她也能理解得更快]
[是嗎.....果然是這樣啊]
宮美看著彩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呃?什么?這是什么意思?]
彩葉小聲的問八尋。八尋也驚訝地看著她。
[別問我啊。你都不懂,我怎么可能知道]
[也是啊....抱歉....]
[不,也沒什么好道歉的]
[——還是那么要好啊。我都有點羨慕你了]
看著繼續(xù)進行愚蠢對話的八尋和彩葉,宮美笑了笑。
[啊....]
彩葉嘴唇顫抖。
宮美給予加護的不死者——山瀨道慈已經(jīng)不在了。八尋和彩葉在戰(zhàn)斗中殺了他。
[宮美....那個.....]
[啊,對不起。我不是在說道慈的事,你別放在心上。說起來,選擇他的是也我]
宮美輕輕地點了點頭。
[但是,我不能原諒。我所追求的真實,竟被他用謊言來掩飾,甚至還想把它擴散到全世界。那種事我怎么能允許呢?]
看著繼續(xù)說下去的宮美,八尋感到一陣寒意。
當不死者違背與巫女的“誓言”時,龍的加護就會變成毀滅不死者的“詛咒”。
山瀨違背了與宮美的約定。沒有兌現(xiàn)報道真相的承諾。結(jié)果就是,他被剝奪了不死者之力而死。
[宮美追求的真相是什么?不僅僅是龍的存在吧?]
彩葉認真的問著宮美。
在統(tǒng)合體的命令下,宮美他們向全世界公布了龍之巫女彩葉的存在。然而,那不可能是她所追求的真相。
[當然不是。我對統(tǒng)合體的目的,和他們的統(tǒng)治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想知道我們到底是什么人]
[我們?]
[嗯,是的。姬川丹奈問過我。九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事,你還記得嗎]
宮美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彩葉。
[九年前....?]
[是啊。當時的你幾歲?在那之前又在哪里,想起來了嗎?]
[不....我沒有....]
彩葉無力地搖了搖頭。
[沒有記憶?]
[是的]
[這種情況也是有的。畢竟那時候年紀小]
宮美溫柔地瞇起眼睛,露出一副羨慕的表情。
[但是我還記得。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
[死?]
[嗯。在采訪中出了事故,像個傻瓜一樣]
宮美用開玩笑的口氣說道。
[不是被誰殺的。因為我所在的時代是和平的。雖然也不是沒有戰(zhàn)爭和犯罪,但至少我生活的地方是歷史上少有的安全國家。這是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
聽了宮美的自白,八尋的瞳孔開始收縮。
據(jù)宮美說她生活過的是與這里不同的世界。并且她在那里死過一次。
對一般人來說,這完全是不可信的。只會以為她是在做夢。
但是八尋無法懷疑她的話。
因為八尋已經(jīng)知道了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在冥界門底看到的古龍記憶。還有已經(jīng)滅亡的另一個日本]
[對。我出生的世界并不是這里。姬川丹奈也一樣。而且我們都是死人]
[死人....那,我也是.....?]
彩葉把手放在胸口,仿佛在確認自己心臟的跳動。
可是宮美只是無言地注視著彩葉。
[真是有趣的故事啊]
一直沉默的朱莉代替動搖的彩葉繼續(xù)道。
[宮美是想這么說吧。龍之巫女在與這里不同的另一個世界死過一次,然后轉(zhuǎn)生到了這個世界]
[轉(zhuǎn)生.....應(yīng)該就是這樣吧。我就是想知道答案,才來到這里的]
宮美故弄玄虛地環(huán)視著在場所有人的臉。她那看破一切的表情,令八尋感到不安,皺起眉頭——
?
[小黑....?。縘
彩葉抱著的黑色魍獸,突然從彩葉的懷里鉆了出來。
魍獸就那樣直直地跑了出去,自己向洞窟深處走去。
一個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影,把那只黑色魍獸抱了起來。
是一位黑發(fā)及腰的女性。
她身上穿著令人聯(lián)想起平安時期裝束的豪華和服。上衣上的紋章是象征天帝家的金翅鳥。
[舞坂宮美,我想我會回應(yīng)你的期待的。不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抱起魍獸的女性用耳熟的語調(diào)婉轉(zhuǎn)回答。
[迦樓羅小姐.....?]
彩葉目瞪口呆地確認。
[是的。歡迎再次來到妙翅院家,侭奈彩葉]
穿和服的女人——妙翅院迦樓羅,以令人聯(lián)想起淘氣小貓的表情點了點頭。
迦樓羅的年齡比八尋他們想象的還要年輕。
年齡大概在二十歲左右。她有著凜然的美貌,但表情卻很柔和。
[怎么辦,八尋。是個大美女啊....!]
[不要做那么可疑的事情]
八尋驚訝地看著扭扭捏捏躲在自己背后的彩葉。
迦樓羅看到八尋他們這樣的對話,愉快地揚起嘴角。
[如果可能的話,本想泡個茶什么的,但現(xiàn)在的情況不允許那樣。虧我還特意準備了好吃的點心,真遺憾]
[天帝家的點心.....]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了。你知道我們沒有時間了吧]
彩葉的喉嚨發(fā)出咕嘟一聲,八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迦樓羅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那就安排邊走邊吃吧。不過,在那之前要先去回收寶器]
[回收寶器?那勾玉不就是你的寶器嗎?]
八尋盯著迦樓羅胸前搖擺的大寶石問道。
那是一塊凝結(jié)著龍血的深紅寶玉。即使站在遠處看,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塊寶玉身上帶有的龍氣??隙ㄊ钦嬲倪z存寶器。而且是可以和佐生絢穗的山龍寶器相匹敵的強力道具。
[這無疑也是一種寶器,但與天帝家所傳的神器不同。把你們請到這里來,就是這個理由。神器不是真正的龍之巫女是拿不出來的]
迦樓羅盯著彩葉說道。
在統(tǒng)合體的進攻部隊逼近的情況下,她之所以不能離開妙翅院領(lǐng)地,就是因為那里留有神器。
所以她把彩葉請到了禁區(qū)。也是為了把神器托付給龍之巫女彩葉——
[到那里去,可以找到我所追求的真相嗎?]
宮美可愛地歪著頭問。
[嗯嗯,恐怕是的]
迦樓羅帶著悲傷地微笑點頭。
然后,她伸出手去招呼彩葉。
[就是這樣。歡迎回來,“奇稻田”侭奈彩葉。幽世之主]
?
