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遮一下。”

　　等連漪下車后,沈夢瑤下意識摸了摸脖頸,她調過車內的后視鏡照著,用手指稍稍撥開一點衣領,才發(fā)現后脖頸處……好像有一塊吻痕。

　　早上趕時間去公司,有些熱,開會時她剛好挽起了頭發(fā)。

　　現在想起上午開會時員工交頭接耳的議論，沈夢瑤將手撐在方向盤上,掌心托著額頭，腦海里飄過一張沒臉沒皮的笑臉……

　　袁一琦這個沒輕沒重的。

　　自打這次周六會議過后，公司里關于沈總的傳說也越來越多。

　　一傳十,十傳百，沒兩天公司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沈總上次開會，脖子上好像是草莓啊?！?/p>

　　“沈總上次開會,脖子上有草莓?！?/p>

　　“沈總上次開會，滿脖子都是草莓……”

　　“……”

　　以前是傳沈總“性冷淡”,現在倒好了，袁一琦一個吻痕就幫沈總在公司里洗刷了謠言。更可笑的，后來有下級往副總辦匯報工作，一見著沈夢瑤，就往她脖頸上看。

　　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滿脖子吻痕,那場面難以想象。

　　袁一琦就沒見過沈夢瑤這樣悶騷的，完美詮釋了什么是一本正經的假正經。床上脫了衣服以后，完全是另外一個模樣,以后誰要是說沈夢瑤性冷淡，她第一個站出來澄清。

　　沈夢瑤離開s大，直往公寓，十一點左右到家。

　　袁一琦半蹲在沙發(fā)旁，捧著單反，給草莓甜筒拍照。聽到開門聲，袁一琦和兩只胖貓同時轉了身。

　　沈夢瑤一身干練的黑白色系套裝，妥妥的職場女王范，出現在門口。

　　“怎么才回來？”袁一琦眼前一亮，不拍貓，直接把鏡頭對準沈夢瑤，一邊說一邊找著角度抓拍。

　　沈夢瑤并不給袁一琦面子，朝她緩緩走近，伸手擋了擋鏡頭，不讓她拍。

　　“怎么了？”袁一琦不解問著，罪魁禍首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

　　沈夢瑤瞥了瞥袁一琦，沒說話，直接往洗手間去了。

　　扎起頭發(fā)，沈夢瑤側身往鏡子里一看，那塊吻痕比她想象中還顯眼。她對著鏡子看了半天，想著，然后喊了一句，“袁一琦！”

　　“來了來了?！焙耙宦暠氐剑娫掜戔徣晝缺亟?，袁一琦完全具備做小忠犬的潛質。

　　袁一琦走到浴室，一抬頭，沈夢瑤后頸上的一顆草莓醒目，憑著女人強大的第六感，袁一琦反應極快，“我……去給你倒水喝。”

　　“回來?！币桓弊鲑\心虛的模樣，沈夢瑤伸手揪住她的臉，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眉心蹙著，“還弄哪了？”

　　看反應，估計沈總今天形象崩了，來找自己算賬。

　　“胸部和大腿內側?！痹荤卮鸬煤車乐?。

　　“……”沈總聽了想打人，她一說，昨晚的畫面感又上來了，袁一琦就是故意的。

　　“我說看得見的地方，還有沒有？”

　　“沒了?！?/p>

　　沈夢瑤又看了看鏡子，嘴里念叨，“沒一點分寸。”

　　明知道每天要見人，還把吻痕留在這么顯眼的位置。

　　“沒有分寸…你不也挺享受的……”袁一琦攏著頭發(fā)，聲音在喉嚨里打轉，嘀咕了一句。

　　“袁一琦？”偏偏這一句小聲嘀咕被沈夢瑤聽得一清二楚。

　　“我說我錯了，”袁一琦乖乖笑著抱住沈夢瑤，朝她仰了仰脖子，送上前，“要么，我讓你欺負回來?！?/p>

　　沈夢瑤想拉開袁一琦的手，袁一琦卻笑著把她抱更緊，“隨便親?！?/p>

　　“想得美?！鄙驂衄幠盟榔べ嚹樀脑荤鶝]轍。

　　“以后一定注意，”袁一琦在沈夢瑤唇上吻了兩下，認錯態(tài)度誠懇，“這次原諒我吧?！?/p>

　　袁一琦總有惹她生氣，又能馬上讓她消氣的本事，哄人的功夫也是一流，大概是“準備一下，出去吃飯?！?/p>

　　下午，天氣正好，沈夢瑤帶袁一琦去了s大。許多年沒回來，她也想轉轉，一個人時，倒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

