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四杰之駱賓王

PART 03

01

回到長安后，駱賓王升任武功縣主簿。

武功縣隸屬于京畿重地雍州，是唐初的八十二個畿縣之一。他的品階也升了兩級，從原來的從九品上升到正九品上。

隋唐以前，主簿相當(dāng)于是各個機構(gòu)長官的機要秘書，權(quán)勢還是挺大的。隋唐的三省六部不設(shè)主簿，只有御史臺、諸寺等幾個部門設(shè)置，主簿成為這些官署與地方政府的事務(wù)官，屬于低階官吏。

這份工作，駱賓王一干又是3年。

02

676年，西北邊陲硝煙再起。是年3月，吐蕃軍隊又出來搞事情，一舉進攻占了鄯、廓、河、芳四州，也就是現(xiàn)今的青海、甘肅一帶。自吐谷渾滅國吐蕃人占據(jù)其大片領(lǐng)地后，他們便時不時要到大唐邊境刷存在感。

對于吐蕃人隔三差五的擾邊行徑，李治其實很窩火，只是苦于東北戰(zhàn)事未歇，朝廷未有余力去壓制吐蕃人。好在，膠著多年的高麗局勢終于明朗，朝廷將安東都護府內(nèi)徙至遼東城，漸以高麗人自治其地。東北戰(zhàn)事暫歇，讓唐廷有更多的精力和兵馬來對付西北邊境。

李治決定不再當(dāng)什么“hello kitty”了，他要讓吐蕃人見識一下什么才是“老虎發(fā)威”。于是任命周王李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相王李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率工部尚書劉審禮、鴻臚卿蕭嗣業(yè)等十多位總管，領(lǐng)大軍討吐蕃，時任吏部侍郎的裴行儉也在此次大征的總管之列。

03

裴行儉出身河?xùn)|裴氏，他以明經(jīng)起仕，一路從倉曹參軍做到長安縣令，后來與長孫無忌等密謀反武，被告發(fā)后貶為西州都督府長史。他深耕西北邊陲，為西北邊境的和平立下汗馬功勞，于665年升任安西都護。之后，被朝廷召回中央擔(dān)任吏部侍郎一職十余年，任職期間他創(chuàng)設(shè)長名榜、銓注等法規(guī)，作為國家選才授官的制度被后世沿用。還規(guī)定了州守縣令的升降、衡量資歷的高低作為制度。

從封疆大吏到組織部長，裴行儉靠的可不僅僅是家世。他有一雙“火眼金睛”，在識人辨才上很有一套，他推薦的高級將領(lǐng)大都成為當(dāng)世名將，由副官升為刺史將軍的就有幾十人。

據(jù)說，當(dāng)時同為吏部侍郎的李敬玄非常欣賞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的才學(xué)，于是把他們推薦給裴行儉。裴行儉卻說：“王勃等人雖然富有文才，但輕浮急躁，愛賣弄夸耀，哪里是享有爵位俸祿的人呢？楊炯比較穩(wěn)重謹慎，可以當(dāng)?shù)娇h令，其余的人都不會善終。”這個典故估計有演繹的成分，其實以“四杰”各自的履歷來看，四個人齊名的情況基本是不存在的，他們真正成為“組合”實為身后之事，

是后代文人根據(jù)他們相似的境況和文學(xué)成就才將他們相提并論的。

在討伐大軍出征之際，各位總管自然要到處物色部屬。老道的裴行儉看中了駱賓王，他想讓駱賓王當(dāng)他的掌書記。不得不說裴行儉真的是人間清醒的典范，駱賓王不光有一枝出色的筆桿子，而且有三年戍邊經(jīng)歷，確實是上佳人選。

04

能得裴侍郎的青睞，無疑是無上榮光。駱賓王郁悶了幾十年，終于迎來了揚眉吐氣的時光。

遺憾的是，由于母親病危，駱賓王的這一次邊塞之行并未成行。

關(guān)于這一情況，在《上吏部裴侍郎書》一文里他有清晰表述：

今君侯無求于下官，見接以國士。正當(dāng)陪麾后殿 ，奉節(jié)前驅(qū)。賈余勇以求榮，效輕生而報施所以逡巡于成命，躊躇于從事者，徒以夙遭不造，幼丁閔兇。老母在堂，常嬰贏恙。糲糗無甘旨之膳，松{木賈}闕遷厝之資。撫躬存亡，何心天地?！羝驼撸堂讨幸蛔锶硕?，何面目以奉三軍之士乎?……茍背恩而自效，則君侯何以處之。且義士期乎真夫，忠臣出乎孝子。既不能推心以奉母，亦安能死節(jié)以事人?！瓫r流沙一去，絕塞千里。子愴人塞之魂，母切倚間之望。就令歡以卒歲，仰南薰之不貲；而使憂能傷人，迫西山而何幾君侯情深錫類，道葉天經(jīng)。明恕待人 ，慈心應(yīng)物。儻矜犬馬之微愿，憫烏鳥之私情，寬其負恩，遂其終養(yǎng)，則窮魂有望，老母知歸。

大致意思就是說承蒙您看得起，本來應(yīng)該盡力效勞，無奈老母病篤，實在不忍心違棄孝道追隨您。何況這一去千里之外，老母親必定日日擔(dān)憂難以展顏，為人子者，更不忍心讓她不得善終。希望您能寬宏大量，體量我這番私情，讓我能夠“推心奉母”為老母送終。

他的這一篇駢文寫得“氣韻兼到”，錢鐘書先生稱譽其“居然有李令伯 《陳情表》意度”。

05

當(dāng)然，對于他這一番誠懇請辭裴行儉并未多挽留，畢竟孝道為大，畢竟也不是什么舉足輕重的位置。

雖然兩個人最終沒有緣分共事，但這并不影響駱賓王的春風(fēng)得意。鴻篇巨制《帝京篇》，就此誕生。

大約是你來我往頗有一番惋惜之意，或者裴行儉還流露過為其表薦之意，于是駱賓王便呈上了他那一篇時為絕唱的《帝京篇》。

《帝京篇》 節(jié)選

山河千里國，城闕九重門。

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皇居帝里崤函谷，鶉野龍山侯甸服。

五緯連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橫地軸。

秦塞重關(guān)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

桂殿嶔岑對玉樓，椒房窈窕連金屋。

三條九陌麗城隈，萬戶千門平旦開。

復(fù)道斜通鳷鵲觀，交衢直指鳳凰臺。

駱賓王的這首歌行長達722字，長短句交錯，形式自由活潑氣韻流暢，但又莊重嚴肅氣勢宏大，有如“綴錦貫珠，滔滔洪遠”，不僅是駱賓王的代表作，也是初唐歌行的代表之作。

沉郁了幾十年的駱賓王終于響亮發(fā)聲，向世界證明了自己。

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679年，裴行儉用計平定東突厥殘部，破壞了突厥與吐蕃的聯(lián)盟，再次為平定西域立下大功。但這所有的榮耀與駱賓王都毫無關(guān)系，因為事孝，他與這一生唯一一次建功立業(yè)的機會擦肩而過。

—— 未完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