4
八尋他們穿過洞窟,來到了令人聯(lián)想起平安貴族宅邸的寢殿造神殿一角。
雖然規(guī)模遠不及神殿大,但卻是一座朱漆的建筑,堪比天帝居住的帝宮。
妙翅院,好像也是這個建筑本身的名稱。沒有正式姓氏的迦樓羅一族,為了方便,就用他們住處的名字來稱呼。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帶你們到院子內(nèi)——]
迦樓羅一邊領(lǐng)路,一邊遺憾地嘆著氣。
盡管如此,她還是叫來隨從為彩葉準備點心。意外地有耿直的一面。當然,也有可能是迦樓羅自己想吃。
妙翅院大殿周圍的建筑,也足夠富麗堂皇。
但是,建筑物里完全沒有人的氣息,一片死寂。
領(lǐng)地內(nèi)的人已經(jīng)避難完畢,只剩下少數(shù)直接侍奉迦樓羅的人。他們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跟隨迦樓羅到最后,以超然的嚴肅態(tài)度地迎接了這些來客。
迦樓羅命令隨從們打開供奉在前殿深處的門。
這扇又大又厚的木門,要幾個人合力才能打開。
門的周圍圍了好幾道粗注連繩,拒絕無資格的人接近。
看到那扇門的瞬間每個人都明白了。被稱為妙翅院的一族,只是為了守護這扇門后面的某樣?xùn)|西而存在的——
[迦樓羅小姐....這是....]
門里是裸露的地面。還有端坐在地面上的圓形巖石。
巖石的厚度和八尋的身高差不多。直徑恐怕超過十米了吧。是一個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巖石圓盤。
巖石的形狀整體上看是圓的,但細看會發(fā)現(xiàn)形狀是歪斜的。并沒有被精心的打磨,也沒有華麗的裝飾。只是個長著青苔的天然大巖石。
但其聳立在前殿深處的那副模樣,卻讓人感到一種清凈和神圣。
簡直就像一個祭壇。
[嗯。這是蓋子。隔開幽世和現(xiàn)實世界,堵住真正冥界門的封印之巖。在這個祭壇下面,有一條通往幽世的通道。而你們所知道的冥界門,就是通往幽世的門]
[真正的冥界門就在這塊巖石下面嗎?]
[是的。但在這里的,是已經(jīng)完成使命的枯萎幽世。就像化石一樣,只保留著幽世的記憶]
迦樓羅仰望巨巖,落寞一笑。
八尋知道,被稱為幽世的空間,是與現(xiàn)實世界相對的異世界的別名。
有時也會被解釋為死后的世界,但那不是幽世的本質(zhì)。幽世,是不會改變的地方。即從單方面的時間流逝和因果律中解放出來的空間。
永遠不變的神域。雖然不知道那有什么意義。但在迦樓羅說冥界門是幽世后,不知道為什么,就變得很容易理解了。
八尋等人在名古屋的冥界門內(nèi)遇到的古龍和不認識的龍之巫女。
她不就是被永遠囚禁的存在嗎——八尋這樣想。
[時間不多了。走吧]
迦樓羅邁著毫不猶豫的步伐,向堵住冥界門的巖石走去。
宮美和朱莉也興致勃勃地環(huán)顧四周,然后毫不猶豫地跟在她后面。
[.....彩葉?怎么了?]
八尋想要追上迦樓羅等人,卻發(fā)現(xiàn)彩葉一動不動,他不禁露出訝異的表情。彩葉則是用顫抖的指尖抓住八尋的袖口。
她睜大的眼睛沒有焦點地微微搖晃著。
那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彩葉在害怕。
[怎么辦,八尋.....我....很害怕....]
[害怕?]
[感覺自己不應(yīng)該靠近這里.....不,我不想看前面的東西]
彩葉小聲的嘀咕著。虛弱地搖著頭的她,此刻看起來比瑠奈還要年幼。
八尋靜靜地嘆了口氣,默默地拉起了彩葉的手。
看著她驚訝的眼睛,然后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八尋....]
[沒關(guān)系。有我在呢。而且我們不是約定好了,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嗯]
彩葉微微點頭。
八尋牽著她的手,向幽世的入口走去。
迦樓羅看到八尋他們的樣子,微微一笑。
[鳴澤八尋.......謝謝你陪伴在侭奈彩葉身邊。但愿你把這句話一直記到最后]
[什么意思?]
[呵呵......請小心腳下]
迦樓羅無視八尋的問題,站在了巖盤上。
巖石的邊緣有相當大的臺階,她走得相當熟練。八尋他們則是找了個勉強能爬上去的地方,跟在迦樓羅后面。
在巖石上有一個石頭堆成的原始祭壇,祭壇的中心是一棵樹。恐怕是樹齡超過數(shù)百年的彎曲大樹。
那棵大樹是從封條巖石中央的裂縫中延伸出來的。
也就是說,那棵樹是從封印之巖的下面——冥界門的深處生長出來的。然后,在樹干里還放著一塊石頭。
那是一塊褪色的灰色寶玉。
大小,和人的拳頭差不多。雖然有點難看,但粗略地說,也可以叫勾玉。
確實是遺存寶器,但卻感覺不到被稱為神器的力量。
可是迦樓羅一伸手,寶玉就變了。
[嗯?]
一瞬間,八尋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
視野完全被黑暗封閉,腳下的巨巖消失了。
光也好,聲音也好,上下的感覺也好,連重力都變得淡薄且遠離。
突然被拋向虛空,連自己的位置都無法確定。不止如此,連自己的輪廓都開始模糊,仿佛要融化在虛空中的感覺向身體襲來。
八尋意識到,他是透過那塊堵住冥界門的巖石,被扔到了幽世的。這就是迦樓羅所說的幽世記憶吧。
現(xiàn)在八尋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從無邊的黑暗深處伸出來的巨大樹枝,以及站在旁邊的彩葉。
從緊緊握著的彩葉手中,她所看到的世界流淌了過來。
如果不通過龍之巫女彩葉的感覺,八尋是無法理解幽世巨大的全貌的。
耀眼的滿天星空,廣闊的空間。像星星一樣閃爍的無數(shù)生命。包圍這個空間的,是一條巨龍。不,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叫它龍。
世界是被龍和其概念所形成的結(jié)界包圍的,同時龍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龍咬住自己的尾巴形成一個圓環(huán),時間在圓環(huán)中流淌成一棵大樹。
世界樹。以及,世界龍——
當然,那不是人類所能感知的存在。即使是不死者八尋也一樣。只是通過身為龍之巫女的彩葉,八尋共享了這種感覺。
[這是,什么啊....?。縘
[這就是幽世。世界的根基,把它說成是控制世界本身的系統(tǒng),就容易理解了吧。統(tǒng)合體將這個系統(tǒng)稱為“龍骸”。也就是“世界龍骸”]
從遠處傳來了迦樓羅的聲音。
與此同時,襲向八尋的強烈暈眩也減弱了。
世界龍的幻影還在,不過。剛才八尋感覺到的那種壓倒性存在感已經(jīng)沒有了。
現(xiàn)在八尋他們所在的地方,大概是現(xiàn)世和幽世的分界吧。迦樓羅好不容易給出了人類能夠理解的解釋。
[龍骸.....也就是說,世界龍的.....死尸嗎....]
