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敘述
我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像惡魔,有的時候也很缺德,皮膚很白,明明是男性卻有冷白皮,經(jīng)常穿著黑灰色的外套,內(nèi)搭白襯衫,襯衫扣子不好好扣,領(lǐng)帶也不好好打,松松垮垮的,頭發(fā)沒染,純粹的黑色,也有的時候亂糟糟的。印象里……他真的不是很在意打扮。 身高……不知道,一米八快一米九的樣子,很高很高,身材還可以,屁股很翹,聲音很普通,長相,忘記了。名字,也忘記了。奇怪,我不該忘記的。但是我習(xí)慣性叫他先生,什么什么先生,很怪,敬意中帶著一絲曖昧。 怎么相遇的,忘記了。我真的忘記了很多關(guān)于他的事情。但是我記得重逢。我好像是在一個小瓦房里,拐進了一個小房間。房間里有很多老東西,只用一個陳年老燈泡照明,黃色的光照在一件大物品上,那是一臺老臺式電腦,藍色的屏幕上,有很多奇怪的符號。我對著電腦屏幕喃喃自語,我想你了,我真的好累啊,?所以你能不能來陪陪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里。然后就感覺到背后的溫暖,一回頭,是他,以及他的那些朋友。頭頂戴光環(huán)的成年男性,一個有毛茸茸的耳朵的小女孩,以及一只白毛小型犬,在向我吐舌頭。他抱著我,說,我回來了,沒事的。 然后我們就遇到了很多事情,印象很深的是他的一個朋友。儀表堂堂,但是是個傻子,男轉(zhuǎn)女女轉(zhuǎn)男,給我震撼的不輕。他力氣真的很大,帶我出去的時候,能一手挽著我的腰,然后騰空而起,不顧我的感受,還賤兮兮的問我好不好玩。我恐高,但是我不想說出來,雖然很怕,但還是嘴硬了,說特別好玩。他跑的也很快,抱著我和那個毛茸茸耳朵的小女孩一起能瞬間竄出好幾十幾百米都不帶喘氣的,和我拌嘴也是,見我要打他了,就瞬間跑個沒影,等我開始害怕他再也不回來了的時候,他又會出現(xiàn),安撫著我,說下次不會了。 我又想起來了一些。他在一次和我乘綠皮火車的時候遭遇意外,前面的幾節(jié)車廂翻了,拜托這可是在山里誒,他抱著我讓我別怕(其實我根本就沒怕),然后說要不要他帶我去山里,這附近有他的一個朋友。他的朋友有多稀奇古怪我算是見過了,所以我們兩個悄咪咪的帶上了行李,躲過車廂的封鎖,他和之前一樣挽著我的腰飛著帶我上山了。深山里有一個綠色的帳篷,規(guī)模很大,而且能看出來是長期住在這里的。接待我們的是一個紅頭發(fā)的少女,衣衫襤褸的,在用一口鍋煮著什么,我問她這是什么,她說這是魔藥,我又一次被這家伙的朋友震撼到了。她留了我們一宿,之后我們就收拾行李離開了。先生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法,把行李全部裝在一個小小的手提箱里,然后抱著我再次上路。 大概是在歐洲?反正是一個很西方的復(fù)古的城市,他在旅館安頓好我之后就又走了,估計是去找他的朋友了,畢竟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這家伙我也見怪不怪了。但是有一個穿著綠裙子的胖女人來找他,看到我之后反應(yīng)很大,然后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說的什么語言就走了。他回來之后我就問他那個女人是誰,他嘆了一口氣,往口袋里變出了一枚銀戒指,說那個女人是臨時契約人,兩個人只有利益往來,志不同道不合的,現(xiàn)在契約也早就解決了,應(yīng)該是來解除契約的。然后他第二天出去真的把這個事情給解決了,反正我是再也沒有看到那個胖女人了。 這個銀戒指我問他為什么不戴,他敲了一下我的腦殼問我為什么老是這么多問題問他。我說我只是好奇,他說那就別好奇。我們留在這個城市的最后一天,他帶我去了沿河的公園,趴著欄桿,摸出了那枚戒指。戒指上刻著很奇妙的花紋,做工精巧,一看就價格不菲。我發(fā)現(xiàn)他拿著戒指的那只手總是帶著皮手套。他說交給我,讓我來丟。我說丟什么?這么貴的東西還不如拿去典當(dāng)了換錢啊,我們剛剛不就路過了一個鋪子嗎,他又敲了一下我腦殼讓我快點,丟到河水里就可以了。我用了很大的力,然后戒指沒丟到河里,丟進河邊的樹叢里了。他翻身下去找,爬上來又讓我丟了一次。這次我丟進河水里了。他說干得漂亮,剛想帶我離開,我就從河邊樹叢里看到了一個金牌一樣的東西。