　　很簡單的一天，兩人手挽手漫步在日光下，暖意洋洋。

　　袁一琦離開學校也有三年了，為了應景，她扎丸子頭，化淡妝，衛(wèi)衣牛仔褲白球鞋，一切從簡。說起來，也有些懷念在學校的時光。

　　教學樓，圖書館，操場……

　　七年多了，還是熟悉的建筑。

　　沈夢瑤牽著袁一琦在校園里慢慢走，因為是沈夢瑤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袁一琦興致十足，“你在這里，待了七年？”

　　“嗯。”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

　　畢業(yè)以后，沈夢瑤繼續(xù)選擇待在這座城市。和袁一琦截然相反，沈夢瑤不是個喜歡改變的人，就像適應了一座城市，就不想再離開。

　　陽光下，袁一琦瞇眼望著沈夢瑤，不用細想，她在學校肯定是女神級學霸的存在，“追你的人是不是很多？”

　　沒營養(yǎng)的問題，沈夢瑤不置可否地一笑。

　　“唉，可惜……”袁一琦突然嘆了一口氣。

　　“可惜什么？”沈夢瑤別過頭問。

　　“我要是早點認識你，”袁一琦煞有其事地說道，“就能早點勾引你了。”

　　沈夢瑤捏了捏袁一琦的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兩人沒走多遠。

　　一對小情侶停在她們面前，女生對袁一琦說道，“同學你好，櫻花大道往哪邊走？”

　　袁一琦看向沈夢瑤，求助。

　　“直走，第三個路口就是?！?/p>

　　女生笑著跟沈夢瑤道，“謝謝姐姐?！?/p>

　　沈夢瑤面上淡笑，心底卻沉默了？。

　　袁一琦拉了拉沈夢瑤的手，“我們也去看?！?/p>

　　沈夢瑤這才回過神。

　　已經錯過了觀賞櫻花的黃金時間，這一路人并不多。

　　她們坐在長椅上休息，袁一琦揚頭，櫻花，驕陽，身旁還有她的老干部。

　　曾經有過的幻想，都變成了摸得到的現實。袁一琦伸手握住沈夢瑤的掌心，十指緊緊扣住，什么也沒說，只是朝沈夢瑤笑，在這浪漫的環(huán)境下，格外燦爛。

　　有一瞬間，沈夢瑤也看得出神。她和驕陽一樣明媚，說她現在是大學生，也沒人會懷疑，而自己，早已與校園格格不入。

　　沈夢瑤這時才發(fā)覺，八歲的年齡差意味著什么。

　　她十八歲時，袁一琦還只是個小屁孩，跟在她身后叫“姐姐”，喊著要吃冰淇淋。將來袁一琦風華正茂的時候，或許她的眼角已經爬上了皺紋。

　　她那么年輕，什么都不穩(wěn)定，能給你將來嗎？

　　不得不說，連漪的幾句話有觸動她。她沒想過要求袁一琦規(guī)劃好她們的將來，但前兩句，沈夢瑤不是沒考慮過。

　　“你在想什么？”袁一琦抱著沈夢瑤的胳膊，將頭擱在她的肩上，纏著問。

　　“今天怎么沒帶相機？”沈夢瑤以為袁一琦會帶，她那么愛攝影，相冊一摞一摞數不清。

　　“最美好的記在心里就行了，不一定要拍下來，我媽告訴我的?！本拖翊藭r，袁一琦只想和沈夢瑤靜靜消磨時光，“以后我給你拍照的時間多的是……一直拍到老吧？”

　　一直到老，沈夢瑤心跳漏了半拍，不知道袁一琦真的這樣想過，還是隨口哄她開心。

　　看沈夢瑤不回答她，似乎不信，袁一琦又強調了一遍，“我是認真的?！?/p>

　　“不會煩？”

