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的音韻 | 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秘密 第八卷 短篇故事 ~ 北方三賢人(1/1)


春季正是野菜的季節(jié)。
雪融后最先收獲的是 ※瓣大蒜(注:拉丁學(xué)名為Allium victorialis,補上以免我翻譯有誤),加入賞櫻必不可少的成吉思汗里一塊兒吃是最美味的。
它是北海道的代表野菜,氣味類似大蒜和韭菜。尤其是剛采集下來的美味家伙,勁道十足。但其獨特的口感和風(fēng)味還不是時候說它聞起來如何。鰹魚醬油煮青菜、餃子,更重要的是,如果快速地用油炒一下,淋上醬油,即使是明天的教室里彌漫著瓣大蒜的臭味,也會不禁顯得很酷。
亞軍是小豆菜。這種野菜煮起來有小豆般的香氣,脆脆軟嫩,而且十分甘甜,小時候很討厭菠菜的我,也會很高興地吃小豆菜。
其他春天的美味恩惠還包括遼東楤木萌芽、蜂斗菜、山芹菜、蕨菜,紫萁和竹筍。
今天主要是瓣大蒜和小豆菜。據(jù)喜歡爬山的爺爺所說,‘院子的櫻花盛開后一周左右去會比較合適。
不過每年也有人在采集野生植物時失蹤,所以我們當(dāng)然要注意安全。今年很稀罕地,我的三個爺爺,加上我四個人也一起去了。
有著各式各樣生活的爺爺們,能夠見面的機會并不多。但是今天,快要到母親節(jié)是最大的理由。
我們說到關(guān)于要不要送些什么給媽媽她的話題,在集合的延長線上,我們今天就去采集野菜。
「不不,自己采集的話,超級臭的。」
我媽媽那邊的爺爺邊用小刀割掉從濕潤泥土長出來的瓣大蒜,邊皺著眉頭說。
喜歡爵士樂,曾擔(dān)任廚師的爺爺總是很時尚且很酷。他的鼻梁挺直,頭發(fā)蓬松花白。一切都是干凈整潔,給人一種英國紳士的感覺。他總是很平靜,我從未見過他提高聲音。
措辭也有禮貌,我如果表現(xiàn)不好的話,就會等著無私的說教。
我出去采野菜的時候一般不會穿花呢套裝,戴獵帽這種時髦的裝扮。但是我爺爺穿的時候,即使上下穿普通的風(fēng)衣也很好看,總感覺看著很不可思議。
「即便味道很帶勁,但還是很美味的噢,天然的那些?!?/p>
我說著,爺爺微笑了。
「的確是這樣呢。如果是這強烈的香味,應(yīng)該會和油面和配??隙ú患优喔惖?,用鹽和油,還有這瓣大蒜就夠好吃了?!?/p>
「嘿,那真的聽起來很美味呢。」
請務(wù)必,制作來給我嘗嘗。說著這些的我的旁邊,身為柔道家的爺爺嘆氣了。多半是工作累了吧。雖然不想這樣說,但我的爺爺有點“肌肉大腦。不擅長做復(fù)雜的工作。
住在永山的柔道家爺爺,是大哥死去母親那邊的爺爺。由于擔(dān)心與哥哥疏遠(yuǎn),即使媽媽和爸爸再婚后,甚至爸爸去世后,媽媽仍然與爺爺一家保持著密切的關(guān)系。
永山爺爺家是唯一一家奶奶還健在的,她經(jīng)常被叫來我家,打算減輕工作繁忙的媽媽的負(fù)擔(dān),有時甚至我會忘記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這件事。(這段沒有主語,有點不懂意思 = =”)
而我遇見櫻子小姐的契機,也是因為我爺爺?shù)募揖驮谟郎缴?。我想我必須感謝這種命運以及我在永山的爺爺。唯一的缺點是他有點強硬,堅持要教我柔道。
「這玩意兒,把它們?nèi)及纬鰜聿痪秃昧藛???/span>
永山的爺爺再次嘆氣,同時狠辣地說話。
「如果這樣做的話,下年就沒法吃了呀?!?/span>
另一位的爺爺pong的一聲,敲了一下苦笑著我的頭。
「對。正太郎說得對。瓣大蒜長大需要時間的?!?/span>
瓣大蒜從出芽后數(shù)年只會長出一枚葉子。聽說第二枚葉子出來需要六~七年。
野菜是山的恩惠。從山脈的生命分了出來。所以絕對要考慮未來的每年,從長出第二枚葉子的株中,只拿走長出一枚葉子的是規(guī)則。不能夠全都取走。群生的話,三分之二的要留下。
多虧不知道這規(guī)則,甚至還無視它,徹底拿走的人增加了,每年的野菜量也減少了,另一位爺爺他——俗稱山之爺爺經(jīng)常這樣慨嘆著。
