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拼圖(上)(夜鶯x博士)

輕輕地,緩緩地,兩根芊指夾住一小塊天藍色塊,放進流淌著月光的一大面深灰。
色塊進了底座,好似一塊融進水中的黃油,淡藍光芒從它無一絲塵跡的邊緣飄然而起,蒙蒙如清霧,襯得她一張俏臉更是光潔如玉。
雙指再一用力,色塊的藍光與底座的灰色邊沿便緊緊貼合在了一起,二者交接處,透出的燦爛熒光幾乎能把月輝的風采都搶去大半。
自然光自有自然的美麗,而這人造物也自有人造的光彩,毫無疑問,現(xiàn)在暫時是人造物的勝利。
隨著拼圖色塊被一片片嵌進底座,碧眸中的藍光愈發(fā)閃亮,愈發(fā)溫婉,神情若壁畫中的女神,恬靜而祥和。
月與晚風悄悄為她梳理著金絲,清輝與提燈光相伴滴下,蒼冷的色彩卻能把腳邊鐵輪都暖了幾分。
但圖上藍鳥還只拼成了半只,少女的目光就驟然暗了下去。低頭注視著著手中拼圖塊,那上面是令人失望的一片空白,一片任何色彩都無法填補的空白,而她右手邊散落的一小堆碎片,也都是同樣的空白。
又是這樣.....
她長嘆一口氣,一塊一塊收好碎片,放進老舊的拼圖盒中,就像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懷著熱切的希望將雞蛋放入保險箱,希冀著未來打開時能收獲一只小雞。
薩卡茲人有術(shù)法,將人的記憶與一部分靈魂繪成拼圖,靈魂與記憶若是有了缺陷,相對應(yīng)的,有一塊便會成為空白。
本是有著神秘學色彩的紀念品,但對她來說,這副殘缺的拼圖,就像是命運對這殘弱身軀的無情嘲諷,鈍鈍的金屬棱角若尖刀,劃出的傷口深至心底,再視而不見也會隱隱作痛。
如果過往的記憶成了空白,那往后的記憶應(yīng)該能填補上,為什么......
她無力地閉上雙眼,用雙手將身體從輪椅上撐起,病弱的雙腿維持不住重心,整個人向前一倒,便倒進了柔軟的被窩里。
如果,這世間真的有神的話,那就請告訴我,到底怎么樣才能換來一個完整的自己吧.....
靠在墻邊的提燈隨著她意識的逐漸模糊而暗下,而窗外,浮云似是不想擾了她一晚好夢,緩緩飄來遮住了月亮。
自然光與人造光在此刻和解,黑暗如潮水般填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靜靜注視著她沉入夢鄉(xiāng)。
夢中,有藍色的飛鳥奮力掙開鎖鏈,即使鐵索的粗糲弄斷了它一條腿,羽上帶著血,也依舊向著陽光振翅而飛。
飛啊飛,飛啊飛,飛到好遠的地方,飛到那自由的故鄉(xiāng),鳥兒站在枝頭上,高聲歌唱.....
?
脆聲鳥語中,埋在文件堆中的博士抬起頭,用帶著些好奇的目光看向身旁小桌后的夜鶯。
那只不知是虛是實的小藍鳥站在桌角看著她拼拼圖,時不時叫兩聲,時不時偏過頭來看看博士,像是在警惕著他一般。
“夜鶯小姐,你這是在......拼拼圖嗎?”
“嗯。每個星期,我都會把它拿出來拼一次,但是......”
她將一塊空白的拼圖放到博士身前,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多片都是空白的,什么也拼不出來......”
“從一開始就是空白的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她向前伸出手,小鳥便飛上了她的指尖,“過去,在我那破碎的記憶中,有它的出現(xiàn),但我已經(jīng)忘了它一開始是什么樣子了......”
博士拿起那片空白色塊,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輕聲問道:“這個,是薩卡茲人的那個拼圖嗎?”
她注視著指上小鳥,點點頭,目光中陷入了更深的迷離。
能把人的靈魂與記憶繪成色塊的拼圖,居然真的存在......
他曾聽島內(nèi)一些對神秘學有研究的干員說起過。傳說中,薩卡茲繪圖師在拼圖上所刻下的圖案,映射了一個人的記憶與內(nèi)心,而當這個人死去時,拼圖便會歸為空白,繪圖師或是他們的后代會出現(xiàn)在葬禮上,在尸骨或墓前留下一捧鮮花,從遺物中帶走那份空白的拼圖。
“因為繪入了所有者的一小部分靈魂,拼圖也會隨著人心的變化而變化。如果一個人童年時刻下的圖案是白蓮花,若是在成長的過程中行惡,顏色就會慢慢加深,變艷,最終成為一株紅得妖艷的牡丹?!?/p>
“若是讓博士你來畫的話,估計有半面都是空白吧~”
某位鹿角預言家的話在耳邊響起,他猶記得自己還問過她問題:
“如果人失憶了,那空白的拼圖還會有變化嗎?”