　　袁一琦盯著沈夢瑤的雙眸很久，如何才能讓理智的她知道，自己要比她想象中更愛她，袁一琦的話里有些卑微，“我怕你會煩我……”

　　沈夢瑤心頭暖熱，牽緊了袁一琦的手。

　　也許一開始是不適合，但相處久了，兩個相吸引的圓盤慢慢磨合成齒輪，越來越離不開對方。

　　***

　　上次，因為連漪的采訪，袁一琦和主編鬧了不愉快。到最后，應連漪的要求還是換了攝影師。

　　除了跌點面子，袁一琦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合作，就當自己落個輕松。反正她跟連漪天生八字不合，一見面就分外眼紅。

　　就在袁一琦以為她再也不用跟連漪碰面時，那次聚會，還是遇上了。

　　并且，發(fā)生了更不愉快的事情，那一晚，袁一琦真的氣了。

　　聚會是趙主編組織的，袁一琦沒想到連漪也會來。后來才知道，趙主編剛入行時負責的建筑雜志，連漪幫了不少忙，兩人交情匪淺。

　　也難怪連漪說換攝影師就換攝影師，底氣十足。

　　袁一琦被主編押著給連漪陪一杯酒，說是冰釋前嫌，袁一琦想，哪里有什么嫌，單純互相看不順眼罷了。

　　連漪還是跟袁一琦碰了杯，勉強笑了笑，繼續(xù)喝自己的酒。

　　聚完餐后，第二輪去ktv。

　　純唱歌是不夠的，按套路照舊玩游戲，輸了的真心話大冒險。雖然俗，但有料。

　　為了真心話和大冒險都照顧到，再加一條規(guī)定，懲罰必須真心話和大冒險交替進行。

　　成年人的玩笑，少不得要帶點葷，再加上今晚參加聚會的又全是女性。

　　玩游戲少不得考驗應變能力，袁一琦雖然腦子反應快，不過好幾輪玩下來，少不得要栽一兩把。

　　懲罰是從懲罰卡片里隨機抽取，不會太過分，但也別想多純潔。

　　裁判看著卡片一字一頓地念著，“最近一次接吻是什么時候？”

　　眾人起著哄，除了連漪，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袁一琦身上，等她回答。

　　“今天早上?！痹荤蠓交卮稹?/p>

　　“一嘴狗糧啊～”

　　聽著袁一琦的話，連漪握緊了手里的玻璃杯，喝酒，一杯接一杯。

　　沒玩幾輪，袁一琦又攤上真心話懲罰。

　　“又是一琦，今天去買張□□吧。”

　　“這問題也太純潔了……”提問的姑娘嘆了一口氣，結果問題一問出來：“請說出印象最深的一次ml的時間及地點?！?/p>

　　果然純潔不到哪去。但一到這種問題，氣氛就熱烈起來。

　　“別拖延時間，我們還等著下一輪?！?/p>

　　“可能太多了，讓人家好好想想。”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反正湊熱鬧不嫌事多。

　　連漪繼續(xù)喝著酒，頭有些犯暈，全場大概就她一個人對這局游戲提不起興趣，更不想聽到袁一琦說話。

　　“昨天晚上，家里?！痹趯訉颖茊栂?，袁一琦不得不回答，只求趕緊翻篇。

　　昨晚是沈夢瑤第一次主動要求，所以，袁一琦比她們第一次時印象還深刻……

　　“不行，地點不夠詳細！”

　　“說家里是耍賴?！?/p>

　　“老實回答?！?/p>

　　袁一琦補充：“浴室。。?！?/p>

　　連漪有些坐不下去了，在酒精刺激下頭痛欲裂，右手掐著酒杯在顫抖，仿佛要把手里的杯子的掐碎。

　　趙主編見了，“怎么了，喝這么多酒？”

　　“沒什么……”