在令人聯(lián)想起宇宙空間的黑暗中漂浮著,八尋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人類居住的世界是在龍的尸體上誕生的——有很多民族流傳著這樣的創(chuàng)世神話。
八尋明白,這的確就是事實。準確地說,是真實的一部分。人只能以這種模糊的意象,來把握世界的面貌。
[這是.....龍嗎?包圍世界的.....龍....?]
[既然你覺得是龍,那就當它是龍吧。當然,龍骸并沒有物理實體。因為那根本就不是人類可以感知的]
在迦樓羅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的同時,龍的幻影也漸漸遠去。
感到自己身體的重量,八尋微微搖晃了一下。重力正在恢復(fù)。
八尋緊緊抓住巨大的世界樹樹枝,一邊站著,一邊環(huán)視四周。
[我們生活的世界,不過是被這條巨龍包圍的一個小小箱庭?;蛘哒f是世界龍的神蝕能產(chǎn)生的幻象更準確]
迦樓羅痛苦地吐了一口氣。
她緊握的勾玉,像心臟一樣跳動著,散發(fā)出鈍光。神器以迦樓羅的生命力來交換,讓八尋他們看到了幽世的樣子。
[知道了.....]
從八尋身旁傳來聲音。臉色蒼白的彩葉,此刻呆呆地睜大眼睛,全身顫抖。
[欸?]
[我知道這個地方.....也知道這條龍.....]
[彩葉....!?]
看到差點癱倒在地的彩葉,八尋立刻抱住了她。她雙手抱頭,全身冰冷,虛弱得仿佛馬上就要消失。
[難道宮美也一樣嗎?]
朱莉充滿好奇的看著宮美。
如果因為是龍之巫女,彩葉才知道世界龍的存在,那宮美也應(yīng)該有同樣的記憶。
但是宮美一邊觀察著彩葉的反應(yīng),一邊靜靜地搖頭。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光景。但是一切都明白了。雖然很不甘心,但姬川丹奈的假設(shè)好像是正確的]
[丹奈的假設(shè)?]
八尋扶著彩葉反問道。
彩葉的肩膀抖了一下。然后用膽怯的眼神看著宮美。似乎在叫她不要再說下去。
[我們——不,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死人]
宮美像在解簡單的謎題一樣,爽快地說了出來。
彩葉一臉絕望地搖著頭,而宮美則仰望著一望無際的世界龍,滿意地笑了。
[活著的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我們所認知的現(xiàn)實世界其實是“冥界”——死者的國度]
?
5
[我們認知的現(xiàn)實世界....其實是冥界....?]
站在作為世界樹一部分的巨大樹枝上,八尋呆呆地看著宮美。
幽世。世界龍俯瞰著從背面推動著世界的巨大幻影,一種不祥的感覺瞬間襲來。
如果這個世界都是假的,自己不就像木偶一樣嗎。
沒錯。就像用會動的尸體制作的趣味木偶劇一樣。
[所謂死者之國,就是地獄嗎?我們是被打入地獄的罪人嗎?]
[不。如果地獄的意思是對死者施以刑罰的地方,那么冥界和地獄就不是一回事了。當然,也不是天堂]
冥府、煉獄、黃泉之國——雖然有各種各樣的稱呼,但共同點都是將罪惡和留戀的死者送去,等待靈魂凈化的地方。
迦樓羅接過宮美的話,解釋道。
迦樓羅的這一行動,等于間接承認了宮美言論的正確性。
[我們......不,在現(xiàn)實世界里的人,全都是亡靈嗎.....?]
[不相信嗎?]
[這種話,怎么可能輕易接受啊.....!]
八尋歪著嘴,惡狠狠地低語道。
但是在心里的某個地方也接受了。
為什么自己不會死。
為什么會有不死者存在。
八尋他們不是不死之身,而是已經(jīng)死掉的人。死了一次的人,不會再重復(fù)死亡。只是作為在龍因子的作用下移動的活尸體。這就是不死者的真面目。
[會有魍獸這類東西誕生,也是因為這里是冥界?]
[是啊。雖然也有掉進畜生道這樣的說法,但魍獸其實是失去記憶的靈魂無法維持人形而造成的。這就是為什么他們會從冥界門的底部涌出來]
[冥界門,是連接地獄各階層的洞]
朱莉態(tài)度明朗,欣然接受了迦樓羅的解釋。
迦樓羅曾說冥界門是枯萎的幽世。
魍獸化的靈魂,既不能去冥界也不能去幽世,而是被驅(qū)趕到了世界的邊境——也就是冥界門的深處。
[即便如此也無法接受。就算我們的世界是冥界,這也未免太真實生動了吧?]
[你是說冥界太像現(xiàn)世了嗎?]
迦樓羅露出苦笑反問。
[啊。既有美食,也有饑餓。有富裕一生的人,也有飽受貧困和疾病折磨的人。最后是人類之間也會自相殘殺。不管是箱庭般的世界,還是世界龍產(chǎn)生的幻象,為什么要這么逼真呢?這反而會讓人留戀不舍吧?]
[那是因為有人希望世界變成那樣]
[誰在多管閑事。神?]
[在某種意義上或許可以說是神。地母神。創(chuàng)世女神]
迦樓羅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讓八尋吃了一驚。
迦樓羅用那哀傷的瞳孔凝視著眼前的世界樹。
埋藏著遺存寶器的大樹樹干——被無數(shù)藤蔓籠住的表面,里面到底埋藏著什么。八尋開始注意到了。
[但是,她的真實身份是人。創(chuàng)造出世界龍,通過神蝕能創(chuàng)造出理想世界的龍之巫女。我們是這樣稱呼她的?!捌娴咎铩盷
彩葉纖細的肩膀在八尋的臂彎里猛地一顫。
[奇稻田.....嗎]
八尋用沙啞的聲音低語。
彩葉從僵硬的無法動彈的八尋手臂中掙脫出來,走近了世界樹的樹干。她硬撥開覆蓋樹干表面的藤蔓。
從藤蔓下出現(xiàn)的是琥珀。
由樹液凝結(jié)而成的金黃色寶石。直徑有幾米,巨大得令人難以置信。
八尋和彩葉被埋在世界之樹里的寶石嚇得發(fā)出驚呼。
但他們并不是在驚訝琥珀的大小。與世界樹的規(guī)模相比,那是微不足道的。
讓八尋他們動搖的理由,是因為在那巨大的琥珀中,浮著一個人影。
那是個穿著粗糙巫女服的年輕少女。
[幾百年前,甚至幾千年前——她作為祭品被獻給了幽世這個系統(tǒng),作為代價,她創(chuàng)造了我們所生活的現(xiàn)實]
迦樓羅用歌唱般溫柔的語調(diào)說道。

[我們應(yīng)該感謝她。如果沒有她,冥界的居民們也許就會生活在沒有陽光的黑暗世界里,以灰塵黏土為食]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么我們又會被稱為新的龍之巫女呢?]
