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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邵年】《緘默詩》

2022-08-13 08:24 作者:林夢瑤-  | 我要投稿

? 死神帆,一定程度的ooc,靈感來源于新歌,但是人設和情節(jié)都與原故事出入很大,非常魔改。

?有些tag不想打,打了感覺就劇透了,唯一能保證的是he,所以需要預警的姐妹慎入。

?

?1.

?黑袍落地,藏在其中的恰是與其相反的潔白,幾抹不能如衣物一樣被脫去的殷紅烙在前胸與后背,斑駁的身軀,緩緩行進,跨入浴池中。

?高出地面差不多半人高的邊緣,說是浴池更像個大浴缸,半圓形狀似缺月,盈了滿懷熱水,便蒙上層厚厚的紗,蓋得人視線不清晰。好在邵浩帆早已熟悉這地方,背靠著月牙的最高處,就在這朦朧中坐下,白白一只玉兔在月色里落了座。

?不一會兒,腳步聲就在身后響起,那人依然如期而至,邵浩帆知道是誰,也知道他到來后會發(fā)生什么,本在水中放松下來的身體緊繃了些,他想自己經(jīng)歷幾次都多少會為這種日常事務緊張。

?“你回來得早了些?!?/span>

?林哲宇說著,就來到了浴池邊,身體隨聲音下落,坐在了浴池外,邵浩帆背后,然后伸出雙手,往水中探。途經(jīng)邵浩帆那沾染了水汽的雙肩,不經(jīng)意的磨蹭,這肩頭便不禁瑟縮,并沒逃出這環(huán)繞,邵浩帆實則也沒想逃出,只是林哲宇每次毫厘間的觸碰,都能夠掀起恰與其相反的強烈的涌動。

?或許只有這時才能忘記身處冥界,以及自己與他都是亡靈的事實,邵浩帆想著,在漸熱的水中閉上雙眼。

?“怎么撿了個孩子回家?我進來的時候看見了,在客廳坐著呢?!?/span>

?“今天收割的靈魂,渡過冥河后非要跟著我,就暫且?guī)Щ貋砹恕K悬c……奇怪?!?/span>

?“比如?”

?林哲宇下巴墊在邵浩帆肩頭,雙手在水里攪動著,用他特有的能力讓懷中人逐漸感到舒適,這是他的工作。收割期限已至的靈魂是死神的工作,而將收割過程中纏上死神的執(zhí)念與怨恨洗去,就是林哲宇的工作。像他這樣的亡靈不在少數(shù),大多與死神作伴,兩兩結(jié)成契約關(guān)系。

?死神需要這樣的同行者,即使是稱呼里帶個“神”字的他們,也被人世間的執(zhí)念所侵蝕,不進行清洗,長年累月下會靈魂徹底消散。亡靈也需要工作,用以抵消在地獄的刑期,好快點升入天堂。他們是互相依存的關(guān)系。自邵浩帆當上死神以來,已不知和林哲宇共處了多悠長的時間,但他仍然沒習慣這種赤裸相對,尤其是現(xiàn)在這林哲宇雙手攀上他身軀的時刻。

?雙手在光滑的皮膚上游走,經(jīng)過之地皆被牽起微顫,邵浩帆睜眼,卻也只敢低頭看,仿若臉側(cè)的面龐是禁忌,他不能直視之物。他看著身上的殷紅逐漸被抹去,感到另一抹霞浮上自己臉頰,那雙手緩緩向胸膛迫近。即使呼吸像是被攀升的手扼住,邵浩帆也努力讓自己回應的聲音顯得淡然。

?“她對我笑了?!?/span>

?林哲宇的手一頓,撫摸自然也停下,隱隱的快感撓得人心癢,邵浩帆總不自覺隨他指尖顫抖的身體,此刻能有空隙緩神,得以繼續(xù)說下去。

?“六七歲的小女孩,你知道她見到我第一句話是什么嗎?不僅不害怕還特別驚喜地喊‘哇,原來世界上真的有死神’,從來沒有人笑著對我說‘帶我走吧’,從來都沒有……所有人見到我都要哭。該是那樣的……”

?邵浩帆苦惱,因為他是死神,沒人不知道他的出現(xiàn)意味著什么,鐮刀一斬,斷凡塵,渡冥河,落地獄,他該是人世間最大的恐懼——死亡。有人能笑對死亡嗎?他一時間無法相信,但又覺得冥冥之中有許多人能夠做到,是在歷史長河中被埋葬的人,是身處人世又超脫之外的人。

?至于那個女孩,邵浩帆思索過后,只當她是對生死概念不明確的懵懂。

?剛得出結(jié)論沒多久,他忽然被迫仰起了頭。原是想著想著出了神,連林哲宇的觸碰都沒留意。從腹部摸到胸膛,明明污漬都已洗盡,還是不停下,沿著山脈起伏,蔓上脖頸,撫過喉結(jié),勾起他下巴,令他的頭后仰,對視碰撞。

?“想什么呢小死神,我第一次見你時,不也笑著嗎?”

?這問題把邵浩帆的思緒拋回到好久之前,地獄里毫無時間概念,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以前,久遠到視線模糊,那畫面似是水霧中藏了月,朦朧到球體邊緣都暈散。但他仍能確切地感受到自己被月光淺淺地照著,回想起來,仍是能勾勒出那笑容,一抹淺灣,林哲宇望著他,大眼睛載人間星光,渡過深不見底的冥河,帶到了這彼岸,邵浩帆眼前。

?月色不似凄寒霜,倒像瑞雪裹心尖,一顆心暖暖的,不自覺加速,是記憶的證明。忘了時間卻記得初見,或許只有與林哲宇相伴時,邵浩帆才不覺度日如年。

?林哲宇放開手,又將下巴墊在邵浩帆肩頭,邵浩帆便垂低了頭,嘴里呢喃。

?“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不一樣,和這次不一樣,我們不是在收割靈魂時見面的,帶你下地獄的不是我。那時我剛成為死神,你也剛來到這里,真不知道為什么一見我就笑了……”

?林哲宇沒回答他的糾結(jié),可能連他自己也沒答案,只是靜默著,呼吸在邵浩帆頸間輕飄。雙手又回到水中,清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邵浩帆有些預料到他要干什么,便從他挽高的袖子向下看,手臂到指尖,逐漸向泡在水中的身軀靠近,月亮與太陽的撞色,觸碰時是否灼傷那潔白。蔓延,從根部向里蔓延,直到撫慰根莖。

?他以粗糙包裹,輕撫間,邵浩帆不自覺微微挺腰,他呼吸加重,卻刻意壓低聲音,即使深知林哲宇就在臉側(cè),自己藏不住什么,但他還是下意識掩藏被勾起的欲望,連說話都帶點暗啞。

?“你不必碰那兒的。”

?“我知道你需要?!?/span>

?林哲宇輕咬他耳朵,貼著講話把字句揉進人心里去,皮膚泛紅,只有他能捂熱這白到清冷的身軀。

?不成文規(guī)矩,這種相伴的亡靈也是死神的一種消遣,畢竟是要面對赤裸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些身體摩擦也并不出奇,這甚至是能稱之為情人的一種關(guān)系。

?多久之前他們之間就不再只有簡單的清洗,邵浩帆記得第一次被探入禁區(qū)時自己緊繃的身體,也記得林哲宇在自己耳邊輕語一句“我能碰你嗎”,他問著,手上動作卻叫人難言。邵浩帆認定那是第一次,但為何身體的弱點像是早就被摸清,一下下愛撫都撩撥得人心顫。他未曾想過在地獄也能嘗到愛欲的滋味,意亂情迷里盡是放任,他軟在林哲宇懷里喘息。

?“我能碰你嗎?”

