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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封來信【番外3】第二節(jié)(1)

2022-06-07 12:56 作者:林式LionSauce  | 我要投稿

(作者:草,這標題我已醉了……專欄單篇限字數(shù)真是麻煩)


——以下正文——


第二節(jié)

本片段的時間點在幕間2與3之間。

再精確一點就是53與54之間,附錄4-1之后,AA-Sk. 053之前。

上述錨點所涉章節(jié)均見于此處。

(海量二設預警)

(海量二設預警)

(海量二設預警)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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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在登上羅德島后都認為,本艦除了體積相對袖珍以外,實質并不比一座小型移動城市差到哪里去。且不說能滿足人們日?;顒拥脑O施這里都齊備,又有花田農田和各種小手工作坊,更令許多訪客和新晉干員訝異的是,她甚至有商店街有噴泉廣場還可以擺路邊攤,無怪乎在羅德島匿名版上就曾有關于“干脆開上幾條公交線路吧”的暢想得到了大量的贊并引發(fā)踴躍討論。

位于生活區(qū)的圖書室,正是為這艘陸行艦的城市生活氣息添磚加瓦的功臣之一。盡管掛牌上寫的是“室”,其館藏規(guī)模實則并不遜于幾個大國的三線城鎮(zhèn)水平(某年愚人節(jié)便有好事者精心做了個“羅德島市立圖書館”的招牌換上去),不少干員以及獲準走出病區(qū)的留艦患者閑暇時都愛到這來滿足閱覽興趣。

安娜·莫羅佐娃,或稱干員真理,便是圖書室的???。切爾諾伯格的劇變就像一場洪水,將她原本的生活沖得支離破碎,但總有一些事物穩(wěn)若磐石不曾動搖,例如她至今仍會把絕大部分空閑時光都投進書山里。

在這個無風的早晨,用過早飯后,拉達照舊留在食堂幫廚,索尼婭上訓練場找人活動筋骨,她則打算讀完昨天還剩最后一章的書。踏入圖書室大門,與管理員小姐用眼神打過招呼,真理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和前幾日一樣,在同一個位置上,擺著尖端狀如虎鯨背鰭的獵人帽,其主人則捧著書本坐在桌旁,不時安靜地揭過一頁。

有人來得比她早,還每天都比她早,這讓真理不禁暗暗納罕,她本以為上周五和自己一樣在這泡了整晚、還一起義務勞動的那位干員只是偶然興起。唔,要是對方也對這些題材感興趣——她從眼角瞟了一下封面——或許遲些可以抽空探討幾句?畢竟海帕提婭老師很忙,總纏著博士更加不現(xiàn)實,本來索尼婭和娜塔莉婭自然是最合適的對象,假如她們都還是幾個普通的中學生只不過偶然在什么聯(lián)誼活動之類的場合才結識的話……

出于某種默契,自治團員們如今湊到一起時只聊吃喝玩樂,根本不碰某類話題??墒墙^口不談并不等于不會去思索,不如說,當原本只存在于書本上的記載突然發(fā)生在自己身邊,見過墨寫的故事成為了眼前血淋淋的現(xiàn)實之后,即便想管住思路不往那些方向跑,也幾乎無法做到,所以要是能有一個……唉,不對,她在想什么,整天不請自來的梅還倒罷了,那個人可是出了名的獨來獨往,說過兩次話同過一段路又不代表什么,況且自己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哪里像準備好再出發(fā)的樣子……

短短十幾步路中,這一連串亂糟糟的念頭便在真理腦海中輪番閃過,不過一旦坐下并翻開她不需要書簽也能精準定位的頁面,她頓時如常把外物拋到了腦后。

然而沒過多久,另一個不甚尋常的畫面又短暫地將她的注意力從書中揪了起來:博士匆匆步入圖書室,徑直走向角落里的斯卡蒂,但在靠近其桌面之際出手放下一張便條后旋即轉身離開,幾乎絲毫未作停留,連目光都沒和對方交匯過。

這樣很不錯,真理暗忖道,每一位需要在此搭話的人都應當效仿。正好昨天她剛埋怨過索尼婭來這兒找她時不夠安靜(冬將軍本人則堅決表示不同意:我明明已經把嗓門壓得極低了?。m然以對方的性子多半嫌麻煩懶得寫,不過想想辦法沒準也能讓她覺得,這種仿佛地下線人接頭的方式有點意思?想象著凜冬的表情,真理暗自笑笑,繼續(xù)埋頭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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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興味盎然的旁觀者不同,瞪著博士背影時,斯卡蒂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人又玩什么花樣?

便條上只有一行字:“方便出來談幾句嗎?”直覺上這就不像什么好事……斯卡蒂兩指拈著小小的紙片,視線在它與大門之間打了幾個轉。唉,其實也沒別的選擇吧……她在心底嘆道,悄然起身。

“抱歉打擾了您的雅興?!碑斔叩诫x自己還剩幾步時,候在長廊轉角里的博士抬起頭來。

“您有事可以直接開始?!彼箍ǖ僮隽藗€請便的手勢。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這回我真的需要一位陪我出差的護衛(wèi)。”

“哦,什么時候出發(fā)?!?/p>

“這么爽快嗎?!辈┦啃α似饋怼?/p>

“怎么,意思是還能談價錢?”她挑起一側眉毛,“我不知道你們羅德島也有賞金機制。”

“我有時覺得——算了,沒什么?!辈┦繐u搖頭,臉上微笑依舊,“謝謝你,那么詳情我們回辦公室談吧?!?/p>

“嗯,等我一下,帽子還在里面?!?/p>

“不著急,你看到一半的書不妨順便借出來,這兩天可以在我那兒接著讀?!?/p>

“不是說出差嗎?”轉身正要舉步的斯卡蒂又回過頭。

“離動身尚早,有很多準備工作,再說,本艦又不能瞬移到炎國?!?/p>

“炎國?”

“對,炎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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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博士身后走進他的辦公室,斯卡蒂循例迅速環(huán)視一周。

“你的——助理呢?”

