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舞會翻完了！

下一個準備翻和莫爾芬恩海靈有關的短篇??

在舞臺的側面，他感覺到納蘭提爾的目光正注視著他，于是他任由自己被陰影所縈繞著，走上舞臺，徘徊在這個被重述的噩夢邊緣。當他聽到納蘭提爾說到那個自稱咕嚕的地精之王時，他的怒火愈燃愈盛。納蘭提爾的聲音逐漸低沉，他在舞臺上來回走動，講述著地精是如何在伊瑞斯的土地上制造廢墟，在一夜之間就燒毀了矗立千年的宅邸與城堡。

當音樂從懷舊的哀嘆發(fā)展為令人顫抖的恐怖時，觀眾對詩人輕聲唱出的故事作出了回應。濃烈的情感于空中彌散，盡管他早已熟知那些日子里發(fā)生的事情，在納蘭提爾重提起阿索爾-塔瑪哈的陷落和莫蘭尼恩的死亡時，他的喉嚨還是哽住了。他沒有看到那座美麗的堡壘被燒毀，也沒有參觀過它被熏黑的殘垣斷壁，但當納蘭提爾談到領主莫蘭尼恩面對地精國王所表現(xiàn)出的無私勇氣時，他無比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飛到那座坍塌的堡壘，呼吸舊日的空氣。

他圍繞著納蘭提爾旋轉，觀眾們呼吸緊促——他們現(xiàn)在能夠清楚地看見他了。匕首在他手中出鞘，納蘭提爾向他點了點頭，于是他每繞一圈就會更加靠近。他幾乎沒有再聽到故事的其余部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吟游詩人蒼白的頸間。在他的頜線下方，有一條搏動的血管——一個理想的目標，便于讓鋒利的刀尖刺入肉體。

這將是一個怎樣的結局？不是在守護者高塔內進行的可怕戰(zhàn)斗，而是以敘述者之死落下的帷幕?？吹竭@幕血淋淋的慘狀的精靈將立刻明白希望不過是謊言。沒有了它的妨害，塔爾-伊瑞斯的精靈們就可以在對自身厄運的冷峻認知之下，心無旁騖地戰(zhàn)斗，因為一無所有的戰(zhàn)士將以最決絕的姿態(tài)作戰(zhàn)。

云層散開，群星浮現(xiàn)，舞臺沐浴在它們古老的光芒中。納蘭提爾的盔甲映射著星光，他不再展露吟游詩人柔和的臉龐，而顯現(xiàn)出了一副殺手堅硬深陷的面孔。這種轉變是如此徹底，以至于他旋轉的腳步都因此稍作停止，當納蘭提爾唱出故事的終了之時，他喉嚨里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在他身后，塔樓在星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正與精靈們一同聆聽這場重述。他聽著納蘭提爾的表演將觀眾牢牢地抓在手心，用沙啞的音調歌唱艾薩里昂和他最親密的伙伴們一同進入塔樓，并在翌日早晨獨自歸返。

當他回想起那個可怕的夜晚時，他感到喉嚨里開始發(fā)出悲痛的呻吟。那晚他所行的可怖之事和付出的巨大犧牲犧牲對于回憶而言過于沉重，但是在這里，他們卻在為區(qū)區(qū)一個吟游詩人的吹捧而游行歡慶。他向納蘭提爾走近一步，匕首的刀刃反射著凜冽的月光。精靈們安靜了下來。沒有一絲晚風或織物的沙沙聲打擾這片寂靜。他和納蘭提爾仿佛是世界上僅存的最后兩個靈魂。

納蘭提爾轉身面對他，他們都慢慢接近著對方。他舉起匕首，直到它對準了納蘭提爾的喉嚨。一股寒意穿過他的身體，他聽到了遠處的笑聲，起初是女孩的歡笑，充滿了孩童的頑皮，隨后，笑聲逐漸被賦予由歲月帶來的智慧，最后，是破碎的的咯咯笑聲，仿佛來自一個數(shù)不清年歲數(shù)的老嫗。