山之爺爺,是爸爸那邊的爺爺。就是說爸爸的爸爸。高挑瘦軀,有點不愛說話,一直也感覺會被風(fēng)吹走一樣,有一種矜持的氣息。他會突然去旅行,或者在山里消磨時光,所以從前我就認(rèn)為他像是托夫 · 揚松的書中人物一樣,有著人類姿態(tài)的妖精。
以前他是一名獵鹿和熊的獵人。自從一次事故后導(dǎo)致一只眼睛失明后,他就不再拿起獵槍了,但他熟悉這里的山,每當(dāng)像這樣到了春天和秋天,爺爺就會把獨家的野菜地點分享出來,讓大家也能獲取美味的山的恩惠。
說實話,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這樣出去采集野菜了。
小學(xué)的時候,他們幾乎沒錯都會帶我去,但進了初中之后,不知怎的就變得厭煩了。
所以和三個爺爺一起做些什么,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同時也很興奮。
但同時我又想,雖然我不會說出來,爺爺他們可能也有想過——像這樣出去采野菜的機會,肯定已經(jīng)剩下不多了。
即便有那么一點點孤獨,但也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現(xiàn)在我雖然有點拘忌于不小心分享野菜,但鴻上家事先告訴了我她們想要一些,所以我從山上回來的路上順便去了鴻上家。
行李和人也很多,所以今天我乘坐的是七人座的旅行車。三菱得利卡D:5車身高度較高,非常適合休閑。我把一臉疲憊的爺爺們留在車?yán)铮聪铝锁櫳霞业拈T鈴。
鴻上的家是一家頗受歡迎的西餐廳。從里面飄出薯條和漢堡包的香味,令我的肚子咕咕作響。但是我忍住了。因為今天接下來的行程,我要在永山爺爺家里吃成吉思汗。
「啊咧?櫻子小姐呢?」
迎接我的鴻上一臉不可思議說著。今天她穿著胸口系著一條可愛的紅絲帶,一件紺色的連衣裙。最近也許是受到了阿世知的奇怪影響,經(jīng)常很神奇地穿著少女感的衣服,讓我感覺莫名有所收獲。阿世知干得好。
「櫻子小姐的話,我們今天不是一起的噢。今天只有我和爺爺們了?!?/p>
「欸?」
我才要「欸?」呢。我又不是日夜都和她在一起。但是鴻上她突然表情嚴(yán)肅,嘟嚷道怎么辦呢。
「。。發(fā)生什么了?」
「嗯。我剛剛接到了嫲嫲的電話。她說櫻子小姐去實地考察到現(xiàn)在也還沒歸來?!?/p>
「沒回來?」
「欸是的。但是我聽說館脅同學(xué)要去摘野菜,我還以為你們在一起,就跟嫲嫲說了。館脅同學(xué)的電話又打不通。」
「我在山里面,可能沒信號吧?!?/p>
我從口袋里拿出智能手機。確實看了后,發(fā)現(xiàn)收到了數(shù)封不在范圍內(nèi)來電通知的電郵。
「鴻上有點不安,開始再次打給了嫲嫲?!?/p>
「啊,我是百合子。您好。。誒誒,櫻子小姐回來了嗎?我想著。。是嗎,我明白了。。嗯嗯,沒事!館脅同學(xué)也不在范圍內(nèi),他們倆絕對是去了山里面?!?/p>
鴻上今天和我的爺爺們也首先安撫了嫲嫲。她告知嫲嫲平常由櫻子小姐在晚上和赫克托的散步,也會讓她來代替的所以別擔(dān)心,然后便掛掉電話了。但是那張臉,和明亮的聲音呈反比,是完全藍(lán)色的。
「果然,還沒回家?!?/p>
「因為是櫻子小姐,可能沒在意時間去找骨頭了。?!?/p>
「這么晚?」
相同的疑問在我的內(nèi)心以不安的形式蠢動著。
「應(yīng)該是去了哪里吧?商店之類的。」
「帶著動物的尸骸去?」
「。。。。?!?/p>
『遇難』——這兩個文字,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們的腦海里。越想全身的血液越褪去。

但是現(xiàn)在我們先帶走赫克托吧。說不定在那期間櫻子小姐就回來了。這樣想著我和鴻上回到了車上。在車上疲憊等待著的爺爺們,突然騷動了起來。
「喂,正太郎!你這家伙,說的朋友原來是女孩子嗎!」
永山爺爺嗤笑著。
「雖然是女孩子,但是是朋友噢。單純朋友?!?/p>
看到我慌張反駁后,山之爺爺和爵士爺爺也不知道怎么的咪咪笑著。我邊察覺到自己的耳朵都紅了,邊看著鴻上。她比起那種事,浮現(xiàn)出一副不安的表情。的確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
