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結(jié)丹

未名山頂未名宗，這天下第一的仙宗門派，擁有一位舉世公認的救世仙尊——

未名宗宗主左然。

“師尊，世人如今敬你重你。但若有朝一日，世人疑你，要你性命，以證道心，當(dāng)如何？”我問。

“道在我心。若非必要，不必掛心；若有必要，以身殉道?！?/p>

他脫口而出，毫無猶疑。

我不由得感嘆，我?guī)熥甬?dāng)真拿得起放得下。

他生而持仙骨，又一貫秉持道心，將世間大道置于肩頭。心性、品行、實力，皆是這世上獨一份的強大，他受世人頂禮膜拜，但同時也自持責(zé)任，從未有過動搖。

世人稱他皎皎君子，朗朗皓月。

而我，自幼隨左然修道，如今依然一無所成，平日也只是做些安撫民生的基礎(chǔ)事務(wù)。

“近日修行進度如何？”左然湖藍色的眸光掃過我，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我……那……”我語塞。

“你師兄師姐每日與你研修結(jié)丹心法，你也用功非常，故我許久未曾問你，怎的竟毫無長進？”他的話雖無波瀾，但明顯也有些急了。

“師尊，你聽我解釋，我……”

“這次是沒吃飽還是沒睡好？”他神色嚴厲，完全不想聽我狡辯的樣子。

“……”

這么多年，借口都用盡了。

其實我知道我究竟為何毫無長進。大概是因我罔顧倫常，圖謀不軌，以至于壞了道心。

而這份私欲，自然就是左然。

可我哪敢說啊。師尊他清風(fēng)霽月，治宗嚴謹。不說他絕不可能允許這禁斷的師徒戀出現(xiàn)在未名宗，就是他知道我的心思，怕也立刻就要將我逐出師門。

所以，我只能死撐著，硬著頭皮繼續(xù)裝下去。

好在他向來待我寬厚，即便我這幾年了無進益，他依然時時督促、常常掛心。

"你啊……."師尊長嘆了口氣?！熬梦唇Y(jié)丹，傷根動氣，結(jié)丹后金丹不純則影響仙力。此三載宗門上下皆為你勞心費力，究竟何處有礙，說與為師聽？”

這是他三載以來教育我的第五百零七次，讓我說給他聽的第三百四十一次，可我依舊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哎……”這世間難事皆不能令他掛心，唯獨督促我結(jié)丹這件事，左然怕是嘆盡了此生的氣。

“今夜子時，后山靈潭，我再為你引渡仙力。”他皺著眉說。

我有些激動，趕忙說：“師尊已為我灌氣許久，次次助我精進，弟子汗顏，心中有愧……”

我正熟練地說出這些客套話，但還未說完，左然就將他新編的結(jié)丹心法一把丟給我。

“你再說這些，為師也會背了?！?/p>

我尷尬的笑笑，接過心法，不再客氣。

子時，靈潭，我與左然身著素衣，浸泡在潭水中。

灌氣需極寒環(huán)境、至純金丹，且待天時，方可施展。

這天地間寒潭易找，佳期易尋，可至純金丹，獨左然一號。

我再次心中感嘆，拜他門下，算我命好，否則我肉體凡胎，何時才能得此道法。

他引天地靈氣，至純仙力暖暖流入我的體內(nèi)，即便泡在這寒潭里，我亦無寒意。

灌氣時長，左然也不言語，我有些走神。難得的機會，忍不住想找些話題：“師尊……我如此沒用，為何當(dāng)年收我？”

“任勞任怨……”左然悠悠開口。

哦，的確，我的師兄師姐自拜在左然門下起，個個道行深厚，仙力猛進，早早地濟世渡人名揚天下，來求辦事的人每天能踏破未名宗的門檻，故而那些閑雜瑣事，后勤跑腿，無人辦理。

而我，別無所長，就是任干，于情于理，他合該收我。

“堅韌剛毅?！弊笕唤又f。

嗯？我沒想到還有后半句。

“此話怎講？”我瞬間來了興致。

“……”師尊灌入我體內(nèi)的仙力微弱的波動了一下，他咳了兩聲，接著答我。

“仙道難求，你雖自幼隨我，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不曾放棄。初心如此，即便是我，依然敬佩?！彼f。