?林哲宇再問,卻早已用雙手把人玩得喘不勻氣。邵浩帆抬頭看他,視線迷蒙,抬手將人拉近了些,看清楚了這對澄澈到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這時的眼眸,他知道自己有點不樂意都能讓他停下,可偏偏就是說不上來抗拒。于是手用了點力,就把僅剩的距離消磨,親吻代替回答,第一次是默許,習以為常的現(xiàn)在自然也是。

?邵浩帆并不否認林哲宇那句話,他確實需要,只是分不清,自己要的是刺激神經(jīng)的觸碰,還是僅僅身后的他本人。他不愿糾結(jié),索性將身體交付給欲望,在撫弄里任快感沖擊身軀。

?當下這一瞬,身體猛地痙攣,被握緊了,溫熱掌心里反復摩擦,弄得人無所適從,邵浩帆從腰腹到胸膛都小幅度地挺起來,成為另一抹新月,頭又后仰,整個人不自知地往林哲宇懷里蹭。林哲宇緊盯著他側(cè)臉,近在咫尺,漫潮紅,他最愛親身為邵浩帆上胭脂。

?邵浩帆突然喚他名字,只是意識迷離下的呢喃,知道他對自己并無吩咐,但林哲宇還是應了聲,或許他只是尋個契機,能將懷中人姓名裹在心中,用唇齒細細研磨。

?林哲宇的服侍,不知壞心還是精心,就像是邵浩帆現(xiàn)在呼吸漸快,靠著林哲宇低吟,時而咬唇又抑制不住地張口,他本人覺得是丟臉,倒不知林哲宇次次都為他這艷態(tài)而心臟震動。

?“你需要,還是你喜歡?”

?這個時候問也太狡猾,邵浩帆的臉忽地發(fā)燙,甚至感覺比任何有身體接觸的部位都要燙,這問題像是被看穿了什么,他一時間不想回答林哲宇。怕他追問,也受情欲蠱惑,邵浩帆抬起雙臂,向后環(huán)住林哲宇脖頸,主動在這場性中回應起來。

?本就不留多少距離,回抱后又拉近了些,邵浩帆側(cè)頭去蹭林哲宇臉頰,清晰地聽到唾液在他喉中滾落的聲響,顯然這一直處于主動地位的男人被撩撥到了。唇是有意或無意,臉頰上反復起落,輕吻還是擦碰,動作不清晰,只知熱息撩弄中柔軟不斷相觸,耳鬢廝磨里隱晦求歡。

?“哲宇。”

?這一次聽出來是確有所求,林哲宇便轉(zhuǎn)頭與邵浩帆面對面,他直視那對眼睛,竟是把情動道盡,不敢再看,硬生生地將視線擰走。怎能再看,僅一眼就讓心跳撞得人呼吸不穩(wěn),林哲宇望見那般眼神就想俯身,要墜進他眼里的情欲中,要貼上他雙唇索求什么。

?環(huán)繞脖頸的雙臂一瞬收力,一側(cè)頭就柔軟相貼,呼吸重得像是陷進漩渦里,邵浩帆不讓他躲避。林哲宇并非不愿,只是欲望太盛,他自己清楚,現(xiàn)在一接觸,邵浩帆也清楚了。因為他回吻得猛烈,叫人想不起他剛才還別開了臉不看這邊。反壓著唇舌交纏,攪得思緒都黏連,邵浩帆真想問林哲宇一句——你剛才的躲閃有幾分真情實意?林先生。

?兩人不是沒接過吻,只是不曾感觸得如今日熾熱,也不知這過頭的興奮從何而來,興許是林哲宇那一側(cè)頭,給這場吻增添了點征服的意味,便平淡不了。欲望滾燙了身體,那翻涌的波濤,是不是水都要被順帶煮沸。

?但邵浩帆清晰知道,波濤實際上是林哲宇的手作的惡果,因為藤蔓就纏在他柱身上作惡,加速著,明明一直被溢出的汁液澆灌,卻顯得貪得無厭,逼邵浩帆給予更多。直到邵浩帆腰一挺,似把自己送進林哲宇掌中,而這個人也能接下他所有具象的欲念。手松開,滑進水中,黏稠渾濁從指尖脫離,四下散溢著。

?這時邵浩帆的唇才被饒過,他與林哲宇面對面喘氣,怎么你沒下水也一塌糊涂啊?邵浩帆收手去擦擦林哲宇額角的汗,余韻中,兩人呼吸仍纏綿,一起從激情中漸緩。

?邵浩帆不從這懷抱里掙脫出來,他等著林哲宇更加深入,卻再沒有了下一步動作,那雙手不再落在他身上,再動起來已是要抽身離去。邵浩帆猛地抓住林哲宇往后縮的手臂,他能感受到身后人的錯愕,今天確實是主動過頭,以往都是任林哲宇擺弄的,自己爽快了一次之后也不會管什么,但邵浩帆一反常態(tài),當下就是要挽留了。

?“下來吧,你每次都只幫我,從不下來。”

?沒回頭看,不知這話說得夠不夠明顯,是自己在渴望,也是問對方一句,真的從沒有過真正交歡的念頭?林哲宇沒有回應邵浩帆,這個人倒是一如既往,腳步聲往后隱去時邵浩帆并沒有失望,因為他沒開口答復的時候,邵浩帆就已經(jīng)料想到了。

?他沒繼續(xù)挽留,不敢挽留,想著或許點到即止對兩人都好,因為林哲宇終有一天會升入天堂,而自己卻只能永世留在這里。亡靈在地獄有刑期,死神卻沒有。他們注定了是不能相守的人。

?現(xiàn)實與意識到的結(jié)局都太讓人氣惱,邵浩帆重重地一拳砸在池中,水飛濺到身上,水還熱著,但已經(jīng)淡了身上的余溫。抬手,指尖點在眉心,邵浩帆試圖克制自己的情緒,克制住要去找林哲宇問清楚的沖動。他也不知道要問什么,問林哲宇是不是把這一切都當工作嗎?真傻的問題,邵浩帆自嘲,誰不想快點服完刑期,他一個亡靈努力工作才是應該的。

?但邵浩帆想不通,那些撫摸中夾帶的柔情,對望時從林哲宇眼中發(fā)現(xiàn)的情欲讓他想不通。如果不帶丁點感情,為什么一開始主動的是他林哲宇,不肯繼續(xù)下去的還是他林哲宇?林哲宇有太多矛盾的地方,或許他有事情瞞著自己,追問了也未必肯說的那種。

?問出來了又能怎樣?

?這句話突兀地在腦海中響起,氣惱里生出一絲悲哀。

?“媽的,根本是死局?!?/span>

?

?

?

?

?

?

?

?2.

?邵浩帆第二天就把小女孩送回了專門處理幼童亡靈的地方,簡單來說就是冥界的孤兒院。還不到半天,孤兒院的人就把她給送回來了,送來的人與接收的人都滿臉無奈,只有女孩稚嫩的臉上滿心歡喜。

?“她吵著說要見一位頸后有痣的死神,我們只能想到你,一查她的經(jīng)手死神,也正好是你,就帶來了?!?/span>

?邵浩帆嘆口氣,不得不說他想到了,畢竟早上要把她送走時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已經(jīng)寫滿了“我一定會回來的”這句話。

?“為什么一定要到我這里來?”