“在等你借書的時候我就通知末藥她的輪值提前結束了,現(xiàn)在我的助理就是你?!?/p>

“哦,這周又是醫(yī)療干員負責看管你啊,難怪這么積極把人家打發(fā)走。”斯卡蒂嗤笑道,毫不意外地看著他反手探向儲藏柜暗格。

“別這么說,能盡早回去著手試驗剛琢磨出來的新藥方,那孩子開心得很。”剛摸出兩小包薯片的博士給她也拋過去一袋,“坐吧,這回沒有那些瑣事要你費神,自己愛干嘛干嘛,我先給你搞份簡報?!?/p>

簡報,又是簡報。相比口頭交代工作,博士似乎更偏好于書面形式,對此斯卡蒂一向感到慶幸,只是理由不盡相同,以往她所期望的是與這些陸上人交談越少越好,至于現(xiàn)在……

掃了一眼已叼著零食開始干活的博士,她動作緩慢地拉開椅子坐下,手上雖抓著書,卻遲遲未翻開。工位上還殘余著末藥留下的草本植物芳香,縈繞在鼻間頗有幾分凝定心神功效。

怎么回事啊,昨晚才剛在筆記本上自言自語地抱怨過最近閑到快要長毛,現(xiàn)在這算是心想事成?然而斯卡蒂并不確定自己實際究竟想要什么,近來她常在獨處時不由自主地趨近某個方向,可一旦那方向的終點突然真的近在咫尺,她又習慣性地張開了往日里用來讓旁人避而遠之的刺猬外殼。

不過,斯卡蒂也不知道這個本能般的防護罩還能維持多久,她如今最清楚的是,自己塞滿紛亂思緒的內心遠沒有臉上的表情這么平靜。

有些事情,斯卡蒂不愿多想,只是在下意識地避開,仿佛那團濃霧的中央是一顆灼熱更勝熔巖的核心,稍一靠近都令人顫抖??山账迅杏X自己愈發(fā)像一座搖搖欲墜的積木塔,不知何時會抽到最后那根引發(fā)整體崩塌,這時再被他征召過來,無異于火上澆油——但是,她也不想拒絕,她絕不會在博士向她請求協(xié)助時說不……好吧,看來最好暫時強行將一切雜念都推到腦后鎖起來,才不會誤事。理清了基本思路,斯卡蒂決定先專注任務,其他的以后再說。

總而言之,博士若是要給她交代什么事情,弄幾行字給她慢慢看就再好不過,免得她在當面對話中一不小心又走神,被那個可怕的家伙看出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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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斯卡蒂意想不到的是,這回的簡報并非幾行字,甚至都不止幾頁紙。博士寫下的摘要雖不過數(shù)百字,然而它們所鏈接拓展的文件簡直數(shù)不勝數(shù)。

“這么多?你要去干什么大事業(yè)?”試著點擊全部展開按鈕后,她瞥了一眼滾動條,問道。

“談判,撈人,自保??梢耘阄胰??”

“可以啊,難得您真打算拿我當保鏢了。”她略一撇嘴。

“唔——比那復雜一些……三言兩語說不清,我現(xiàn)在也顧不上專門給你詳解,只好把你可能需要了解的信息都貼進去,你湊合看吧,有哪里不明白的先自己查下資料,或者列個問題清單等我遲些有空了來答?!?/p>

“哦,那你忙。”

于是,接下來的半天里,斯卡蒂都在研讀這份毫不簡單的簡報。乍一看,事情似乎不大,只是有些尷尬:羅德島干員在外派工作期間,因“不當言行”冒犯了當?shù)刭F族,且在雙方沖突過程中造成其財物損失,從而遭到扣留。對方還算爽快,提出若羅德島領導人親自登門賠禮道歉便可和解。這條件聽起來也很合理,堂堂貴族豈是小肚雞腸之輩,只要盡了禮數(shù)給足面子,自然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然而它們都只是場面上的托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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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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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絳城,這便是博士將要前往的目的地。傳說上古時候,有幾位神明在此飲酒作樂,席間一神提議投壺為戲,遂拔劍在地劃溝一道,以為投擲起點。后有一神不慎碰倒酒杯,酒潑于地,流而成河,亦經此溝,其色深紅,得名絳水。故絳水出于絳山懸泉瀑布,西流而下,南匯涍河,前后地勢皆曲折盤旋,惟中間一段其直如尺。后人筑城于此,名之曰直絳。

在炎國大地所歷經的無數(shù)春秋中,此地與許多歷史悠久的古城一樣曾多次易主,而當整個國家終于盡在真龍治下之后,這里便成為了一位平亂有功的真龍姻親之封地。盡管,斗轉星移的漫長歲月過去,絳水河岸不再筆直,名城舊址也早被廢棄,如今的直絳城,已是一座中等規(guī)模的移動城邦,迄今未改的,只有城池之名,城主之姓。

身處炎國腹地,它自然遠不及如龍門等占據(jù)邊境地利的經貿中心開放而發(fā)達,但坐擁不多不少的自然資源,以及還算不壞的氣候與地質條件,發(fā)展至今,其在國內的實力排名也是不高不低,可謂充分傳承了當年受封的第一代武安侯唐虞秉持終身的中庸之道。或許正是這種小富即安的心性與姿態(tài),反使得唐家在千百年間刮落不少權貴世家枝葉的爭斗風雨中偏安一隅,穩(wěn)居爵位。

不過,大概終究如炎國俗話所言,花無百日紅,只分遲或早。眼下唐侯一族,看起來也已接近窮途末路。

現(xiàn)今的直絳城侯爵唐緡,原本系出旁支,然而無巧不巧地,經其曾祖所種下的禍根引致接連幾代的內亂后,最終爵位竟落到了他這一房。持續(xù)百余年的長幼之爭不僅在他心中埋下了根深蒂固的偏見,客觀上更是讓唐家血脈在幾輪手足相殘中逐漸人才凋零,其結果便是本族勢力漸弱而臣屬黨羽益強,軍政財帑等要職盡數(shù)旁落。目前直絳一帶最強勢的小貴族有三支,車氏掌兵,梁氏管財,司法及治安等則盡歸萬氏。

倘若僅僅如此,問題倒也不大。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繁榮昌盛的大炎境內,未嘗有真龍鞭長莫及之處,常人又豈敢有公然以下犯上的不臣之舉。況且此三家在唐侯麾下效力已有數(shù)百年歷史,在當?shù)亟詫倜T望族,縱然實權在握,亦無非是暗地里謀些私利而已,明面上一切如舊。

但眼下這個平衡即將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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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緡先后共生有四子,長子唐竑,文武雙全,仁厚愛民,俊朗軒昂,可謂天生領袖風范,自小便是所有人眼中絕無爭議的繼位人選,不僅備受唐侯寵愛,在當?shù)孛裢喔?。次子唐翊,八歲早夭。三子唐竣,性情乖僻,常年稱病不出,唐侯亦任由他獨身隱居,權當府中查無此人。幼子唐靖,兩歲失蹤,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據(jù)聞是被扮作仆役蟄伏侯府多年的仇家所擄去,想來亦多半無幸。

