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X歸終

#靈感來源于歸離四誡

#其實這是我當時寫過的最用心的一篇之一，囊括了歸離四誡和我自己個人的一些家國觀和政治人類史觀。其實那個孩子也可以不是指代某個具體的角色，你也可以把它當做一封寫給璃月的家書，寫給每一個讀者的家書。關(guān)于很多我自己的世界觀的問題，我里面都寫得清清楚楚。

我親愛的孩子，

展信佳。

一昨又昨日，今日猶未已。落木濕秋雨，紅葉零枝頭，這一日我在歸離原上漫步。呦呦鹿鳴，自遠處便可聞其聲，我甚是訝異，不知不覺間，這些山野走獸竟然也也膽敢涉足人世之地。

在你身為異客的這些年，來自大陸四方的凡人在此定居，歸離集收容了不少異國他鄉(xiāng)搬遷至此的流民。也許就如同神話里逐日的故事一般，人心總是向著皎皎云間月的。你若是歸鄉(xiāng)，放眼便可見容貌、語言、習俗各不相同的凡人聚居在同一坊市。歸離集一百零八坊里，不知道你可逛遍幾個。

談起這個我便又想到了近日和你父親討論起的一個關(guān)于“維穩(wěn)”的有趣說法：若是容納多種族多習性的移民，要比只接納單一的部族要安穩(wěn)得許多，這大概便是制衡之道。若是比擬，就像幾滴清水落入茶盞，其韻猶存，其香裊裊；要是如同我一樣故意把半杯的鹽水都兌進了你爹的……咳咳，這其中含義，你再反復(fù)琢磨幾遍，大概是可以明白的。

你若在城內(nèi)走幾步，也許能瞥見神獸仙鶴的只鱗片羽偶爾躺在了歸離集的石板路上。近日里留云天天攛掇著理水和銅雀，捎帶上甘雨和魈，每時每刻都想著來凡世湊熱鬧，看得我也直心癢癢。若不是每回進家門時，你爹那眼神太過幽怨復(fù)悠遠，我也是要加入他們的。不過，這也算是踐行了我跟你曾經(jīng)所說的“眾志一心，亙古不移”。

如今我反復(fù)思量，這“一心”，也許是還得添些注解的。

這“一”，是一個契約，一種律法或者一個底線，如同磐石不可撼動，如同基巖不可輕移。這“一”也是團結(jié)一心，是一同護衛(wèi)家園?？纱蟆耙弧敝拢銥樾　耙弧?。如同甘雨一般深沉而又溫和，是一個麒麟；如魈一般寂寞而又堅韌，也是一個夜叉；如你一般桀驁而又恣意，是一個魔神的孩子；如他們一般平凡而又安土重遷，是一個凡人的孩子。

你生來便手握震天撼地的力量，也許從不知曉何為無可奈何；你生來便父母雙全，也許未曾共情過家破流離；還有寒夜饑苦、涕淚縱橫、 嚙檗吞針、摘膽剜心……我讓你遠行不是為了磋磨你，而是為了讓你走得更遠，看見更為寬廣的世界。如此，你便可知曉這世間還有千千萬萬個一，而你獨一無二，卻也是滄海一粟。

這大“一”確實如巖如山，而你的智慧可如水如流?！捌渲侨缢?，善利萬物，為鏡自省?！彼疅o處不在，可溶萬物，也融于萬物。你也許總覺得山澗溪流婉約柔美，平日里只是將它當做一處好的風景去瞧，可天寒地凍之時，它也可冰冷入骨，刺傷肌理。對于那些不同于你的生靈，不知你可否運用你那如水的智慧。

我還記得曾讓你對著院子里的池塘抄過幾百遍“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憂。 ”現(xiàn)在想想，為娘我頗為英明。

我是還想多跟你嘮嗑幾句的，可是想來你也沒心思看多少啰嗦的話，外加身邊那人的眼神快要悠遠復(fù)幽怨了，我就此罷筆，讓出幾處紙上的空白吧。

……

這是你在外的九十四天。

你曾與我約定過每半月便有一封家書遙遞音訊，可最近卻失了信譽，這等違反契約的事情，我是不大想在你身上看見的。請記得下次回信之時，附上三千字檢討與反思，最好從“人”“家”“國”三個角度分別來闡述其中緣由與道理。

不知道你最近是否怠惰于學業(yè)，如果可以我很愿意與你一同鑒賞你新作的制藝。

除了學業(yè)以外，不知你是否還把我曾說的“堅其筋骨，適時而動”銘記于心。若是光背誦其表義，那是遠遠不夠的，若你能銘于心、立于言、踐于行、成于效，我這才會甚為欣慰。 我猶想起你小時候砸人洞府，削人山頭的那股沖勁，想來你是不會忘記強健體魄這一事的。便是你母親和你留云姨，看上去端方優(yōu)雅，動起手來那也是……嘆為觀止，令人拍案叫絕的。

你的世界從不囿于一方宅邸，可你要有一雙能走的腳，才能去看這寬廣的土地。

柔于神韻、堅于身心。

想當年你阿爹我，從璃月北打到璃月南，橫掃無數(shù)魔物鬼怪，一腳便可踏出地動山搖，此山此谷皆為……你娘不許我再跟你吹噓從前征戰(zhàn)歲月的往事，怕你嘗到了拳腳做事的甜頭，再也不會用言語和耐心。總歸我也沒想讓你一人可抵千軍萬馬，強身健體足以。

可你畢竟是我的孩子，生來便熟知刀劍的光影，身負如此強大的力量，讓我即為慶幸又時常憂心。如若是放在凡世，我從不認為武力是私人該擁有的。我和你娘治下的歸離集，是想要它成為一個知書達理而又海晏河清的國度，武力是該收歸公權(quán)所有的。你如此去想，若是私人口角、鄰里之爭，各個要舞槍弄棍來爭個是非高低，那如何踐行我的契約呢，那我的契約又有何等意義呢。

可你又不同于凡人，你這時遠不在歸離集，所見所遇皆是我和你娘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那個弱肉強食的歲月。若是你放下刀槍，便會有尖牙利爪汲汲營營地撲上來，想撕扯掉一塊你的皮肉。遠離了歸離集，便再無契約與律法。

但你又是強大的，在這荒野里，只有你自己可以成為你自己的規(guī)則。

還記得我曾經(jīng)教導過你，“其德如樹，蔭蔽一間，生生不息”。留云給你打出的劍刃，你娘給你安上的劍鞘，我一招一式傳授于你的劍法，這三者缺一不可。沒有道德約束的力量，與那些荒蠻之地的猛虎野獸又有何區(qū)別？你既是魔神之子，是人之領(lǐng)袖，這世間便只有理性與道德能使你折服。

我日夜輾轉(zhuǎn)，心底希望，有一日你站在我的面前，能夠為你所擁有的德行而驕傲，而不是因為你的力量而沾沾自喜。

我這日在想，若是你腳程夠快，也許還趕得上歸離集飛花恰似來迎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