宮美詫異地問道。
那是理所當然的疑問。
據(jù)說龍之巫女是為了召喚新的龍而存在的。
但如果冥界是由作為祭品的少女產(chǎn)生的世界的話,應(yīng)該就不需要新的龍之巫女了。因為那個世界里已經(jīng)有龍了。
[時間過得太久了]
迦樓羅用憐憫的目光望向世界樹。
[維持冥界的,是誕生了世界龍的龍之巫女的愿望。但是幾百年的時間過去了,龍之巫女的靈魂被磨損,世界龍的力量也因此衰退了。所以幽世要尋求新的祭品。擁有強烈愿望和鮮明感情的靈魂——]
[那可真夠麻煩的]
宮美焦急地皺起眉頭。
[是啊。我也很同情]
迦樓羅微笑著點點頭。
噬身之蛇是指吃自己尾巴的龍。那個圓環(huán)是永恒回歸的象征,表示無限。
隨著時間的推移,世界龍會毀滅自己產(chǎn)生的舊世界,創(chuàng)造出新的世界。為此的祭品就是龍之巫女。
[不死者也是一樣。為了產(chǎn)生新的冥界,必須從內(nèi)側(cè)吞噬現(xiàn)在這里的世界龍,消除舊的冥界。為此而準備的,就是擁有龍之力量的“屠龍英雄”]
[是嗎......內(nèi)森說的就是這件事嗎.....]
所有的神蝕能,達到極致的話就可以自由操縱世界本身——
對著把火龍的力量引到被稱為八卦階段的八尋,內(nèi)森故作玄虛地說道。完全覺醒了龍之力的不死者,不就就會到達太極——即世界本身。那才是內(nèi)森的本意。
如果是這樣的話,八尋他們現(xiàn)在看到的世界龍,就是曾經(jīng)作為不死者的人的結(jié)局了。
而給予那個不死者加護的龍之巫女,就是奇稻田——
也是被世界樹囚禁的祭品少女。
[騙人.....]
注視著琥珀中的少女的彩葉突然說道。
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她粗暴地扯開覆蓋琥珀周圍的藤蔓,劇烈地搖頭。
[騙人的吧,怎么會.....!]
迦樓羅也好,宮美也好,朱莉也好,還有八尋也是,他們什么都沒說。
因為彩葉動搖的原因,大家都已經(jīng)明白了。
[但是,如果奇稻田真的是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的龍的祭品的話!如果她已經(jīng)因為靈魂磨損消失了的話.....!我為什么在這里???]
彩葉披散著頭發(fā)大聲叫道。
被關(guān)在琥珀中的祭品巫女,和八尋他們認識的少女很像。
那是個懷抱著純白魍獸的美麗少女——
那樣子就像是在鏡子里的彩葉一樣。
?
6
當迦樓羅的勾玉神器離開后,空間再次劇烈晃動。
幽世的境界,又開始有被封閉的跡象。
回過神來,八尋他們已經(jīng)站在原來的那塊巖石上了。
彩葉在八尋的臂彎里閉著眼睛。
彩葉在看到被囚禁在琥珀中的奇稻田時,立刻就失去了意識。那個祭品少女的存在,對彩葉來說是極具沖擊性的吧。
這也難怪,八尋想。這個世界其實是冥界,這一事實就足以令人震驚,而產(chǎn)生冥界的可能就是自己。沒有人會對此不動搖的。
八尋他們帶著昏厥過去的彩葉,從祭壇上走下來。
離開封印之門,眾人回到神殿。
迦樓羅的隨從們還端著托盤站在那里。
托盤上放的是熱茶和銅鑼燒。明明不是那樣的狀況,但他們還是聽了彩葉的要求,認真地做了準備。如果彩葉真的是創(chuàng)世女神的話,那么侍奉天帝家的他們把彩葉視為神或許是理所當然的。
幸運的是彩葉并沒有昏過去很長時間。
像做噩夢似的,她很快就醒了。
[醒了嗎,彩葉?,F(xiàn)在怎么樣?]
看著睜開眼睛的彩葉,八尋輕聲呼喚道。
[八尋,我.....]
彩葉用膽怯的眼神看著八尋,她嘴唇顫抖。一副急著要說點什么,卻又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喉嚨干不干?]
八尋用溫柔的語氣問彩葉。
[呃.....啊,有點.....]
這個唐突的問題讓彩葉困惑地點點頭,八尋硬把茶塞給她。彩葉被八尋的強硬氣勢所壓倒,心驚膽戰(zhàn)地接受了。
[謝,謝謝]
[嗯]
[這是?]
[好像是天帝家的點心。你不是很想吃嗎]
[嗯]
就像給嬰兒吃斷奶食品一樣,八尋把銅鑼燒遞到彩葉面前。彩葉好像被美食吸引住了,她張開了嘴。
她像小動物似的咬了一口,下一瞬間,她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該說不愧是給天帝家的御用點心,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樣。
彩葉忘記自己剛從昏迷中醒來,她大口的嚼著銅鑼燒,轉(zhuǎn)眼間就吃光了。
[好吃嗎?]
[我還想要一個]
[好嘞]
彩葉毫不客氣的發(fā)言,使八尋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也許是糖分起了作用,她的心情恢復(fù)了不少。
迦樓羅她們也饒有興致地看著彩葉啄銅鑼燒的樣子。彩葉吃得很舒服。不一會兒,她就吃完了托盤上的銅鑼燒,啜了一口茶,滿意地吐了口氣。
然后她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站起來。
[對,對不起。都怪我浪費了太多時間.....!]
[你不需要道歉。換誰都會這樣的]
迦樓羅像是關(guān)心彩葉一樣,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是啊。就算是我,突然被說其實已經(jīng)死了,腦子里一片混亂]
八尋也對迦樓羅的話表示贊同。
雖然不像彩葉一樣有看到和自己長得一樣的祭品,但八尋的內(nèi)心也是十分混亂。正因為有比自己更混亂的彩葉在,他才能這么保持冷靜。
[朱莉你們一開始就知道嗎?這個世界的真面目?]
[雖然在細節(jié)部分有偏差,但幾乎相同的內(nèi)容也在我們家族中流傳著。統(tǒng)合體成員的家族,應(yīng)該差不多都知道吧]
被迦樓羅斜眼看著,朱莉說道。
回想起來,朱莉和羅茲從一開始就把彩葉叫做“奇稻田”。
也是她們告訴八尋龍是孕育世界的存在。原以為是沒有現(xiàn)實感的話,沒想到她們只是把事實說了出來。
[雖說是幻影,但能看到真正幽世樣子的,只有天帝家的領(lǐng)地。這就是統(tǒng)合體和那個男人執(zhí)著于天帝家的理由]
[他們的目標是這個真正的冥界門嗎.....]
