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不知你們可曾見過初晴傍晚的山崖邊。這里的山遠(yuǎn)遠(yuǎn)不如所謂遠(yuǎn)方的山高聳入云，但百尺之山依然趣味盎然。抬頭仰望，東方蔚蔚如深海清青，西方燦燦似輝金熔融。我，獨立于巍峨山尖，矗立在昏曉之界，注視著水泥森林想象的人間煙火，呼吸著雨后初霽糅雜的霉?jié)窨諝?，這是自然賜予獨行之人的陪伴。我，也只會在這里，摘下我的耳機(jī)。

??

? ?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五，陰天。

? ? 周末將至，坐在教室里看著窗外的我并沒有和別人一樣的激動之心。窗外天陰得厲害，雖然秋風(fēng)早已成為了城市的熟客，但天色絕無可能這么早暗淡下來?；璩林虚W爍著依稀燈暈，恍惚里穿過陣陣車鳴，連同天光一起，打散了樹頂?shù)木G色，將這個世界溫柔地包裹在青郁之中。一窗相隔，燈光明媚的教室里似乎格外溫暖？下課鈴響起，比起往日的放學(xué)，周末的氣氛讓教室里更加嘈雜。

? ? 我并沒有和他們混跡于喧鬧中，一個人默默的背起書包，將耳機(jī)塞入耳朵。走在校園內(nèi)，看著成群結(jié)隊的人們從我的身邊走過，留下歡聲笑語的余韻。突然想到，如果有旁觀者在看著我，恐怕會感嘆我的狼狽模樣吧。畢竟“一個人在家里看電視算不上孤獨，放學(xué)后一個人回家才是真正的寂寞?！辈贿^，我往來穿行于城市之中，也未曾留意多少風(fēng)景與眾不同，只是伴著耳機(jī)里，熟悉又婉轉(zhuǎn)的聲音。

? ? “呼……”?

? ? 恍然間，綿密的雨腳靜靜落下。我深深地嘆了口氣，既然天穹不作美，那么今天還去那家咖啡店坐坐吧。

? ? 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響起的鈴鐺吸引了店長的注意。我們相視一笑，隨后我向那個專屬于我的位置看去。

? ? 哎？居然已經(jīng)有人坐了嗎？

? ? 一位少女正坐在那里，一旁放著她所背的吉他，與一簇自然的長發(fā)相襯，顯得十分優(yōu)雅。小桌子上的椰汁拿鐵已經(jīng)沒了熱氣，但她卻輕皺著眉頭，看著紙上的文字與一張照片。

? ? 店長也明白了我的呆滯，走向她想要請她換個位置。

? ? 我揮了揮手，對著店長搖了搖頭。

? ? 店長也點頭知道了我的意思，然后照常問了一句：“美式加冰？”

? ? 我點了點頭。

? ? 也許因為這場小雨，今天的店里格外的冷清，我與她隔了一個座位坐下，繼續(xù)聽著耳機(jī)中的旋律，并看著玻璃墻外的雨跡。

? ? 淅淅瀝瀝的背景音很快淡了下來，傍晚的天邊出現(xiàn)了日出。點點光束在地上打出斑駁陸離，透過玻璃，煌煌的西方竟然有些刺眼。

? ? 我低下頭并閉上了眼睛，轉(zhuǎn)過頭再次睜眼時我內(nèi)心隱約蕩漾起一絲波瀾——夕照映襯著她的側(cè)顏，雙眸如雨后的夕陽一般晶瑩閃亮。

? ? 她不經(jīng)意間抬起頭與我的目光交匯，緘口代替了問號，兩個人置身于沉默的氛圍中。直到店長端來我的咖啡：“你的冰美式。”

? ? 我再次點了點頭。沉默的是氛圍，但我的耳邊依舊悠然。我也不想說什么，也不想摘下我的耳機(jī)。我呷著毫無滋味的咖啡，望向剛剛放晴的世界，計劃著回家路上的打算。

? ? 多謝款待，我心里默念。

? ? 把錢留在了桌子上后，我推開門走向外面的世界。

? ? 高大的時鐘塔如往常一樣擺著指針，心中想象著鐘擺的機(jī)械聲。手揣在外套的口袋，看著藍(lán)天隨著我的步伐輕晃。航跡云穿過群鳥的翅翼，失去雨幕遮蓋的街上也漸漸恢復(fù)了活力。早已對喧鬧感到疲憊的我，是為什么戴著耳機(jī)而懷揣著凌亂的心境？

? ? 是對于平平無奇人生的憤慨？

? ? 是對于身邊人群和環(huán)境的不滿？

? ? 是對于能力與欲望差距間的的無能為力？

? ? 還是穿行在孤身一人的人海的哀傷？

? ? 我再一次，再一次的在心中咀嚼這些問題，試圖為時刻被緊緊握住的心臟找出一個錯誤的承擔(dān)者，好讓自己釋懷，而不是以靜默作為逃避——我不敢摘下耳機(jī)。

