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聊齋志異(五十七)
241,張貢士

平生閱歷寸心知,誰譜昆腔絕妙詞。
當(dāng)作康成年表讀,黃粱原有夢醒時。
安丘的張貢士因生病躺在床頭上。忽見從自己的心窩里鉆出來一個小人,身長僅有半尺高。他頭戴著讀書人的帽子,穿著讀書人的衣服,動作像個歌舞藝人。他唱著昆山曲,音調(diào)清徹動聽。道白、自報的姓名籍貫都和張貢士的一樣了;所唱的內(nèi)容情節(jié),也都是張貢士生平所經(jīng)歷的事情。四折戲文都唱完了,小人又吟了一首詩,才消失不見了。張貢士還記得戲文的大概內(nèi)容,為人講述過。
高西園【高鳳翰】說:我從前讀漁洋先生的《池北偶談》,看見記錄有心頭小人,是安丘張某的事。我平時和安丘的張卯君交好,我想這張某一定是他的宗親。一天和他見面的時候問他,才知道就是他本人發(fā)生的事。就問這件事的始末,他說:當(dāng)時病好起來的時候,所記得的昆山曲,沒有漏下一個字,都手錄成冊。后來你嫂嫂以為這是不祥之言,就拿來燒了。每當(dāng)酒余茶后,尚且還能記得結(jié)尾,常常拿來唱誦給別人聽。如今一并了解到,就拿來擴展這個異聞。里面的句子為:“詩說子說都不重要,只不過是‘都都平丈’【相傳一村塾師訓(xùn)童子讀論語,字多訛謬。其中最為可笑的是,讀‘郁郁乎文哉’為‘都都平丈我’】。全憑著佛祖留下一百二十行【村塾中有訓(xùn)蒙要書,名《莊農(nóng)雜字》。其開章云佛留一百二十行,只有農(nóng)民排在最前頭,最為粗俗】?!逼纷x語意,好像是在自述自己生平寥落,晚年給農(nóng)家人當(dāng)塾師,主人態(tài)度冷淡,于是作了此曲。這曲里的老儒是卯君前世嗎?張卯君名在辛【卯君是字】,擅長刻漢代隸書篆文的印章。
242,孫必振

金字書名云里見,風(fēng)狂雷急浪相撞。
諸人倘切同舟誼,會看輕帆穩(wěn)渡江。
某地孫必振,一次坐船過江,船到江心時,遇上了狂風(fēng)暴雨,船身顛簸得很厲害,他同船上的人非常害怕。這時,忽然看到一尊金甲神站在云中,手拿金字大牌朝著下面;大家一齊抬頭看去,上面寫著‘孫必振’三個大宇,很清楚。大家對孫必振說:“一定是你有罪,天神前來捉拿你。請你趕緊到別的船上,不要連累了我們!”孫必振還沒來得及回答,大家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見旁邊有一只小船,就一齊將他推了上去。孫必振剛登上船,回頭一看,先前坐的那只船已翻了。
243,元寶
廣東臨江那里的山,崖高險峻,常有元寶嵌在巖石上。崖下面波濤洶涌,船不能停泊。有人劃船冒險靠近山巖,伸手摘取,可元寶牢牢嵌在巖石上,堅不可動。如果某人命里注定要得此寶,則一摘就落到手里;回頭看時,剛才摘元寶的地方,又生出了新元寶。
244,龍
(一)

偶困泥途停淺水,塵蚨詎易識真龍?
一聲霹靂拏空去,云路騰驤第一重。
河北省界有條龍墜落到村里,龍笨重遲緩地爬進一紳士家中,門口剛能容過它的身軀。龍擠塞進去,家里的人都嚇跑了,登到樓上大聲亂叫,轟轟隆隆地放著火槍土炮,龍才從他家里爬出去。門外積存著一洼泥水,水淺得不到一尺。龍爬進去,在水里翻滾,渾身涂滿了泥污,用盡力氣騰躍,只有一尺多就墜落下來。龍在泥水中盤曲了三天,蒼蠅爬滿了它的鱗甲。忽然下起大雨,龍才隨著一聲霹靂凌空而去。
(二)

牛山古寺閑游日,隱隱椽間墜彩虹。
頃刻卷舒渾不測,巨龍夭矯黑云中。
房生同朋友一塊登牛山,進入一座寺廟游覽,忽然椽闖落下一塊黃磚,上面盤著一條小蛇,像蚯蚓那樣細小。蛇忽然旋轉(zhuǎn)了一周,變得同指頭一樣粗;又轉(zhuǎn)一周,已經(jīng)同帶子一樣了。人們都很驚訝,知道是龍,忙一塊跑下山。剛走到半山腰,聽到寺廟中一聲霹靂,震動山谷,天上的黑云像一頂蓋子,一條大龍在云中矯健地翻騰著,一會兒就不見了。
(三)

相公莊外談遺事,撲面塵沙隱蟄龍。
霹靂一聲裂眥去,蜿蜒紅線認奇蹤。
章丘縣的小相公莊,有一個農(nóng)婦到田野去,遇到大風(fēng),風(fēng)沙撲面,覺得一只眼被瞇了,像是有根麥芒。又揉又吹,眼始終不好。翻開眼皮仔細看看,眼睛倒沒有毛病,只在肉上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紅線,有人說:“這是一條蟄居的龍?!鞭r(nóng)婦聽說憂愁害怕得要死。過了有三個多月,天忽然下起暴雨,忽然一聲霹靂,蟄龍掙開眼皮飛走了,農(nóng)婦沒受一點傷。
(四)
【在原二十四卷抄本中是單獨的一篇,鑄雪齋本將其和前面放在一起,現(xiàn)今也都放到一起】
袁宣四說:“在蘇州時,一天正遇陰雨天氣。忽然霹靂大作,眾人看見一條龍從云間垂下,鱗甲張動著,龍爪上抓著一個人頭,眉毛胡須看得清清楚楚,不一會兒穿入云端不見了,也沒聽說有誰掉了頭的?!?/p>
245,硯石( 研石 )
王仲超說:“洞庭湖的君山有個石洞,高大得可以在里面行船,又深又黑不見底,湖水在里面流出流進。我曾經(jīng)點了蠟燭乘船進去過,看見兩邊石頭像漆那樣黑,用手按按卻是軟的。抽刀去割,像切下一塊硬豆腐,可以隨心所欲做成塊研臺。等出了洞,一見風(fēng),就比別的石頭還硬,用來磨墨,非常好。那些雇船游覽的人很多,洞中有這么好的石頭不知弄出去用,它的好處也得依賴我這樣好奇的人給它宣傳評論呢!”
246,武夷
武夷山有一峭壁,高一千丈。人們常常在峭壁下?lián)斓匠料阌駢K。太守聽說后,命數(shù)百人趕造云梯,想爬到峭壁頂上看有什么怪異。三年才造好了云梯。太守登梯向上攀,快到山頂時,忽見一只大腳伸下來,腳拇指比捶衣棒還粗。一聲大喝道:“不下去,就把你踹下去!”太守大驚,急忙快下,剛剛踏上地面,那云梯就像腐朽爛木一樣折斷,四散崩裂得沒有蹤跡了。【《杰克與魔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