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鎊的福音 ——傲慢與偏見與金錢

【封面:科林?費斯,臉叔飾演的達西先生和1995年BBC版的傲慢與偏見是筆者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IMDB頁面: https://www.imdb.com/title/tt0112130/ ,臉叔是我家兩代婦女的偶像】

被譽為古典瑪麗蘇言情鼻祖,殿堂級名著《傲慢與偏見》,是不少姐妹們的心頭好。

平心而論,很少有女性能抵抗·科林?費斯所飾演的那位口嫌體直又傲嬌呆萌的達西先生:1995年BBC版本中以科林飾演的達西為原型的道具油畫,拍賣出一萬兩千英鎊的高價(折合約10w+人民幣);科林?費斯版達西在潘勃利莊園湖中縱身一躍,以及打破禁欲主義風格的濕襯衫相遇的鏡頭,被評選為BBC史上十大最難忘英劇場景之首;奧斯卡及金球雙料獲獎電影《BJ單身日記》,完全是原作者花癡達西先生的魅力,所創(chuàng)作如同人作品般的產(chǎn)物,理所當然,也指定必須由科林·費斯來飾演現(xiàn)代版的達西先生……世人的種種花癡不勝枚舉,除了源于科林·費斯自身的魅力,還得益于Mr.Darcy達西先生的典范人物設定。
簡?奧斯汀所創(chuàng)作的達西先生,可謂是女性在這兩百年間從未改變過的妄想中之完美理想伴侶:有錢,霸道,體貼,浪漫,專一,傲氣,長得帥還有錢,出身高貴,父母雙亡,有妹有莊園,還特別的有錢,是的,重要的事情必須說三遍。

《傲慢與偏見》的完成年份是1813年,描寫的正是18世紀末至19世紀初的英國。作為言情文的祖師奶奶——簡?奧斯汀,其寫作靈感都源于自己鄉(xiāng)紳家庭的生活,她是家產(chǎn)殷實生活無憂的大小姐,書中男女角色的財富數(shù)額描寫,都是信手拈來反復出現(xiàn),成為作品人物性格以外的顯著標簽。例如賓利先生,就是年收入四,五千英鎊的大好青年;達西先生的出場伴隨著一萬英鎊的身價和夫人小姐們熱情的眼神;伊麗莎白被柯林斯嘲諷:遺產(chǎn)僅僅是年息四厘的一筆一千磅存款,難以覓得良伴……

簡·奧斯汀在《傲慢與偏見》一書里亦直接的寫到:
為了財產(chǎn)、金錢和地位而結婚是錯誤的;
而結婚不考慮上述因素也是愚蠢的
在奧斯汀小姐的眼中金錢、物質與愛情同等重要。
雖然麗茲用“他是一位紳士,而我是紳士的女兒,至少我們在地位上是平等的”這句名言狠狠的打了凱瑟琳夫人的臉,但是巨大的經(jīng)濟差距和社會地位還是真實的存在于《傲慢與偏見》之中,到底達西先生有多富有,班納特小姐們真的一窮二白么?


傲慢與偏見與金錢
經(jīng)過對全文簡單歸納,《傲慢與偏見》書中對于金錢的描寫大概有以下的數(shù)字

40鎊的麗姿原定年收入是根據(jù)表哥柯林斯先生對伊麗莎白拒絕求婚時,那段很刻薄的話中計算而來:如果班納特先生過世,班納特夫人和五個女兒只能共享五千鎊的遺產(chǎn),每個女兒可以得到一筆年息四厘的一千磅存款,其他的產(chǎn)業(yè)動產(chǎn)在限嗣繼承制的規(guī)定下則是歸柯林斯先生這位旁系的男嗣繼承。
這個數(shù)字別說和眼高于頂?shù)馁e利小姐們身價相比了,光是和麗姿的母親——班納特夫人嫁妝對比都相形見絀;年輕貌美但是沒腦子的班納特夫人剛為人婦,從做律師的父親那邊繼承了四千英鎊的遺產(chǎn),足足相當于班納特全家2年的收入。
女主角們還在百位英鎊級別掙扎,男主群體則是萬鎊的福音降臨,代表新興資產(chǎn)商人的賓利家族和摻有大地產(chǎn)者貴族勢力的達西家族,明面上的財產(chǎn),遺產(chǎn)都是上萬,更不用提在倫敦,德比郡的不動產(chǎn)業(yè)了。


