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尸體11卷第一章：碟之足跡02
第二節(jié)
我們就那樣坐著磯崎老師的minicooper去九條家。因?yàn)椴荒茏屗N子夫人坐在狹小的后座上，所以我必然坐在后面，腰很痛。
但既然是別人開的車，那就不能抱怨，就得謝謝老師。
“啊!”
薔子夫人備用鑰匙打開門，正要進(jìn)去時，卻差點(diǎn)把臉伸進(jìn)蜘蛛網(wǎng)，薔子夫人驚叫了一聲。
在靠近的地方和玄關(guān)處，有好幾只巨大的蜘蛛窩，我和磯崎老師一起撣掉蜘蛛網(wǎng)，把蜘蛛趕到院子里，這才意識到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走過了。
至少她一直沒有回家。
打開門，空氣涼颼颼的，還有一股老建筑的味道。空無一人的九條家就像一座古老的鄉(xiāng)土資料館。
“這種季節(jié)也這么冷啊!”
薔子夫人寂寞地低語，白色的燈光從窗戶射進(jìn)來，照在上面的灰塵更讓她意識到房主不在。
九條家只是因?yàn)樯倭藘蓚€人，就感覺完全是另一個空間。就連我常坐的沙發(fā)和沙發(fā)上的靠墊，都是這種圖案嗎?有一種第一次看到的違和感和新鮮感。
九條家的客廳一如既往的安靜，四周都是骨頭。櫻子小姐不在，這里就像是死人的國度。
“……你不覺得收拾得很干凈嗎?”
磯崎老師突然環(huán)視起居室說道。
“什么?”
“還有，你看，這里那張淡淡的色彩的畫不見了。”
“啊，這么說來。”
老師指著一處空無一物的墻壁說，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確實(shí)，那里原先好像有畫，墻壁的顏色也微微變了。
“啊，那是福井爽人老師的作品，是旭川出身的日本畫家。”
說著，薔子夫人溫柔地扶著墻壁。
“不用擔(dān)心，櫻子現(xiàn)在正在處理美術(shù)品，她說自己不需要這些東西?！?/strong>
“處理?”
“嗯，通過我認(rèn)識的一個美術(shù)商，這些都是九條的祖父收集來的東西，要是扔了會很遺憾，但那孩子確實(shí)過得很拮據(jù)，所以我決定只有那些真的不該扔的東西，才交給我來管理。”
我不禁對處理這一行為感到某種特殊的意義，不由得低下了頭。但櫻子小姐確實(shí)不會對美術(shù)品傾注那么大的心思。
“可是，到了該放手的時候，卻因?yàn)楣芾聿簧贫毁H值……實(shí)在太可惜了?！?/strong>
“可是，明明這么突然……”
“說急也可能急，阿沢從去年開始就開始收拾九條家了，說一定要趁還能動的時候把它收拾完，然后就說要把美術(shù)品也收拾好，因?yàn)椴仄穾炷沁叺那闆r很嚴(yán)重。
九條家的倉庫確實(shí)很混亂，即使有妖怪從里面出來，也不會感到驚訝。
遺憾的是，起居室里沒有字條之類能告訴我有關(guān)于她們?nèi)ヌ幍臇|西，至少她們忘帶了一本旅游指南就好了。
薔子夫人也頗感失望，向二樓走去。她毫不猶豫地把手搭在里面一個房間的門上。
“薔子夫人?！?/p>
“什么?”
“不管怎么說，臥室……”
我知道那個房間是櫻子小姐的臥室，這可是我們不能進(jìn)的房間，但薔子夫人呵呵地笑了。
“那孩子就算我們進(jìn)去也不會覺得有什么，沒有什么東西是不能給別人看的吧?不用在意?！?/p>
即使說了那樣的話，我還是很在意。不過磯崎老師也毫不猶豫地從看著桌子的薔子夫人身邊走過，走向窗戶。
“嗒”的一聲，打開了有點(diǎn)不好開的窗戶。清澈的風(fēng)吹進(jìn)房間，吹動白色的窗簾。
“啊……從這里能看到那棵櫻花樹嗎?”