當(dāng)我請求爺爺他們用車把我們帶到九條家的時候,注意到我們緊張的表情的爵士爺爺他「怎么了?」這樣溫柔地詢問道。我一時快要哭了。
「是嘛。?!?/p>
說明事情后,爺爺們都很犯勁,急著說要聯(lián)絡(luò)警方。當(dāng)然我也這么認(rèn)為。
但是,即便知道也不想這么做。對這樣的我,連鴻上也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但是。。。這么做的話,嫲嫲就很可憐了?!?/p>
「為什么?為了嫲嫲,我覺得還是報警比較好哦?!?/p>
「但是,肯定在沒事找到她后,從今每當(dāng)櫻子小姐一個人進山里面的時候,嫲嫲也會比現(xiàn)在更為不安,變得不得不擔(dān)心她了。如果那樣的話,什么也不知道比較好?!?/p>
「但是呀,正太郎。如果那個大小姐沒被找到,這操心也毫無用處?。俊?/p>
柔道家的爺爺說道。的確這是正解。我的想法在動搖。但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點頭同意。
「就連館脅同學(xué)也不知道,她進了哪座山嗎?」
帶著不安的鴻上問道。但是,這么說真讓我沮喪。但的確我也沒聽說過。
「。。那,如果三個小時后還找不到她,我們就去找警察了。首先如果你已經(jīng)決定去找她的話就盡一切努力吧。不過在此之前館脅小弟,如果是你的話要不要去問一問登山愛好者或者獵人呢?」
凈操心也無濟于事。所以爵士爺爺問了。
「要問什么好?」
「如果是開車去的話,車子應(yīng)該會放置在某個地方哦。說不定在周邊能找到她的車?!?/p>
「也對。問一下吧。」
山之爺爺立馬從口袋里取出智能電話。從一個電話到令一個電話問遍熟人,并用SNS取得聯(lián)系方式。比我想象以上,山之爺爺似乎交友范圍很廣,而且也很熟練電子設(shè)備。
與此同時,要先去迎接赫克托了。飼養(yǎng)狗狗就意味著無論發(fā)生什么,也必須帶它去散步。
因為我被當(dāng)成跟櫻子小姐一起的,所以鴻上代替我去了。嫲嫲說她十分擔(dān)心。
在中央公園和鴻上兩人,帶著赫克托散步的同時,我們幾乎沒有交流。無論赫克托用怎樣可愛的眼色來回望我們,我們的心都不會釋然。
然而,當(dāng)公園里的鐘聲告訴我們已經(jīng)下午四時,山之爺爺?shù)闹悄苁謾C上有一條消息時,山之爺爺突然急忙奔跑了起來。
「是培班(原文為ペーパン,因為這個名字不是來源于日本的,而是阿伊努語,所以我采用了音譯。)那邊!好像從中午左右開始,一輛棕色的Kangoo就停在路邊了!」
「就是它!」
朱古力色的Kangoo。是櫻子小姐的愛車。會駕駛那么有個性的車的只有櫻子小姐而已。
最初鴻上打算和前往培班的我們同行。不過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而且發(fā)生什么事就傷腦筋了,爺爺們這樣堅決拒絕了。鴻上有點生悶氣苦著臉,說至少把赫克托帶上,便把繩子塞給了我。
「我覺得帶赫克托去會比較好?!?/span>
「。。鴻上?」
赫克托是能夠分辨尸體氣味的狗。一把冰冷的利刃劃入我的心。
「不是的,不對。只是如果是櫻子小姐的話,肯定會帶著某種動物的尸體吧?而且我認(rèn)為那種氣味一直在她身上根深蒂固。如果是赫克托的話,即便是充滿活力的櫻子小姐,也肯定能找得出來。」
的確沒錯。我擁抱著赫克托,并進了爺爺們的車。

搜索隊由四人和一只狗組成。事實上,我的爺爺們不想讓我同行。但我有自己的責(zé)任感,而且也充滿著希望拯救她的愿望。加上我從小就跟著爺爺們,所以習(xí)慣了爬山。
我想山之爺爺他如果說真心話,他應(yīng)該想自己一個去的。但是爺爺說萬一受了傷的話也需要有人背她。
「也許她不是迷路了,只是受了傷回不來了吧?」
永山爺爺說的話確實有道理。櫻子小姐只要走過一遍的路就不會忘記。
但是那樣的話,就不能一個人去,爵士爺爺那么說并一起來了。幸好今天大家都為徒步爬山做好了準(zhǔn)備。
「這是我熟悉的山。那里經(jīng)常有人出入。那是一個容易走的地方,而危險的地方也大致掌握了?!?br>
山之爺爺?shù)目煽垦哉Z讓我深受鼓舞。赫克托明白這個狀況嗎?