賓利先生在小說中年收入是五千,似乎位于圖中大地產(chǎn)者的邊緣,不過書中寫著,他是繼承了十萬的遺產(chǎn)的男嗣,而且家族是新興資本商業(yè),已經(jīng)超越傳統(tǒng)的封建大地產(chǎn)者概念。

凱瑟琳夫人是達西的姨母,她的財產(chǎn)一直沒有用具體的數(shù)字在書中表明,但是看凱瑟琳夫人那壯觀宏偉的羅斯新莊園及對于教會牧師(柯林斯先生)的影響力,應該也還是歸屬大地產(chǎn)者階層。

故事中最大的助攻,嘉丁納舅舅舅媽一家,是性格活潑的商人階層,他們在倫敦有產(chǎn)業(yè),而且在處理莉迪亞的事情上出了很多力,韋翰要求的金額雖然是重擔,但舅舅家的財力依然能支持一次性支付五千鎊,看得出來嘉丁納收入是比班納特略高些。
不過必須指出的是,班納特一家兩千鎊年收入并不代表貧窮,相反,這是相當富裕小康鄉(xiāng)紳家庭收入了,距離傲慢與偏見約30年后的英國倫敦生活的平均年度費用也不過一百多鎊,這還是包含了租房子的開支。

象班納特家這種擁有浪波恩莊,雇傭廚師、女仆、男仆的鄉(xiāng)紳家庭,兩千鎊年收入可謂是又舒服又體面,如果不是限嗣繼承制帶來的幺蛾子和煩心事,尤其是嫁妝不豐厚的問題,恐怕班納特夫人也不會全力以赴的想要把五個女兒都趕快嫁出去。

至此,咱們中國的讀者可以建立起一個模糊大概數(shù)字的倍數(shù)概念,對于這些18、19世紀英鎊本身的數(shù)量級依然是不明白不清晰。
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一萬英鎊和現(xiàn)在相比,到底值多少錢?
達西先生的霸道總裁人設到今天是否依然能成立?
在這里,使用了一個工具網(wǎng)站Measuring worth,這是一個專門估算過往英鎊購買力及換算的網(wǎng)站,1270年以后的英鎊數(shù)據(jù)能得到一個換算價格的區(qū)間。使用Measuring worth可以簡單直觀的換算出歷史貨幣的購買力和相對價值。

首先是以班納特家族和達西先生財富的對比,班納特先生是兩千鎊每年,而達西是一萬鎊,乍一看似乎是數(shù)字上的五倍差距,但是如果用換算加上其他的不同因素坐標,則能發(fā)現(xiàn)更多的不同。

在商業(yè)零價格售方面,其實兩家如同收入基礎數(shù)值一樣相差五倍。意思是:達西先生能買更好的鋼琴給喬治安娜;能買更好的市場手工造綠色綢緞的外套,或者享受華美銀器餐具,能請私人劍擊教練,去讀劍橋進修之類比較表面的物質享受,相比之下班納特小姐們只能去麥里屯淘汰一些不時興的帽子,定制鄉(xiāng)村裁縫縫制的新裙子,家里用的大多是陶瓷餐具,當然,她們?nèi)惗匕菰L舅舅一家也能享受購買更好的商品,所以總體而言,差距并不強烈。
不過一旦涉及到國民平均收入,或者在國民GDP中的比重份額,達西先生明顯就脫穎而出,班納特家的新親家比鄉(xiāng)紳高貴的不止一個階級,奧斯汀對達西家族的財富設定,是能夠進入當時英國前四百名的排位的大地產(chǎn)者;在德比郡區(qū)域內(nèi)鮮有能與之一較高下的對象。
但,如果說達西比國王王子還富裕,就有點夸張了:1841年的愛德華七世國王年收入是55萬英鎊,由于19世紀較為穩(wěn)定的物價水平,這個數(shù)據(jù)可以簡單的作為參考,來證明達西先生是區(qū)域性的大財主而非小**夢想中堪比皇親國戚的頂級富有者。
Measuring worth之中,同樣一個金額可以得出一個不固定金額的區(qū)間,例如以班納特爸爸最喜歡掛在嘴邊的那句,“我愿意用50鎊打賭”

