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盤交戰(zhàn)(1)
滾滾的塵土飛揚在空氣之中,躂躂的馬步聲整齊劃一的並行著,壯闊盛大的場景無一不在提醒著戰(zhàn)爭的到來。 待到定位後,原本吵雜的腳步聲息歇然停止,兩隊人馬沿靠著無形的線一字排開。雙方隊伍用著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彼此,火藥味漫布在這咫尺的視線之中,劍拔囂張。 象徵著開戰(zhàn)的鼓聲尚未響起,他們只能這樣面對面的貼近尚未交戰(zhàn)的敵國士兵,飢渴的眼神宛若尚未被馴化的野獸。 忽地,戰(zhàn)聲的訊號被打響,騎士們舉起手中的利刃,劍指蒼穹。隨即,金屬鏗鏘的打擊聲便響徹在這片大地上。 馬兒在飛揚的塵土中奔騰著,神采煥發(fā)的金髮將領率領著軍隊,在希望的前方殺出了一條染紅的血路。 「哈、哈哈哈,能擋我者就儘管來吧。來一場堂堂正正的對決吧!」 「喂,別太得意忘形啊你這傢伙?!?如朝陽般的橙色身影從司的身旁疾速而過,向著相反之道上奔馳而去。 原來如此,他是想要保衛(wèi)我所忽視的方位,令我無後顧之憂啊??磥恚掖_實是太過大意了啊。 「謝謝你了啊,彰人!」 在我視線的餘角中,映照的是後輩漸漸離去的可靠背影。彰人……,他不會有事吧。 「志步!」 「怎麼了嗎?隊長。」 「去支援彰人,這裡就交給我吧?!?「……是!」 被我稱為志步的少女騎士表情明顯猶豫了幾分,但隨即便馬上遵照我的指令轉(zhuǎn)頭奔去。 畢竟她便是這樣不拖泥帶水的優(yōu)秀屬下啊。 在經(jīng)過短暫時間的指令後,司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戰(zhàn)場的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的擺好了攻擊的架勢。炯炯有神的眼眸凝望向?qū)γ娴氖勘?,瞬息間變得嚴肅的氛圍,使得跟隨在後方的騎士們都不禁冒出了冷汗。 凡是稍微了解一下團長的人都知道,司如此嚴肅威嚇的狀態(tài),若是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那只能代表著一件事—這片土地馬上就要染上遍野燃燒的鮮紅。 在場的士兵無一不被這樣的威嚇力所嚇住,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全部都心照不宣的摒住了呼吸,擺好了架勢,保持好了最優(yōu)的機動狀態(tài)。 「碰—」地一聲巨響,震破了土地,也打破了這裡一直僵持的局面,如同一顆突然降落的隕石,華麗而又盛大的宣布著它的到來。 巨大的震波所震起的泥砂化為煙霧,宛若一席掩蓋著神秘的朧紗,使霧氣裡的人是如此的朦朧不清。 不久後,煙霧散去,在爆炸的中心中,靜站著一名紫髮男子。很明顯,他便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呼呼,司君,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啊。」 「類!你這傢伙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厭?!? 落日的餘暉渲染了整個天空,末日般淒厲的紅橙色宣告著戰(zhàn)勢的扭轉(zhuǎn)。龍在咆哮著,伴隨著憤怒的怒吼。身旁青色髮絲的男子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看著彰人,神色漠然的令人恐懼。 「冬彌……?!?「好久不見了,彰人。」 啊啊,是這樣的啊,我早該料想到了,他會出現(xiàn)在這裡的事實。只不過,我一直都在否定罷了。我真的,要在這裡,和冬彌,交戰(zhàn)嗎? 