我拉住他,問要不把那玩意兒撿上來典當(dāng)了,值錢。他撿上來,擦了一下金牌上的污垢,定睛一看大事不妙的樣子,收起來帶著我就走了。 之后我們又到了一個城市。這一回那個頭頂光環(huán)的男人帶著那個毛茸茸耳朵的小女孩來了,還有那只狗狗、說是什么不放心我們。他說確實,這一次有點棘手,然后又看向我,說讓我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覺得驚訝??浚现臀乙粋€凡人唄。我這么抱怨之后,那個光環(huán)男說,不,你不是人。我愣了,得,我不是人了,我成了這些奇妙事物的一部分了。小女孩抱著我的腿,我發(fā)現(xiàn)她也有尾巴,也是毛茸茸的。她和我撒嬌,說能不能讓我和她好好在這里,她陪我聊天。狗狗也蹭著我的腳,在我周圍蹦跶著。好吧,誰會拒絕一個聽話的孩子呢。 先生和光環(huán)男出門后,我和女孩聊了很久,直到天色逐漸暗了,她也有點困,我就哄著她睡著了。我想起來了一些重逢前的事情。我那個時候還小,被很多孩子排擠,他就出來嚇跑了那群孩子,抱著我說乖,別哭了。他好像一直都是那么高大,好像從來沒有變過,時間在他的身上僅是留下了幾道劃痕。 我無聊地看向窗外,先生和那位光環(huán)男子剛剛在樓下,交談著什么。他看見了我,我們透過窗戶相視一笑,然后他便進了旅館走上來,領(lǐng)著我到了窗臺前。我看到了一生都無法忘記的景色,星空在寂靜無聲的夜里為我展示了真實的自我,月亮變成了兩個,我好像一個億萬年前的孩子,望著億萬年前的星空,對此產(chǎn)生的感情,于時間和文明來說不值一提。我又轉(zhuǎn)頭看向了他,我的先生。我在他眼底,看到了同樣的景色。我恍然,他不曾老去,也不曾死去,他與星空并肩,與年歲同壽。他的那些朋友也是,星空的倒影,世界的奇幻。我說,我從一開始就見過你了,是嗎?他說,即使如此,我也選擇了你。我問,哪怕我們來自不同的世界?他說,無論多少次。永遠,都會選擇你。其實我也想告訴他,我從一開始,也選擇了他。我看向先生的身后,光環(huán)男子哄著毛茸茸女孩,狗狗也睡下了,世界只有我們是醒著的。窗臺上,屋檐垂下幾縷檞寄生,他俯下身,背對星空,與我相吻。 但是,關(guān)于他,我就記得這么多。我能篤定我和他很深刻的愛過,我和他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很奇妙,很多都超出了我的認(rèn)知。但是,但是,都沒有了,我忘記了他,很多事情,我都忘記了。記憶的最后,是一張合照,最中間的就是我和他,然后是他的那些朋友,頭頂光環(huán)的成年男性,毛茸茸耳朵的小女孩,性別隨意轉(zhuǎn)換的傻子,煮魔藥的紅發(fā)女孩,以及被我抱在懷里的那只白毛狗狗,我們的身后是真實星空下的兩個月亮。我和他好像真真切切地生活了很久,我不想忘記他,我不能,我不能。我和他真的愛過,那我們?yōu)槭裁炊x別?我想不明白,所以在我進一步遺忘之前,我選擇寫下這段文字,我不想忘卻,我認(rèn)為他值得我深刻記得。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怎么前往那座讓我和他重逢的小瓦房,那臺電腦上的符號我也不記得了,很多事情,我都忘了。我好像是存在于另一個世界,活著,愛著,歡樂著。我是從夢里醒過來了嗎?還是說我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的一生?我好害怕,我怕現(xiàn)在的生活也是一場夢境,我遇見的所有美好都是泡影。那我哪怕是又一次醒過來了,還是在下一層夢境里嗎?那一次又一次地醒來,一次又一次地失去,我還能找回我自己嗎?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這一切有盡頭嗎?我那不知為何而泛起漣漪的感情,無處安放的愛意,我究竟愛著誰?我究竟是以什么樣的身份愛著誰?為什么?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什么?我現(xiàn)在能夠窺見的塵封的記憶的一角,究竟屬于誰?如果再次與這位被我遺忘的先生相遇,我該以什么樣的身份去面對他?我該怎么愛著他?再次見面的時候,我對他的那份感情還能存續(xù)嗎? 我究竟,忘了多少? 源于一場午休時的夢境。那就當(dāng)是一場夢罷,把它寫下來,就當(dāng)我不曾遺忘你,尤努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