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西馳憑著劍氣護(hù)身在黃沙之中快步走著，大概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隱約的感受到前方有些許劍氣，立馬加快了速度。沒有那股眩暈感影響之后，黃沙對他的影響也就越來越小了。等靠近了些，他便看到前方有兩道似乎站立著的黑影，李西馳不明情況，又放慢了腳步，收斂氣息與劍氣緩步向前靠近。

? 此時距離已經(jīng)很近了，其中一個黑影似乎很是警惕的察覺到了他，有稍微的動彈。

? 雖然見他沒有別的動作，但李西馳還是警惕著。等走進(jìn)了，才看清是一名中年相貌的白衣男子與一柄懸浮在空中的飛劍，而這柄飛劍的下方，許秋凝卻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 李西馳一時探查不清此人什么境界，神色不善的看著那男子，問道：“她怎么了？”

? 男子沒有說話，而是指了指天上。李西馳心里突了一下，抬頭看了眼著滿是黃沙的天空，隨后問道：“她想對上面的東西動手？”

?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李西馳隨后看向懸浮在許秋凝上空的飛劍，問道：“這劍，是你的還是這里面的？”

? 男子看著他沒有回答。李西馳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他看出了這柄飛劍是在保護(hù)許秋凝不受黃沙襲擾，劍身淺灰透銀，于此地風(fēng)沙之中甚至隱隱有光華流動，絕非凡品。

? 若是眼前這名男子的，那此人非富即貴，也不知是哪家的后輩。若是這黃沙之中的，那與他手中腐朽的劍不同，定然是那百余柄中的珍品。但他又沒有回答，李西馳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許秋凝不醒人事，不能讓她呆在這風(fēng)沙之中?？梢鋈ィ种械倪@柄腐朽的飛劍卻沒有半點為他指引方向的意思。

? “兄臺，可有去路？”李西馳問道。

? 男子點了點頭，一揮手，那柄飛劍上下調(diào)轉(zhuǎn)飛動，隨后托起許秋凝漂浮起來。

? 李西馳心中贊嘆了一聲好劍，道：“還請兄臺帶路?！?/p>

? 男子似乎知道什么地方安全，飛劍托起許秋凝后便徑直轉(zhuǎn)身離開，李西馳趕緊跟在后頭。路上男子一言不發(fā)，僅僅是保持著步伐前進(jìn)，讓李西馳能夠看清他的身影而跟在后頭。

? 李西馳在后頭打量著男子 ，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白衣雖然簡樸，可卻不失精致。在他仔細(xì)探查之下，竟隱約的感覺到此人境界不在他之下，一時間心里十分震驚，不得不再次警惕起來 。

? 走了不知多久，也許有半柱香的時間，李西馳見前方黃沙中似乎有什么建筑物的影子，驚訝之下跟著男子走進(jìn)幾步，霎那間狂躁的黃沙消散不見，轉(zhuǎn)而是方圓半里左右的平靜地界。一座木屋就在空地中央，外面擺著一張石桌與幾個石凳。

? 李西馳四下查看，發(fā)現(xiàn)有七八柄已然有些腐朽的劍插在黃沙邊緣用以抵擋，以此開辟出了一方天地。

? 這下他不得不懷疑起眼前男人的身份，張口詢問道：“你莫非是劍君……”

? 話未說完，他忽然雙目放光，轉(zhuǎn)口問道：“前輩莫非已然成圣？”

? “它若成圣，那可羞煞了連我在內(nèi)的此世修士了?！?/p>

? 李西馳剛說完，屋里就有人打趣著走了出來。他看見飛劍托著的許秋凝，對男子說：“把她安置在屋里吧，此時正是關(guān)鍵之時，不要打擾她?！?/p>

? 男子微微低頭，對屋里走出這人十分恭敬，隨后身后的飛劍便托著許秋凝進(jìn)了屋里。李西馳不清楚情況，只得看著說話那人，探查之下竟然感受不到此人境界修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 那人朝李西馳一笑，轉(zhuǎn)頭對男子說道：“去吧?！?/p>

? 男子隨即化作道光芒，飛射進(jìn)了邊緣的一柄劍中，李西馳再次震驚，不由得脫口問道：“劍靈？”

? 那人笑著走到石桌旁示意李西馳坐下，后者呆在原地遲遲未動，那人才說道：“于黃沙中開辟此地的七柄劍皆有劍靈，但其中六柄因時日太長，劍靈已然消逝了，唯有它仍存于此。來，坐著說?！?/p>