薔薇夫人突然驚訝地叫了起來。
那棵櫻樹——是櫻子小姐名字的由來，也是她母親上吊的樹。
對于每天看著母親死去的樹的櫻子小姐感到驚訝的同時，也再次覺得這才是櫻子小姐的風(fēng)格。
“那棵櫻樹……每隔幾年就會開出美麗的花。櫻子小姐的祖父說那是‘兇兆’。櫻花美麗的年份會發(fā)生不好的事情。但是，聽說那孩子出生的那年櫻花也很美麗?！?/strong>
薔子夫人靠在窗框上自言自語道。所以也不全是壞事。
“那不是單純因?yàn)楹涞拇禾靻?”
磯崎老師歪著頭，驚訝地說。
“什么?”
“在九條小姐出生的那一年，在櫻花開花前可能是氣溫暫時下降的一年?！?/strong>
薔子夫人訝異地歪著頭，磯崎老師再次問道。
“……說起來也是，連休也很冷，櫻花開得也很晚。”
櫻子小姐是在她生日的月份，也就是五月中旬盛開的，花的季節(jié)確實(shí)比往年要晚。櫻花的花期一般在五月連休前后，最晚也在稍后。
“開花前氣溫下降的話，花瓣中的花青素就不會被分解，就會留在花上。這樣花的顏色就會變深，所以花的印象也會增加，看起來更漂亮?！?/strong>
花的顏色越濃，花瓣就越醒目。如果知道往年花的顏色，就會更加覺得“今年很漂亮”。
“而且，天氣不好確實(shí)會影響北海道的經(jīng)濟(jì)，如果是在過去更是如此。結(jié)果會成為‘不好的一年’吧。我想這一切都不是什么‘兇兆’，只是天氣的問題吧?！?/strong>
看著磯崎老師用科學(xué)依據(jù)來否定九條家流傳下來的不祥預(yù)感，薔子夫人不禁“嗯”了一聲。
“沒想到你會說些毫無情趣的話，我還以為你是個輕飄飄（漫不經(jīng)心）的人呢。”
“我不否認(rèn)這種‘輕飄飄’的說法，但至少在知道原因之前，我不會盲目相信?！?/strong>
對磯崎老師來說，與花草樹木有關(guān)的事，就像對櫻子小姐來說關(guān)于骨頭的話題一樣。
“我隱約有這種感覺，原來你和小沙是同類啊。”
薔子夫人像征求我的同意似的瞥了我一眼，露出微笑。關(guān)于這種事，從她的表情看不出是好是壞。
“也可以說是天氣的問題，不過撫子和薰子去世的那一年，櫻花確實(shí)很美……簡直就像吃人的櫻花?！?/strong>
薔子夫人落寞地唱著歌，走向櫻子小姐的書架。
伸出的指尖下面是梶井基次郎、坂口安吾的文庫本。在全是圖鑒、骨頭、標(biāo)本相關(guān)書籍的地方，這兩本書讓我感到奇妙的驚訝。因?yàn)檎б豢从X得和櫻子小姐不太般配。
“梶井基次郎在櫻花樹下看到了生的美麗和死的誘惑，坂口安吾在櫻花樹下看到了想要裂開腦袋的美麗而邪惡的女鬼，櫻子小姐看到了什么呢?”