那位一直風光無限的副團長,此刻卻如同呆若木雞,雙眼瞪直的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心情寫滿了他的臉龐,而目光所向之處,正是冬彌的所在之處。 「彰人副團長!」 少女嚴肅的聲音將彰人從愣神中所喚醒,他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從方才短暫的愣神中緩過來。 「日野森,你為什麼……?」 「團長的命令?!?「話說回來,那是……。」 「彰人,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和你交戰(zhàn)。」 對面被清冷氛圍包裹著的男子雖然神色毫無變化,卻彷若做了什麼重大的抉擇一般,艱難地張開嘴開口道。 「但是,今日既然你我在這裡相見了?!?「那麼,就只能遵照戰(zhàn)場的規(guī)則了?!? 「砰—砰—砰—砰—?!共粩噙B續(xù)的法術(shù)爆彈不間斷地炸裂,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幾近崩潰。 兩道模糊的身影在空中不斷地跳躍著,以非人的速度展開了長久的追逐戰(zhàn)。戰(zhàn)士們知道,這已經(jīng)不是他們所能觸及到的戰(zhàn)鬥了。 「別再躲藏了!類,你有本事的話就停下來,和我來一場正面對決!」 司一邊說道,一邊揮舞著手上的利劍,對著幾乎已成幻影的類發(fā)出突刺攻擊。但即便司再怎麼增快揮劍的速度,卻始終無法企及變化多端的大魔法師的身影。只能一邊用全身的力量繼續(xù)發(fā)動攻擊,一邊對著此等現(xiàn)象乾著急。 「但是啊,司君,能夠躲躲藏藏的我,不也是具備著一定的實力在身嗎?」 類面色從容的看著對面顯然早已焦頭爛額的敵手,臉頰上的笑意如同藏不住似的溢滿。但是這幅樣態(tài)僅維持了一刻,他笑容滿面的面色便立即垮了下來,並迅速與司拉開距離,以戒備的姿態(tài)暴露在了司的眼前。 「哈……,看來我太過大意了啊。」 已沒入陰影中的手下敗將,看向站在光明處中,英姿煥發(fā)的將軍,感嘆道。 「類,你已經(jīng)輸了。從剛剛你認為自己佔有優(yōu)勢的時候,就輸了?!?「司君,你是何時學會這樣的法術(shù)的呢?」 化為銀色燕子的騎士在人群中飛越穿梭著,她所踏足之處,便少不了戰(zhàn)士們的應聲倒地。少女那寫滿了堅定的瞳孔中,映照著的是敵手們向她哭嚎著求饒的窩囊樣貌??伤齼H僅只是皺了皺眉,便再次將手中鋒利的劍刃對準他們。 「就只有這樣?」 「蛤……?」 「你們作為騎士的決心,就只有這樣?。俊?少女如同末世審判者一樣,以一道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已然沒有反抗之力,奄奄一息的眾人,如此說道。 「既然這樣,就讓我,來給你們最後一擊吧?!?語畢,少女揮起刀刃,徑直的向身下之人砍去。 「住手!不要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隨著少女的嗓音浮現(xiàn)的是,纏繞在志步劍刃上,使之無法動彈的青藍光束。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志步從方才至今,淡定的神色被無情的打破,出現(xiàn)了震盪的動搖。但是,除了她自己無人知道,她的震驚並非是少女對於現(xiàn)今戰(zhàn)局的加入,而是少女自身的身份。 在淡淡的煙霧中緩緩走出,手捧著法杖的那位少女,漸漸的和志步她記憶深處中最熟悉的那道身影重合,最後,交融在了一起。但是,記憶中的她是如此的歷歷在目,清晰而又親近;可眼前之人,在水面漣漪的波盪下,卻是如此的模糊不清,朦朧卻又疏遠。 「我的名字是天馬咲希!」 「作為騎士團的候補成員,來與妳交戰(zhàn)了!」 糟了啊,這樣下去,我,說不定會在這裡倒下也說不定。太可怕了,這……令人絕望的差距,原來赤裸裸的展現(xiàn)在人的面前,是這麼巨大、無法觸及的存在嗎? 