?“你不像壞人?!?/span>

?“我可是死神,拿著鐮刀,呼——呼——收人性命的死神。”

?“鐮刀很酷啊?!?/span>

?噗嗤一聲,林哲宇笑了出來,招惹來邵浩帆一擊不輕不重的肘擊,嫌他站著看熱鬧不心煩。實際上這笑,一半是被孩子給逗的,另一半則是被這“大孩子”嘴里冒出的擬聲詞給逗的,林哲宇不點破,不然又要挨一擊。

?“冥界沒有硬性規(guī)定亡靈一定要去哪,留下她也并不是什么壞事,要不我們就——”

?“你自己照顧她。”

?邵浩帆看上去是真的有些生氣了,撂下句話就轉(zhuǎn)身回屋,讓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尷尬起來了,低下來的聲音小心翼翼,怕得罪了死神。

?“要不我還是把她……”

?“沒事,他氣的不是孩子也不是你,是我?!?/span>

?這解釋反而叫人一頭霧水,昨晚可是本人才知的秘事。望著快速離去的背影,林哲宇視線緊盯,他清楚邵浩帆為自己昨晚的離去生氣,偏偏這是最解釋不得的事,五味雜陳,幾番糾結(jié),最終也能目送他入屋,直到望不見,才轉(zhuǎn)回頭來。

?“還有就是,就算是死神,浩帆并不可怕,他是很好的人,你不用那副表情?!?/span>

?語氣實則很柔和,眾人熟悉的那種柔和,卻隱含一種強硬,為誰辯解的強硬。林哲宇知道邵浩帆是不在乎的,這人是清澈的激流,直來直去,不管不顧,做最澄清的自己,反射一切烈光,所有妄圖灼傷你的,都只是讓你更加閃耀。只是林哲宇多少想讓他人知道,哪怕是激流,邵浩帆也是一抹能流進人心中涓涓的溫暖,他不希望邵浩帆被誤解,沒有哪個人想讓自己的寶藏被埋沒。

?那人似乎聽出了什么,便不再多說,臉上的愕然沒引起林哲宇的注意,他在孩子面前蹲下來,大眼睛里映出一張稚嫩又無措的臉,還有兩只小手攥著衣角,女孩對突然靠近的林哲宇眨眼睛。

?“我是不是給你們?nèi)锹闊┝???/span>

?“不是喔,”林哲宇笑了笑,“死神今天剛巧心情不好,我?guī)闳ズ搴逅貌唬俊?/span>

?一雙手伸出來,手心朝上,他仍笑著,錯位之下,像是把微笑與親和捧出來當見面禮。一雙小手忽地放松下來,抬起來,些微遲疑,還是輕輕在朝向自己的手心上降落。像風中的葉子落地,冥界里無依無靠的幼童,被牽著手帶進了家中。

?

?辦公桌上突然啪嗒作響,金藍相間的一顆小球滾到面前,邵浩帆不用細看就知道那是糖。每次看都會險些誤認為是小星球,邵浩帆這樣想著,往門口掃了一眼又收回視線,果不其然是林哲宇。

?“你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糖?”

?邵浩帆這次只是把糖撥到桌的一邊,拿著筆依然在紙上寫著什么,冥界也是有書面工作的。見不被領(lǐng)情,林哲宇也不惱火,就站在原地,倚靠門框,他像是整個人耷拉在那兒,就直直望著邵浩帆。

?“要多少有多少,畢竟在這地方,除了我自己,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個了?!?/span>

?筆尖一頓,又接下去重新寫,只是字體莫名有些抖。

?“你真奇怪,遇見你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有人死前最懷念的會是糖果?!?/span>

?亡靈最深的一部分執(zhí)念會具象成事物,成為能帶來冥界的唯一事物,而林哲宇在這里睜開眼時,懷里就抱著一大罐糖,金藍閃亮的包裝,他抱著糖罐渡冥河時還真像是暗夜里漂流的星星。和邵浩帆住在一起后糖罐就擺在兩人的臥室里,每次鬧矛盾了,林哲宇就拿一顆出來賠罪,要是不夠,那就兩顆好了。放到現(xiàn)在,還有大半罐,林哲宇實則很少讓邵浩帆生氣。

?死人是沒有食欲也不需要吃飯的,不過各種感官倒是與活人無異,味覺自然也被保留了下來,這才讓“甜食讓人心情愉快”這個道理在邵浩帆這兒能奏效。

?“可能是因為太好吃了吧?!?/span>

?這答復讓邵浩帆笑出聲,他并不否認,糖的味道不錯。第一次收到時還以為就是普通的硬糖,丟進嘴里才覺不一般,外殼是檸檬味,一咬破就發(fā)現(xiàn)有流心餡,甜膩與清新交替刺激味蕾。該說是好吃嗎?那時第一時間想到的詞不是這個,而是……熟悉?邵浩帆自己都不確定,畢竟對第一次吃到的東西想到這個詞太不對勁。

?見邵浩帆笑了,林哲宇的身子從門框上直起來,腳抬起來又落下,還沒邁前一步呢,先要問一句:

?“氣消啦?”

?“才沒生氣?!?/span>

?死要面子,林哲宇心里嘀咕一句,不過眼里那張臉確實放松了些,于是走上前去。他在桌旁邊蹲下來,手扶桌邊,把下巴墊上去,微抬起頭,望望糖,又望望邵浩帆側(cè)臉,這人正專注在工作上。

?“那不吃糖?”

?邵浩帆停筆,瞟一眼扒在自己桌旁的大男人,臉上忍俊不禁,轉(zhuǎn)而伸手去拿那顆糖。他拆了包裝,捏著糖沒送進嘴里,反倒懸在了林哲宇面前。

?“給我?”

?“你吃了,我就算氣消?!?/span>

?果然還是生氣了吧,林哲宇心中暗笑,就先不戳穿可愛的死神大人,張嘴要把糖咬過,結(jié)果邵浩帆的手又猛地縮回去了。這可把林哲宇給整郁悶了,嘴巴一無所獲就又閉上,只好稍稍皺著眉繼續(xù)望著邵浩帆眼巴巴。

?“吃可以,回答我問題先?!?/span>

?林哲宇有些疑惑,不過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

?“你為什么想留下那個孩子?”

?“因為像是看到了自己,剛來這里時的自己?!?/span>

?他回答得很快,大概是一開始就這么認為,所以像是準備好了答案。林哲宇看得出來自己的話讓邵浩帆不解了,于是繼續(xù)解釋起來。

?“我當初渡過冥河,四周都是陌生人,他們臉上只有恐懼,但我感受不到,我只想知道自己該去哪。投胎轉(zhuǎn)世嗎?還是要去地獄里受懲罰呢?好在我只是和一些人從人群里被挑出來,被挑到另一群人面前,這群人都穿著黑袍,里面站著你,而你,一下子就選中了我,把我給帶回來了。而她……”

?林哲宇回頭,從書房里能隱約望見客廳沙發(fā)上,晃蕩晃蕩的雙腿。

?“她,”他又面向邵浩帆,“我想她只是想有個地方去,或者說是……家,很像那時的我。那個時候我有你,現(xiàn)在呢?我們能給她一個家嗎?哪怕只是暫時的。”

? 邵浩帆還是沉默,但能讓人知道他在動搖,畢竟此刻他移開了視線,沒在看哪,只是不敢直視那對比萬千言語更能說服人的大眼睛。林哲宇就懷著一點竊喜,轉(zhuǎn)而走向了邵浩帆,是要耍些看似純良的詭計,比如明知他心慌,卻還偏站在他面前俯身靠近,握住他手輕輕晃。

?“能嗎?”

?到了迫不得已要抬眼看他的地步,因為發(fā)絲都悄然纏疊,額頭快要相貼,這樣近,請求說得再小聲都是在邵浩帆心上炸開。他不得不承認林哲宇太了然自己的弱點,能拿出第一次嘗就愛上的糖果,懂得怎樣勸說才能逼出來一聲嘆氣,使自己無奈地服軟。

?投喂得突然,等反應過來指尖已經(jīng)點在唇上,口腔里有檸檬清甜在彌漫。林哲宇眼睛先瞪大,隨后盯著眼前這瞥一眼自己就又不再看過來的人,漸漸笑成兩片彎月。

?“同意啦?”

?“我拿你沒辦法。”

?語句匆匆從邵浩帆嘴里跑出,話音一落面前這人反而更開心了些,林哲宇貼著額頭就磨蹭幾下,惹得邵浩帆又得看過來,近在咫尺,忘了心跳是幾拍,總而言之在加快。他想說你怎么笑得傻呵呵的,又不好為自己此刻移不開的視線辯解,于是開口時就換了句話。

?“你真是好心過頭?!?/span>

?“你就不是刀子嘴豆腐心?”