他停下腳步，向觀眾席望去。整座城市都注目于他，一片寂靜無聲中，只有一個身影，一個身穿乳白色長袍、臉覆銀色面具的女性。她似乎在觀眾間滑行，盡管沒有任何一個精靈感覺到她。他看到，在她所經(jīng)過的地方，周圍的精靈們的面龐都沐浴在光亮之中。每一個都閃耀著希望與歡樂的活力，在聽到艾薩里昂是如何將每個精靈拯救的時候，他們的精神隨之高昂。

他看到了他們的力量和勇氣。他的典范將他們提升到從未想象的崇高境界。他們愛戴他們那無情的領主，在超越語言的層面上，理解他為拯救他們而犧牲了自己的一切。

希望是給生命以機會的光明，沒有希望，便只余黑暗。

他與納蘭提爾相面而立，之間的距離幾乎只于一英尺，吟游詩人側過頭，露出他側頸上的光潔皮膚。

“你還想殺我嗎，我的大人？”他問道，恐懼使他的聲音顫抖。

匕首在他手中顫抖。他向觀眾席望去，希望能再看到那個戴銀面具的女性。觀眾們屏息等待，迫切地想看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他們知道一個重要的時刻正在他們面前展開。

這將是謀殺還是救贖？

他放下了匕首?！澳阒牢沂钦l？”他問。

“你是艾薩里昂，塔爾-伊瑞斯的守護者，”納蘭提爾說道，“你是來殺我的?！?/span>

“你已經(jīng)知道了？”

納蘭提爾點了點頭?！爱斘衣牭侥隳桥愕乇Q時，我就知道了?！?/span>

“但你沒有逃走？”

“那有什么意義呢？”納蘭提爾說，他的聲音稍微恢復了平靜，“我可以在乞求中死于恥辱，或者我可以在這舞臺上消逝，讓每個看到我倒下的人都記憶猶深。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

“你比你看起來的要勇敢。”艾薩里昂說。

納蘭提爾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我向你保證我并不勇敢，我的大人。如果說這是我最偉大的表演，那在很大程度上它的成功要歸功于對于你的匕首會讓我的血灑在這個精美舞臺上的擔憂。我敢肯定，德特里恩會樂見我這個高貴的吟游詩人得到這個悲劇般的結局。”

艾薩里昂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向人群走去。他伸手拽下了自己的面具，任由它掉落在舞臺上。在一身刺耳的哀鳴聲中，陶瓷面具破碎在地，艾薩里昂為自己終于擺脫這個可怕的面孔而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精靈之間中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當納蘭提爾鞠躬時，瘋狂的歡呼聲在上空回蕩。盡管納蘭提爾向他揮手，示意他也這樣做，但艾薩里昂并未效仿吟游詩人的動作，因為這個夜晚不屬于他，而是屬于納蘭提爾的。

“是什么改變了你的想法？”納蘭提爾再次站直身體時如此問道。

艾薩里昂思忖著，幽靈般的微笑在他沒有血色的嘴唇上裂開。

“我遇到了一位女性?！彼f。

“啊，那更為美麗的性別，”納蘭提爾戲劇性地嘆息道，“她們確實能夠馴服我們內心狂暴的野獸，使我們渴望比現(xiàn)在更好的未來。那么，她美嗎？”

艾薩里昂試圖回憶那個精靈，她金色的，色澤如同玉米的長發(fā)和琥珀色的眼睛，但畫面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他的目光掃過劇院的最遠處，渴望看到她最后一面。在入口的拱門，他捕捉到了那金發(fā)與銀面具的閃光。雖然他們之間相隔甚遠，但他依然可以看到她琥珀色的眼睛，好像她就站在他身邊一般。遮蓋著她臉龐的銀色似乎不再是一張面具，而是她散發(fā)出的神圣光芒。

一滴眼淚從她眼中滑落，艾薩里昂心中的某個沉重的部分也隨之卸去。他在那個晦暗恐怖的夜晚給自己帶來的災厄依舊留存，一如既往，但那種幾乎耗竭一切的絕望已然消散。她是來拯救他的，而在她到來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被拯救。

“她是誰？”納蘭提爾詢問，“這個我欠她一命的少女？”

“她是希望，”艾薩里昂說，“希望，僅此而已?！?/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