不行啊,我,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輕易投降,就算……對方是冬彌也一樣。日野森也是,現(xiàn)在也,遵照著我的指令,在前線掃蕩著軍隊。在同伴們都在拼死戰(zhàn)鬥的時候,怎麼可以在這裡,倒下呢?。?! 在全身上下的器官已然疲憊至海平面底下之時,彰人依舊強撐著幾近報廢的身體,拼盡全力的用劍揮向了正前方的冬彌。 冬彌面色漠然,彷彿已經(jīng)斷定面前之人不再會有什麼太大動作一樣,放下了渾身的戒備狀態(tài)。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所慌亂了陣腳,只得再次重整腳步,看向早已沒有縛雞之力的彰人。 「……為什麼?就這樣,放棄不就行了嗎?」 以劍擊地面作為支撐,彰人硬著頭皮以搖搖欲墜的姿態(tài)撐起全身,再次將劍放於胸前,準備好了攻擊姿勢。 「因為,在這裡就直接放棄什麼的……。」 「實在是太遜了?。?!」 「你究竟是誰?」 志步手揮著劍,一邊用略顯輕鬆的樣子,盡數(shù)破除了纏繞在她身旁宛若絲線的法術(shù),一邊向著法術(shù)的主人,咲希發(fā)問著。 「你是指什麼?」 相較於對面的從容,對面的法術(shù)士這邊卻是顯得略微吃力,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法杖,朗誦著咒文,似是要從不間斷的連續(xù)攻擊中找出她的一絲破綻。 霎時間,志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快衝到咲希面前,打破了法術(shù)士最引以為傲的遠距,與她保持著極近的距離,近到甚至聽得到彼此的氣息聲。她伸出了手,抓住了被咲希下意識擋在她身前的法杖,再次確認性的問道。 「妳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記得……,妳認識我嗎?」 「志步!」 「我的名字是,日野森志步??!」 「你問我是何時學會這樣的法術(shù)……?!?「大概是在一個月前,從優(yōu)秀的後輩那裡所學到的吧?!?類原本茫然的眼神中頓時變得明瞭,腦中似是已然浮現(xiàn)了司口中後輩的身影。 「藉由突擊產(chǎn)生的衝擊力,趁勢輸出的攻擊魔法,使人在察覺不到的狀況下越陷越深,我說得沒錯吧?」 「是的。」 「感覺有些卑鄙啊,在人察覺不到的狀況下,跟偷襲有什麼兩樣?」 聽聞此言,司的眼眸在看不到的地方壓了壓,隨即又恢復正常。 「我從來都沒有躲藏過?!?「每一個動作,我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大方方的做?!?「錯誤的,只有因為自大而忽視這一切的你?!?司的劍鋒再次往上移動了動,這次則徑直的上升到對準了類的眼瞳。劍的鋒刃暈染了眼孔的金燦,只餘下毫米的距離,就能結(jié)果正意氣風發(fā)的法術(shù)士,使其蓬發(fā)鮮豔的色彩徹底落入黯淡。 面對如此劣勢,類卻只是淡淡地閉上了眼簾,似是已經(jīng)準備好面對凋零的結(jié)局一般,本應波濤洶湧的情感此刻卻平靜的毫無漣漪迴盪。靜跪在陰暗處中,等待著答案的到來。 「停戰(zhàn)??!」 如天外飛來的隕石般,司在如此關(guān)鍵的時刻卻收起了劍梢,並扯著他那超高分貝的嗓子宣告道。突如其來的爆炸性訊息轟破了敵我的視野,劃破了天際。 「為什麼?」 (不在這裡就將我一擊斃命??。) 原本早已明瞭的眼眸,在聽到解放的消息後,卻又再次迷茫了起來。類以不解的神色望向碎光下的將軍,等待著從他口中吐出一絲解釋。 「犧牲??太大了?!?司咬了咬牙,試圖通過動作來控制住自己的神情,面部也隨著這樣的心緒扭曲,彆扭至極。 類順著司背後的景象看去,飛揚的沙土籠罩在視線所即之處,為光明的天色染上一股舊照片的風味,在最溫和的大地上散布的卻是最加觸目驚心的鮮紅玫瑰,哀慟的悲傷遍佈散湧於中,所見之處皆是將士們悲憤的哭喊聲。