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城可憐篇

第四十一話? 崩潰的母親

——從那天起就一直躲著老媽。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沒辦法啊。

盡管如此，我對老媽排斥反應還是漸漸變淡了。

一開始我對老媽的一切都很討厭，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還能說幾句話，彼此見面也沒什么問題了。

無論心里多么討厭一個人，也很難永遠憎恨一個人，隨著時間的流逝，憤怒和憎恨的心也會慢慢平靜下來。

但是，因為害怕破壞家庭關系就一直瞞著爸爸和姐姐，就連媽媽我也沒跟她說過我內(nèi)心的想法，可我真的很想如實告訴她們，并向她們道歉。

我自己也討厭這種不斷抗拒他人，欺騙他人的人生。

“雄治?”

“……”

老媽叫我的名字，嚇我一跳。

我對母親的感情又回到了目擊那個場面后的狀態(tài)。

在見面的瞬間，當時爆發(fā)性的憎恨、憤怒、厭惡感鮮明地復蘇了。

“……可惡。”

那樣的話，應該是不可能的。

懷著對姬田愛梨無法比擬的惡劣感情……看來根本無法和解。

可怕的是，看到母親的周圍只有又黑又歪……不，那是眼睛的錯覺。

…………

…………

如果對方是姬田愛梨，我才會說臟話。

也有人說討厭別人其實說的是反話也就是喜歡，不過，對我來說完全不一樣，我對姬田愛梨的看法就是非常討厭。

就算平常有人跟她說話，她也會覺得煩而無視，如果實在忍受不了，就會把憤怒發(fā)泄出來。姬田愛梨就是發(fā)泄憎恨別人的存在。

…………

…………

然后和姬田愛梨對弈的楊花。

我原諒楊花了。

不，準確來說，是我自作主張地討厭她，所以我對她的罪惡感更大。明明被討厭的人肯定是我。

盡管如此，楊花還是很關心我，每天都給我發(fā)短信。并不是像母親那種事務性的報道短信，而是充滿繪文字的活潑短信。

目擊了那個場面之后，我就自作多情地恨她，真的對不起。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馬上和楊花重新來過。只是因為害怕而做不到。

…………

…………

而老媽呢……?

是制造我的創(chuàng)傷契機的罪魁禍首。

其實我也想和石田的妹妹成為好朋友，想和石田一起睡覺，聊聊恐怖故事，加深友情。

但是做不到的理由……追根溯源，還是老媽。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相信女人了，只要一看到老媽，心臟就會怦怦直跳，動彈不得。

現(xiàn)在的我簡直就是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我不可能和想要完全吞噬我的捕食者和好。

“……雄治? !”

雄治的母親杏奈把手伸向顫抖的兒子……連雄治自己都不知道顫抖的原因。

杏奈就那樣扶著雄治，小心翼翼地往起居室走去，被她扶著的雄治卻無法甩開她的手，只是因為恐懼而僵硬。

“……………”

雄治用死人般的眼神盯著站在旁邊支撐自己的杏奈。她剛洗完澡，飄蕩著女性特有的氣味撲鼻而來。

雖然是花卉香，但我的鼻子卻聞到一股惡臭味。

“身體不舒服嗎?”

“……嗯?！?/p>

我冷冰冰地回答。

杏奈來到起居室，輕輕讓我躺在沙發(fā)上，然后把放在旁邊的薄棉被溫柔地蓋在我身上。

好久沒和母親接觸了，我覺得惡心得不得了。一張嘴就想吐了吧。

但是，杏奈看著沒有拒絕的雄治，好像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來看……久違地與兒子接觸，于是露出了喜悅之情。

“今天我會陪你到天亮的……好久沒看到雄治這樣撒嬌了，我很高興。”

“……水。”

這不可能是撒嬌吧，是身體不舒服……

都是你害的，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這家伙和姬田愛梨……!

“…………?！?/p>

“水?”