[是啊。更準確地說,是開啟冥界門的神器吧。因為進入幽世的唯一鑰匙,就是那個遺存寶器]
迦樓羅望向巨巖上的祭壇。
把埋在世界樹枝里的勾玉拿走,就能完全關(guān)閉這里的冥界門。迦樓羅因此才把彩葉和八尋召到妙翅院家來。
[統(tǒng)合體的那些家伙,想用神器干什么?]
[尤塞比阿斯·貝利特等強硬派的目的,是為了實現(xiàn)他們的理想世界。你還記得鳴澤珠依在橫濱引發(fā)的事件嗎]
迦樓羅回答了八尋的問題。八尋也是皺著眉點點頭。
[怎么可能忘記啊。托她的福,我差點變成龍了]
[但是地龍的召喚失敗了。現(xiàn)在的鳴澤珠依,也已經(jīng)沒有生出新龍的力量了。四年前的大殺戮也以半途而廢的形式結(jié)束了,這能明白吧]
迦樓羅的話,讓八尋和彩葉面面相覷。
妨礙珠依召喚地龍的是彩葉。
四年前是,上一次也是。彩葉的凈化之炎焚燒了地龍的龍因子,解放了八尋,結(jié)果就是珠依的龍之巫女力量被大大削弱了。
[所以他們不得不對神器出手。如果有神器的話,即使不召喚新的龍也能到達幽世。他們要在那里重建世界]
[能做到嗎?能創(chuàng)造新世界的不是只有被獻祭的巫女?]
宮美皺著眉頭說道。
即使到達了幽世,世界龍也需要作為祭品的巫女。因為世界龍創(chuàng)造和改變世界的力量之源,是祭品巫女的愿望。
[當然要巫女。他們就是為此創(chuàng)造巫女的]
迦樓羅嘆了口氣,用帶著憐憫的語氣回答。
[創(chuàng)造...?]
[你是說珠依嗎?]
宮美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八尋則是用生硬的聲音反問道。
[你注意到了啊,鳴澤八尋]
[提示太多了啊]
八尋一臉痛苦地嘆了口氣。
珠依是與彩葉不同意義的特別龍之巫女。
天生就有沒有色素的雪白頭發(fā)。
年齡小且體弱多病。而且會頻繁陷入死眠。
統(tǒng)合體一邊像對待實驗動物一樣對待珠依,又一邊想讓姬川丹奈等人奪回成為俘虜?shù)乃?。如果珠依是統(tǒng)合體制造出來的存在,那這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鳴澤珠依,是統(tǒng)合體人工產(chǎn)生的龍之巫女。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她的身體承受了很大的負擔(dān)]
[我父親也是統(tǒng)合體的人嗎?所以珠依才會殺了父親吧?]
珠依是八尋父親在某一天突然帶回來的少女。
戶籍上是八尋的妹妹,不過關(guān)于珠依的過去和她母親的來歷,父親并沒有向八尋說明。
珠依最后還殺死了八尋的父親。
在她制造大殺戮之前。
[鳴澤珠依發(fā)現(xiàn)了自己出生的秘密。這成為殺人動機的可能性很高。但那一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自行想象了]
迦樓羅沒有否定八尋的推測。
彩葉和宮美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朱莉仍面不改色。
恐怕朱莉一眼就認出了珠依的真面目。珠依是用和她們雙胞胎相同技術(shù)制造出來的強化人。
[那個男人——尤塞比阿斯·貝利特,是打算使用天帝家的神器到達幽世,然后讓珠依產(chǎn)生自己理想的世界吧]
朱莉?qū)ψ约焊赣H發(fā)出嘲諷。
八尋看著吉里,驚鄂地搖了搖頭。
[怎么可能。珠依怎么可能會乖乖聽話]
[那個男人認為,珠依可以通過藥物和暗示隨意控制]
朱莉冷笑著聳了聳肩。
接著,她從防彈衣的口袋中取出智能手機大小的通信終端,看了看畫面。好像是傳來了緊急通信。
[——珠依那里,現(xiàn)在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煩]
[難道讓西里爾·吉斯蘭跑了?]
八尋的表情因為不安而陰沉了下來。
如果讓西里爾和統(tǒng)合體的強硬派會合,確實會很麻煩。即使可能性再低,尤塞比阿斯這些強硬派也會把珠依帶到幽世。
[不。不是的。葆拉他們追上了,西里爾已經(jīng)被干掉了]
[干掉了?]
那到底怎么了。八尋把視線投向了朱莉。
[問題是在解決西里爾后。雷龍的巫女和不死者好像出現(xiàn)了]
[雷龍的不死者?。客兜囤#??]
八尋發(fā)出了驚呼。
迦樓羅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一絲擔(dān)憂的神色。
受雷龍加護的不死者,投刀冢透——八尋深知他的可怕。他曾在八尋面前,把同為不死者的神喜多天羽殺害了。
[葆拉他們沒事吧?該不會.....]
[沒關(guān)系。雖然有傷員,但沒有人死。因為在那之前珠依醒來了,她攻擊了投刀冢]
[珠依醒來了.....?]
彩葉驚訝的反問道。一連串令人難以置信的信息,讓人一時無法理解。
[雖然意識恢復(fù)了,但好像還沒恢復(fù)到能正常交流的狀態(tài)。將投刀冢打成重傷后,她本人也不知去向了]
[這....也不能說是好事啊]
宮美憂愁地垂下了眼睛。
對她的這種反應(yīng),八尋感到有些意外。
[情況確實很麻煩,但總比被朱莉父親抓住強吧?也從投刀冢那里逃出來了......]
[覬覦珠依的,不只是尤塞比阿斯·貝利特,忘了嗎?]
[是說....丹奈嗎....]
彩葉捂住自己的嘴。八尋也下意識地咬住嘴唇。
沼龍的巫女——姬川丹奈想要擄走珠依,就是幾天前發(fā)生的事。帶著不死者湊久樹,同時有統(tǒng)合體做后盾的她,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比尤塞比阿斯和投刀冢更麻煩的存在。
[姬川丹奈的背后,有統(tǒng)合體最大派系的首領(lǐng)阿爾弗雷德·薩拉斯。況且他們手里已經(jīng)有了神器]
[神器?是說,草薙劍嗎....!]