針對不同的參考值,50鎊的換算購買力從商品價值,收入價值以及成本價值三大方面給出了10個不同的基準:

18世紀末-19世紀初同樣的人工勞動力相比現(xiàn)今而言,能代表更高的經(jīng)濟實力,但是更低的勞動價值。
我們再來看看當時普通勞動者的工資收入:

達西先生一年的收入,足夠讓他家的男仆工作一百八十年了,班納特先生隨口的一個打賭,也是一個工人一年的工資;腦殘小妹妹莉迪亞什么也沒干也能得到相當于高技能工人的年收入。
所以說,果然傲慢與偏見還是走不食人間煙火的言情路線,男女主角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為錢而苦惱。麗茲和達西那關于貧窮,財富及自尊的爭吵,得益于時代所賦予的特殊意義和簡?奧斯汀的風趣曲折的文字描寫,女性共有情懷讓原本普通略帶有瑪麗蘇屬性的言情文變成了傳誦的經(jīng)典之作。
接地氣數(shù)據(jù)及其他
達西先生的收入,有些人認為相當于福布斯排行榜的首富之流,這是同樣是大錯特錯的,達西先生只能算區(qū)域性的壕,例如可以在當時的英國中擠身前列,在世界級別排名根本不能嶄露頭角。
例如用2015年全球首富比爾蓋茨去做比較,由于排行榜中僅僅提供了總財富,792億美元,如此天文數(shù)字換算成英鎊同樣驚人。

由于現(xiàn)代資本股票或者資產(chǎn)的漲落不一,很難如同地主土地產(chǎn)業(yè)收入判斷比爾蓋茨的固定年收入,我們且用一個娛樂的心態(tài)去比較一些新聞中摘抄的數(shù)據(jù):
2014年3月《福布斯》全球億萬富豪排行榜顯示,蓋茨以760億美元重新登頂世界首富,比去年資產(chǎn)多90億美元,比六個月前多40億美元。
微軟首富在一年間就能賺90億美元,約折合62億英鎊,這是千萬級別的達西先生怎么也趕不上的巨大差距。

如果換更加靠近中國人民的例子,就是國民老公王思聰:達西先生的年收入就差不多等于王思聰網(wǎng)紅女友的產(chǎn)能的雙倍,在一個年僅28歲的英國年輕人中算是翹楚了,而賓利先生所繼承的遺產(chǎn)相當于王公子目前所有投資相加的全副身家——40億人民幣。
用喜聞樂見的接地氣語言來說,班納特家的小姐憑美貌顏值與敢于反抗霸道總裁的性格,嫁給了國民公認的富二代丈夫,創(chuàng)造了傳頌兩百余年的夢幻國民童話。
Q&A
同樣是女性繼承人,為什么 班納特小姐們不能繼承產(chǎn)業(yè),但是瑪麗金和凱瑟琳小姐就可以?
這個就牽涉到復雜的英國限嗣繼承制度,實際上,班納特小姐們并非一分錢都沒有,動產(chǎn)的部分還是有的(班納特小姐的財產(chǎn)換算可見文后附表1),不動產(chǎn)浪波恩的產(chǎn)業(yè)莊園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表親柯林斯先生去繼承。
限嗣(定)繼承制制度,是傲慢與偏見的故事的緣起,也同樣是英劇唐頓莊園最大的基本矛盾,有興趣的可以去研究一下,英國的繼承制可謂是繁瑣復雜,但是按照班納特母女關于柯林斯先生的對話來看,限嗣繼承是當時最為常見的一種常識。
紅發(fā)瑪麗金繼承一萬英鎊遺產(chǎn)(被韋翰覬覦過)并非產(chǎn)業(yè),原文也沒有提過這個路人角色有沒有兄弟,似乎叔叔是其監(jiān)護人,和班納特小姐家情況并不相同。
而安娜?凱瑟琳小姐雖然是獨女,也許是按照女嗣繼承法而進行財產(chǎn)繼承,凱瑟琳夫人如此積極堅持自己女兒是達西先生的從襁褓開始訂下的未婚妻,也許就是未來她們的產(chǎn)業(yè),有很大可能會由唯一的男嗣達西先生繼承,所以先下手為強,肥水不流外人田。
附表1