「很好啊,去尋找櫻子小姐吧。你最愛的櫻子小姐?!?/p>
聽我這么說,赫克托咪咪笑并歪著頭。我很擔(dān)心。但是無論怎樣,赫克托也邊愉快地哈哈吐氣,邊開始走了。我邊祈求著只是散步而已,邊聽從爺爺?shù)闹甘荆秃湛送邢刃星靶辛恕?/p>
我只靠著淡淡的燈光和出現(xiàn)的白色半月,默默地沿著路前行。除了迷路之外,我還害怕棕熊出沒。據(jù)說培班大壩附近還有目擊事件。
白天采摘野菜的疲勞對我們的身體造成了損害。我極力嘗試擺脫從心底涌起『難道,已經(jīng)』的絕望和恐懼。
過了五點,天色已經(jīng)黑了。當(dāng)我們進入森林時,樹蔭下還積著雪??磥砣菀仔凶叩牡缆啡匀挥邢?。山之爺爺對赫克托指導(dǎo)的道路持懷疑態(tài)度。但由于它沒有偏離正路,所以最終爺爺們和赫克托以排隊形式,讓赫克托帶領(lǐng)我們。
最終,赫克托突然聞到了什么味道,把我強力拉向它。
「赫,赫克托???」
汪!的一聲,赫克托高興地喊道,然后就跑了。盡管我?guī)状味伎煲さ沽耍欠N興奮感,讓我全身發(fā)抖。
我第一次見到尸體都是櫻子小姐的錯。自從認(rèn)識她,我見過很多的遺體。白骨化的尸體、淹尸、木乃伊化的尸體,尸蠟化的尸體。。如果我最后看到的遺體是她的話,那我以后會怎么樣呢?

沒有了櫻子小姐,我要怎么活下去?在沒有她的旭川里。
「赫克托。。。」
終于,赫克托停下來了,微笑著向我回頭。
「。。不對哦,這是鹿哦。」
入夜后,氣溫開始下降。赫克托吐出一口白氣,得意地對我微笑,問道「怎么樣?」。一具尸體被扔在剛剛?cè)诨难┑厣?。這不是櫻子小姐的東西,而且它是年輕的雌性鹿。
「不是這個哦,赫克托。。是櫻子小姐啊。櫻子小姐她失蹤了。拜托你了,一起去找她呀?!?/p>
我緊緊地抱住赫克托的脖子。溫?zé)岬纳囝^舔著我的臉頰。
「。。等等。這頭鹿,有準(zhǔn)備進行解剖的痕跡?!?/p>
「欸?」
那瞬間,用電筒照亮鹿子的山之爺爺發(fā)出可疑的聲音。
是被銳器解剖到一半的雌性鹿。那肯定是,非櫻子小姐的作為莫屬了。
「但是,為什么要放棄呢。。」
「也許是太重了吧。雖然它又年輕又嬌小,但那還是蝦夷鹿啊。有40公斤重。以僅僅一位女性的腕力來搬運它肯定是很困難的。實際上也把刀子插進了背部,像是要再做考慮般立馬放棄了。」
「立馬?」
總感覺不像是櫻子小姐她的作風(fēng)。如果是她的話,即便是腐爛的40公斤鹿,相信她也會拉著它走吧。
「嘛算了??斓揭粭l小溪了。水邊有很多動物。如果是在尋找生物的尸骸的話,有可能會去了那里?!?/p>
在山之爺爺?shù)拇叽傧?,我又開始和赫克托一起行走。我不知道為什么櫻子小姐放棄了鹿。不過,我想她不會像爺爺說的那樣,果斷地放棄鹿子。那應(yīng)該是有什么理由才對。
又走了五分鐘,當(dāng)爵士爺爺開始抱怨膝蓋疼時,赫克托又停下來,邊扇動著它那雪白光滑的耳朵(跟其他的身體部分不同,不知為何只有耳朵有著像天鵝絨的觸感),突然「汪汪!」的高興地?fù)u著尾巴開始奔跑。
與剛剛不同,滿心喜悅的赫克托,讓我的期待和不安頓時升起。
這個地區(qū)被挖空成小懸崖,是危險的地方。如果滑落的話會有受傷的可能性。
聽著山之爺爺?shù)闹腋?,我還是開始加快腳步了。
然后終于,我在沼澤下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靠在一顆長滿青苔倒下的樹旁。赫克托大聲吠叫。