如此遭際,放在一般人家或可稱為慘痛至極,但在唐侯心底,若把喪子之傷與某種隱隱的慶幸分別擺上天平,傾斜的方向或恐不可言說。無論如何,在他看來,唐竑的前路穩(wěn)定光明,絕無自己的父親和祖輩曾面臨的那種障礙威脅,有這樣優(yōu)秀的一位繼承人,直絳的未來也必然欣欣向榮,待他百年之后,自可安心驕傲地去見泉下先祖。

只可惜天意弄人,在一次本來是普普通通的城外視察中,一場預警之外的罕見天災直擊唐竑正在巡視的村莊。英勇的侯爵長子使盡渾身解數(shù),以其源石技藝護住了不及避難的婦孺,自己卻不幸當場身亡,年僅二十八歲。消息傳出,舉城落淚,老唐侯更是兩度昏厥在地。禍不單行,唐竑之妻也在悲痛中一病不起,不出數(shù)日便香消玉殞,連同腹中未出世的孩兒一塊,相從亡夫于地下。

遭此連番打擊,唐緡大病一場,須發(fā)盡白,然而他身為一族之長,豈能任由祖宗基業(yè)就此衰敗,因而病體稍愈便強撐起身,召見自己如今僅存的第三子,立其為嗣。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位自幼便寡言少語陰郁非常的三公子,實已厭世到了極點,在父親宣告決定,命他擔起唐家榮辱重任的那一刻,唐竣拔出身邊暗藏的半枚源石結晶,當著侯爵大人和滿堂臣屬的面,刺入自己手臂。而后,在亂作一團的眾人忙著搶救老唐侯之時,他則始終緊握結晶仰天長笑,直至急性感染癥狀使他失去知覺倒下。

羅德島此番的意外卷入,正是由這位瘋狂的主動感染者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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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家跨國醫(yī)藥企業(yè),羅德島于泰拉各地的業(yè)務開展深度,相互之間差異甚大。盡管手握若干業(yè)內處于領先地位的科研成果,又坐擁訓練有素實力過硬的專業(yè)隊伍,在礦石病領域具備豐富的臨床應對和處置經驗,但在許多根基尚淺的城鎮(zhèn),羅德島暫無條件建立自己的直屬站點,而需以派遣技術人員與當?shù)蒯t(yī)療機構合作的形式發(fā)展業(yè)務,在那些與當?shù)亟y(tǒng)治者關系最為冷淡的地區(qū),甚至只能努力取得銷售許可并參與競標,做個單純的藥品和器械供貨商。現(xiàn)階段,炎國境內的羅德島人員便是大多采取這兩種方式開展工作,像龍門那樣能夠設立辦事處的開放城邦仍屬少數(shù)。

親眼目睹兒子的驚天一刺后,唐侯目前已是病榻上嘴歪眼斜的一具活死人,全靠生命維持裝置與藥物吊著一口氣。這一刺,也將實際掌控當今直絳的三個家族,從往日安心打工安逸數(shù)錢的舒適區(qū),推到了危機驟臨的十字路口。

如今,老唐侯隨時可能一命嗚呼,三公子也已是能夠預見的時日無多。盡管大炎向來號稱包容兼蓄,且當今圣上龍恩浩蕩,暫未因唐竣的感染者身份便直接剝奪其繼承權,可朝堂中早就少不了竊竊私語。一旦唐家后繼無人,當?shù)睾翢o疑問將迎來立城至今未有之劇變。

從歷史上看,此類爵祿中斷的事情絕非沒有先例,正因為先例太多而后果不一,其不確定性才更叫人不安。不論未來是哪種可能,車梁萬三家都要早作打算,而在準備萬全之前,他們需要唐侯父子繼續(xù)活著,尤其要盡可能地延長三公子的壽命。至少,相比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唐緡,唐竣好歹還能在專業(yè)治療的幫助下,飲食起居一如常人,理論上甚至仍有可能在病逝前娶妻生子延續(xù)香火,盡管其本人會不會這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但既然眼下人還沒死,那便不能當作直絳唐家這塊牌子不復存在。

而由于直絳一帶向來天災不多,采礦及下游相關產業(yè)亦不發(fā)達,鮮有重度污染威脅區(qū),其礦石病感染者多為零星散在病例,故當?shù)蒯t(yī)療行業(yè)在這方面的發(fā)展積極性并不高。基本上,對于輕癥礦石病人,本地醫(yī)院充當?shù)慕巧贿^是鎮(zhèn)痛藥的二道販子,至于重癥患者,還請盡早到其他大城市就醫(yī)。

不消說,在這個幾方各有小算盤的微妙關頭,誰都不放心讓三公子踏出直絳城一步,而出于種種原因,周邊其他城市的當?shù)蒯t(yī)療機構縱有高水平者,也不可能在這時過來摻一腳。此外,事情發(fā)生后京城方面亦只派過一次使者前來慰問,爾后并無二話,究竟何故,無人敢妄測上意??偠灾?,來自一間與本地向無瓜葛的行業(yè)翹楚級境外公司的合作醫(yī)療隊,便是此時所有人一致認可的最優(yōu)選擇。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羅德島的一支醫(yī)療外派三人小組,應邀進駐了唐侯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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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義上,羅德島這些巡回于泰拉各處的外派小組,在合作中擔任的位置大多是技術顧問,職責主要為協(xié)助診斷與治療指導,但實際操作時則要靈活得多,在那些小村莊、鄉(xiāng)鎮(zhèn)乃至礦石病醫(yī)療水平落后的城市,他們的工作內容經常會變成直接施救。這種處理方式,若在一般疾病領域顯然極易產生責任糾紛,然而由于人們對礦石病的普遍態(tài)度,各地管轄方在與羅德島協(xié)商此類合同時,條款中的重點常常只放在鑒別診斷、登記隔離、清理污染及防止擴散等方面,至于患者的預后,倒是無傷大雅。