Measuring worth 介紹
https://www.measuringworth.com/ppoweruk/
網(wǎng)站的自我介紹里面闡述了Measuringworth的兩大任務,首先是向公眾提供高質量和可靠的歷史數(shù)據(jù),對重要的經(jīng)濟總量,特別強調(diào)“票面(目前的價格)的換算,以及實際(恒定價格)換算;二是提**心設計的比較數(shù)據(jù),協(xié)助說明貨幣價值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產(chǎn)生歷史問題。當然Measuring Worth Is a Complicated Question 貨幣換算是一個復雜的問題,還涉及到各種金本位,戰(zhàn)爭或者地區(qū)性的歷史地理問題,也無法做的十全十美,如果有任何的疑問,同樣歡迎Challenge我上面的數(shù)據(jù)。
文內(nèi)19世紀中后期英國物價圖片引用

限嗣繼承方面可參考
英國的家庭、性與婚姻 1500-1800 作者:[英]勞倫斯·斯通
---------邊角料閑談--------
寫完文章之后,為了增補資料看到國外也有類似的文
簡·奧斯?。河㈡^,英鎊 作者:Marilyn Francus 譯者:livove
不過和本文不同的是,這個文章主要是對于簡·奧斯汀所有小說中出現(xiàn)人物財產(chǎn)的羅列,而且很清晰的提出
奧斯汀在刻畫人物、場景和事物的表象方面,向來一筆帶過模糊不清;不過她在作品中對書中人物的財產(chǎn)狀況卻敘述詳盡
這也正是我撰寫本文的出發(fā)點,簡·奧斯汀對金錢數(shù)字特別有概念,這是源自于她優(yōu)渥的家庭生活背景,和對財產(chǎn)有一個認識概念。
相比之下,簡·愛在描寫金錢部分,就透露出一股窮酸氣,全篇對于男主角愛德華·羅切斯特的巨富財產(chǎn)都是模糊帶過,最大的兩個數(shù)字是羅切斯特前妻的三萬英鎊嫁妝(大概和達西小姐差不多),和簡·愛屌絲翻身而繼承的兩萬遺產(chǎn),也許是出于仇富(?)的心態(tài),女主角并沒有理所當然的享受財富,而是圣母作祟平分給了他人。簡·愛書中其他的金錢,基本都在十位或個位數(shù)的英鎊中糾結不清。老實說,書中的有錢人不是早死就是瘋掉,男主角富的時候抵死不嫁,破產(chǎn)和瞎眼之后,反而讓簡·愛的愛情堅定了起來,這真是一個充滿了抖M自虐風格的名著啊。
而亂世佳人對于金錢的描寫也很多,尤其在愛國義賣會的部分,用數(shù)字與金錢,把斯嘉麗的渴望心情,白瑞德的叛逆描繪得栩栩如生。而在表現(xiàn)戰(zhàn)后動亂,物價暴漲的章節(jié),作者亦毫不吝惜字數(shù)的直接把物價給羅列了出來。
*參考書目
英國的家庭、性與婚姻 1500-1800
作者: [英] 勞倫斯·斯通
出版社: 商務印書館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4736056/
譯言精選-簡·奧斯?。河㈡^,英鎊
http://select.yeeyan.org/view/422389/3744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