? ? 我相信著自己的社交能力沒有問題，我相信著自己的一切都沒有問題。只是，只是缺少一個契機(jī)，一個機(jī)遇，一個人之類的。沒關(guān)系的，沒關(guān)系的，我一次一次的和我自己說著。只是時間沒到而已，只要足夠耐心去等待，總是會像其他人一樣三五成群，歡聲笑言。我只不過秉持著“君子之交淡如水，話不投機(jī)半句多”的信念罷了。每個人都會這樣，只不過有前有后罷了，一定是這樣的。

? ? 樹葉氣息因為雨的敲打變得濃郁，煽動著我的鼻翼，把我從掙扎中拖著了出來。樹林間的小路是到山頂?shù)耐ǖ?，不知為何，每次只有來到這里，我才會感到摘掉耳機(jī)后也會如此自然。

? ? 時間還早，去山頂看看吧。

? ? 我摘下耳機(jī)，漫步在林間步道。秋風(fēng)的歡笑讓小路鋪滿了金黃，陣雨的哭聲讓山間薄霧縈繞?？丈进B語，沙沙步履，失去真實感的世外觸摸不到心的重量。山不高，但足以俯視光的川流與街邊霓虹，我也有幸享有著初晴旁晚的天色美景。暮云不知何時從芽黃變到昏黑，星空開始點綴萬家燈火。

? ? 明天的也會像今日一樣按部就班的生活吧，駛向遠(yuǎn)方的列車無法脫離軌道，更別說漂浮在這里的人潮了。我所擁有的，是一眼望穿的未來，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就是如此平凡，時時刻刻嶄新意外的人生是少數(shù)人的專利，我們只不過是無故事王國里的庶民，時時刻刻用著“平凡即偉大”的話語麻痹著自己而已。所有的悲歡都會在喧囂中淹沒，如果不是的話，我為什么沒有在這個迷茫的十字路口與誰不期而遇呢？

? ? 當(dāng)我意識到自己又想多了的時候，四周已經(jīng)變得一片黑暗了。我原路返回，走到山路的入口，再次塞上耳機(jī)，一陣熟悉的旋律再次游蕩在耳邊。

? ? 嗯？為什么聲音這么??？

? ? 嗯？為什么沒有歌詞呢？

? ? 嗯？為什么樂器這么單一？

? ? 不對，我好像還沒有開始播放音樂才是。

? ? 我回頭張望，最后睜大了眼睛定格在山路入口的街道，內(nèi)心再一次蕩漾波瀾——在咖啡店遇到的那個少女正坐在為她明亮的街燈下，微笑著撥動著琴弦。而且所彈的，正是我最近一直在聽的一首歌。

? ? 打開公寓的門，但我并沒有打開燈，而是點開了電腦，把入耳的耳機(jī)變成了頭戴式的耳機(jī)。

? ? “她只不過是偶然罷了?！蔽以谛睦锵胫?。

? ? 屏幕的亮光直直的照在我臉上，總之，追番，看書，觀影，聽歌，最后再打開ps練練畫畫。多少也要享受一下難得的周末——即使孤身一人，循環(huán)往復(fù)。

? ? 十月三十日，星期六，晴

? ? 清風(fēng)因為昨日的雨而變得冰涼，但日光的金黃讓人不會因為冷而顫抖。我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看著一片狼藉的房間。

? ? 下次在收拾吧，下次一定。

? ? 天氣這么好，一直在房間里窩著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呢？

? ? 那么，再去一次吧，去那個我可以不用帶耳機(jī)的地方。

? ? 恰到好處的溫度讓空氣變得清爽，經(jīng)過洗滌后的天空變得澄澈和高遠(yuǎn)。僅僅是一個夜晚，山間已經(jīng)悄然蛻變，金黃依舊，但不再因為枝葉的凋零。一年中最后一季桂花如繁星塞滿枝椏，我踱步在清甜的海洋。一個人的林間步道，獨屬于我的花之高塔。

? ? 青板石隨著我的步伐蜿蜒前行，樹木伴著我的前行慢慢顯現(xiàn)。我撥開茂盛的花穗，眼前的景象緩緩聚焦，一抹倩影在眼簾浮現(xiàn)——又是那位少女，一個背著吉他，正折桂花的少女。

? ? 我的腳步似乎并未吸引了她的注意，但總覺得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些什么，至少……請她讓一下路？

? ? “折下這枝花是想要送給誰嗎？”

? ? 剛開口心里就充滿悔意，長時間不和人交流的弊端終于顯現(xiàn)了出來，哪有對一個陌生人問出這種話的。

? ? 她的轉(zhuǎn)身掀起了一陣微風(fēng)，讓四面的桂花雨紛紛落下，注意到我的同時，她明亮的瞳孔似乎在閃爍。

? ? “是送給我自己的哦，送給我自己一個人的旅行。”

? ? 真是了不得的回答啊。

? ? 她嘿嘿一笑：“我們見過吧，而且不止一面。先是在咖啡廳，后來……”她指了指腳下，“就在這山腳下，你還聽了一會我的吉他練習(xí)吧?！?/p>

我感到臉上有一陣燥熱，也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

? ? “看你沒留長發(fā)，我還以為是個男生呢。今天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個女生啊，現(xiàn)在看來……”她盯了會我的臉龐，“明明超可愛的說?！?/p>