用大白話說,能治就治,實在治不好死就死了吧也不追究,平息事態(tài)最重要。

當然羅德島的醫(yī)生們絕不會這么想,即使多數(shù)情況下更好的治療效果并不能提高合同內的既定報酬。經過他們的辛勤努力,許多感染者的壽命得以延長,生活質量也有所提高。生存畢竟是大地上每個生物的本能,哪怕明知礦石病是不治之癥,在死神面前,人們仍是砸鍋賣鐵也想多活一天算一天。于是,得到了撫慰的民眾對醫(yī)生交口稱贊之余,自然也對請來這些外地專家的本地醫(yī)院以及心系百姓福祉積極引進高水平醫(yī)療服務的大老爺感恩戴德,如此一來皆大歡喜。藉此,公司亦可于當?shù)鼐徛嵘诒c影響力,發(fā)展社會關系,以期將來拓寬業(yè)務增設分部等,這便是羅德島如今的運營戰(zhàn)略之一。照目前來看,一切運轉得還不錯,就連炎國這片在外人眼中向來神秘莫測的遼闊土地上,迄今也有了若干支活躍其中的巡回醫(yī)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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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絳城亦屬與羅德島簽訂了醫(yī)療合作協(xié)定的城市之一,唐家事變后,這支正在前不久剛被天災掃過的那座小村莊提供善后技術指導的三人小組,隨即接受經當?shù)蒯t(yī)院轉達的侯府委托,前來醫(yī)治唐竣,以阻其病情惡化。

雖然平時大家都被叫作醫(yī)生,三人中實際只有兩名真正的醫(yī)療干員,剩下那位則是接受過相關基礎培訓的近衛(wèi),日常給兩位真醫(yī)生打打下手,主要職責還是在于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畢竟這片大地并不太平,巡回途中多有險阻,如此配置乃是慣例。

就在昨天晚上,該名近衛(wèi)干員突然向羅德島設于直絳城的地下交通站傳遞了一條短而驚人的加密通訊:

“萬構陷車。”

而比內容本身更像一枚重磅炸彈的是,交通站的負責人當即將其轉發(fā)回公司,卻并未經由常用的自家秘密通訊渠道,而是選擇了駭入城內的官方通訊基站,臨時劫持它的信道,以最大功率直接發(fā)往最近的羅德島辦事處,進而中轉至本艦。

如此等同公然挑釁的通訊手段,本不該有,因此理所當然地,在獲悉此訊后不久,羅德島便收到了來自直絳城萬氏家主萬安方面的嚴正抗議,指責羅德島干員言行失當及損毀其財物,須貴方高層親來致歉方可和解,否則非但涉事干員須承擔刑責,日后的雙方合作也將難以為繼云云。來信義正辭嚴堂皇冠冕,但幾位公司領導人都清楚,其言下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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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未知數(shù),現(xiàn)在探討這些也沒意義,從頭捋一下目前能分析出來的幾件事吧?!焙唸笏降匿浺羝卫?,傳出博士的聲音。

“首先,我們的干員還活著,這是最重要的。之所以沒被當場滅口,想必是多虧了那個大張旗鼓的傳訊方式,既能以最快速度讓我們收到消息,又使對方當即明白殺了這幾個人也沒用,因此萬家才拿他們做籌碼與我們交易。這是好消息,能交易,就有余地轉圜。”

“然后,對方的索賠中包括一大批感染急救藥品與三級隔絕式防護服,我們都知道后者是常作為軍用級裝備的高價值產品,凡是有點實力的城邦,多少都會為他們的軍警購置一些,但據(jù)過往情報所示,在直絳,車家向以當?shù)胤绖战涃M并不充裕、且在感染防護方面正規(guī)軍需求大于治安部隊為由,長年壟斷了此類供給。作為分管警備的一把手,萬安對此想必頭痛已久,這回我們算是撞在人家槍口上,竹杠不敲白不敲,還可增加他和車轄扳手腕的資本?!?/p>

“可是,就算拿到一些裝備,又能怎樣呢,他們總不會真的打起來吧?”阿米婭那向來聽著就憂心忡忡的聲音插了一句。

“當然,且不說這點東西拿來跟大部隊硬碰硬就是杯水車薪,以炎國的國情,別說是萬安,哪怕是在當?shù)伛v軍中已算得上一呼百應的車轄本人,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公然掀桌?!?/p>

“勾吳徐氏的前車之鑒并不遠?!眲P爾希的聲音淡淡地續(xù)道。

“對。但無論老萬家要拿這些東西做什么文章,私下搞額外戰(zhàn)備這事本身就從側面印證了那條消息:他和老車家確實不對付。最后還要明確一點,我們去不了幾個人,無論是明面上談判的,還是暗地里幫忙的。一個是由于本艦這次倉促間臨時申請,能獲批??康窖讎吘骋褜偃f幸,入境者要另乘載具前往直絳,人多了交通不便。另一個我們這回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動作越大離死越近?!?/p>

“此外,還有一些暫無明確證據(jù)但相對合理的推測。車家世代戰(zhàn)功顯赫,等到唐家斷了根,無論京城方面作何安排,只要能平穩(wěn)過渡不出岔子,車轄分的蛋糕多半仍是三家里最大那份。所以他最穩(wěn)妥的方針應該是采取守勢,對另外兩家不會有多少主動的激進動作,專心防范他們給自己使絆子即可。反過來說,如此銅墻鐵壁必然進一步削減了萬氏成事的機會,這就讓被萬安拖下水的我們同樣更加舉步維艱?!?/p>

“至于梁信寧,不管他那副一心抓經濟管民生為直絳百姓謀幸福的與世無爭模樣有幾分真假,在可能涉及武力沖突的事情上,他都沒什么插手余地,何況隔岸觀火本就收益更高,因為萬安若想削弱乃至送走車氏以便在將來保住和擴大自家利益,總得尋個由頭師出有名,一旦玩脫,那梁氏就喜聞樂見坐收漁利,就算沒有,也不過是另外兩家的零和博弈,怎樣他都不虧。當然也很難想象梁氏真的會什么準備都不做,越是氣定神閑,越要假定他有壓箱底的后手,搞不好還是個能影響全局的王牌。我想到的暫時就這么多。兩位?!?/p>

“唔……我沒有要補充的了。凱爾希醫(yī)生呢?”

錄音里靜了兩秒,討論聲又繼續(xù)了下去。

“那么,現(xiàn)在主要就兩個問題。第一交易的內容是什么,對方特地指定要我們出面,必有所圖,絕非兩車物資換三四個人這么簡單。”

“四個……所以博士也認為……”

“交通站后續(xù)沒有任何動靜,我們又不能冒險回呼,或許是她為了安全而主動靜默,也可能已經被捕,先做最壞打算。反正萬家打的主意在我們身上,撈三個還是四個人價錢都不會有什么實質區(qū)別。”

“嗯嗯……”

“說說你的猜想?!?/p>

“想來想去,最有可能的還是,要我們助他一臂之力。哪怕實際幫不上多大忙,至少也得把羅德島跟他綁到同一條船上,才能確保我們不會走漏風聲。光是普通干員置身其中,或者流出一些物資,都還勉強能解釋成個人行為,而如果領導層親自下場……”

“——我們將百口莫辯。”

“可是,羅德島必須保持中立,不能插手各國內部事務,更何況,像這種級別的斗爭,紙包不住火,他們的朝廷決不會置之不理。一旦我們有什么敏感行為,就算沒有當即招來滅頂之災,以后再想要踏上炎國的領土恐怕都不可能了?!?/p>

“是,這就引出了第二個問題:我們怎樣才能,既撈回自家人,又從這樁破事里全身而退,不致引火燒身。”

(短暫的安靜)

“嗨,要是不用顧忌公司業(yè)務的話,直接讓你,頂多再帶上紅寶,夜入直絳把他們幾個劫出來溜之大吉,那就簡單多了,你肯定能做到吧?”