她露出一個略帶神秘的笑容,答道:“這要看你之后的變化啊,如果你能重新開始,拼圖就會再次完整的。如果不能......”
那么,空白之處就會永遠空白。
記憶不過是影響人心的因素之一,如果人心不變,擁有的記憶再多,拼圖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博士轉(zhuǎn)頭看向似是在發(fā)愣的夜鶯,目光中多了一絲悲憫。
源石神經(jīng)毒素摧垮的不只有雙腿,還有心靈,曾經(jīng)可能的天真爛漫,此刻都成了迷茫與空白,和未完的拼圖一同折磨著她。
“夜鶯小姐,這份拼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它....該怎么說呢.....和這只小鳥一樣,都來自于我的過去,或許,我只是想從中找到過往那個完整的自己吧?!?/p>
聲音若佩環(huán)相擊般悅耳,卻又如撞鐘嗡嗡般沉悶。
她轉(zhuǎn)過頭,輕笑著看向他,嘴角的弧度中滿是苦澀:“博士,我只是想知道,我本應(yīng)是什么人,我又該成為什么人,這問題,您是否知道答案呢?”
回答她的,只有他的沉默,和指間小雀的輕聲嘶叫。
面對這個結(jié)果,她并沒有多少失望的神色,微微躬身,似是在為打擾到博士辦公道歉,隨后便伏在一桌拼圖碎片上,再不作聲。
提燈女孩站在命運的道路中央,前方無光,身后又是一片白霧蒼茫,那么的無助,那么的孤獨。
博士怔怔地看了她好久,暗嘆一口氣,重新伏進了文件堆里。
改變內(nèi)心方能使拼圖發(fā)生改變,可是又該怎么做呢......
辦公室中陷入徹底的沉默,藍雀依傍在夜鶯耳邊,用羽毛盡力給她帶來一點飄渺的溫暖。
困擾著的二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在藍雀腳下,一小塊空白的拼圖上,悄悄地浮上了一抹鐵黑。
?
窗外,浮云被風吹拂成碎片,漂浮在城市天際線之上,一塊塊慢慢吸收著陽光的熱量,漸漸升溫,在黃昏之際被點燃,宛若漫山遍野的紅蓮盛放,紅了一整片天際,紅了一整座龍門。
“夜鶯小姐,該醒醒了?!?/p>
博士拍拍身旁熟睡著的夜鶯,輕聲說道。
“唔......我睡著了嘛......”
她揉揉惺忪睡眼,抬起頭,散散金發(fā)落下前額,一絲絲遮住微紅面頰,在夕陽映照下更顯得嬌俏誘人。
轉(zhuǎn)過頭去,就見半輪落日入海濤,赤潮滾滾,提醒著她現(xiàn)在已是黃昏。
一抹羞澀浮上面龐,幸有晚霞相照,沒有被他注意到。
“作為助理,不僅沒能幫上您,居然還睡著了,真是.....萬分抱歉?!?/p>
“沒什么的,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做什么?!辈┦繑[擺手,柔聲道:“你的那個拼圖,能借我看看嗎?”
“您想做什么?”“看看而已?!?/p>
她猶豫了幾秒,將散落的碎片都倒進底座中遞到了他面前。
“這些碎片拼起來,大概是什么樣子?”
他看著一片片淡藍與純白,輕聲問道。
“會拼出半只藍鳥,如果拼全的話,我猜應(yīng)該會和這孩子很像?!?/p>
他瞥一眼夜鶯掌心中的小藍雀,再將視線轉(zhuǎn)回碎片中,眼中忽地浮上了一層疑惑。
“夜鶯小姐,你的鳥有黑色羽毛嗎?”
“沒有啊?!?/p>
“可為什么這上面有一塊黑色塊?”
她心中一驚,順著博士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片空白中不知為何出現(xiàn)了一小片黑色。
那像是一條長鐵鏈的一部分,一塊鐵黑色的菱形,兩邊各有長條延伸出去,遺憾的是,沒有下一塊黑色拼圖能與它連接在一起了。
他伸出手去想拿起那塊黑色拼圖,哪知指尖一擦到邊緣,滾滾熱氣伴著源石技藝的高溫就涌了上來,不到半秒的接觸,指肚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刺痛,深入靈魂的刺痛,仿佛是心上裂開一道口,生命的力量滾滾流出,一時間竟連氣息都難以穩(wěn)住。
“博士!”
夜鶯驚叫一聲,想拿起法杖治療,卻被博士按住了。
他深吸幾口氣,本是邃藍的眼中此刻卻變成宛若源石液般的濁黃,仿佛是看見了什么極為恐怖的事物般,身體不住地顫抖,過了近半分鐘才稍稍平靜下來。
身旁少女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即使是面對再可怕的戰(zhàn)場,再艱難的戰(zhàn)況,就算是一人對敵,他都能鎮(zhèn)定自若,驚恐得發(fā)抖,好像根本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他身上。
“博士.....怎么了......”