?開口時絲絲甜蜜溢到邵浩帆鼻間,他想流心已經(jīng)蔓延,抵著林哲宇額頭輕聲說:

?“你這樣想我?”

?這問得林哲宇輕笑一聲,他是忍俊不禁,被問起這樣一個他篤定的事實。

?“我明白你,明白邵浩帆?!?/span>

?你只是身為死神,站在生死交界,親眼見過了太多苦淚,親耳聽到了太多懇求,久而久之,忘了溫情是何滋味,也忘了如何表達。所以你會詫異,當有人在鐮刀將落時對你笑,童真與陽光,都是你久未品味的事物。所以你會渴求,一些真正的溫暖,不單單只是所謂的身體交錯,希望那個他,能夠真正擁抱你。

?總有些事物寒風吹不冷,哪怕你已佇立許久,霜結(jié)在表面卻無法觸及內(nèi)心。那漠然之下,你實則暗藏期許,你的那顆心實則仍柔軟、溫熱、絕不麻木。

?這些林哲宇都明白的,很早之前就明白了,心知肚明。

?“要不是心軟,怎么收割時就放下了鐮刀,只是輕輕將她的靈魂拉下了冥界,過冥河的時候她害怕,你也會輕輕握住她的手。別太驚訝,她剛才都告訴我啦,所以死神大人在她心中,才不是壞人呢?!?/span>

?哪能想到這小家伙這么快就全給兜出去了,邵浩帆莫名感覺有些熱,尤其是臉頰,又努力控制著,免得它紅起來叫林哲宇發(fā)現(xiàn)了。

?“這小孩……都讓她別說出去了?!?/span>

?“怎么?怕自己冷酷的死神形象立不???”

?林哲宇只是玩笑話,但看看邵浩帆的表情,他倒像是當了真,心中真有這想法。于是下一秒,語氣一反剛才的輕快,林哲宇也認真起來。

?“不用擔心這個,至少在我面前不用。我從沒把浩帆當成不通人情的死神。”

?“我希望我能夠不是?!?/span>

?死神是冥界這座監(jiān)獄里,被判無期徒刑的犯人。一渡過冥河,邵浩帆就在判官的指引下披上了黑袍,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這樣被任命為了死神,可能只是運氣恰好用盡,被永世鎖在冥界。他上不了天堂,只能在冥界的死死注視下,機械地一遍又一遍揮舞鐮刀,最初聽到到期亡靈的哭喊還會動搖,但逐漸,他真的成了冥界需要的死神,果斷地揮刀,果斷到無情。

?邵浩帆并不認為自己做得來這份工作,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都這樣覺得。一開始還有厭棄,現(xiàn)在便覺得是乏味,可能是真的習慣后就變麻木,不變的只有抗拒,每次拿起鐮刀披上黑袍,將要前往人間時的抗拒。一想到林哲宇,他的抗拒愈發(fā)強烈,腦海中閃過一個“逃”字,也只是匆匆,他暫且沒勇氣沒決心抓住那個想法。

?“假如我真的能夠不是?!?/span>

?邵浩帆重復著,聲音漸低,林哲宇這次沒回應,他似乎有想到些什么,但也與邵浩帆的思緒差不多,匆匆、閃過、轉(zhuǎn)瞬即逝。邵浩帆將手從林哲宇掌中抽出來,整個人面向了辦公桌,背對林哲宇,他提起筆默不作聲地寫著。誰都看得出來這是想將話題帶過去,林哲宇知道,便不再開口,但放手卻不愿。

?人的胸膛與背本咫尺天涯,而有他,自己才讓這一對如云海般的苦情人相逢,林哲宇走上前,從背后俯身輕抱邵浩帆。

?“還有多少要寫?”

?他今天格外黏人,邵浩帆想到,又不由自主地將這與昨晚聯(lián)系起來——你是來賠罪的嗎?把我一個人丟在那兒,他想問,最終也只只是輕輕握住了那交疊在自己腹上的雙手。

?“多著呢,先出去陪孩子吧?!?/span>

?“嗯?!?/span>

?林哲宇回應歸回應,邵浩帆卻發(fā)現(xiàn)他手收緊了些,到不了限制呼吸的地步,實際上這人一開始就帶著不打擾他工作的小心,現(xiàn)在也依然,有種體貼一直在。邵浩帆就任由林哲宇靠在他脊背上,靜默里,只剩吹拂背部的呼吸聲,與紙上的筆尖沙沙和在一起。過了好一會兒,邵浩帆忽然感覺背上的他磨蹭著,很快就來到了肩頭,林哲宇墊在上面看身前的辦公桌。

?“要不我?guī)湍銓懓???/span>

?“真的?我還沒見過你的字呢?!?/span>

?邵浩帆筆一停,很快又繼續(xù)起來,記錄著這些天來收割過的亡靈的姓名,還遠沒有寫到那個女孩的名字。

?“要不還是算了吧,你也不常寫簡體字?!?/span>

?誒?筆尖這次徹底停頓在那兒,很久都沒有再動。邵浩帆心中很詫異,他知道這話是自相矛盾了,可自己卻能下意識地說出來,太奇怪的事,邵浩帆想不清楚緣由。他剛想開口問林哲宇有沒有聽出這奇怪之處,頭就一瞬刺痛,令他皺眉,痛之后是空白,前一秒想好的詞句不知道被什么帶走。

?在察覺到有種力量阻止自己開口之前,邵浩帆轉(zhuǎn)移了話題,他瞥到桌上的糖紙,金光在深藍里流淌。

?“從我第一次見它的時候就想說了,包裝真像小行星。”

?此刻,雙臂在腰間再次收緊,這一次,是呼吸連同心都感受到的緊緊抱住。林哲宇埋在他肩頭深呼吸,把被蕩起的情緒藏著,聲音發(fā)悶。

?“是啊……很像。”

?你不是第一次見它,也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浩帆啊……林哲宇松開了雙手,他說自己要去把女孩的房間給收拾出來。

?邵浩帆坐在那兒,不語,聽腳步聲漸遠,他多少是有察覺,畢竟這離去與昨晚太過相似。望一眼那背影,消失在拐角,同時他感受著自己身上的余溫。邵浩帆一直都想問林哲宇一些事,現(xiàn)在突然間發(fā)現(xiàn),他想問的不是什么被隱瞞的真相,只是想問問林哲宇到底怎么看待自己,這問題再俗套點來說,就是一句“你愛我嗎?”

?林哲宇松手的那一刻,這問題呼之欲出,要拉住他,要開口探個究竟,可邵浩帆又很快意識到,這問題無需開口,因為答案他早就認定,也確切感受到這在林哲宇那兒是事實。要問依據(jù),相伴至今的溫暖足以讓邵浩帆堅信,不語并非莫須有,愛是緘默詩。

?松手一瞬,實則是想擁得更緊,愛人怎會覺察不出。

?愛在彼此之間是毋庸置疑的存在吧,即使你沒說,他沒問。

?

?3.

?寫著寫著,邵浩帆正專注,膝蓋突然被一碰,低頭看去,小個子站在身旁望自己,邵浩帆總覺得這對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有點熟悉。

?女孩的口剛張開,還沒來得及問什么,就一下子被騰空抱了起來,這小的回頭看,大的抬頭看,就看見突然出現(xiàn)的林哲宇,輕聲細語地說:

?“不可以打擾死神大人工作哦。”

?女孩鼓起腮幫,看看邵浩帆,又看看林哲宇,最后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坐在林哲宇懷里,學著他聲音低了下來。

?“你呢,你也是死神嗎?”

?“我不是,但和他關(guān)系很近。”

?“多近?”

?“這個嘛……”

?林哲宇瞟一眼邵浩帆,發(fā)現(xiàn)這人忍著笑,和女孩一起等他答案呢。他一時語塞,腦海里閃過的都是對孩童解釋不得的畫面,就生硬地轉(zhuǎn)過身,抱著女孩往房外走。

?“我?guī)闳タ葱路块g好不好?”