這是以往戰(zhàn)爭不曾有過規(guī)模,對於早已奔馳戰(zhàn)場多年的大法術(shù)士而言,他知道,這代表著??。 劍刃相交於尺縫之間,相撞的鏗鏘聲不斷的迴盪於耳。冬彌垂了垂眼簾,視線落到了對面不斷抖動的長劍身上,有條不紊的呼吸聲第一次摻雜了些許混亂。彰人奮力的手持著長劍,手卻是止不住的顫抖。抖動的劍眼消磨在手心的熱度中,金屬震動的聲響不斷敲響在鋒刃之上,發(fā)出清脆易碎的鏗鏘聲音。 究竟是?為什麼?要做到如此地步呢? 吶、彰人,回答我吧! 因為我,完全不懂啊??。 手上的劍脊依舊處於優(yōu)勢之中的平穩(wěn),但是,冬彌早已無法對上那雙寫滿堅毅的亮橙色眼眸。 他知道,他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僅憑一絲氣息支撐起來的劍藝一下落了個空,本就搖盪著的身體險些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恢復平穩(wěn)的狀態(tài),彰人抬起頭,正對上冬彌的臉龐,茫然與不解的心思盡在不言之中。 「已經(jīng)停戰(zhàn)了。」 「就在方才,你們的團長發(fā)出了這一條指令。」 「而這同時也是我的意思?!?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戰(zhàn)鬥下去了喔,彰人。 「可惡?。。?!」 直至冬彌離開至已遠的地方,彰人才用盡全身剩下的最後一絲氣力,撕扯出了一聲長吼。 剛剛直到最後一刻,都很明顯是我處在絕對的劣勢,但是,卻莫名其妙的被止息了打鬥??。 被敵人給同情了啊,一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廢物,在戰(zhàn)場上,被可憐了,被放過了。在本應慘敗的場合中被硬生生的留下了一條生路。 這簡直是莫大的屈辱。 「為什麼啊??」 他知道,他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司的大嗓門吼破了天際,停戰(zhàn)的宣言自然也傳達到了遠處的戰(zhàn)場上,打破了僵持著的局面。 「啊哈哈,看來,停戰(zhàn)了呢?!?「那個,手,可以放開了嗎?」 志步聽聞咲希的言語先是一愣,隨即又馬上鬆開了緊握著法杖的手心,慌慌張張的道了歉。 「噗、啊哈哈哈?!?聽著志步她著急忙慌的道歉言語,咲希忍不住發(fā)出不符合戰(zhàn)場氣息的歡笑聲,銀鈴的聲響迴盪在志步的耳中,牽引著她回到那一天的正午。 「幹、幹嘛啦?」 「因為很可愛嘛。」 熟悉的對話,熟悉的氣息,跟過去毫無差別的開朗。志步第一次,從這位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身上,嗅到了最為熟知的氣息與甜味。 但笑聲並不像那日持續(xù)的那般長久。咲希很快就收起了玩笑的面容,輕巧的跳到對面,轉(zhuǎn)過身,帶著幾絲哀愁的語氣對著志步如此說道。 「對不起,我是真的,對妳沒有半點記憶。我想,妳大概是認錯人了?!?但是隨即,她又馬上轉(zhuǎn)換出了一副燦爛的笑臉,暖洋洋的笑道。 「不過,我覺得,如若我們不是在戰(zhàn)場上相遇,我們大概會成為朋友?!?最後一聲語句落完,少女便失去了影蹤。 志步愣了愣神,顯然還沒有從方才的氛圍中走出,便看到早已消逝的無影無蹤的少女。 她往前探了探頭,發(fā)覺在不遠處的地方,櫻花如雨般的飄落,好似世外桃源一般,純淨美好得令人不敢褻瀆。 但是,明明這邊的世界,已然下滿了漫天的血色,為何卻污染不到那邊的分毫呢? 我想不明白啊,我什麼,都想不明白。 凝望著近處不斷流逝的鮮血,早已觀望過多次打鬥的志步明白,如此殘忍的死傷,是代表著??。 真正的,戰(zhàn)爭,要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