　　“心情不好？難得有機會好好放松一下，別整天悶著?！?/p>

　　連漪無言以對，是不是還要感謝一下趙大主編，今晚邀請她過來，聽這么一出好戲。

　　時間也不早了，接著玩最后一輪。

　　碰巧連漪收了個尾，因為上一輪是袁一琦的真心話，這一輪她只能選大冒險。

　　懲罰卡片一抽出來：給前任打電話說“我想你了”。

　　這個問題，大家沒有再起哄。

　　“這懲罰挺無聊的，要么換一個吧……”主編出來打圓場，給朋友就算了，給前任，太敏感的話題。

　　“愿賭服輸……”哪知道連漪主動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還直接開了揚聲器，趙主編拉了拉連漪，“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边B漪帶著醉意，卻固執(zhí)說著。

　　包廂里變得安靜，只剩下嘟嘟嘟的聲音——

　　七八秒過后，電話被接通，“喂？”

　　居然是一個女聲，在場的人多少有些意外。

　　而最意外的是袁一琦。因為，她聽到了沈夢瑤的聲音，就算只是輕輕一個音節(jié)，她也能聽出，那是沈夢瑤的聲音……

　　聽到沈夢瑤的聲音,一瞬間,袁一琦懵了。

　　她神色不改,或者說是來不及細想,聽錯了？玩笑！各種各樣的念頭一齊涌了上來。

　　但只要一兩秒就能理清思緒。

　　連漪給前任打電話,而接電話的,是沈夢瑤。

　　“喂？”

　　連漪心里忐忑著，聽到沈夢瑤的聲音后,一片混沌。頭腦一熱之下，她當著袁一琦的面，直接把電話打給了沈夢瑤。

　　那天,她答應過沈夢瑤，不會打擾她的生活。可就是出自私心吧，嘴上說著放下了,心里還是不甘心，想借著游戲,借著醉酒為理由，發(fā)泄心中積郁的情緒。

　　尤其是方才袁一琦一言一語，她跟沈夢瑤掛上鉤時，那種心情，大概沒有人能理解。

　　包廂內前所未有的安靜。

　　連漪緩了緩呼吸，說出了那四個字,“我想你了?！?/p>

　　雖然只是個游戲，但大家都聽出了連漪語氣里的認真，認真到讓氣氛變了味。

　　連漪深情款款地對沈夢瑤說著“我想你了”。

　　這算什么？

袁一琦別過頭,胸口悶著，覺得有一股氣要炸開，但又堵著爆發(fā)不了。

　　說完過后，連漪沒有解釋這是個游戲，而是在等她的回答。

　　袁一琦亦是如此，她垂頭沉默，心里很亂，但耳朵始終關注著電話那頭的聲音。

　　這短短的十幾秒，鉆進她腦海的信息太多。

　　電話那頭，沈夢瑤突然接到連漪帶著醉意的電話。

　　短促的沉寂過后。

　　“以后別聯系了?！?/p>

　　聲音冰冷，沒有絲毫眷戀，這就是沈夢瑤給出的回應。

　　在場的人，除了袁一琦和連漪，都只是覺得尷尬。

　　“你別緊張，我開玩笑的，”連漪擠出笑，用聽似輕松的語氣，努力找借口維護著自己薄弱的自尊，“玩游戲輸了，懲罰……”

　　“就這樣吧，以后工作你直接聯系我助理?！?/p>

　　到最后，沈夢瑤連一個臺階都不愿給她下。連漪笑得很牽強，越笑越狼狽，所以過去了，就能忘得這樣干干凈凈，她剛剛明明都那么卑微地說著“我想你了”，沈夢瑤對她，連一句稍微緩和些的話都沒有。

　　在沈夢瑤眼里，不是薄不薄情的問題，而是原則問題。

　　這么多年過去，再遇上，沈夢瑤又一次對連漪失望了?，F在看來，她和連漪分手是必然，因為越是了解，越發(fā)現對方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