?孩子總是有好奇心的,再加上得知自己能住下來了,女孩直說要看要看。林哲宇邊慶幸自己糊弄過去了,邊抱著人往外走,不知道邵浩帆在身后撐著下巴看他,嘴角勾著險些笑出來,心里想一句想不到你帶孩子還真有一套。

?還以為自己的放肆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呢,結(jié)果女孩突然回過頭來,嚇得邵浩帆立馬把表情擺好,略顯尷尬地故作正經(jīng)。女孩朝他揮揮手,說了聲拜拜,聲音好稚嫩,邵浩帆這神色就軟下來了,揮起手也跟她拜拜。

?林哲宇回過頭來看見這一大一小說再見的場面,褒獎似地揉揉女孩的頭,真有幾分家長的模樣。

?“好乖呀?!?/span>

?他說這話時特地又望了邵浩帆幾眼,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夸誰,邵浩帆隱約感覺到那眼神,不但不躲還抓住,企圖用直勾勾的視線提醒林哲宇什么。

?林哲宇對那意圖了然,淺淺笑起來,把邵浩帆想要的說出口。

?“那拜拜喔,浩帆。”

?他真說了邵浩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非得他走之前和自己告別,感覺自己跟個小孩子要糖似的。

?兩個人就伴著笑聲出去了,邵浩帆重新落筆,寫字的速度快了起來,本來就對工作厭煩,現(xiàn)在著急的理由又多了些。

?寫了一行又一行,感覺時間過得太慢,怎么工作干了這么些時候還沒干完,又怕它流逝得太快,別結(jié)束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大半天都花在了這上邊,有些事沒能干,有些人沒能見??伤隳苁展P時,邵浩帆也不敢耽擱,抓起一疊疊紙就往房外走。出門時沒看見那一大一小,他尋思著應該是林哲宇帶女孩出去玩了,也來不及細究,他急著去交差。


?“怎么這次就你一個來,你家里那位呢?”

?“帶孩子去了。”

?本來在看名單的冥官抬起頭,皺著眉,視線上下掃了邵浩帆一通,再開口時語氣里不知詫異還是恭喜多一點。

?“多久沒見,孩子都有了,不過話說起來,原來冥府的法術(shù)已經(jīng)厲害到可以——”

?“咳咳!不是你想的那樣?!?/span>

?邵浩帆猛地咳了起來,真怕面前這人再問一句那誰是媽誰是爸,簡單解釋一番之后他就走了。交完差后他心情也沒有美好多少,因為家與這里離得也太遠了,這一來一回,等到家也已經(jīng)晚上了。

?奔赴時總覺得歲月漫長,是思念將你藏在山海后,趕我向你而去。



?“回來了?孩子剛睡下?!?/span>

?到家后,邵浩帆是在書房里見到林哲宇的,坐在桌前,握著邵浩帆常用的那只筆。等邵浩帆走近,他才將躺在桌上的那張紙拿起,仔細謄寫的兩個名字,映入邵浩帆眼底??傆行┕P墨,是不會只流于表面的,能浸到人心里去,畢竟那樣的筆墨本身就是從另一顆人心里瀝出。

?邵浩帆把紙接過來,薄薄一張,寥寥幾字,承載太多,他會不自覺笑出來,笑得林哲宇臉上也有點得意浮現(xiàn)。

?“自己不去睡,就等著把這個給我看?”

?“反正沒你我也睡不著?!?/span>

?不否認,還多了句動聽的話,讓邵浩帆舍不得放下手中的事物,但他現(xiàn)在更想要雙臂摟住林哲宇。紙張落在桌上,見證桌前的相擁,林哲宇沒站起來,就這樣抱住邵浩帆,頭靠在他肚子上,胸膛附近,感觸到隱隱心跳。

?好依賴的樣子,邵浩帆低頭看著,有些訝異,不過這樣相處他并不討厭呢,雙臂落在林哲宇發(fā)上,舒適感在全身蔓延開來。

?“帶孩子辛苦嗎?”

?“還好,她挺可愛的,小嘴巴里總能蹦出幾個問題,我?guī)シ唐诘臅r候也不停,稚嫩的靈魂,只是搬些輕薄的檔案的工作,但忙了一天,也累得睡著了。”

?原來不是出去玩啊……邵浩帆想到,也是,地獄里能去哪玩呢?他總下意識把這里當人間,忘了這到底是哪。發(fā)絲蹭過肌膚,盡是情愫潛藏的溫暖,真的感受不到一絲來自冥界的蒼涼,是因為懷中人才有錯位感吧,他與他。

?“她問了我好多關(guān)于你的問題,看來是很喜歡你了?!?/span>

?“那可真奇怪?!?/span>

?林哲宇笑出聲,那自己也怪得很這句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他抬頭對上邵浩帆視線,專程開口逗他。

?“有誰會不喜歡呼——呼——的死神呢?”

?邵浩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人在學什么,有些氣惱地拍兩下他的肩,結(jié)果林哲宇笑得更燦爛,讓邵浩帆臉上隱約發(fā)燙。

?“你自己說的嘛,鐮刀呼——呼——”

?怎么這都笑成這樣,細細想來林哲宇確實常對自己笑,且多數(shù)時候是因為自己與他之間的事,邵浩帆意識到這個,雖覺得心中一暖,但同時臉頰也滾燙起來,索性偏過頭去不看林哲宇。別扭才鬧了一會兒,頓覺靠在懷里的身體聳動,有掌心貼上臉頰,不知哪一方更溫熱,林哲宇站了起來,雙手捧著他的臉。

?邵浩帆感到自己對這種時刻很熟悉,對視,然后接吻的時刻。望進心里,眼神中交換思緒,剎那間是千言萬語,迸發(fā)多少引力,讓兩人下意識將自己向?qū)Ψ嚼?。心跳震顫,分不清是對方還是自己,反正胸膛早已隨擁吻一起緊貼。

?林哲宇雙手滑到邵浩帆腰間攬緊,便有雙手摟在他頸后,雙方是懂得要怎樣才能靠彼此更近。唇舌之間,幾番糾纏熱烈,掠奪到粗氣互相拍打彼此臉龐,氣息多重,透露出吻得有多深切,總是不愿輕易放過對方,直至身體燙到不知將沸的是思緒還是血液,仍是對廝磨沉醉。

?身體忽然一轉(zhuǎn)又一壓,辦公桌晃動作響,林哲宇將邵浩帆摁在桌上索求,哪一處都不分開,反而借著力往深處吻。邵浩帆倚靠著,順勢往后坐了上去,也將林哲宇摟得更緊,雙腿之間被人錯進,他的腿微抬,像枝藤嗅到春香要往人身上纏,邀約的意圖太明顯。邵浩帆不知道自己這是從哪學的,想做便做了,甚至覺得這是他與林哲宇之間習以為常的事,仍是想不出答案,也沒空閑思考,吻在興頭上,他權(quán)當情欲是身體最好的向?qū)А?/span>

?或許今天是能拋掉拘束,理智再盛,林哲宇忍那么久也總有些時刻不想止步,現(xiàn)在就要循著愛欲將手探進邵浩帆衣里,指尖都已觸到肌膚,一如每次在浴池里觸碰那樣光滑。一切都要爆發(fā)纏綿的此時,房門的響動忽然傳進兩人耳中,驚得這兩個意亂情迷的大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兩個人同時望過去,望見一個小身影躲在門后,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的他們瞬間就窘迫起來。邵浩帆直捶林哲宇肩頭,把他給推開,自己也下地來整理衣物,含幾分責怪地低聲說:

?“你不是說她睡了嗎?”