不得不說……我真的想吐了。

之前還什么都沒有……她洗完澡后的味道我很討厭……為什么這么痛苦?

(姐姐救救我。)

痛苦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父親，也不是朋友，而是姐姐優(yōu)香。

但是，她去了麻將館不在家。

如果當時我救了雄治，他一定會對我產(chǎn)生依賴……優(yōu)香痛恨至極。（優(yōu)香）

——我一邊被母親照顧一邊回顧今天發(fā)生的事，試著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心情平靜下來。

……從早上起床到現(xiàn)在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姐姐帶姬田愛梨去學校，在學校里和碓井他們說了很多話，但是隔壁的大便女一直在看，午休平時就很煩的辣妹比平時更煩，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問“你和愛梨分手了嗎?”被老師問了很難的問題回答不出來被嘲笑，在學生會被迫參加討厭的活動，在石田家也遭到了殘酷的對待，那家伙的妹妹是個奇怪的家伙，我不想再和她扯上關系，姬田愛梨也是，我被老媽纏得團團轉，好幾次想殺了她，在最后的最后還是遇到了老媽。

早知道不回來就好了……如果石田沒有妹妹的話……又是因為女人啊，女人果然是我的敵人。

——回顧一天結果適得其反。心情反而更加低落。

“最近雄治沒有回復我的短信——還有，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就說出來吧!我什么都給你買!……我愛你，雄治。所以，請你不要拋棄媽媽?！?/p>

就算我不回郵件你自己也能行動吧。我沒有想要的東西，希望你老實點。我也愛過你，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愛了。不要對親生兒子說求你不要拋棄……很沉重的，每一點都是。

……但說不出口。

我下定決心把心里想的事情說清楚，但唯獨這個人不一樣。身體就像被牢牢束縛住了一樣，變得不聽使喚。

——再說杏奈，面對即使跟她說話也沒被拒絕，乖乖聽她說話的雄治，她高興得不了。

平時總是被雄治避開，無法像現(xiàn)在這樣說話……好久沒和雄治聊這么多了……

即使是單方面的，杏奈也很高興…………不由得握緊雄治的手——

“雄治……你明天休息吧?你，優(yōu)香和我三個人一起去出差的爸爸那里……”

“別、別碰我……”

似乎是手被用力握住的力氣太大，反作用力讓雄治終于叫出聲來。由于氣勢洶洶，杏奈慌忙松手。

“……誒? !啊、唔、對不起……! !”

“啊……啊……事到如今，別再說這種話了。”

“…………對不起。”

我終于發(fā)出了聲音。

老媽被我罵得快要哭出來了。

明明是因為悲傷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但我的內(nèi)心卻嘲笑她是在演戲。

不僅是媽媽，姬田愛梨、石田的妹妹、彌支路、學生會長的妹妹、姐姐帶回家的朋友、經(jīng)常見到的鄰居阿姨、在圖書室里只跟我說話的女生、班上吵鬧的辣妹們、很認真做事的委員長、美化委員前輩和便利店的女店員——她們都是女人。這個世界上能信賴的女人只有極少數(shù)。

盡管如此，老媽還是毫無悔改的跟我說話……! !

“媽媽我?。哪且院?，就沒喝酒，也不外出辦事了。雄治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都是因為GPS。

總是把那東西硬塞給我……不知扔了多少次。

“那個GPS也不需要了……沒必要一一告訴我你的所在地嗎?就算扔了你也會放在桌子上，而且也沒必要定時發(fā)短信給我?！?/p>

“……那可不行。”

“為什么不行?”

“……媽媽為了不讓自己的存在消失所以這是必要的。因為雄治了解我的一切，只有這樣媽媽才能安心地生活下去。”

“…………”

“——還是說雄治希望媽媽消失?”