「櫻,櫻子小姐!」
「別過來!快停下!」
我不假思索地往前走,然后受到了嚴(yán)厲的警告。同時,山之爺爺緊緊的抓住我的背部把我拉了回來。
「啊。。?!?/p>
嘎啦嘎啦,踏足的地方崩塌,土塊和石塊滾落下去。幸好有繩子,在邊緣位置的赫克托沒有掉下去。
「我就說要小心嘛?!?/p>
山之爺爺用嚴(yán)厲的語氣說著,并選擇了安全的地方,趕緊系好了下去的繩子,下去沼澤了。
「櫻子小姐!」
依賴著繩子,謹(jǐn)慎地下來了的我,看著滿身是泥巴的她,我忍住了想沖過去抱著她的沖動。
在倒下的樹下,櫻子小姐看著我,露出一瞬快哭的樣子。是高興嗎,還是悲傷呢。但是仰看著我,最終她笑了。感覺有點莫名寂寞是為什么呢。
「。。少年,為什么會知道這里?」
「那是多虧了我的爺爺們和赫克托的?!?/p>
然后,我向她簡單地解釋了我來到這里的經(jīng)過。即使是那樣櫻子小姐也表示了非常抱歉,向我們低頭了。但是那臉色很差,還時不時會因為疼痛而抽搐。
「妳沒事吧?」
山之爺爺向櫻子小姐問道。
「頭部沒被打到。但是問題在于腳和肩膀。有初期低溫癥,肩關(guān)節(jié)下方脫臼。另外,我認(rèn)為左腳的 ※距腓前韌帶(注:顧名思義是連著距骨和腓骨的韌帶。這是最常受傷的韌帶,為踝關(guān)節(jié)內(nèi)翻扭傷;即腳掌向內(nèi)。英文為Anterior TaloFibular Ligament;簡稱ATFL,因此也被醫(yī)生幽默稱為“Always Tear First - ATF;永遠(yuǎn)第一個撕裂”)受傷了。」

右肩關(guān)節(jié)下方脫臼。紅箭頭標(biāo)示肩胛骨的一部分,藍(lán)箭頭標(biāo)示肱骨。肱骨正常是連接紅箭頭那個窩窩的。這個脫臼情況并不常見,而且容易傷及神經(jīng)、血管,肌腱和韌帶
「就是說,妳的肩膀脫臼并扭傷了吧。」
永山的爺爺指示櫻子小姐伏臥著。手指伸長,手貼地面的姿勢。
「這不是 ※希波克拉底法(注:這玩意兒我查了很久,還是搞不懂跟下文的關(guān)系為何。據(jù)我所知這方法是作為肩關(guān)節(jié)脫臼復(fù)位的,但并不確定能否應(yīng)用于上述的脫臼,而且這方法似乎是仰臥進行的。所以我不放圖片以免有誤導(dǎo))嗎?」
「這更容易復(fù)位。通過轉(zhuǎn)動骨頭來讓它復(fù)位。要忍著痛楚?!?/p>
擁有柔道治療師資格的爺爺邊那樣說著邊把櫻子小姐的肩膀脫臼復(fù)位。
「咕嗚。。?!?/p>
櫻子小姐痛苦地發(fā)出一聲小叫。她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同時又顯得有點莫名妖艷,所以我慌忙移開了視線。明明是在這種時候,我真是太糟糕了。
「好了進去了。」
「你不在回旋位固定著嗎?」
看到懸垂的手臂被樹枝固定在 ※張開的狀態(tài)(注:該脫臼原本就是因為手臂外展過度導(dǎo)致的)時,櫻子小姐一臉困惑地問。
「最近,據(jù)說這種外旋位置的固定復(fù)發(fā)率較低。嘛即便骨頭進去了,患處也會暫時發(fā)炎,疼痛??雌饋頉]有傷及任何神經(jīng),但是回去時就請去好好看醫(yī)生哦?!?/p>
我還以為他連腦漿都是肌肉做的,從放縱不羈的永山爺爺口中不斷冒出的醫(yī)學(xué)術(shù)語感到驚訝,邊跟從爵士爺爺?shù)闹甘?,點燃了火。
「妳說是初期低溫癥吧?」