?“我哄她睡覺的時候她睡得可香了,誰知道突然就醒了……”

?一大男人聲音漸弱,邵浩帆沒心思理那么多,推推林哲宇肩膀要他去哄孩子。帶了一天,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只是盯著那高大背影,邵浩帆總覺得他攢著股委屈勁。剛邁出沒兩步,林哲宇就被拽住,他疑惑地轉(zhuǎn)回頭去,聽一句邵浩帆的私語。

?“沒在怪你,不要一副沮喪的模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span>

?稍顯別扭地解釋著,林哲宇眼睛忽地就亮閃,也不管孩子還躲在門外隨時能看見,他實在地親了邵浩帆臉一下。這高興的,邵浩帆都要以為他剛才是故意演戲了,他揉揉那邊臉頰,一半是不好意思一半是真著急,催著林哲宇快去門口。

?林哲宇剛探出半個身子,就對上了女孩的視線,看樣子是剛睡醒了,差點就要睜不開,眼前出現(xiàn)了人才猛地睜大??辞宄砣耸橇终苡詈?,女孩立刻仰著頭喊道。

?“大哥哥欺負死神哥哥?!?/span>

?聲音不重不輕的,一字一字砸在林哲宇心上,他一時間哭笑不得,在女孩身前蹲下來,認真地詢問起來。

?“我怎么就欺負他了?”

?“你壓在他身上不讓他動,頭貼得很近,一副要撞他的樣子?!?/span>

?這下子林哲宇是只想笑了,怎么剛才怕教壞孩子的一幕在本人眼里是這樣滑稽的認知?。克氚胩觳畔氤鲂┙忉尩拇朕o,說出口還結(jié)結(jié)巴巴的。

?“我沒想撞他頭噢,我們在……額這個呢……是一種表達喜愛的方式?!?/span>

?“唔?你喜歡死神大人嗎?”

?見懵懂孩童歪歪頭,沒想對那畫面細究,而是轉(zhuǎn)移了關(guān)心的重點,林哲宇一面松口氣,一面又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接下來的問題了。他回頭看看邵浩帆,知道邵浩帆一定聽到了,不過這人聳聳肩滿臉無奈,那模樣是林哲宇哄小孩隨便怎么說都無所謂的意思。

?“這個不能在死神面前說哦?!?/span>

? 不過林哲宇還是沒輕易開口,有些話,再怎么樣也輕浮不起來。

?“為什么?”

?女孩疑惑著。

?對啊為什么,同時邵浩帆也邊想著就邊往門口走,走近這正談話的一大一小。

?“因為他會害羞啊”

?“死神也會害羞嗎?”

?啪的一聲,邵浩帆突然一掌拍在林哲宇肩頭,看到自己成功嚇了他一跳,隨后說話的語氣都帶點飄飄然。

?“對啊死神哪會害羞啊?!?/span>

?林哲宇回頭就見他挑眉,得意模樣反倒惹人愛,只對自己放肆的人有多少,能讓他放肆的人又能有多少,成年后的幼稚都給了對方。林哲宇轉(zhuǎn)過身,面對邵浩帆,是看似勝負欲,是實則真心話,開口的字字,盡是純真情絲編織。

?“那我的的確確,好喜歡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邵浩帆知道,他知道的,早已經(jīng)……但真正聽到林哲宇說出口,仍是一番特殊滋味。怎么就稍稍向一旁側(cè)了臉,視線對他只敢掠過,真摯的模樣最不敢直視了,似有海浪撞心房,急促地拍打,都不知是慌亂還是欣喜,剛西沉沒多久的霞光又從海底升起,漫到臉頰上。邵浩帆下意識要抬手遮擋,他自知臉頰上這溫度,旁人看上去絕對能發(fā)現(xiàn)雪里生粉荷。

?面前的人在笑,不出聲,就緊盯著自己,邵浩帆想那視線太直白,也想自己這反應太丟臉了,擋著半張臉的手暫且不肯落下去。

?孩子看不懂倆大人眉目間的情愫,只知道大哥哥在盯著死神,帶著微笑,而死神呢,擋不完全的臉上,連邊緣都泛著紅。懵懂的眼眸全然被這吸引,聽到的那么多個故事里,見死神臉紅還是第一次。

?“哇——”

?小女孩捂著嘴,驚喜的模樣似松鼠發(fā)現(xiàn)松果山。邵浩帆抬眼,林哲宇回頭,兩道目光一齊投過來,林哲宇禁不住笑出聲,邵浩帆真是越看越覺得那對似會閃光的眼眸跟誰很像,也被看得羞惱又多幾分。

?“看吧,害羞了?!?/span>

?林哲宇語氣跟邀功似的,看向的卻是邵浩帆,正能。邵浩帆真怕自己再在這里待下去臉上能燒起火來,余光里掠過那抹微笑,他匆匆丟下句嗔怪就邁開步子要往自己房里跑。

?“就知道哄小孩。”

?“但那都是真話?!?/span>

?伸手前,就已拽住了離去的步子。

?“總有一天我要說的,只是這個小家伙——”

?林哲宇又把女孩抱起來,剛才再怎么驚喜,小孩子還是很容易困,她望著邵浩帆打哈欠,小手似乎又要揮起來,對他說拜拜。

?“在剛才給了我契機,告訴你那些事實?!?/span>

?回過身來,邵浩帆凝望眼前的畫面,林哲宇抱著孩子,他們對望。這是在地獄中,本不能存在的和諧與溫馨,這一瞬是不是越過了冥河,回到那煙塵人世,一間小屋,你我相依,孕育出能抵擋一切風雨的人情溫度。邵浩帆總覺得,他與林哲宇有過那樣的時刻。

?“去哄她睡覺吧?!?/span>

?邵浩帆走上前,把女孩的額前稍長的劉海撥到一邊,懷中的小家伙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邵浩帆又看向林哲宇,湊近他臉龐,為了自己的悄聲能被聽清,想要這份溫情能愈發(fā)彌漫。

?“我們一起?!?/span>

?


?4.

?“帶我去地獄的彼岸吧?!?/span>

?生命到期那天,女孩張開雙臂,笑著對死神如是說。好像即將降臨的不是鐮刀,而是一個擁抱,死神確切沒落下鐮刀,只不過擁抱同樣未至。

冥河上搖擺的船,燈隨著波浪在船頭忽明忽暗,時而映出邵浩帆的側(cè)臉,藏在黑袍下,讓女孩與林哲宇都看不清晰。這是女孩第二次過冥河,要去真正的彼岸了。幼童才在人間待了多久,又會有多少罪,這就服完了刑期,將被轉(zhuǎn)送至天堂。

?他們將女孩送到岸邊,她下船后往前走了幾步,有階梯降下來,些微的光此時得以透進地獄里??缟先?,就能被天堂接走了,但她回頭了,看見兩人還站在冥河邊,就整個人回過身來。

?“你們不走嗎?”

?邵浩帆張口卻無聲,有些回答,不說出口也能讓人明白。女孩回頭看看散發(fā)光亮的白階梯,又看看身后有黑夜流淌的兩人,哪一方才是歸宿似顯而易見,至少邵浩帆是如此認為的,世人皆追尋光而去。但女孩的視線,定在了這邊,竟是死神與亡靈令她停駐。

?那對眼睛一瞬盈滿淚水,她又飛快跑過來,當這小小身軀撲進自己懷里,欲哭,卻想盡法子將把淚藏著,邵浩帆終于明白她像誰,照顧著照顧著,愈是相似了呢。邵浩看向林哲宇,無措引他向這邊靠近。直到貼著邵浩帆的肩,林哲宇便伸出手摸摸那縮在他懷里的頭。

?“我會想你們的?!?/span>

?有些話不用說多少次,就算因為啜泣說得含糊,也能夠溫暖一席胸膛了。心中反復回蕩傷感又極具溫度的童聲,邵浩帆眸中會忽地澄亮,是被漾起了何物。愣神間似有什么滑過臉頰,自己沒注意,反應過來已落下了雙臂,那日沒有給予擁抱,此刻終是攬住了一直都隱隱渴求的溫情。