“噗哧——”

“可惜若是如此公然騎臉,不論萬氏這次成敗如何,但凡他事后沒被上頭斬草除根,那炎國的生意我們就真的再也不必做了。欸,你見過當今那位真龍沒,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能預判他的處理傾向嗎?”

“你有時間說廢話,不如告訴我們你的計劃?!?/p>

“暫時也說不上什么計劃,就是,剛剛忽然想起,你以前偶然發(fā)現(xiàn)的一點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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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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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麻煩啊……這是斯卡蒂終于把滾動條拉到最底端后,想說的第一句話。

讀完博士扔給她的那一大堆資料檔案、信息報告、情報分析等文件的選段,又聽過他們的會議錄音片段后,她姑且從中梳理出了一個大致的輪廓。難怪博士沒空給她講或者寫,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光是概述一下恐怕就得好幾千字了吧,斯卡蒂揉著腦門想道。為了理清脈絡,她甚至學著博士的樣子一邊看著終端一邊不時在面前的草稿紙上涂涂寫寫,做起了筆記——這算什么嘛!真不知道,再在這人身邊待久一點,她還能變成什么樣子。

而且今天還被動地知道了好多以前沒興趣了解的羅德島事務……唉,明明她平時連公告都懶得點開的,這下可好,被迫看了幾份讓人頭疼的無聊文件?就算只是片段都嫌多。倒是炎國那堆歷史故事還有點意思,所以她讀完博士發(fā)來的文件后,還順手到資料庫里搜索了一番,結果拓展完又對這份好奇心有些后悔。習慣了家人之間就該相親相愛的她,即使明知那種同族相噬的慘事在這片大地上很普遍,每次見到,仍不免覺得實在是讓人不開胃——對了,飯點是不是都過了……等等!

視線停留在桌面那個源石蟲造型的小時鐘上,斯卡蒂整個人石化了一瞬,然而終端屏幕右下角的顯示又證明了不是時光倒流而是她已經在這讀了快十二小時的簡報——簡個鬼??!

瞪向斜對面那個照舊長在座位上的蘑菇,斯卡蒂正要抱怨為什么這種事也會出現(xiàn)人傳人現(xiàn)象,卻突然想起另一事:博士不會也空了大半天肚子吧?糟了,助理失職。

但仔細一瞧,她便發(fā)現(xiàn)垃圾桶旁邊散落著兩團能量棒的包裝紙,嘖,又是這種醫(yī)療部三令五申讓他少吃的東西。

“喂——”

“在忙。”緊盯屏幕頭也不抬的博士直接打斷她的話。

哦,抱歉。斯卡蒂心想道,嘴上就索性不說了,免得造成二次干擾。她本已起身離開工位,但見此情形,便退回半步,隨意倚坐在桌角,反手摸起早上看到一半的歷史小說。

然而,才剛翻了兩頁,她又放下了,總覺得一時靜不下心去消遣。百無聊賴之際,便瞧向對面的書架,那上邊除了茫茫多的書,空當處還擺了不少小玩意,大部分顯然是紀念品之類的,但也有兩個外形看著簡直莫名其妙意味不明。

他稀奇古怪的愛好怎么那么多?真是個叫人捉摸不透的家伙。一邊這么想著,斯卡蒂一邊又不由自主地瞟向它們的主人——或者就這么光明正大地盯著也沒關系吧?反正,看樣子這回博士的全神貫注目不斜視是貨真價實,斷不可能像上次那般暗中觀察她……想到這人之前的奸滑之舉,酒紅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忿,但隨即復現(xiàn)憂色。

?

顯而易見,羅德島這次遇上的麻煩不小,還很危險。誠然如今的她也和其他干員一樣,相信博士總會有辦法化險為夷帶大家走出困境,但坐鎮(zhèn)后方指揮和親自深入事件漩渦中心,畢竟是兩回事……

“呼——”她正自蹙眉沉思,卻聽博士吁了口長氣,仰面往后一倒,“行吧,先這樣吧?!?/p>

接著只見他又猛地直起身往屏幕上點了幾下,眼神凝滯了一會,最后才面帶歉色地轉向她:

“對不起啊,剛才正在檢查有無疏漏,不好分神?!?/p>

“沒什么,忙就不必說話。”

說完,她忽覺這聽著似乎太冷淡,又找補了一句:“有需要時給指令我執(zhí)行就好。”

“說到點子上了,我這回的確需要你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堅決執(zhí)行我的任何指示,不得質疑,立即照辦,不用、也不能在意指示以外的其他任何事物。可以做到嗎?”

“嗯,可以?!碑斎豢梢裕疫@么簡單的行動邏輯正中她下懷,自己本來就一貫懶得理會目標以外的東西,博士為何要如此嚴肅地再三強調?斯卡蒂不禁開始回想最近幾次任務是否有過無意中的抗命行為。

“我的意思是,目前我們手頭情報甚少,很多東西都要靠推測,我只能先大概建起個框架,然后考慮若干可能性,具體沒有足夠時間來細細研討了,而且我在這空想的意義也很有限,萬事只能等到了那邊再隨機應變,可一旦進了對方的勢力范圍,怕是沒有什么機會再當面商討和解釋?!辈┦肯袷强闯隽怂南敕?,又道。

“不用解釋啊,我本來也沒興趣聽?!彼箍ǖ俑X納悶,以往她在多人合作行動前的小隊會議上,經常會一旦明確了自己負責的部分就開始走神,并不搭理其他隊友究竟在討論什么來龍去脈前因后果,由此而對她頗有微詞的干員何止一兩位,這點博士應當早就很清楚。

“真的?即使我讓你做的事很不可理喻?而且這次任務那么繁復的背景,你也不好奇?”