“……能夸我點別的嗎？”就這？

“……我真是……拿你毫無辦法。”左然哼了一聲收回了灌氣的手，我失去支撐，頓時栽進潭中。

失去他的仙力支持，周身潭水寒意刺骨而來，我哆哆嗦嗦的爬上岸。

此時左然站在岸邊，已經(jīng)用仙力烘干了衣服。

可惜他剛才那副被水浸濕，素衣貼身的場景，我并不是常常能看見，現(xiàn)在只恨方才沒有早些抬眼多瞧一會兒。

“下月討伐地黨，你隨我去?！彼f。

我正用自己的仙力慢騰騰的烘衣服，他見我笨手笨腳，哆嗦成一團，又看不下眼，忍不住來幫我。

我知道，他總會來幫我的。

暖和后的我又重獲新生，腦仁開始運轉(zhuǎn)：“我去作甚？師兄師姐呢？”

“都有事?！?/p>

……原來如此。

“那我去能作甚？”

“站一邊看著學(xué)就行了?！?/p>

……原來是想教我，不是找我?guī)兔Π　?/p>

左然一直如此，悉心教導(dǎo)每一位弟子，他一定照亮了許多人，但卻是我心中唯一的光。

我渴求這份光明，越靠越近，越想越多，直至如今，貪心不足，甚至想要獨占全部。

這夜，我再次聚力結(jié)丹。

左然此次予我仙力甚多，周身仙力在體內(nèi)暢快運轉(zhuǎn)，不出多時，已然成丹。

我感知著自己的金丹，激動異常。雖非全然一己之力結(jié)丹，但也總算是一只腳正式跨入仙門，往后就能做更多事，再也不負宗門上下待我的苦心。

只是……或許是因我久未結(jié)丹，早已傷根動氣，即便被他的至純仙力包裹，我依舊能感知到我的丹心中那些細微的裂隙。

丹心有損，威力大減。我心下暗忖，看來日后我得小心點，別最后稍有不慎爆體而亡。

次日，為準(zhǔn)備地黨討伐之戰(zhàn)，我與師兄師姐閑聊，得知此次地黨魔尊實力不可小覷。

仙力在正常情況下，只可通過自身修煉習(xí)得；特殊情況下，可通過強大的至純金丹，灌入他人體內(nèi)，就像左然為我做的。

但此魔尊擁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雕，催動此石，可吸取他人仙力，化為己用。

各宗門稱此石雕為“生石”，師兄師姐們紛紛叮囑我，參與圍剿時千萬不能靠魔尊太近，以免被他吸干。

“魔尊也吸仙力？”我有些好奇。

“世上本就只有仙力，魔尊也曾求仙問道，只是后來走了些旁門左道，不被主要宗門認可，自然就成了魔，他原本的宗門，也被稱為地黨了?！睅熃愦鹞摇?/p>

地黨之事聊到一半，師兄拍了拍我的肩，眼含熱淚對我說：“師妹結(jié)丹，我與你師姐昨夜得知，驚喜異常，又哭又笑，直至天亮，方才睡下?！?/p>

師姐也含淚補充到：“三年了，你終于不再折磨……不是，你終于放下雜念，專心問道，我心甚慰！今夜各路宗門齊聚未名宗，商議討伐地黨之事，我與你師兄商量決定，夜宴讓你與我們同往?！?/p>

“有勞師兄師姐掛心……”我忽略他們話里明明白白的揶揄，笑到。

仙門大會，以往我一向沒資格參與。夜宴上糕點種類繁多，早前我總是央師兄師姐給我捎帶些，這次終于能親自上場吃了，我心中暗喜。

這夜未名宗燈火通明，夜宴觥籌交錯。

左然平日衣著簡單，但今日為主持夜宴，著一身流云紋樣玄色錦袍，銀線暗繡，在月光和燭火的映襯下閃著星河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