她小聲試探著,手中握緊提燈杖,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變成什么怪物撲上來。
然而博士沒有回答,他的身體從辦公椅上緩緩滑落,“撲通”一聲,摔在了地板上。
在那一瞬間,夜鶯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她著急忙慌地將輪椅搖到他身旁,手指輕輕探上脖頸,幸好,他還有一絲脈搏。
用盡力氣將他拖上沙發(fā),將提燈杖拄在身旁,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她便抱上了博士的身體。
別離開,至少,別這么輕易地離開,您的身上,還背負著屬于我的答案......
?
化學藥水的味道,泛著源石技藝氣息的燒傷,幾乎能看見斷骨的傷口,沾著鐵銹的病床,痛苦的慘叫,流淌著渾濁液體的針管,麻醉劑的氣息,還有血,紅色的血,黑色的血,附著在刀刃上凝固的血,帶著源石晶粒的污血,如潮水般漫過腳尖的血.....
模糊不清的畫面與人聲伴隨著令人反胃的氣息涌入博士的腦海中,在這些飛速閃過的圖像里,只有三四張停留的時間較長,像是故意要讓他記住一般。
第一張,是鐵鏈,和那拼圖中的鐵鏈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那烏黑上好像有斑斑駁駁的血跡;
第二張,是一片樹葉,濃綠而有光澤,似是剛從泛著露水的夏樹上摘下,生命的色彩與背景中的斑駁墻壁格格不入。
第三張,是針筒,流淌著不明渾濁液體的針筒,帶著黑色皮手套的一雙手拿著它,微微搖晃間,刺鼻的藥水氣息從針頭上散出,滴滴藥珠從上滾落,被蒼白燈光映得晃眼。
這.....是夜鶯記憶中的圖景嗎?
不,這應(yīng)該是她潛意識中殘余的景象,或許是因為印象過深,沒有被完全忘卻吧.....
閃動的畫面逐漸從視野中淡去,耳邊忽地響起一聲鳥啼,那只小雀從視野邊緣向他走來,邊走邊跳躍著,羽上一層異樣的金色光澤泛著微光,在黑暗中耀眼如一顆移動的至純源石。
微光中,有一人像,是一個背影,藍黑色,站得筆直,無論是身材還是裝扮都與自己完全一致。
他心中一驚,隨后便是一陣疑惑涌上心頭。
我,為什么會在夜鶯的記憶里?
是失憶之前的事嗎?一點都不記得......
微光中的博士將手中燃著的煙頭向后一拋,火星在他的視野中飛速擴大,到面前時,已經(jīng)成了一團巨大火球熊熊燃燒。
火焰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切,在身體被高溫吞噬之前,他隱約瞥見了一個地名,一個能勾起無數(shù)回憶的地名。
薩卡茲人的拼圖,除所有者可以看見其中的記憶之外,擁有共同記憶的人也可以窺探,即使他自己已然忘記,這深入骨髓的罪惡。
“罪是被刻進靈魂與血脈的印記,遺忘只是暫時逃避的手段,在償還之前,無人可真正地遺忘。”
火焰似是天罰,似是審判,高溫中沒有灼痛,只留一句咒語般的低吟,重重回響。
?

當博士再度醒來時,窗外夕陽已經(jīng)被無星無月的夜空所取代,而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層莫名的柔軟。
緊緊抱著自己的少女嬌軀微顫,溫熱的吐息在耳邊如蜜纏綿,透過薄薄衣料,那顆怦怦直跳的心清晰可感,一次次的脈搏中滿盛著緊張與擔憂。
她,是害怕失去我嗎
“夜鶯小姐,你......為什么會抱著我?!?/p>
博士醒了?
“這個......因為,您剛才的表情很痛苦.......對待病人我也是這樣的,沒有什么其他原因......”
她說著說著,臉就不自覺地紅了,“您現(xiàn)在有什么不舒服嗎?”
“你壓得我有點胸悶?!?/p>
夜鶯雙頰一下子發(fā)燙起來,想把自己的身體挪開,雙腿卻完全不聽使喚,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把上身微微抬起來。
碧眸的微光四處閃躲著,似是想找個地方把自己撐起,但這沙發(fā)軟得根本不像話,細弱手臂一用力就深深陷進,好不容易稍稍抬起一點便重新倒回了他身上。
無奈中,她只得將自己含羞的目光投向博士,輕聲道:
“博士,我自己.....動不了......”
他聽罷一笑,一把將她抱起來放進輪椅中,自己則坐回辦公椅里,朝一桌碎片伸出了手。
翻開空白碎片堆,又有幾片黑鎖鏈圖案浮現(xiàn)了出來,拼起,正好是一條完整的鏈條。
害怕失去,畏懼別離,之前她從未表現(xiàn)出來過。
這便是她心中的鎖鏈嗎?
那么,那潛意識中的三樣物品,也一定在這拼圖中有一席之地吧?
“夜鶯小姐,過幾天,你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什么地方?”
“你過去所在之處。”

咱這還是第一次寫這樣的(撓頭,不知道好兄弟萌中不中意
中意的話就請點個三連+關(guān)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