“九條小姐的眼里，除了院子里的老舊的江戸山櫻，什么都看不到?！?/strong>
磯崎老師說得太過正確，態(tài)度冷淡，薔子夫人終于露出不滿的表情。
“結(jié)果，被迷惑的總是我們，阿正?！?/p>
我非常同意那個意見。我苦笑。
“但是，那盛開的櫻花真的很美，和那孩子一樣。我們也要小心啊……真正美麗的櫻花一定是吸取了人的生命才綻放的?！?/strong>
“不過，如果真的是美麗的花的話，我也會想獻(xiàn)出生命吧?！?/strong>
磯崎老師意味深長地看著我?！m然很想否定，但又覺得做不到的自己很蠢，有點(diǎn)不甘心。
“哎呀，男人太浪漫了?！?/p>
薔子夫人一臉無奈地說著，把意識放回書架和桌子上。她看到桌子上有一副商用尺寸的塑料手套。
“這個……我可以給你一張嗎?”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沒什么不好吧?”薔子夫人說道。走錯一步就是小偷，不過櫻子小姐也不會說不行吧。
拿在手里，那熟悉的塑料香味讓人愛不釋手。
——會回來的吧。
我一邊把手套放進(jìn)口袋，一邊在心里嘀咕。
如果能回來的話，我們可以再一起在山上尋找動物的尸體。為此，我也買了同樣的石油羅盤。
“她有護(hù)照，但目的地肯定不是海外。”
薔子夫人啪的一聲關(guān)上抽屜說道。她直接打開衣柜，確認(rèn)沒有長期旅行用的旅行箱。
“那么……要去的話，會去哪里呢?”
櫻子小姐和老婆婆的旅行目的地，想也想不出她們會喜歡的地方。
“就算是北海道旅行，范圍也很廣，要看目的地是什么?！?/p>
“即使是溫泉旅行，北海道沒有溫泉的市町村也很少見?！?/p>
“那就不一定是一個地方了。悠閑地去各種各樣的溫泉地，不是很棒嗎?”
溫泉的泉質(zhì)也各不相同，的確，只要去北海道各地的溫泉轉(zhuǎn)轉(zhuǎn)，老婆婆就會很高興。
“特意和老婆婆一起去，至少是安排了老婆婆喜歡的路線。那么，是不是有去溫泉游的可能性呢?”
磯崎老師也沒有否定我們的意見。
“……那就先去層云峽吧。”
“是啊，就在附近?！?/p>
“層云峽啊……啊。”
這時我突然想起來了，耕治先生經(jīng)營的酒店就在層云峽。
“是啊，我去問問吧?！?/p>
以耕治和櫻子小姐的關(guān)系，只要給他打個電話，他就會準(zhǔn)備一個漂亮的房間。薔子夫人給耕治打電話，一開始他說“不知道”，后來又說“櫻子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所以我說的話要保密”，幾個星期前，她告訴我在為她們預(yù)定的房間里住了兩個晚上。
對耕治來說，他對自己所喜歡的薔子夫人是絕對服從的。櫻子小姐認(rèn)為情報不會從耕治嘴里泄露出去，這是她的失誤。不過，說不定他這樣做只是為了爭取時間。
“聽說沒確認(rèn)過兩人是否真的住過，要不要先去看看?”
薔子夫人看著漂亮的手表說道，磯崎老師的表情陰沉下來。坐那輛車去層云峽我也很痛苦吧。但是為了櫻子小姐，也沒有辦法。
“啊!”
走下樓梯，我再次環(huán)視起居室，發(fā)現(xiàn)壁爐上沒有了原先該有的東西。
“怎么了?”
“這里的相框不見了，以前全家福的那個。”
九條家的全家福，雖然被扣下，卻一直放在這里。
對了，薔子夫人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只是單純的旅行，會帶家人的照片嗎?”
“是啊……如果是特別的旅行，我就有可能會帶過去?！?/p>
比如，如果去有和丈夫的回憶的地方，我也會帶著他的照片去——聽薔子夫人這么說，我覺得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這次旅行對兩人來說應(yīng)該是很特別的吧。
目的地是層云峽，或許是家人的回憶吧。
兩人應(yīng)該是帶著“真正的惣太郎”去的吧，這么一想，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知為何感到非常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