? 李西馳這才緩緩走到石桌旁，小心翼翼的坐下，心里欣喜之情于此時陡然升起，開口道：“世人還道劍孕真靈不過是傳說，沒想到在此地見到。您便是劍君？過去這般時日仍在此處，想必是已然成圣？”

? “非也——”那人搖了搖頭，道：“我并未成圣，也不是我真身。此黃沙之中有我真身之執(zhí)，亦有別物，才使我歷經(jīng)這般時日仍存于此?！?/p>

? “并非真身……”李西馳頓時失望，可轉(zhuǎn)念一想，眼前這人就算不是劍君真身，也同樣是那位劍君所化，又有什么區(qū)別？雖然并未成圣，可在反嬰境都幾乎無人的今日，見到這位前輩可謂是天賜機(jī)緣。

? 李西馳醞釀許久，這劍君的化身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隨后便聽他略有些遲疑的問道：“世人何以成圣？”

? “為何不問自己，去問世人？”

? 李西馳笑道：“吾師曾有斷言，故而不問自己?！?/p>

? “哦？”劍君化身笑道：“我未成圣，又如何告訴得了你？”

? 李西馳愣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這倒是我失言了?！彼窒肫鹱约哼M(jìn)入此地時感受到的眩暈感，便抬頭看了看天上，隨后問道：“那方才您說此處因有別物才使您長存于此，可否告知晚輩，是什么東西？”

? 劍君聞言，收斂笑容，有些落寞的看著天上說道：“道場之中我立有石碑，上面皆提到人魔，你若有心，應(yīng)當(dāng)猜得到?！?/p>

? 李西馳確實有著這般猜測，聽到劍君也是這樣回答，心下便已了然，隨后問出了此世修士人人心中都有的質(zhì)疑：“那人魔，當(dāng)真已存在千萬年，未曾消逝？”

? 劍君看向他，李西馳繼續(xù)道：“是否是魔門之人，托名行惡，妄以此令世人屈服？”

? 劍君沉默了下，隨后看向屋內(nèi)，道：“她與人魔似有淵源，如若不然，也不會在黃沙之中竟然想以劍氣破壞那東西。”

?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人魔并非一人，那許秋凝對著黃沙中的東西應(yīng)該不會有如此反應(yīng)。

? “或許有秘法流傳……”

? 李西馳心中多少也不愿相信一介魔頭，竟然能夠不朽于世，心中還是偏向有人假人魔之名來為非作歹。劍君其實也沒有否認(rèn)，只是嘆氣說的道：“我設(shè)立此處，是為能夠予以這世間除魔衛(wèi)道的劍修一些幫助。不管這人魔是否是不朽的魔頭，亦或是代代相傳的惡人，與我而言，這世上若仍受其害，二者間亦無分別?！?/p>

? 這番話倒是讓李西馳肅然起敬，也不虧為被那時人稱為劍君。

? 李西馳看向木屋，問道：“她又是怎么回事？”

? 劍君道：“她感受到了那件東西的存在，所以激發(fā)劍氣想要將其破壞?？删退闼齽夥潜瘸Ｈ?，修為也太過低微，一擊雖然不中，卻也讓那東西注意到她。若不是掠影護(hù)著她，只怕已經(jīng)命喪酒泉了。說來也讓我吃驚，掠影護(hù)著她的時候，劍氣侵入其體，反倒讓她有了破關(guān)之悟，此時恐怕正在心境之內(nèi)開辟門扉……”

? “門扉？她不是脫胎境嗎？”李西馳疑惑道。

? 劍君搖了搖頭：“她修行因當(dāng)無人指點，門扉雖立，卻未跨入。此時雖為脫胎境，但實則仍在門扉之外。”

? “可也是機(jī)緣，此番若能入門扉，也當(dāng)是她脫胎化玉之時?！?/p>

? “劍君喚劍靈去護(hù)她，想來是頗為看好？”

? 劍君沉吟一番，道：“修行一途坎坷頗多，不知多少人苦修數(shù)十年不得門徑。她獨身一人，因心懷苦恨而意志至堅，若能渡過此關(guān)，今后定有作為。我之夙愿，也算后繼有人了?！?/p>

? “這也是您山階之上為難她的原因？”