“你這人不可理喻的時候還少么我早習慣了,再說我今天的好奇心份額已經用完了,把我要做的事情告訴我就行。”

“找你真是找對了……”博士摸著下巴望著她,面上頗有幾分得意之色,“任務期間,你負責的部分基本上就是,帶著現(xiàn)在這個漠然的表情以及你的大劍,待在我身邊。不必抱著敵對態(tài)度,我們不是去打架的,雙方明面上姑且還算是友好協(xié)作狀態(tài)吧所以眼神不要兇……用你的存在讓他們不敢小覷即可。需要有額外行動的時候,我會現(xiàn)場給出指示,沒有的話請保持原姿態(tài)別擅動?!?/p>

“哦?!闭f得這么委婉,其實不就是讓人單純杵著?斯卡蒂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但臉上如常沒有任何表示。

面對她簡潔的回應與無動于衷的樣子,博士安靜地與她對視了一會,撫胸而笑:

“嘿嘿,真好。雖說這一局我還算有把握,但始終得有你這份支持才更踏實。”

“嗯……”斯卡蒂琢磨著他的話,突然躊躇起來。

“還有什么疑問,就趁我們還在島上的時候提吧,但事先聲明,很多東西我可能暫時無法作答,也許是客觀條件限制,我給不出答案,又或者是我有其他顧慮,當下不愿談及。多有冒犯,先行致歉?!?/p>

“冒犯倒不至于……你說有把握,我愿意信你,但這事畢竟要孤軍深入只身涉險,我現(xiàn)在最想問的是,為何是你去?對方要求的只是羅德島領導人,可領導人又不止你一個,最高領導人甚至都不是你。”

“首先據(jù)凱爾希判斷,阿米婭不適合出現(xiàn)在這次的舞臺上,具體理由就不贅述了……”

“那個我也沒興趣知道。但她沒判斷出自己很適合嗎?”

“起初她是這么打算來著,但我的判斷則是她有更適合的另一個片場。”

“越說我越糊涂?!?/p>

“在這個任務里,你可能大部分時間都處在這種狀態(tài)下。”

“……哦,那好吧?!?/p>

“對不起?!?/p>

“不用道歉。少費點心神正合我意?!彪m說往??傁硬┦砍扇绽餂]個正形,可一旦對上他此刻那兩道誠懇的目光,斯卡蒂又不免感到有些局促。

“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問了白問,不如不問……”斯卡蒂忽地轉過一個念頭,“你該不會是因為覺得我迷迷糊糊的足夠蠢才叫我來的吧?”

“怎么可能?!闭诤炔璧牟┦孔隽藗€假裝嗆到的樣子,“我們討論了幾種方案——啊呸想得美,現(xiàn)在哪有方案,頂多只能叫有幾個方向——相應地,也有幾個不同人選,我認為選擇你這個方向操作最簡,收益還可能最大,而她們最終也認同了。”

“對啊,頭腦簡單,做事粗暴,不就是因為蠢,不矛盾。”

“選擇你是經過綜合考量的,有多方面因素,唯獨沒有認為你蠢這一條。倒是有另一個首要原因,也是我認為有助于我們最終獲勝的兩大基石之一?!狈畔虏璞螅┦客蝗皇掌鹆讼惹暗母』?,正襟危坐。

“……是什么?”

“信任。”

面對博士突如其來的堅定直視,斯卡蒂愕然失語。

“所以你愿意接受任務嗎?”

“我不是已經來了?”

“那是早上我什么都沒說的情況下你接受的邀請,現(xiàn)在我提了一堆沒頭沒腦還很失禮的要求?!?/p>

“我無所謂?!?/p>

博士沉默地與她目光交匯了片刻,隨后又綻開笑容,他今天笑了好多次,但直到此刻才真正有些放松意味:

“你看,所以我說勝利基礎建立在信任之上嘛,第一次檢定就獲得了成功,是個好兆頭?!?/p>

“什么?”斯卡蒂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他先前的話,“……呃,這個能問嗎?”

“還在自家地盤時你可以問任何事,我只是不一定能答……我說,我相信你,其中就包括我相信你相信我?!彼@口令似地說著,自己仿佛也覺得有些好笑。

“早上把你邀過來之后,為了節(jié)約時間我就不親自給你詳細解釋了,直接以此方向為基準開始安排下一步動作,剛剛之所以沒空回你話,就是得趕著理清具體事項查漏補缺然后發(fā)給她們?,F(xiàn)在凱爾希已經先行出發(fā)了,你要是弄清事情原委之后又改了主意不想加入,我只好把她叫回來,再重新找人重新布置,一進一出虧掉一天寶貴時間不說,肯定還要被她訓一頓?!?/p>

“她應該來訓我才對?!?/p>

“這事極為棘手,你拒絕純屬正常,也是你的正當權益,我才是主要責任人,當然由我挨噴。好在,和我預料的一樣,你答應了。”博士朝她咧開嘴,“謝謝你?!?/p>

“你剛才說之一,那之二呢?”斯卡蒂仍覺不習慣面對這種情形,便試圖轉移話題。

“力量?!彼砬楦鼧妨?,“碾壓級的戰(zhàn)力,如我先前所言,令人十分安心?!?/p>

“……差點忘了說你,怎么又吃這些?!彼箍ǖ傩南掳脨赖靥嵝炎约簯斵D移得再徹底些,上前去將散落的能量棒包裝紙收拾干凈,“再不好好吃飯,我就響應醫(yī)療部的求助,幫她們把你的垃圾食品全收繳了?!?/p>

“她們先把自家那位老是沖代餐粉湊合過活的頭兒管好再來找我麻煩,鍋底就別笑茶壺黑。”博士曲臂作枕半仰在椅背上晃悠著,臉上寫滿了肆無忌憚。

“提起凱爾希,我還有個問題?!?/p>

“問吧。”

“她本來準備自己去交涉?沒打算讓你跳火坑里?”

“那當然,她對我沒那么大惡意,你別瞎想?!?/p>

斯卡蒂哼了一聲:“很難讓人信服,我都沒見過——就沒誰見過她對你有好臉色?!?/p>

突然,博士重新坐直身體,神情也不再戲謔:

“毋庸置疑,她和其他同伴、和你一樣希望我能活著,有了這個前提,幾句冷言冷語便算不得什么。不如說,在那樣的刻骨仇恨下,能做到把情緒控制在這個程度,繼續(xù)與我在同一戰(zhàn)壕里奮斗,已經很好了。我見過她放任自己流露情感時的眼神,不要苛責她?!?/p>

“仇恨?”

“嗯,她恨我。”

“為什么?”