　　包廂里的其他人開始說些其他話題，來緩解尷尬。其實還有更尷尬的，只有袁一琦和連漪清楚。

　　袁一琦一口氣灌了三杯酒，心里不是滋味，當初她問沈夢瑤和連漪的關系，沈夢瑤就是那樣輕描淡寫的一句，合作關系，后來連漪針對她，沈夢瑤還是瞞著只口不提。

　　更氣的是，沈夢瑤竟然交往過女朋友，她還一直傻傻以為……

　　要不是今晚這一出，袁一琦都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自己被蒙在鼓里的。

　　一想到這些，袁一琦一肚子窩火，一肚子委屈，酒已過喉都嘗不出味道。她從未這樣生沈夢瑤的氣，就算當初表白，沈夢瑤拒絕了她，也沒這樣氣過。

　　走出包廂，袁一琦想透透氣，恰好連漪也出來去洗手間。

　　這回真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抱歉，玩笑而已，你別介意?！边B漪迎面說道。

　　“呵——”袁一琦冷笑一聲，現在說別介意？對于這種人，袁一琦最嗤之以鼻。盡管心里已經氣炸了，但袁一琦要強，氣勢不能弱，嘴上不能輸，“八百年前的事情，我介意什么？誰沒個看走眼的時候……”

　　最后一句袁一琦說得很輕，但就是剛好讓連漪聽得一清二楚。

　　“你……”

　　袁一琦不是任人欺負到頭上，卻不敢吭聲的主，正好一肚子氣沒地方撒。今晚的事情，連漪擺明是有意的，明知道她跟與沈夢瑤的關系，還以“愿賭服輸”為借口，執(zhí)意要打那通電話。她要是表現得生氣，豈不是中了連漪的下懷。

　　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

　　這時候，袁一琦接到沈夢瑤的電話，剛剛賭氣沒回她消息。當著連漪的面，袁一琦接了電話，“老婆，我想回家，你現在過來接我……”

　　如果是平時，袁一琦肯定會說，我自己回去就行，沈夢瑤工作本來就忙，她不想再給沈夢瑤添些瑣事。

　　沈夢瑤頓了頓，袁一琦極少這樣主動要求，“……我馬上過來，沒多喝酒吧？”

　　“嗯?！?/p>

　　掛斷電話，面對轉身要走的連漪，袁一琦突然叫住她，“連小姐，她等下過來接我，你不介意吧？”

　　連漪停下腳步，已經被袁一琦氣得不行。

　　“我怕你會尷尬?！痹荤中χa充一句。

　　連漪吸了口氣，一言不發(fā)繼續(xù)朝洗手間走去……

　　袁一琦回到包廂，理著事情的來龍去脈，心里堵氣，一杯接著一杯喝悶酒。

　　當天晚上，連漪和袁一琦都喝了不少，只不過離開時，連漪已經有些醉了。

　　二十分鐘后，沈夢瑤開車到了目的地，在車里等了一會兒，見袁一琦出來，她才下車。

　　沈夢瑤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袁一琦會和連漪走在一起……

　　所以今晚，是她們在一起聚會？

　　袁一琦剛走出來，喝得有些暈，眼前恍恍惚惚，遠遠好像看到了沈夢瑤，站在燈火闌珊的街道旁，等自己。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晚風吹著，拂亂她的長發(fā)。

　　沈夢瑤見袁一琦傻傻望著自己，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顯然是喝多了，她走近袁一琦，果然，渾身都是酒氣。而她余光一掃，一旁的連漪被人扶著，喝多了酒，在街邊彎著腰，狼狽地干吐著。

　　看見沈夢瑤，連漪直起腰，轉過身子背對著她。

　　“一琦，你朋友來了？回去小心……我們先走了?！壁w主編見袁一琦有朋友過來接她，才放了心，攔了輛車，扶醉酒的連漪上去。

　　“說了少喝點酒，又不聽話。”臉頰紅通通的，沈夢瑤想上前扶著她。

　　袁一琦眼尖，看到沈夢瑤方才的眼神在連漪身上停了兩秒，心里泛起酸味，翻江倒海。袁一琦身子往后退半步，躲開沈夢瑤，直直盯著她，大聲質問，“你心疼她了？！”

　　晚上一直強忍著的情緒，在見到沈夢瑤以后，袁一琦再也忍不下去。

　　沈夢瑤交往過女朋友，還一直和前任有著聯系……袁一琦胡思亂想著，頭腦已經冷靜不下來，沈夢瑤既然都跟她在一起了，心里那個位置就只能留給她袁一琦一個人。

　　所有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沈夢瑤想起半小時前連漪的那通電話，她又是跟連漪待在一塊兒……

