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OUL/乃貝】五日 番外(貝拉篇)
我是貝拉 今年已年滿19歲,在京城邊開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客棧,招了幾個伙計,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我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聽了各種各樣的故事,嘴邊永遠只是淺淺勾一下,再點點頭,表示知曉了。我無心去管,我不再對生活抱有任何期待,進賬幾何與我無關(guān),飯菜可口倒也不必,衣物合身便可,僅僅是能活著,便夠了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這種念頭,可能是9歲時我唯一的玩伴小狐貍被迫離開,可能是13歲時家道中落停止了學(xué)業(yè)被鎖進深院內(nèi)學(xué)習(xí)女紅只為嫁個好夫家,也可能是15歲時匆匆出嫁絕望的坐在花轎中前路未定最終逃了婚,也可能是穿著嫁衣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京城被騙去了所有錢財,吃了幾年的饅頭咸菜終于攢出了一點積蓄,開了一家客棧,結(jié)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之后每日便是起床洗漱,下樓查賬吃飯,然后回房間練字習(xí)武,活像一只蝸牛,不愿離開自己的保護殼,或者,更像一只受傷的幼獸蜷縮在自己的小窩里獨自舔舐傷口。
直到我遇見了她,應(yīng)該說,再次遇見了她。我同往常一樣下樓查賬,她穿著冰藍色的蘇繡月華錦衫獨坐在飯?zhí)弥型钢淅涞臍庀?,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這是我對她最大的誤解。約莫是狐貍的能力吧,客棧中人來來往往,不乏俊男俊女,我應(yīng)是看過許多副面孔,偏偏她為我擦嘴角的一顰一笑留在了腦中,怎么也掃不走。
她很狡猾,總是打著婚嫁的名義戳著我的軟肋將我生生拽出我的客棧。我太久沒有見到這般熱鬧的景象了,在街道上很是緊張,她也不顧我的想法,握住我的手放慢了腳步。我略有些詫異,倒也隨她去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不討厭她。這反倒是給了她得寸進尺的機會,短短幾日,一點一點打亂了我的生活軌跡,一寸一寸侵蝕著我的一切,定制了上好布料的衣物,日日精心梳妝打扮,餐桌上的白粥咸菜不見了蹤影,每日總有幾種不一樣的小點心,雀躍等待著她帶我去新的地方。她是漫漫循規(guī)蹈矩的日子里的那個變數(shù),又在我離開殼的時候給了我足夠安全感,仿佛我的生活,就應(yīng)該如此,我的身邊一直有她的存在。
許是她過于喜歡逗弄我了吧,連著我的心都亂了。從第一次見面,我的心跳就開始加速,血液在血管內(nèi)沸騰,我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結(jié)結(jié)巴巴好半天才說出話,免不了又被她嘲笑了一番臉紅。裁衣量體時,她的指尖輕輕滑過我的皮膚,明明是冰涼的指尖,留下一串灼熱的感覺,我只好眨著眼睛全力演示我的不自然。我不太明白,為何與她的每一次肢體接觸,都令我與如此大的感受,就像一杯烈酒,從舌尖一路在胃中灼燒,然后讓四肢都跟著溫暖起來。
我許是病了,也可能是瘋了。我對她的占有欲逐漸膨脹。那日我親手為她安排了相親,卻吃味于她與其他人在一起吃飯說笑。我壓抑著情緒,端著筆故作鎮(zhèn)定,我討厭從她的口中出現(xiàn)別人的名字,我只想讓她的眼里都是我,一點一點,吞噬她。那日我看到了她寫的婚約,落款處恰是我們的名字,站在花轎前,心中郁結(jié)散盡,這不是我病了,只是我的心再次因為一個人悸動。而她呢,我不確定,但此時卻有一個更大的困難壓在我身上,我很想問問上天,我是這般不配得到幸福嗎
