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院看《漫長的告白》，座位旁邊有兩位女觀眾攜伴前來。借著銀幕的光，很難辨別相貌，也猜不出是什么關(guān)系。感覺其中一個要年長一些，50歲上下。當她看到影片開場里有辛柏青的名字，就和旁邊的女伴念叨了一句，意思是她知道這個演員。

此時銀幕上，從醫(yī)院里走出來的立冬（張魯一扮演）在門口坐下，找旁邊一位正在抽煙的女士要了根煙?？痛@個遞煙者角色的是電影人耐安。而那位50歲上下的觀眾對旁邊的女伴說，這個人就是辛柏青。我在心里偷笑，直到立冬的哥哥立春出現(xiàn)時，她才改口說，這個人才是辛柏青。

由此，從錯認演員開始，我相信她們應該是誤打誤撞來看這部電影的。在觀影過程中也得到了證實。電影過半，他們已經(jīng)開始擺弄手機，以及小聲聊天，不能入戲。過了一會兒，她們終于決定離開影院，不是那種有急事的匆忙離去，而是有些百無聊賴。顯然，這部電影沒有給她們帶來調(diào)劑的作用。

其實，張律的電影，一直是這個調(diào)性，和洪常秀差不多，總有三三兩兩的男女主角和相似的故事形態(tài)。比如這部《漫長的告白》，你可以在張律2016年的電影《春夢》（下圖劇照）中找到同樣的感覺。在那部電影里，就是三個男人圍繞著一個女人絮絮叨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張律尤擅此道，《漫長的告白》里，仍然是圍繞著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展開非線性的敘事。一個女人是由倪妮扮演的柳川，三個男人，分別是立春和立冬兄弟倆，還有一位是日本演員池松壯亮扮演的中山大樹，只不過大樹的戲份要相對少一些而已。

張律喜歡把地點用作電影片名，也就是故事發(fā)生地，比如之前的《福岡》《慶州》《重慶》等等（下圖，往期電影片名）。這次雖然中文片名沒有用地名，但英文或者說日文片名就是Yanagawa，柳川不但是故事發(fā)生地，也是女主的名字。

嚴格來說，這是一部亞洲組合電影。中國朝鮮族的張律，最初拍攝的都是韓國電影?！堵L的告白》則是中國人在日本的故事。既然是在日本，自然要聊一聊這里的文學和藝術(shù)。于是小野洋子（故鄉(xiāng)在柳川）和石黑一雄就成為主角聊天的內(nèi)容。

可見，無論從故事調(diào)性還是其中的元素符號，這部電影都面向的是小眾人群。此前媒體透露圈內(nèi)大咖盛贊此片有“小城之春”的意味。姑且不論電影成就的高度，既然能扯到這部經(jīng)典電影上，多少也是因為人物關(guān)系的某種相似性。而有意思的是，辛柏青20年前就曾主演了田壯壯導演的新版《小城之春》，這次又出演了故事內(nèi)核比較相近的電影《漫長的告白》。

影片還請到了72歲的日本女星中野良子來客串一個角色，她當年在《追捕》中扮演的真由美給中國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和柳川的那段對話很有意思，一個不會說日語，一個不會講中文，卻能夠沉浸在對方講述的故事中。兩個人是從對方的神態(tài)和語氣獲得某種信息，可以說是表現(xiàn)一種超越了國界和語言界限的情感溝通。

影片令人動容之處，是當立冬離世后，柳川在院子里和立春聊到立冬。她說，當年自己很討厭北京話，立冬知道以后，就再也沒有說過北京話。立冬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幾乎搬空了所有家具，不想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跡，但是卻留給下一段錄音給柳川。

說好了不留下任何痕跡的，柳川自言自語地抱怨道，然后迫不及待地播放那段磁帶里的錄音，卻是自己演唱的歌曲。可以說，立冬真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連這磁帶里，都是別人的歌聲。他唯一的痕跡，都藏在了“幕后”，錄音的人，就如同拿相機給你拍照的人，照片留下了，但給你拍照的人，卻已遍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