八尋的臉上失去了血色。
珠依能造出冥界門。
雖然憑她一個人的力量不夠,但如果有神器草薙劍就另當別論了。也許珠依已經(jīng)打開了通往幽世的通道。
不是那種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使命的枯萎幽世。
是能孕育新世界龍的子宮——通往下一代幽世的通道。
[看來我們真的沒有時間了]
迦樓羅語氣沉重地說。珠依已經(jīng)沒有召喚地龍的力量了。如果是她一個人到幽世,那什么也改變不了。
但是,姬川丹奈有久樹。他是沼龍的不死者,他可以成為召喚龍的催化劑??峙碌つ问窍胪ㄟ^自己成為祭品的巫女,讓久樹進化為世界龍吧。
為了消滅這古老的冥界,創(chuàng)造出新的冥界——
而且珠依一定會協(xié)助丹奈他們的。
新的冥界誕生,預(yù)示著舊的冥界會崩潰。這正是憎恨著一切的珠依的愿望。
[侭奈彩葉。請和我一起來。要回收勾玉了]
[....可以嗎?]
[是的。這里的龍因子濃度太高,所以一般人無法忍受,不過,如果是作為正統(tǒng)龍之巫女的你,就一定沒問題。鳴澤八尋來擔(dān)任她的護衛(wèi)]
迦樓羅走了出去,彩葉和八尋急忙追上迦樓羅,再次登上了堵塞幽世的巖石。
迦樓羅指著世界樹枝上的勾玉,彩葉緊張地伸出手。
[天帝家流傳下來的神器有三件。其中有一面鏡子,在四年前的大殺戮中被用作媒介而丟失了。草薙劍則被梅羅拉公司回收了,現(xiàn)在在薩拉斯手中。所以這里的勾玉是天帝家最后的神器]
彩葉對迦樓羅的解釋點點頭,然后伸手拿起勾玉。
勾玉就這么簡單地離開了世界樹。
與此同時,伴隨著噼里啪啦的響聲,世界樹的枝條開始腐朽。
樹葉開始褪色粉碎,樹枝本身也變成了灰塵。
迦樓羅無言地目送著世界樹的最后一刻,閉上了眼睛。
然后她抬起頭,若無其事地微笑著道。
[這個冥界門,已經(jīng)完全失去作用了。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了。我們快逃出去吧]
?
7
走到前殿外,發(fā)現(xiàn)夜空被染紅了。
在無聲無息的霧雨中,嵯峨野的森林在燃燒著。
火災(zāi)的原因是統(tǒng)合體的進攻部隊與魍獸們的爭斗。被擊毀的裝甲車漏出的燃料彈藥,點燃了山中的草木。
戰(zhàn)斗的影響,已經(jīng)波及到妙翅院的領(lǐng)地內(nèi)了。源源不斷的轟鳴聲像地震一樣搖動著大地,魍魎獸們的咆吼從領(lǐng)地各處傳來。
火焰把夜晚的街道照得如同白晝,隨風(fēng)而來的是嗆人的血腥味。
遠遠超出想象的慘狀,就連習(xí)慣戰(zhàn)斗的八尋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統(tǒng)合體....!迷途的結(jié)界被打破了嗎?]
[是啊。確實已經(jīng)深入到結(jié)界內(nèi)側(cè)了....不過,太奇怪了。不管怎么說,統(tǒng)合體的損失太大了。他們?yōu)槭裁匆@么胡來....!?]
宮美閉著眼睛,仿佛在看風(fēng)的流動,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以大戰(zhàn)斗力包圍妙翅院領(lǐng)地的統(tǒng)合體,本來處于絕對有利的地位。
慢慢縮小包圍,總有一天迷途的結(jié)界會被打破。所以完全沒有必要焦急地發(fā)動攻擊。
但是現(xiàn)在統(tǒng)合體的指揮系統(tǒng)崩潰了,被切斷了配合的部隊明顯陷入混亂。只是單純在和眼前的魍獸戰(zhàn)斗,沒有任何的作戰(zhàn)計劃,完全是泥沼消耗戰(zhàn)。
[魍獸.....]
彩葉看著正在燃燒的街道,用顫抖的聲音低語。
[不是統(tǒng)合體打破結(jié)界進攻過來的。被襲擊的是統(tǒng)合體。魍獸們....為什么要這樣.....]
[魍獸?即便如此,這數(shù)量也太多了吧?統(tǒng)合體的大部隊被單方面蹂躪到這種地步,哪來那么多的魍獸....]
說到這里,八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由大戰(zhàn)斗力形成的包圍網(wǎng),因魍獸的大爆發(fā)而瞬間瓦解——八尋知道與此很相似的事件。這是半個月前在橫濱發(fā)生的事。
魍獸們當時并不是從冥界門出現(xiàn)的
他們,是從人群中誕生的。從包圍貝利特畫廊遠東分部的敵人中。
[八尋!朱莉也沒事嗎,太好了....!]
呆呆地站在那里的八尋,被一本正經(jīng)的呼喚聲和引擎的轟鳴呼喚的回過神來。
穿過被火焰包圍的街道,出現(xiàn)了眼熟的裝甲運兵車。護衛(wèi)著運兵車的,是畫廊的戰(zhàn)斗員們。
[魏!?你們怎么跑這來了....?。縘
[你也看到了,是強行突破進來的。因為統(tǒng)合體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崩潰了。即使注意到我們,他們也無能為力]
端著輕機槍的魏洋,氣喘吁吁地向八尋他們跑來。
[趕快上車。不馬上逃出去就糟了。會魍獸化的]
[魍獸化....?]
[啊。和橫濱的時候一樣。統(tǒng)合體的戰(zhàn)斗員正在魍獸化。再過不了多久,這山里就要到處都是魍獸了]
一向冷靜的魏,用無法掩飾的焦急語氣道。
[真的是魍獸化嗎.....這是怎么回事?沒有龍被召喚的跡象???]
八尋向彩葉投以尋求答案的目光。
橫濱發(fā)生魍獸化現(xiàn)象的原因是珠依想要召喚地龍。但是,在妙翅院家的領(lǐng)地周圍,感覺不到龍的存在。統(tǒng)合體的戰(zhàn)斗員們會魍獸化,肯定是有其他理由。
[難道是因為我們拿走了這個.....?]
彩葉膽怯的看著自己握著的勾玉。
由于從祭壇上的世界樹中取下遺存寶器,通往幽世的通道被封閉了。她擔(dān)心這是不是造成魍獸化的原因。
[你錯了,彩葉??峙逻@是新的世界龍誕生造成的影響吧。古老的冥界秩序即將崩潰]
迦樓羅毫不猶豫地斷言道。八尋驚訝地看著迦樓羅。
[難道是珠依他們干的?]
[是啊。至少鳴澤珠依可以創(chuàng)造出新的幽世。擁有開啟冥界門的權(quán)能,四年前她也對幽世動過手]
[這樣看,鳴澤珠依和姬川丹奈已經(jīng)會合了]
宮美淡淡地指出這點。
她之所以這么斷言,是因為她確信草薙劍就在丹奈手里。
作為幫助自己逃跑的代價,把從梅羅拉公司奪來的草薙劍交給丹奈的正是宮美自己。對于那件事,八尋也不是沒有怨言,但他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發(fā)牢騷的時候。
[雖然不知道新的世界龍誕生需要多長時間,但是已經(jīng)開始對世界造成影響也是事實。這樣下去,統(tǒng)合體的主流派——姬川丹奈他們的目的就實現(xiàn)了]
[主流派?]