“我不知道,知道的也沒人肯告訴我。”

“失憶前的事?”

“對。”

“又不解釋,又要恨,這很莫名其妙?!?/p>

?

博士十指交叉虛握著擱在桌面,盯著它默然不語,良久,才從鼻間呼出一口氣,又無聲地笑了,只是那里頭毫無歡愉之色,唯見自嘲與無奈。

“這么說吧,人們常道,嬰兒生下來就像一張白紙,隨著年歲增長,上面才逐漸寫滿畫滿了他的這一生。”

“可自打我在切城醒來,腦子里關于往事的記憶幾近一片空白。在我感覺自己只是長了一副成年人身體的嬰兒時,他們卻告訴我,不,你其實是這種白紙?!?/p>

一邊說,博士一邊拿起一張新的打印紙,仔細地對折、展開,沿著不同方向重復了若干遍。

“你看,它表面上也很干凈,但因為這些印記的存在,就算閉著眼睛——”

他說著果然合上雙眼,但手中帶著折痕的紙仍被輕而易舉地疊成了一艘小船。

“我就是這樣一個嬰兒,腦子里誰的事都不記得,但操作起指揮終端就像呼吸一樣自然。遭遇敵人,我就有辦法消滅敵人,隊伍遇到困境,我就帶他們擺脫困境,正如嬰兒嘴里有東西就吞咽,手上有什么就抓握。”

“誠然,這片大地上許多種族、許多人都有著這樣那樣的天賦、本能,不會走路先會殺戮,也不足為奇。我不會為著自己有能力做到什么就寢食難安,恰恰相反,我需要這些能力,我應當慶幸自己正好有這能力?!?/p>

“可是啊,我又還——嗯?哪去了我找找……”

博士將紙船丟到一邊,在他面前那些大多涂寫得亂糟糟的草稿紙堆里扒拉了幾下,抽出其中一張,乍看之下,它既無字跡,亦無皺褶,和旁邊打印機里堆著的那些嶄新同類別無二致。

“你看這上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好像什么也沒有?!彼箍ǖ俅掖覓吡怂谎郏詫λ男袨椴幻魉?。

“是啊,最初我也以為是那樣。不過——”博士彎腰在抽屜里翻找了一會,“記得深海色送我的那套……在這?!?/p>

他抽出一支炭棒,在紙上唰唰涂了一小塊,在炭跡的映襯下,一些淺痕顯現(xiàn)出來。也許是由于他之前墊在它上方的書寫過于使勁,抑或是用了沒墨水的筆尖所劃過的痕跡。

“現(xiàn)在的我,就是一張看似空白實則布滿筆痕的紙。我還不太清楚它們都是什么,但必須承認,那仍是我自己曾經親手留下的。既如此,若有人要為此而責備我,我又有何可辯駁?!?/p>

“就算這么說,我還是覺得那樣對你不公平?!?/p>

“你心腸真好。但愿等我找回全部痕跡后你不會太鄙視我?!?/p>

“我……可以陪你一起找。”斯卡蒂眼望書架遠端一角,小聲道。

“真的?。磕翘昧?,你有空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接著涂?!蓖蝗恢g,博士語氣里的沉悶壓抑一掃而空。

“什么?”她回過頭來。

“涂這張紙。”

“這不是你亂劃的例子嗎?”

“我可不是亂劃啊,這是我之前認真去寫的,非常認真?!辈┦垦劾镉致冻鰩追峙c他言語中強調的那個詞全然不符的神色,讓斯卡蒂很難不懷疑這又是他另一次無聊的玩笑。

“它們看起來根本不知所云?!?/p>

“因為這是羅德島的一套內部密碼,喏,這個給你,沒事,已經棄用很久了不涉密。你慢慢玩,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下班前還有點雜項要處理?!?/p>

斯卡蒂無言地瞪了博士一會,最終接過了那本小冊子。

?

時鐘一分一秒地走著,臨近午夜,屋里屋外都很安靜,只有鍵盤的清脆敲擊與炭棒在紙上的沙沙聲,后來又雜以紙頁翻動聲。

再三確認過譯出的內容,斯卡蒂愣愣地望著面前的紙和密碼本,過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不知何時鍵盤聲也停下了。

“本來該用你的母語才對,但這套舊碼里沒有。既然不能單選,我想那干脆綜合一下好了?!睂ι纤哪抗?,博士淡然一笑。

“……”斯卡蒂站起身來,“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的話,我要回去睡覺了?!?/p>

桌上,筆痕完全顯現(xiàn)的紙無辜地攤著,從中破譯的字詞分別出自東國、維多利亞、萊塔尼亞、伊比利亞和烏薩斯五國語言,而它們共同組成了一句話:

“你的笑容真好看?!?/p>

?

2.4

?

“唉————”靜了許久的辦公室,忽而蕩過一聲悠悠長嘆。

幾分鐘前博士就單手托著下巴在看著她這個方向,斯卡蒂早已察覺,只是余光里瞥到他那似看非看的模樣,總覺得直接扭頭對視未免太著痕跡,這時正好藉此由頭,放下書問了一句:“又嘆什么氣?”

“累?!彼麎魢野愕赝鲁鲆粋€字。

“累就休息?!?/p>

“要思考的還太多……”博士微微搖頭,突然,另一只手里轉著的筆啪嗒摔落桌面,他才如夢初醒似地聚起渙散的眼神。

“抱歉,不該這樣一直盯著您,失禮了。”

“無所謂?!笨偙瓤戳诉€假裝沒看的好,斯卡蒂心下嘀咕道。

“這次保證不會再那樣,如果真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就一定正正經經地看。之前那樣確實是我不厚道,若您仍感到不快,我愿再次賠禮道歉?!辈┦空f著站起來朝她鄭重地鞠了一躬。

“你有讀心術嗎!”她不禁脫口問道。

“沒有,但你眼睛先是往上翻了一下,應當是回想起了前事,而且多半隔得比較遠,不是最近幾天發(fā)生的,隨即嘴角又稍向下撇似乎頗不以為然,說明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鑒于你現(xiàn)在面前只有我,與我相關的可能性較大,按這些條件篩選下來,結合前話,最符合的結果就這事?!?/p>

“……腦子轉得真快,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并非你的敵人?!彼箍ǖ兕H覺無奈,“還有,我說了,我無所謂?!?/p>