「啊啊。。從剛剛開始就發(fā)抖了。所以我認(rèn)為應(yīng)該還是輕度的。」
山之爺爺確認(rèn)后,把毛毯和保暖墊遞給了櫻子小姐。
「請把它放在脖子和鼠蹊部吧。從內(nèi)臟深處加熱很重要——的確意識也很清晰,那么先保暖身體吧?!?/p>
山之爺爺那么說了。對于喜歡登山的人來說,低溫癥有時是不可避免的問題。
「是初期的真是太好了呢。如果是中度以上的話,加熱不當(dāng)可能會很危險??赡軙?dǎo)致心律失常而死亡。」
山之爺爺微笑著說,仍然是處于可以治療的階段真是太好了。雖然我很擔(dān)心她受的傷,但由于從這里到醫(yī)院需要三十多分鐘,所以我決定讓櫻子小姐的體溫再高一點再移動她。
「加暖內(nèi)臟的最好方法就是吃東西。畢竟這是能最快提升體溫的?!?/p>
不知何時采摘了野菜的爵士爺爺拿出了一個小鍋和刀子并說道。
「那是?」
山之爺爺?shù)氖掷镆材弥~子。
「雖然還小,但它是一種日本虎杖,日本虎杖的名字由來為取疼。它據(jù)說有消炎止痛的效果?!?/p>
山之爺爺把一片日本虎杖的葉子磨碎,敷在櫻子小姐扭傷的腳踝上,我邊看著山之爺爺把濕布蓋在上面,邊看著爵士爺爺在鍋里制作著湯。我的肚子叫了,但還是忍住了。但那看起來超級美味的樣子。
「我還找到了一些玉竹和小豆菜,一起吃吧??梢耘恚矣裰駬?jù)說可以滋補,小豆菜可以治療淤腫?!?br>
加入野菜的高湯。雖然是一道普通的湯,但櫻子小姐卻很稀罕地大口喝了,然后微笑著——之后,突然苦著臉了。
「。。好苦。」
「那是當(dāng)然,這種地方?jīng)]有甜品啊。請反省一下吧。畢竟還有著經(jīng)歷更為痛苦的感覺的人在?!?/p>
雖然語氣很輕,但爺爺說的話卻并不友善。櫻子小姐鄭重地喝著湯,盡管她的臉因玉竹的苦味而皺了起來。
「。。但是很好喝?!?/p>
不知道是不是終于習(xí)慣了這種苦澀,櫻子小姐嘟嚷道。
「哈哈哈,那是當(dāng)然的,畢竟吃隔離飯香嘛?!?/p>
爵士爺爺笑得很開心,他把熱水倒進另一個鍋里,為我們泡了暖和的咖啡。
多虧毛毯加上高湯,還有剛好湊上去的赫克托,櫻子小姐的狀況已經(jīng)改善了很多,回去時根據(jù)山之爺爺?shù)膶?dǎo)航,我們走捷徑回去了。雖然有點危險,但是那里能夠更快把櫻子小姐送去醫(yī)院。
好了走吧,這樣說的時候,櫻子小姐咕噥道。
「我不想。。把那個放置在這里?!?/p>
櫻子小姐用極為悲傷的表情說道。
「那個?鹿嗎?」
「啊啊,你也看見了那頭母鹿嗎?那頭也很不錯,但是還是無法與它匹敵。」
「那么,那是什么?」
櫻子小姐指著稍遠(yuǎn)一點的灌木叢。當(dāng)我用手電筒照射它時,我看到那里躺著一個又黑又臟的人形骨頭。
「噫」
我和爵士爺爺同時發(fā)出了悲鳴。
「是,是人嗎!?」永山爺爺問道。
「。。不,是棕熊。還年輕呢,應(yīng)該才剛剛和父母分開吧。在繁殖季節(jié),雄熊會強迫從母熊那里分離開來。有小熊在的話,雌熊不會發(fā)情。應(yīng)該是被斷奶后,走進了森林里死掉了吧。」
山之爺爺手里拿著手電筒說。櫻子小姐就是這么回事兒這樣高興地回道。
「去年夏季,我發(fā)現(xiàn)了這頭熊。但是已經(jīng)開始腐爛了,雖說是小熊,但還是很大。所以就含淚放棄了,在雌鹿面前,我就想起了這頭熊。」
櫻子小姐這樣說明著。