[嗯。與自己的利益無關(guān),純粹是希望新的冥界出現(xiàn)]
[這,怎么說呢.....真的是很難辦啊]
八尋粗暴地搔著頭發(fā)。
八尋并不討厭湊久樹這個青年。但為了實現(xiàn)丹奈的愿望,他不惜做出任何犧牲。也就是說,從他那里下手是很難的。
而為了滿足自己的求知欲,丹奈也是一個不惜犧牲一切的人。
久樹既然愿意協(xié)助她,那他們兩人就一定會盡力做下去的。就算結(jié)果是這個冥界被毀滅。
[湊變成世界龍的話,會發(fā)生什么呢?]
彩葉向迦樓羅問道。
迦樓羅微笑著搖搖頭。
[取決于姬川丹奈的愿望。但是,至少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現(xiàn)實世界將全部消失]
[有阻止的方法嗎?]
[殺了他們。追上鳴澤珠依和姬川丹奈,然后把她們倆殺了]
[嗚...?。縘
迦樓羅毫不猶豫地說道,彩葉臉色蒼白地瞪了她一眼??紤]到彩葉的性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yīng)。
迦樓羅用不帶感情的眼神看著彩葉。
[當然,如果能用語言說服她們倒也無妨,但考慮到事情的經(jīng)過,那是不太可能的]
[......除了殺死丹奈她們,別無他法?]
[有一個,不過跟口頭說服一樣不現(xiàn)實]
[告訴我。該怎么辦才好?]
[在鳴澤珠依和姬川丹奈之前,你先改變世界就可以了]
[....???]
迦樓羅出乎意料的話語,讓彩葉眨了眨眼。
[由你創(chuàng)造出新的世界龍,然后祈愿這個世界繼續(xù)存在。這樣世界就不會消失。準確地說,是讓與這個世界相連的未來誕生]
[我.....成為龍的祭品....]
彩葉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勾玉。
迦樓羅看著彩葉的反應(yīng),溫柔地笑了笑。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沒有應(yīng)該實現(xiàn)的愿望了。曾在冥界創(chuàng)造出這個充滿光芒的美麗世界的你——]
[啊.....]
彩葉的聲音顫抖了。
現(xiàn)在的彩葉,失去了兒時的記憶。但如果她真的是祭品轉(zhuǎn)世,眼前的冥界就是她曾經(jīng)的愿望。
已經(jīng)創(chuàng)造出冥界的彩葉,沒有要獻給世界龍的新的愿望。面對這一現(xiàn)實,彩葉露出了孩子般的哭泣表情。
八尋把這樣的彩葉強行拉了過來。
[不用了,彩葉。你不用去想多余的事]
八尋抱著彩葉顫抖的頭,對她笑道。
然后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樣,嘴角浮現(xiàn)出猙獰的笑容。
[殺死珠依是我的工作]
?
8
[不管怎么做,都趕不上珠依她們了。她去的地方,你心里有數(shù)嗎?]
朱莉用一如既往的明朗語氣問迦樓羅。
迦樓羅苦笑著搖搖頭。
[她們沒有來這里,說明她們不想使用妙翅院的冥界門。只要有鳴澤珠依的神蝕能,無論從哪里都可以在世界的邊境上打開通往幽世的新通道]
[也就是說,只要找到珠依他們用過的門,從那里追過去就可以了嗎?]
[是這樣的。要把湊久樹變成世界龍,應(yīng)該需要一定的時間,但是到底能不能在那之前追上呢.....]
[比起這個,能不能活著離開這里也是個問題。外面的情況好像相當糟糕]
警戒著周圍的魏,不耐煩地說道。
統(tǒng)合體與魍獸們的戰(zhàn)斗,與幾分鐘前相比,明顯更加激烈了。被逼得走投無路的當然是統(tǒng)合體一方。
每當戰(zhàn)斗員魍獸化時,統(tǒng)合體的戰(zhàn)力就會減少,其成為誘因,讓新的戰(zhàn)斗員繼續(xù)魍獸化。對統(tǒng)合體的指揮官來說是最糟糕的循環(huán)。
[是啊。等彩葉的血清失效,我們也會有危險吧]
朱莉說著,把手放在自己的左肩上。
畫廊遠東支部的戰(zhàn)斗員,在事先就接種了由彩葉血液制成的抗魍獸化血清。魏等人能不受魎獸化的影響,就是因為這個。
但是,血清本身只是試驗品,效果能達到什么程度還是未知數(shù)。決不是可以樂觀的情況。
盡管如此,在現(xiàn)在這個時刻,比起戰(zhàn)斗員的魍獸化,被魍獸襲擊的危險更大。既然已經(jīng)得到了神器,就沒有理由繼續(xù)留在妙翅院家了。
[就是這樣,所以趕快逃出這里吧。舞坂宮美和迦樓羅乘車。不好意思,能拜托八尋和彩葉幫忙開路嗎?]
朱莉環(huán)視四周,一個接一個地發(fā)出指示。
八尋和彩葉面面相覷,點了點頭。
與統(tǒng)合體的戰(zhàn)斗員戰(zhàn)斗時八尋他們沒有作用,但如果對方是魍獸的話情況就變了。特別是彩葉控制魍獸的權(quán)能,是突破被魍化的戰(zhàn)斗員包圍的情況的王牌吧。
但迦樓羅對朱莉的指示提出了異議。
[不,你們先走吧,不用管我們]
[迦樓羅小姐....!?]
彩葉啞然地看著迦樓羅。
但是迦樓羅突然向這樣的彩葉伸出手掌。
從她掌心冒出的,是閃耀著純白光輝的凈化之炎。
火焰的洪流從彩葉身邊掠過,燒盡了出現(xiàn)在她背后的魍獸們。
[他們并不是獻祭巫女生出的魍獸。是被別的法則強行改變了姿態(tài)的存在。所以你的聲音是聽不到的,彩葉]
[怎么會.....]
望著在火焰中消失的魍獸們,彩葉咬緊了嘴唇。
彩葉之所以能與魍獸們心靈相通,是因為她是作為祭品的巫女——也就是創(chuàng)造出魍獸們的創(chuàng)世女神。
但這里的魍獸們的母親,不是作為祭品的巫女。所以他們聽不到彩葉的聲音。彩葉也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本不會攻擊龍之巫女的魍獸們,此時竟然襲擊了彩葉——直到彩葉被魍襲擊前,她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這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我來壓制這里的魍獸們。請你們趁機突破統(tǒng)合體的包圍]
[你打算怎么逃出去.....?]