?“我也會的,我們都會的?!?/span>

?邵浩帆醒過來了,從那冥河浮沉的夢中,在生死間麻木得太久,他都快要以為那是自己的本性。臉頰上傳來冰涼觸感,他轉(zhuǎn)頭望,是林哲宇對他伸出手,指尖落在臉龐,逐漸向上,磨蹭間變得溫熱,擦去了眼角的濕潤。邵浩帆凝望林哲宇,與柔情抹光的大眼睛對望片刻,正如冥河吞噬任何一個掉落其中的亡靈那樣,他被一種更大的對離別的恐懼吞沒。

?你也要離我而去嗎?你也要離我而去了。

?張口欲問,答案卻早已注定。這里是地獄,能說什么挽留的話呢?我愛的人啊,就尋光而去吧。

?“再見?!?/span>

?邵浩帆想自己不只是對女孩說。

?詩再怎么樣也是有結(jié)尾的。這前路漫漫,一路走來,忽明忽暗,與你同行時誤以為身處極晝,真希望能有極晝,卻已能望見光暗的交界。有些路注定要一個人走,死神無法真正脫下黑袍,終是要步入黑夜隱去身影,望你踏上臺階,是無法挽留,也是盼你逃離這長夜,不久的將來,我倆就只剩告別。這詩篇要如何結(jié)尾啊,邵浩帆不知道,總未設想過,畢竟他為林哲宇摘取光亮作詩篇時,曾奢想過他們之間的篇章如光行走宇宙般旅程無盡頭。

?鮮少落淚的人,自然也不想自己罕見的淚水被人看見,但這次眼眶濕潤時,邵浩帆并不轉(zhuǎn)過頭,他仍是望著林哲宇,即使視線模糊。有什么好顧慮的,除了多望對方幾眼,在心里刻畫他模樣,現(xiàn)在還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知如何告別,更惶恐,該如何在時間長河中記住你模樣。


?5.

?女孩離開后,日子回到了往常,收割靈魂這事,不是死神想不做就不做的。

?亡魂一個接一個上船,邵浩帆跟在最后,船開動之前,渡船人瞥了眼船上稀疏的人群,再回頭確認了一下,那黑袍下的人確實是邵浩帆。

?“你效率變差了,我還以為是哪個新手,不過就算在新手時期,你也不是這樣?!?/span>

?“你快開船就是了?!?/span>

?渡船人倒也習慣死神顯露冷漠,沒多說,如過往任何一次,船在冥河上漂流起來。

?照例,是要清洗。林哲宇能感受到邵浩帆回來了,無需外力,立刻就睜開雙眼。冥界能放大靈魂之間的聯(lián)系,無論何時,腳步聲都能步入林哲宇的思緒,即使是在意識不清晰的睡夢中。現(xiàn)在,走向邵浩帆,林哲宇甚至能感受到一種凄切。這種情感在地獄中是常有的,但他從沒在邵浩帆身上感受到過,這是第一次,他大抵能猜到是因為什么。

?赤裸在浴池里,熟悉的雙手很快探來,肌膚掌心一觸碰,邵浩帆握住了林哲宇的手,貼在胸膛上,觸一場軀殼里的震耳欲聾。

?“你的刑期快服完了?!?/span>

?林哲宇連指尖都在他身上、手中顫了一下,怔了一下才回答。

?“是嗎?我沒去數(shù)過?!?/span>

?邵浩帆笑出來,雖嘴角牽扯得勉強,他用玩笑蓋過翻涌的愁緒,他笑林哲宇這么重要的事也不去計較,要是錯過去天堂的機會怎么辦。

?林哲宇沒說話,慢慢幫邵浩帆洗去身上的污漬,只是誰都知,真正屬于自己的執(zhí)念是洗不掉的,用水,還是時間。

?“浩帆,我們在這里待了多久了?”

?靜默良久,林哲宇突然問了這么一句,手撫在邵浩帆臉頰,指尖勾在他下巴,感受到他在蹭自己掌心。

?“不知道,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已經(jīng)忘記自己當初是怎么死去的了。你記得多少?”

?“不剩多少了,”林哲宇俯下身,與邵浩帆頭靠頭,聲音突然離好近,“只記得瀕死的時候,周圍很吵,大概是在馬路上吧,只是這些,至于生前的事……”

?林哲宇沒再說下去,轉(zhuǎn)而細細撫摸邵浩帆的臉龐,他今天是出奇的寡言,邵浩帆覺得奇怪,想轉(zhuǎn)頭探他神色。卻在此刻愣住,因游動的指尖最終落到了他唇上,點在那兒,似要讓別離的話語默然,輕輕磨蹭,百般眷戀。邵浩帆閉上眼,思緒隨林哲宇一起翻覆。

?“我不會去的?!?/span>

?短短一句話,激得邵浩帆猛地睜開眼,他本躺在林哲宇懷里,直接就坐了起來,轉(zhuǎn)頭皺眉看著他。

?“你說什么呢?天堂?沒人不想去天堂?!?/span>

?“那你呢?”

?面前人的回答反倒令眉頭擰得更緊,邵浩帆此刻才看清林哲宇眼底藏有黯淡,那模樣像是料到邵浩帆會如此說,并為此神傷。

?“我走了,你怎么辦,上面沒有你,我又怎么辦?”

?“我是死神,永遠都只能被困在這里,你不一樣,只有靈魂純凈的人才能輔佐死神,你早該離開這里了。你寧愿留在這里嗎?我不要你這樣做?!?/span>

?邵浩帆一口氣說完這些,聲音逐漸大了起來,他勉強收住情緒,林哲宇越表現(xiàn)留戀,他的心就越是悶痛。寧愿你是毫不留情地只留背影離開,也不愿你離去時,兩三步,回頭望,目光里藏淚光。你可知,這將兩顆心都拉扯得疼痛。

?深呼吸,邵浩帆雙手撫上林哲宇臉頰,聲音沉下來。

?“走吧,哲宇,離開這里,你該去美好的地方。”

?握緊手的,便輪到林哲宇,他側(cè)過臉吻在掌心,閉上的眼讓淚滑落。唇落在那兒,感受溫度許久,那時他的糾結(jié)悱惻,邵浩帆都能感觸到,就算沒有冥界對靈魂的作用,他們也已相伴太久了。

?“浩帆,不是死神永世無法離開這里,而是永世無法離開這里的人才能被選為死神。”

?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林哲宇才開口說這些,這秘密揭開的開端,令邵浩帆似懂非懂。

?“你的意思是……我生前罪孽很重?”

?林哲宇搖搖頭,睜開眼望著邵浩帆,看見這張臉,他如以往每次的緘默一般,又對告知不忍。但他最終還是開口,伴著愧疚感,這一刻,在安樂與相伴中,林哲宇選擇了后者。他終是想自私一次。

?“會讓你永遠不得離開,卻又不用下地獄受罰,你知道是什么嗎?”