博士嘴角扯動了一下:“說到敵人,其實我剛才正是在設想,自他們眼中看來,你是怎樣的人?!?/p>

“怎樣的?”她略一揚眉。

“憑空假設,不談也罷……唉,是了,多思無益,不如換換腦子?!彼刂貒@了口氣,拖著腳步走向那面頂天立地的書架墻,伸手取下的卻非書本,而是那些精致的擺件。

“我?guī)湍惆桑俊毖劭此麚焱炅酥邢聦拥?,又拉過搭在書架上的滑輪扶梯,斯卡蒂忙起身上前。

“不用,我就當活動筋骨了?!辈┦窟呎f邊登了上去。

“我就是怕你跟雕像似的坐了一天手腳僵硬,一會摔下來直接讓大家集體任務結束。”斯卡蒂皺眉道。

梯子上的博士回過頭來,與正護在下方仰頭緊盯著他的斯卡蒂對視了幾秒,卻緘口不語,他的話都藏在了那雙眼睛背后,但它們閃過得太快,她來不及一一看清。最后,他只是突然嘿嘿一笑,把手里的雕像遞給她。斯卡蒂茫然地接過那尊小小的銀色天馬,隨手放到桌上,還在琢磨著他的眼神時,博士已從容下了扶梯。

“你若要幫忙,不如幫我從那個柜子里挑幾件出來和它們輪換?!被氐降孛妫┦块e適地側身倚著桌沿,開始擦拭各個小玩意表面的灰塵。

“輪換?”

“總不能收回來就讓人家一輩子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吧,當然要輪流出來見光,才不致辜負了它們來到這世上一趟?!?/p>

說著,博士把剛擦完的那座萊塔尼亞手搖炮模型放在離全身披掛的卡西米爾騎士不遠處,彎下腰煞有介事地瞄準了一會兒:“咻——砰!”

“……”

看著他手指隨著嘴里的擬聲詞劃出彈道戳倒了天馬,然后又一臉自得其樂地傻笑著把它拿起來繼續(xù)他的清潔工作,斯卡蒂臉上肌肉抽動了兩下,最后還是決定忍住吐槽,默默走向剛才博士所指的柜子。

打開柜門,不出她所料,這里頭給人的第一感覺是仿佛什么都有,從精巧的工藝品到陳舊乃至破損的小物件,其中一些看了還會讓人很想問一句“你要它干啥”。

但她隨即注意到了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東西,和她曾收到的某份賠禮不說是一模一樣吧,也可謂別無二致。

“這是什么?”

“嗯?”

博士抬起頭,看到她舉在手里的,由六根小木條拼成的古怪物件,便又微笑起來。

“正式制作前的試制品?!?/p>

“什么試制品?”

“就是以前送你的那個啊你忘啦……”

“我沒忘!”斯卡蒂不耐煩地甩了一下空著的那只手,大步跨到他面前,“我是問,這個‘鎖’到底是什么東西!”

博士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看她塞到自己鼻子底下的木條組合,又看看她,過了一會,才輕柔地開口:

“按考古學者的最新研究意見,這就是個上古人類的小玩具。我當時復刻出來是覺得弄個古代遺物看著好像很酷,不過后來想想也是挺無聊的,嗯……總之,希望你別不高興……”

“——我沒不高興?!彼箍ǖ倭⒓唇拥?,“也沒……沒覺得你無聊?!?/p>

對方點了點頭,但沒再說話,只是眼中添了一絲恬淡的笑意。看著他這副沉靜如常的模樣,斯卡蒂不覺有點不安地咬了咬下唇內側,她也說不清剛才為何一瞬間有些惱火,難道就因為博士竟然認為她忘記了?

“我真的沒不高興。”她又重復了一遍,并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溫和些,“呃……我想知道,它要怎么打開。”

博士的微笑更明顯了些,他歪頭稍打量了一下她手中的小玩意,指了指其中的一根木條:

“戳過這條嗎?稍用點力。”

“它們好像互相都咬得死死的,我怕一用力就弄壞了……”斯卡蒂一邊嘟囔著,一邊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如他所言,那根木條并沒像其余同類那般卡得完全無法移動,而是確實可以被緩緩推出,在將它抽走后,另外五根也頓時全部散架。

“就是這樣,所謂的打開與鎖上,就靠這枚楔子。雖然跟我們平時用到的鎖不太一樣,但仔細想想本質好像也沒什么不同,所以我才說它就是個象征符號嘛?!辈┦窟@會兒又面有得色了,語氣也輕松起來,“你當時沒多試幾下?隨便試嘛不會壞的啦?!?/p>

“會。硬來的話我可能一不小心把它們直接捏碎?!彼箍ǖ俚伤谎邸?/p>

“噢,對,忘了這一層。”他笑道,“不過就像我當時信里說的,開不開和怎么開都在你,捏碎也是一種開法?!?/p>

“不行?!彼乱庾R地回道。

“怎么不行,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材料也不貴重,弄壞了大不了再做一個?!?/p>

“不、行。”斯卡蒂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扔出來。不知為何,對方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她突然又莫名氣惱。

博士愣了一下,望著面帶慍色緊抿雙唇與自己目光對峙的少女,又是半晌不語。最后,他抓起桌上擦凈了的幾件東西,繞過她走向櫥柜。

“不早了,回去睡覺吧。”

“……哈?”斯卡蒂扭頭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還沒回過神來。

“下班了?!辈┦克坪趺τ谡聿仄罚耆淮蛩慊仡^。

“哦,那你這些東西呢?”斯卡蒂想起自己好像還沒完成他剛才交代的事情。

“明天再弄吧,我累了?!?/p>

“你不許趁我不在的時候自己偷偷爬上去擺啊?!?/p>

“不會?!?/p>

“好?!钡玫奖WC后,斯卡蒂擱下藏品放心地走向大門,“晚安?!?/p>

“……晚安。”博士輕聲應道。

已踏入走廊的斯卡蒂回過身來,最后又看了一眼門內的那個身影。博士是不是從剛才起就有點怪怪的?但大門恰在這時自動合上,隔斷了她的視線。算了,大概是錯覺,而且那人整天都古里古怪的。她聳了聳肩,步履輕快地走向長廊出口。不管怎樣,今晚解開了一個長久以來的疑惑,挺好的。

而在門內,她此刻看不到的地方,用前額抵著櫥柜擱板的博士閉著雙眼,直至那一陣陣沖擊著他胸腔壁的燒灼感逐漸消退,才短促地吐了口氣,似嘆似笑:

“傻虎鯨?!?/p>

?

——分割線——


哦,補充說明一下,本小節(jié)內容涉及的藏品相關情節(jié)見于AA-Sk. 035~038。

四十二封來信【番外3】第二節(jié)(1)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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