「雌鹿很重,但說不定,那時的小熊已經(jīng)白骨化了。尤其是北海道很少貍。因此,吃腐肉的主要是狐貍。由于本州有很多貍,它們會啃咬骨頭并將其帶走,但狐貍會當(dāng)場舔著肉而啃食,所以往往不會破壞骨頭而好好留下來。」
實際上,小熊的狀態(tài)非常完美,幾乎沒有缺漏地漂亮遺留下來了。櫻子小姐似乎是注意到這一點興奮不已,想要下到溪邊。但雪已經(jīng)融化了,地面也比她想象的松軟,就不小心滑倒了。
據(jù)本人曰「我興奮到以至于失去了冷靜」。
似乎忘記了傷口的疼痛,櫻子小姐試圖列出有關(guān)棕熊骨頭的所有知識,讓爺爺們都看呆了。
「如果我是妳的爺爺?shù)脑挘鸵呀?jīng)準(zhǔn)備讓妳埃一拳頭了哦。」爵士爺爺這樣微笑著說,但多半是認(rèn)真的。
盡管如此,最終我和山之爺爺還是把棕熊骨頭帶走了。爵士爺爺是赫克托派的。他相當(dāng)喜歡可愛的赫克托,雖然看似心情很好,但已經(jīng)接近體力的極限了,膝蓋可能也相當(dāng)疼痛了吧。
聰明的赫克托跟隨著爵士爺爺?shù)牟椒ゲ⑴挪叫校拖窈蛬皨吧⒉綍r一樣,絕對不會和我散步時一樣跑來跑去,拉扯著繩子。
「但是,這里是私有地。不能擅自進去?!?/p>
「明白了,以后會注意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永山爺爺所背著,櫻子小姐罕見地老實表示會悔改了。
爺爺們好像知道了我在函館被刺也是因為她。我希望他們不要跟媽媽說,爺爺們也不情愿地點頭,「只能這樣做了吧」這樣說了。因為我不想讓媽媽擔(dān)心。
但是他們?nèi)艘矝]有跟我說不要再和櫻子小姐見面了。他們?nèi)硕济靼孜业男那榈?。永山爺爺說了「男人有不得不守護的東西」這種帥氣的說話。
我們平安無事進入了車廂,立刻就向醫(yī)院進發(fā)了。在車內(nèi)邊撫摸著赫克托,櫻子小姐邊呻吟著。
「恢復(fù)疼痛了嗎?」
「啊啊。。好像是放下心來,導(dǎo)致腎上腺素分泌減少了吶?!?/p>
「請不要再獨自一人做這種事了?!?/p>
我知道她不會服從,但還是說了。只見她聳了聳肩,然后又因疼痛而皺著臉。
「但是。。真是不可思議呢。我有種你肯定會來救我的感覺?!?/p>
「我嗎?」
「啊啊。所以我沒有慌張,也沒有恐懼。」
呼嗚,櫻子小姐深深吐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粗鴿M是泥巴的她的側(cè)臉,讓我再次向世界感謝能夠找到她。然后能那樣得到她的信任,高興得我想跳起來。
如果要去尋找她的話,想必如果要前往月亮我也會去吧。眺望著半月,我思忖著那些事。睡著了的她,承載在我脖子上的那份重量,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放松和使命感。
在急診科,櫻子小姐接受了一番檢查,看來并沒有影響到重要部位。當(dāng)說著以防萬一還是打點滴的時候,一臉鐵青的嫲嫲飛撲進了病房。
「大小姐!」
「不好意思,我讓大小姐受傷了?!?/p>
今天一天,櫻子小姐和我一起去采摘野菜了。遵從我的希望,這么呼應(yīng)著的爵士爺爺對嫲嫲低頭表示十分抱歉。
但是嫲嫲卻制止了。
「可以了,我明白的。我從心底感謝您去找她了。。真是的大小姐,甚至要做到讓小少爺?shù)臓敔攤冋f謊的這個地步,您不覺得羞恥嗎!」
「嫲嫲?!?/p>
決定說謊的是我。當(dāng)我打算這么說時,嫲嫲再次搖頭了。
請容許我再次向你們致謝,這么說著嫲嫲向我們深深低頭,然后又看向了櫻子小姐。怎么會這樣,果然沒有事能瞞過嫲嫲。