?重罪,定是重罪,但又是哪一項,自己沒半點生前的記憶……邵浩帆剛開始思索,那種刺痛又在腦內(nèi)閃過,但這一次,林哲宇湊前來,額頭相抵。疼痛消失,腦海也不再是空白,邵浩帆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記憶涌入的一瞬,淚水就溢出眼眶,該是多大的悲慟。

?“自殺?!?/span>

?脫口而出的詞語,邵浩帆的淚無意識間盡數(shù)掉落,任林哲宇一遍接一遍擦去也止不住,他張著嘴卻因一種更深的疼痛再吐露不了一個字。感到林哲宇在顫抖,身體與聲音,耳邊是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過了一會兒邵浩帆回過神,才反應過來是林哲宇不住地對他道歉。瞞了多久,讓他憶起苦痛的愧疚就有多強烈。

?“對不起,浩帆,浩帆啊……”

?他們在人間就見過,相遇,相知,相愛,未能相守。

?兩家人是鄰居,各自的小孩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很小的時候就形影不離,一直這樣玩到大,邵浩帆以為他們會做一輩子的兄弟。

?兩個小伙子長到十幾歲,那個情愫萌動的時期,這種想法忽地被撕破。有段時間邵浩帆發(fā)現(xiàn)林哲宇老躲著他,明明沒鬧矛盾,不過過了一陣他們就又恢復以前的關(guān)系了,他也就沒多問。直到那次去林哲宇家,在房間里林哲宇幫他補習時,邵浩帆才明白了一切。林哲宇強吻了他。在邵浩帆反復地說著要追某一個女生,并讓林哲宇幫著出謀劃策時。

?按著肩頭,將后腦勺扣緊,抵在墻上,唇間透露煩躁與惱火,當然,更多的是粗氣與青澀。邵浩帆記得自己推著林哲宇肩膀要掙脫出來,無論怎么推搡都仍被壓著,他在這粗暴的親吻中氣息紛亂而又急促,心臟越來越快地撞擊著胸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反應是出于惶恐,震驚,還是其他的什么。

?真正掙脫后,邵浩帆當然逃了。在他逃回家、躲回自己臥室的時候,仍是心跳劇烈。

?冷靜下來后,他躲了林哲宇幾天。然后,揪著林哲宇的衣領(lǐng),再吻了一次。說實話林哲宇被抓緊衣領(lǐng)時以為自己要被打了,畢竟當時他正要為那天的沖動道歉,沒曾想少年的沖動都相似,洶涌而來將人裹挾,推著自己往對方送去。邵浩帆不許林哲宇道歉,也不許他后悔,你要負責,為已經(jīng)無法停下的情動。

?邵浩帆的意思不必多加解釋,這之后他們便愛得熱烈。暖春還是盛夏,寂秋亦或寒冬,四季輪換,不變的是兩顆心。他們多數(shù)時候愛得無聲,一門之隔,偷偷敘寫父母眼中,乃至旁人眼中的禁忌;最清楚是生日會上,熄燈后緊握的手,吹滅蠟燭后悄然貼上的唇。他們暗處愛著,無奈也好,艱難也罷,這愛啊,無人得知,緘默無言,也是情深至極的詩篇。

?他們瞞得足夠好,直到一起去另一個城市工作打拼了,家里人也還不知道。他們瞞得不夠好,終究被發(fā)現(xiàn)。電話里的怒吼質(zhì)問,斷絕關(guān)系的威脅,甚至鬧到工作單位。在公司傳開后的流言蜚語與種種目光,各方壓力傾瀉而來,精神狀態(tài)受到嚴重影響,不得不從一起共事多年的公司辭職。曾以為自己與他不過世間兩個相愛的人,多渺小,誰知被發(fā)現(xiàn)后會迎來整個世界的抨擊,被諷刺,被辱罵,被視作污穢,是否還有人記得,我愛誰,都只是一個普通人,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互相支持著一路走來,是對方讓自己總保持樂觀,林哲宇每夜抱著邵浩帆入眠,鼓勵彼此能夠渡過難關(guān),有那么些時刻,他真以為他們能撐過去。

?那一天傍晚,林哲宇真的很開心,他找到了新工作,為慶祝買了一大袋子菜,恨不得立刻飛奔回家告訴邵浩帆生活的新生機。他還沒走到自己居住的那棟樓,就遠遠望見圍成圈的人,??吭谝慌缘木茸o車,強烈的不安推著他向前跑。林哲宇在那一天,好消息誰都沒能告訴。

?新工作沒有去,飯菜不知為誰而熱,渾渾噩噩,你要夜晚中的他如何獨自面對身側(cè)無人的現(xiàn)實。假如自己那天在家的話,假如自己那天在家的話……這是難眠的夜里,糾纏林哲宇的夢魘。有天他出了門,試圖讓人群的喧鬧麻痹自己的心,他不自覺走到那條街,常常同行的那條街,一轉(zhuǎn)頭,望見金藍流轉(zhuǎn)的糖罐。

?“哲宇這好像小行星啊,要買來試試嗎?”

?那段時間里不知第幾次的崩潰,模糊了視線,不管旁人的目光在路上沒有目的地走了幾步,林哲宇在紅綠燈前失神。邁出步子的上一秒,腦中被一句話占據(jù)——“要是能讓浩帆再吃到他最喜歡的糖該有多好”,下一秒,在撞擊下失去意識。再醒來,冥河邊,真的抱著一大罐糖,也真的,再見到了他。

?但邵浩帆忘記了一切,對自殺靈魂的懲罰——遺忘,以及永世留在冥界的束縛。他們的靈魂在生前就靠得太近了,身處冥界這聯(lián)系就更加緊密,要說誰能夠有能力喚起邵浩帆的記憶,也只有林哲宇了。他寧愿邵浩帆忘掉那一切,所以克制著不靠邵浩帆太近,可有哪個人能望著日思夜想的愛人在眼前而不做任何行動。所以林哲宇給予邵浩帆歡愉,這是兩個人都久未感受的,但他不敢做到最后一步。那會觸碰到記憶,林哲宇與邵浩帆之間的那一條界限,恰是林哲宇小心翼翼的愛。

?“你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啊?”

?“我不想讓你想起來,那些日子,太過……”

?就忘掉吧,忘掉那些清醒噩夢。你說偏見是否來得太莫名其妙,努力被否認,存在被唾棄,何為正常,何為倫理,分明都是人,卻能投來蔑棄的目光,有時因為性別,有時因為愛人的性別。林哲宇要邵浩帆無憂無慮,就送他回那回不去的少年時,沒喧鬧,只在暗處中無聲,敘禁忌,譜詩篇。

?“所以你就自己一個人承受?”

?邵浩帆靠他更近,鼻尖磨蹭,心是隱隱作痛,之前是為記憶,現(xiàn)下是為他。我只看見你為我?guī)砉饬?,以為你是顆星星,怎么沒曾意識到,星星本就要承受黑夜。

?林哲宇不回答,那對他似是已經(jīng)無需在意的事。也許每個個體對天地來說都太過渺小,星星相對于黑夜也是如此,只是他找到自己的星星時,那光芒即使微弱,也抵過這漫漫長夜,他再找到你,就已勝過浩渺的一切。

?他貼著邵浩帆額頭,點鼻尖,輕緩地在相觸之地廝磨,嘴里喃喃低語。

?“我不走,不走。”

?“哲宇……”

?邵浩帆一出聲,低嘆著叫人聽出決絕,林哲宇就忽地抱緊他,再開口,一瞬就哽咽。

?“你不能,不能再讓我失去你一次?!?/span>

?在發(fā)抖,即使邵浩帆回抱住他,也無法止息的恐懼,邵浩帆能從這累腔與顫抖中感觸到他走之后,那些個林哲宇獨自面對的無人寂冷的夜,想來自己是太過狠心,就那樣拋下他。

?“死亡將靈魂帶離了身體,是你讓它仍然鮮活。我不想真正地死去,浩帆。”

?“我本來打算在你去天堂后,自己無牽無掛,就再也不干什么死神,去哪都好,逃離這里就好。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和你一起走?!?/span>

?邵浩帆再克制不住,他急得直錘林哲宇的背,罵他傻,罵他有天堂不去要下地獄,任邵浩帆怎樣掙扎,這雙臂就是不松開。他想起自己十幾歲時也在林哲宇懷里掙扎,那次逃了,回到家按著胸口,這久久無法平復的心跳,他才了然,自己早就逃不出來了。他們從未真正分離,是已相系的心,何時何處都成牽掛。

?那年冷靜下來后,邵浩帆將林哲宇拉向自己,現(xiàn)在情緒終于平復,他也真的再有了擁緊的想法。

?“即使你要與我去沒有盡頭的漂泊?”

?“沒有你就不叫歸宿?!?/span>

?“我不會,”邵浩帆收緊手臂,“不會再丟下你了。”

?他們的詩篇終是能續(xù)寫下去,冥河上一盞燈,光亮再不會撲閃,是地獄里第一個忤逆的死神,也是地獄中第一對雙子星,唯一的極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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