很早我便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從她對我熟悉程度,從她吃東西的那種優(yōu)雅從容的感覺,甚至說她明示我了,那份婚約上在不起眼的拐角處,開了一朵墨花,我對比了小團子的墨花,紋路基本一致,只是尺寸大了一些罷了。我不是什么封建守舊的人,我不在意她的身份,只想聽從心臟為她跳動的節(jié)奏,只是會有點感慨,我的小團子離開后長的很好,落落大方,出的美麗。我也清楚明了,我喜歡的不是小團子的她,是原原本本現(xiàn)在與我接觸的她?;蛟S是這般身份,讓我們格外的坎坷。
那日在寺廟里,小和尚的師父同我講了一個故事,綏綏白狐,九尾龐龐。與君相擁,地久天長。據(jù)傳涂山有靈狐,狐可生九尾,幼時,聰慧的白狐可以短暫變換為孩童樣貌,但四百年才可真正修得人身,長至五百歲需當(dāng)娶親,抬花轎上門迎回涂山,意中人入轎時,晴天下雨,半日不停,若不成,人身不復(fù)重回獸形??捎幸恢话缀垡娦膼壑艘训秸劵檎摷薜哪昙o,苦于自己年歲不夠,偷偷吃了涂山仙樹的果實,強行讓自己修成人形,帶著花轎下了山。這果實只夠讓她在人間維持五日的人形,若不成便要重回獸形了。我聽得明白師父的意思,開口詢問解救之道,他說,能回到涂山便可維持人身但必定會受到懲罰,若她獨自一人回去我們便永世不可相見,若她將我迎娶回涂山,她將被停滯時間容顏不老,而我依舊會生老病死,百年后飽受相思之苦。我謝過了師父提點,出去了。
狐貍的耳力了得,她又修煉許久,想必應(yīng)當(dāng)知曉了,我內(nèi)心雜亂,不知所措,但她依舊是那副撩人心弦的模樣,我們誰也沒有拆穿這件事。我坐上了花轎,晴朗的天空下起了雨,我呆呆看著雨絲,多希望她的意中人不是我該多好。之后的夜晚我久久不能合眼,我想過上那臺花轎同她回涂山去,但又不忍讓她看著自己的愛人變老死去,我也想過讓她留在人間,但不復(fù)人身對她來說實在是不公,思來想去,還是讓她盡早回涂山妥當(dāng),她走她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這樣對我們來說都好,都好,真的,都好。最后一晚,不會喝酒的我一杯接著一杯往喉嚨里灌,我想,是不是只要醉過去,我就不用去面對分離,可惜的是,我的大腦一直在盡忠盡責(zé)。她來了,坐在我身邊,遞給了我一個吻,混合著酒精的苦澀,瘋狂而又熱烈,我試圖去索取更多,一遍遍劃過她的口腔,她也毫不吝嗇,回應(yīng)著我的需求,之至大腦缺氧才松開。第二天,她離開了,連著花轎一起,我的心臟鈍痛,好似被人一刀一刀切成條,又細細剁成末,此生再也不得相見,我果然沒有這般豁達。
人見過光明,就再也無法忍受黑暗,我依舊穿著素色的衣服,吃著饅頭咸菜,不愿踏出客棧半步,但再也不是那般滋味。我明白,我還是向往,有一個人,牽著我的手,走在熱鬧的集市,喂我吃糖葫蘆,看日出東方,看夕陽西下。我總是晃神,身邊好像她依然在我身邊,穿著點燃空氣的顏色,說著不知羞恥的話,看我臉紅結(jié)巴。再眨眨眼,桌上只有兩杯冷了的茶盞,還有變硬的綠豆糕。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時間對于我來說已是懲罰,我坐在柜臺前撥弄著算珠,一抬頭,眼前多了一抹白色,她回來了,是狐貍的形態(tài),我緊緊抱著她,眼淚沾濕了她銀白色的毛發(fā),想起來老和尚的話,又狠狠的把她推出去,仰著頭不讓眼淚繼續(xù)流出來。她湊過來,舔干了我的眼淚,湊在我耳邊,我永遠記得那句話,她說,
五日太短,我想與姑娘,共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