? 劍君意味深長的看向李西馳，道：“非也，是因她到了此處，我才有了這念想?！?/p>

? 李西馳不解，劍君解釋道：“你當(dāng)時便知道我是不愿她登上此地，故而以飛光劍氣阻攔你二人，怎么這時候反倒不明白了？”

? 石階上時，那劍氣給人的感覺確實阻攔的意味很明顯，但李西馳見劍君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沒有那般跡象，便以為是給她的考驗，卻沒想到仍是他最初猜測的樣子。

? “為什么？”

? 劍君道：“先不說你‘殘劍’劍氣之‘純粹’，舍身之劍也是非常人所能有。你二人皆不懂劍，如何能上來？”

? 雖說李西馳時常自嘲自己修行的功法不過是一柄‘殘劍’，可這只是功法的名字。雖不知為何叫這個名字，但他仍認(rèn)為自己是一名劍修，否則也不千里迢迢趕到這劍君道場來。若是別人說這話，李西馳心性再好，恐怕此時也會拂袖而去。

? 但劍君說出這話，他雖有反駁之意，卻也愿意聽對方道個所以然來。

? 劍君知道這番話對他有些打擊，便解釋道：“你這功法我曾經(jīng)見過，你功法中劍氣的‘純粹’非比旁人‘純粹’。他人之所以有純粹劍氣，乃是由劍而出，與劍日夜相伴，為劍生為劍死，而凝煉出的獨特劍氣，與他人有不同而又不同。你的‘殘劍’，并未從劍而出，而是長久積累，隨心而放，隨意而收，無需依托于劍。你對劍的認(rèn)知跟旁人大相庭徑，并不是一位憑劍而行的劍修?！?/p>

? 李西馳沉思片刻，道：“您口中的純粹，便指的道場外的那位劍客？”

? “是，可惜他并未修行，劍氣雖超脫于世，可我這道場之中沒有一件東西能為其所用?！?/p>

? “那她呢？她那般劍氣世間鮮有，為何不能上山？”

? “舍身劍氣起于心中有舍身之念，并非少有，而是人人皆可有?！?/p>

? 李西馳皺起眉頭，道：“人人皆可有？”

? 劍君長嘆一口氣，道：“這世上，舍身劍氣是最為容易凝煉而出的，之所以少有，是因這樣的劍氣一旦出現(xiàn)在某人身上，便意味著極有可能這是他的最后一劍。意味心中決然之人，已做好犧牲自己一切的準(zhǔn)備。這女子遭逢大變，恐怕心中早已不顧自己性命。若不在一開始便阻攔她，到最后幾階力盡時，恐怕當(dāng)即就死在了山階上。”

? 說到這里，劍君笑道：“若不是你，她今日真上不來?！?/p>

? 李西馳無奈的一笑：“您方才那般話可是把我傷透了?！?/p>

? “明通之士怎會因一番話而傷心，你心里早已明白自己與別的劍修不同，雖然自持身份，可也不會因這事有何影響。”

?李西馳沒有說話，算是默認(rèn)。隨后他又問了劍君他那時代的一些往事，想今后若是能見到《人間舊書》的編撰者，好把其中失傳的軼事給補上去。一翻聊下來，李西馳幾乎沒有提及與自己修行相關(guān)的事。大概過去了半刻鐘后，李西馳看向木屋，問道：“她大概還有多久破關(guān)？”

? “難說，可能當(dāng)下便醒，也有可能七八天后。”

? 李西馳下意識的抬頭看天，想要知道是什么時辰，卻忘了自己身處黃沙之中，看不見天色。轉(zhuǎn)念卻想到天上那讓人眩暈的東西，便問道：“一直忘了問，那東西到底是什么，人魔的法寶？”

? 劍君玩味的說道：“是人魔的眼睛?！?/p>

? “眼睛？”

? “對?！眲f道：“人魔的眼睛，我本來想直接毀掉，卻險些被那眼睛給污了心境，且那眼睛目視之處，草木衰敗，山石崩塌，不得已卷起黃沙與百余柄飛劍在其中，以劍氣封印在此地。為了不讓來到這道場之中的有心人知道，我便隱去了真相，并沒有在石碑上提及此事。”

? “如今時過境遷，這么多年下來，飛劍與劍氣早已腐朽消弭，所以讓它的氣息有些外漏。而你是明通境界，更容易為此物敵視，所以險些蒙難。”

? “如此說來，境界越高，在此地反倒越兇險？”

? “皆因時日太久，劍氣逐漸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