「如果您再一個人做危險的事!櫻子大小姐,嫲嫲我極度憤怒哦。做出這種事,您打算讓小少爺他們也出事嗎!」
「關(guān)于這一點我會好好反省。努力防止之后再次發(fā)生——」
櫻子小姐一臉清秀地說著的時候,砰,冰涼的聲音響徹室內(nèi)。嚇?biāo)琅祭铡?/p>
「嫲嫲。。?」
嫲嫲用手掌打了一下櫻子小姐的臉頰。
「如果您發(fā)生了什么事,嫲嫲就無法生活了。給我做好覺悟大小姐的殯葬儀式會有兩副棺材!」
「。。。。。。?!?/p>
當(dāng)然并不用力。但是多半比起臉頰,內(nèi)心更為疼痛的一掌。
在場的任何人,都知道這是認(rèn)真的。一直也在九條家工作的嫲嫲。她至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九條家的殯葬儀式目送過好幾次棺材了吧。與其送出最后的一副,肯定她會將自己——。
嫲嫲把櫻子小姐的指尖放在自己唇上,跪在床邊,開始抽泣了。
「。。我明白的,下次開始,我真的會注意的。別哭了梅?!?/p>
但是嫲嫲緊貼著櫻子小姐的手哭泣,沒有放開手。櫻子小姐很困擾,像是求助般看著我。但是我什么也說不了。想到嫲嫲的心情就覺得難受。
「。。這么做如何呢。下次開始就一定要帶著 ※GPS(全球定位系統(tǒng))出門,絕對要把目的地告訴我們?!?/p>
看不下去的爵士爺爺終于出來相助了。
「不,不行。即便有了GPS,迷路的時候還是會迷路的——所以從今以后進去山和森林前,一定要和我說。」
這么說著的,是山之爺爺。
「爺爺?」
「反正,我每天也很閑。我?guī)蛫吥眯欣畎?。別看我這樣,我比正太郎還有力氣。而且也習(xí)慣了生物的死亡?!?/p>
櫻子小姐打算開口說什么,但被山之爺爺制止了。
「不對。即便覺得不好意思,也請這么做。不然的話這里的任何人,也不會饒恕妳的?!?/p>
過了一陣沉默。嫲嫲的抽泣聲,還有從外面?zhèn)鬟M來的急救車笛聲。說不定她錯了哪一步也會像這樣被運進來,危及生命。那種恐懼逐漸在我內(nèi)心顯現(xiàn)起來。
櫻子小姐也想著同樣的事嗎?她看著窗戶——然后深呼吸了。
「。。明白了。就服從您吧。我不會再獨自進山了?!?/p>
「大小姐!」
突然嫲嫲抱著了她,櫻子小姐因疼痛而「咕呼!」的,像一只被壓扁的青蛙般發(fā)出聲音。
「哈哈哈哈哈」
但是看著痛不欲生的她,驀然發(fā)出了笑聲。
幾天后,嫲嫲招待了我和爺爺們,前去吃晚飯了。
鴻上也一起。因為我沒有立馬聯(lián)絡(luò)她,她好像十分擔(dān)心,用包包不斷拍打回去重新放野菜的我。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呀???』邊哭著邊拍打我,我無法反駁。提議把赫克托帶去同行的她,才是這次的功勞者。
「真是的,真是受妳照顧了呢?!?/p>
「真的呢?!?/p>
邊看著愉快地吃完飯后的爺爺們和嫲嫲歡談著,櫻子小姐邊悄悄告訴我。
「但是,他們都養(yǎng)育了你呢。就好像是東方的三賢人一樣。。在這情況,應(yīng)該說是北方才對呢。」

東方的三賢人——好像是圣經(jīng)里出現(xiàn)的,三位賢者的故事。
「他們是最棒的爺爺們哦。」
對,最棒的三人。
我看著爺爺們,驕傲地挺起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