　　“一琦……”沈夢瑤要去拉她的手。

　　沈夢瑤朝她靠近一步，袁一琦就往后退一步，不讓她碰，就是覺得委屈，“你跟她……為什么要瞞著我？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從連漪那知道了。這件事，本應該她向袁一琦解釋，可好幾次時機到了卻沒能說出口，到后來，沈夢瑤也沒想過要向袁一琦刻意提起。

　　沈夢瑤凝視袁一琦的眸子，“都是過去的事了。”

　　袁一琦原本足夠信任沈夢瑤，但現在這些都擺在她眼前，她少不了要胡想。

　　“那你還跟她聯系？還騙我說，你們只是合作關系……”當初就覺得連漪對沈夢瑤有些不對勁，袁一琦越說越難受，死死咬著下唇，憋出一句，“……你心里是不是還惦記著她？！”

　　“不許胡思亂想?！鄙驂衄幧锨皩⒃荤ё。p撫著她的頭發(fā)，柔聲道，“先上車，我們好好說?！?/p>

　　被沈夢瑤抱著以后，袁一琦才稍稍冷靜些，至少晚上沈夢瑤在電話里對連漪的態(tài)度，沒讓她失望。但袁一琦嘴上依然不饒人，她推開沈夢瑤，碎碎埋怨，“明明是你理虧，還說我胡思亂想……”

　　沈夢瑤理了理袁一琦的頭發(fā)，摸摸她的臉頰，她不擅長說些甜言蜜語哄人，但足夠真誠，“這件事是我不對，先上車，外面風大。”

　　袁一琦還是跟著沈夢瑤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側過身子靠著座椅，眼睛盯著車窗外，只給沈夢瑤留了一個背影。

　　“一琦?！鄙驂衄幪竭^身，想哄哄她，袁一琦悶聲悶氣用手肘往后擋了擋，這樣子，跟草莓和甜筒受了冷落以后生悶氣時，一模一樣。

　　“我和連漪是高中同學，高三在一起，大學又都來了寧城。后來大學畢業(yè)，她……爭取了機會去國外，我留在本校讀研，不合適還是選擇了分手。分手后前兩年，她曾經找過我復合，我拒絕了，之后就再也沒聯系?！鄙驂衄幮钠綒夂驼f著，既然不得不面對這個話題，就坦然相對吧，“直到今年……你還記得久野樹參與合作的項目嗎？語霽介紹建筑設計團隊時，連漪也在其中，然后我們才有了工作上的往來?！?/p>

　　袁一琦雖然一直背對著沈夢瑤，但沈夢瑤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進了心里。她不是氣沈夢瑤曾經有過這么一段，也不介意沈夢瑤過去是怎樣的，而是氣沈夢瑤三番兩次瞞著自己，什么都不說。

　　其實這個話題，提與不提，都很敏感。但是從連漪那兒知道，和從沈夢瑤這里知道，又是兩種情形。

　　沈夢瑤說了這么多，但袁一琦還是窩在一旁生悶氣。過了兩分鐘，袁一琦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口是心非說著，“誰想聽你跟她的那些事……”

　　小倔脾氣終于肯跟她說話了，沈夢瑤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些，她拉過袁一琦的手，緊握在手心里，“我今天跟她說了，以后工作直接跟我助理交接，私下不需要再聯系?！?/p>

　　電話里，沈夢瑤的確是這樣和連漪說的。袁一琦讓她牽著手，沒有再掙開，但也沒轉過身子。因為心里的氣壓不下去，就算前任這茬過去了，沈夢瑤她以前喜歡過女人，不得給自己一個說法嗎？

　　她一直傻傻以為沈夢瑤和她一樣，怕沈夢瑤接受不了女人，所以把喜歡苦苦悶在心里，那種憋屈的滋味，沈夢瑤讓她嘗透了。

　　“就這么不信任我？”沈夢瑤又朝袁一琦湊了過去，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朝著自己，撩開她的頭發(fā)夾在耳后。

　　袁一琦看著她一言不發(fā)，扁著嘴。

　　沈夢瑤盯著袁一琦的臉想了好一會兒，平時談生意的時候都沒這么糾結。她托著袁一琦的側臉，沈總還從未這樣放下架子來認錯哄人：“我知道錯了，別氣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