[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同妙翅院家的命運一起]
迦樓羅看著焦急的八尋,露出了美麗的微笑。
跟隨迦樓羅到最后的十幾個隨從,也平靜地接受著她的話。他們是要陪迦樓羅一起死去嗎。
[不行......既然你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就更沒有理由在這種地方舍命了???你不是終于自由了嗎.....???]
迦樓羅看著一臉嚴肅地八尋,晃了晃右手的袖子。
八尋不由得屏住呼吸。
迦樓羅纖細的手臂像水晶一樣透明,映照著周圍的火焰。
結(jié)晶化。這是達到了遺存寶器適應(yīng)極限的表現(xiàn)。
[以人類的身體過度使用了神蝕能。看來我要比你們先一步離開冥界了呢]
[迦樓羅.....]
看著露出滿意微笑的迦樓羅,八尋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迦樓羅命不久矣。所以她打算用自己剩下的生命,來幫助八尋他們逃走。
但她的表情并不悲傷。
迦樓羅已經(jīng)盡了她的責(zé)任。
她以自己的性命做交換,把神器托付給了彩葉。八尋他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盡快逃離此地,不要讓迦樓羅的覺悟白費。
[走了,彩葉]
八尋用擺脫了迷茫的堅定語氣說道。
彩葉咬著嘴唇點了點頭,迦樓羅瞇起眼睛,好像在說:那就好。
[對不起。能稍微等一下嗎。這邊好像也有必須收拾的事情]
戴著戰(zhàn)斗手甲,朱莉慵懶地嘆了口氣。
鋒利的鋼絲從她的指尖吐出來,襲向了八尋他們視野角落里的魍獸。
被砍下頭的魍獸一邊噴出血沫一邊倒在地上,從魍獸的尸體下爬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穿著不適合戰(zhàn)場的昂貴西裝的白人男性。
朱莉幫助了被魍獸襲擊的男子。
可是,朱莉看男人的眼神很冷淡,眼里充滿了蔑視。
[您沒事就好,父親大人。您的樣子可真威風(fēng)啊]
[羅茲塔.....不對,是朱莉葉塔嗎......]
血淋淋的白人男子——尤塞比阿斯·貝利特,苦澀地撇了撇嘴。
率領(lǐng)統(tǒng)合體的強硬派,進攻妙翅院領(lǐng)地的尤塞比阿斯。由于戰(zhàn)斗員們的魍獸化,使得他的部隊快要被全部殲滅了。而他自己也陷入了窘境。
在這種情況下,侯爵的頭銜也派不上用場?,F(xiàn)在的尤塞比阿斯只是個無能為力的普通人。
[廣泛無差別的魍獸化.....這也是你們的計謀嗎,朱莉葉塔?]
[怎么可能。據(jù)說這是統(tǒng)合體的主流派——薩拉斯先生的陰謀。父親大人,您可真是冤枉我了啊]
朱莉?qū)Ω赣H的問題搖了搖頭。尤塞比阿斯氣的咬牙切齒。
[別叫我父親,你這個人偶]
[可惜....我本來想親手殺了你的,可是看到你現(xiàn)在這么悲慘,我就沒有那個想法了....]
[閉嘴!]
頭發(fā)散亂的尤塞比阿斯粗暴地舉起了手槍。
但在尤塞比阿斯扣動扳機之前,他的手腕就被無聲纏繞的鋼絲切斷了。當然是朱莉干的。
魏這些遠東支部的戰(zhàn)斗員,根本就沒有把槍口對準尤塞比阿斯。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確信,尤塞比亞斯是不可能傷到朱莉的。
[哇啊啊啊啊啊]
尤塞比阿斯按住鮮血直流的右手,尖叫起來。
看著跪在地上滿是泥污的父親,朱莉呼了口氣。
[這是報小茲的那份仇。我的已經(jīng)夠了....]
朱莉好像就此失去了興趣,她背對著尤塞比阿斯。尤塞比阿斯拼命地呼喚著坐上畫廊裝甲車的她。
[等,等等.....朱莉葉塔.....等一下!]
[您最適合作為魍獸的食物了。作為大殺戮的幫兇,把許多人都變成魍獸的你]
朱莉冷冷地瞥了一眼含淚懇求的父親。
尤塞比阿斯露出絕望的表情,開始辱罵朱莉。完全不像是父親對女兒的,那種不堪入耳的謾罵。但是,這種狀態(tài)沒有持續(xù)很久。
也許是覺得尤塞比阿斯叫嚷的太礙眼了,從火焰中出現(xiàn)了一只魍獸,從背后襲擊了他。
尤塞比阿斯沒能發(fā)出悲鳴,就被魍獸拖著消失在火焰中。對于這樣的他,朱莉已經(jīng)不想回頭看了。
[沒事吧,朱莉?]
[嗯。我們出發(fā)吧]
看著彩葉,朱莉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從彩葉的性格來看,她應(yīng)該也對朱莉拋棄尤塞比阿斯的事情感到矛盾吧。
尤塞比阿斯用槍指著朱莉,然后遭到了反擊。雖然沒有救他的理由,也沒有考慮過要去救的他。完成復(fù)仇的朱莉,現(xiàn)在一掃對父親的怨恨,只會想著如何積極地活下去,這是對她最好的安慰。
[好了,走吧。那個男人能逃到這里,說明統(tǒng)合體已經(jīng)被毀滅了。其他的魍獸也馬上就會跑來了哦]
在朱莉的催促下,八尋他們上了裝甲車。
正如她所說,有無數(shù)的魍獸跑到了妙翅院家的院內(nèi)。
是彩葉和迦樓羅的能力也無法控制,新世代的魍獸們。裝甲車上的機關(guān)槍轟然開火,牽制著魍們,但效果微乎其微。
八尋從裝甲車中探出上半身??粗窈[一樣涌來的魍獸們,舉起了刀。
即使是大功率的裝甲車,與無法與那么多的魍獸正面交鋒。為了打破魍獸的包圍,只能用八尋的神蝕能來打開突破口。
我能做到嗎——在背負巨大壓力的八尋的視野中,映出了穿著和服的美麗女性的身姿。是迦樓羅。
[迦樓羅.....!]
迦樓羅來到裝甲車前,對著魍獸群張開雙手。
在她胸前搖曳的寶玉,發(fā)出耀眼的深紅光輝。
那光輝不久就變成了肆虐的火焰洪流。
火焰像不死鳥的翅膀一樣擴散開來,吞噬一切。
魍獸們,妙翅院家的街道,甚至迦樓羅自己的身影——
[走吧,鳴澤八尋。祝你們能有幸福的未來——]
迦樓羅惡作劇般的聲音,像風(fēng)一樣在耳邊嘎吱作響。
迦樓羅產(chǎn)生的火焰,在八尋他們面前開出了道路。
裝甲車的引擎發(fā)出咆哮,直沖向魍獸們。
八尋回過頭,看到的是在火焰中微笑的美麗女子。
那是妙翅院迦樓羅最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