“…………”

應該會消失吧。

如果我在這里說‘是’，老媽大概就會從我面前消失。她的表情和眼神就是這樣，再也不會在我面前出現(xiàn)了吧。

那就好，在這里給出‘是’的回答，我就能得到安寧——

“……適而可止的程度就好了?！?/p>

但是我沒有讓老媽消失的膽量。

“……是嗎，太好了。我愛你，雄治……現(xiàn)在我為你而活，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補償。不過，如果你不需要媽媽了，就告訴我吧，我很快就會不在的——啊，這個嘛，也希望你偶爾回個短信?！?/p>

“……………”

——我到底誤會了什么?

“除了雄治和你父親之外，我和其他男性只在工作上說話——對吧?對吧?媽媽很了不起吧?”

——媽媽早就壞掉了。

“我愛你，雄治。因為有你在，媽媽才會努力啊。你父親和優(yōu)香我都很喜歡……但是，對不起，雄治……原諒我這個笨蛋?！?/p>

——和最近壞掉的我不同，老媽很久以前就壞掉了。看著她那空洞的眼神乞求寬恕，我確信了。

那封瘋狂的郵件也是……正因為是同樣瘋了的我現(xiàn)在也注意到了。

…………

…………

……就算我不喜歡也沒辦法。

如果元兇無動于衷，那就太可怕了。

因為都是背叛家人的人，所以還是一起墜入地獄吧。

而且因為有了同類，我也多少放松了些……謝謝媽媽。

老媽一個人一定很痛苦的吧，但我以后也會和你在一起面對的。

然后對不起……變成了因為別人的一次錯誤就不可能再原諒的人——

希望有人能幫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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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yōu)香視角

聽說雄治住在朋友家，優(yōu)香也同樣住在朋友家。

時間已經(jīng)過了正午……在朋友家吃完午飯回家。現(xiàn)在是真正的不良少女生活……雄治肯定會瞧不起她，說她是個不良少女。

“我回來了……喂，雄治在嗎?”

看到弟弟脫下來扔在地上的鞋子，知道雄治回來了。

優(yōu)香把弟弟散亂的鞋子重新擺放整齊，直接走向雄治的房間。

“——喂!我買布丁來了……不在嗎——還是說在客廳嗎?媽媽在嗎？我還以為雄治今天悶在房間里呢……這么說來，媽媽的鞋子不在那。”

優(yōu)香確認了一下床下有沒有黃色書籍，結果沒有發(fā)現(xiàn)，然后走向起居室。

“喂!雄治……哎?”

“……嗯?姐姐怎么了?”

“不、不……你怎么了?”

有一瞬間雄治的表情看起來很可怕?

是害怕呢，還是沒有感情呢……不，我覺得只有雄治不用擔心他生病了。因為我從沒見過像他承受能力這么強的孩子。

“雄治，吃雞肉布丁吧?！?/p>

“不，這個梗已經(jīng)玩夠了!”

“那要什么素材呢?”

嗯嗯，還是往常的雄治。

不管在哪里都不會害羞的可愛弟弟。不過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了好了，這次不吃了?！?/p>

“反正價格很便宜吧?”

“不，490日元?！?/p>

“好豪華啊! !”

“既然是我請客，你要感謝我嗎?那我媽呢?雄治你知道呢?”

“…………說有緊急工作，剛才出去了?！?/p>

“是、是嗎……你們和好了?”

“為什么你這么覺得?”

“因為，我知道老媽和你的事。”

“不可能和好?！?/p>

“不可能……是嗎……”

“姐姐?！?/p>

“嗯?”

“姐姐絕對不會背叛我吧?”

“是啊……真是的，怎么了?沒事吧?”

“沒事……”

它發(fā)出聲響，慢慢地、靜靜地、深深地侵蝕著雄治。

那個聲音就是破壞的聲音。因為聲音太過安靜，連深愛弟弟的優(yōu)香都聽不見。

而且雄治是一個非常擅長偽裝自己的人，絕對不會犯讓人察覺的錯誤。

“我和往常一樣，姐姐?！?/p>

雄治說著露出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