? ? 我臉上的火燒感更加強(qiáng)烈了：“我……只是……不想被……這么輕易的……看穿性別……”

? ? 老天啊，我都說了些什么。

? ? “等以后完全可以去染個頭發(fā)嘛，染成……嗯……粉色或者白色！肯定更可愛，或者是，更帥氣！”

? ? “你的……聲音也……很好聽，吉他也……特別棒?！?/p>

? ? “真的嗎！好開心！我特別喜歡唱歌，彈吉他嘛，一般般。不過我有時候會寫歌，沒有樂器演奏的話會很麻煩的吧。我看你的眼睛好像沒什么精神啊，昨晚沒睡好？我看你一直都戴著耳機(jī)的，昨天玩到很晚？哎？今天沒帶啊?！?/p>

? ?“不是的，我的眼神一直都是這樣的。耳機(jī)……一般會一直戴的。只是……這里除外。你剛才說，你會寫歌？好厲害。”

? ? “一般般厲害啦，我昨天晚上彈得那首歌就是我自己寫的，怎么樣，喜歡嗎？”

? ? 我睜大了雙眼，再次不知所措。

? ? “沒事吧，有這么驚訝嗎，或者說，不堪？”

? ? 我反應(yīng)過來，搖了搖頭：“不是的，不如說我挺喜歡，最近一直在聽這個?！?/p>

? ? “哇哦，我已經(jīng)有粉絲了哎。這是我在離家出走前寫得，然后在火車上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我們一起進(jìn)行了一次莫名其妙的旅行，然后他幫我寫了后半的歌詞，還偷偷塞到我的包里。奇怪吧，但他真的很有意思?！?/p>

? ? “離家出走？！”

? ? “啊啊，不是啦，我已經(jīng)征得父母的同意了，雖然是先斬后奏……但這不重要，就是在旅行就是了……”

? ? 她對命運做出了反抗。

? ? 她擁有著嶄新的每一天。

? ? 她敢于伸手指向她天馬行空的理想。

? ? 她說不定就是我在十字路口應(yīng)該邂逅的人。

? ? 好想了解她，好想知道她的性格，好想知道她的故事，好想知曉她的心思，好想了解她的一切。

? ? “那個，要不我們?nèi)プ蛱斓目Х鹊曜?。我挺好奇你們那莫名其妙的旅程?！蔽疫@次一定要抓住機(jī)會，不能再逃避在耳機(jī)里。

? ? 她眨著眼睛有些迷惑。

? ? “總之想請你喝杯咖啡。”

? ? 她又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氣啦。”

? ? “所以……你是說……你是因為覺得太悶了喘不過氣所以說就離家出走了？”

? ? “果然聽起來很牽強(qiáng)嘛……哈哈哈哈……”她躲避著眼神，吸著面前的瑪奇朵。

? ? “當(dāng)然很牽強(qiáng)了，太牽強(qiáng)了，無論誰都不會信吧?！?/p>

? ? “你的意式濃縮?！?/p>

? ? “哦，謝謝?！?/p>

? ? “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謝謝哎?！钡觊L端著盤子滿臉詫異。

? ? 我茫然地看著店長，又一次感到滿臉發(fā)燙。

? ? “這里可是她的專屬座位哦，她經(jīng)常來的，就是你上一次坐得位置?！钡觊L對她說道。

? ? “那……看來我們還真的是有緣分呢。”

? ? 嗯，看得出她再憋笑。

? ? “好了，都請你喝咖啡了，就不能說實話嗎?！?/p>

? ? 她的笑意戛然而止，擺弄著吸管：“我也不知道怎么說，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到底該怎么說呢……我說，你為什么要一直戴著耳機(jī)呢？”

? ? 我掏出手機(jī)，迅速的打出了幾個字舉在她的面前：

? ? 因為我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要岔開話題。

? ? “哎……好壞啊。我想想哦，怎么說呢……啊，你平時有沒有一個想法，想著突然有一個人來到你的面前，你并沒有見過這個人，但你卻認(rèn)識他，并且很熟悉。然后他帶著你離開了你明明一直在生活卻時時刻刻感到格格不入的這里，來到一個你從沒去過但無比熟識的環(huán)境，身邊有一群心照不宣的知音，你們彼此互相依靠，然后過著自己喜愛并富有期待的生活。那么，既然等待太過焦灼，我就自己出發(fā)去找。嗯……能懂嗎，我盡量講的明白了，不過應(yīng)該聽不懂的吧，畢竟很少有人會想這些嘛……我很少和別人說這些，只說過一次，而且對方應(yīng)該沒聽懂吧……總之就是這樣很奇葩的理由就是了……哎呀，反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許可了，所以說也不算離家出走，不用像這么多……”她看著呆愣愣的我，在我眼前揮了揮手，“嗯……又在聽嗎？”

? ? 我繼續(xù)呆滯了一會，然后猛地站起，拍了一下桌子。周圍的人們和她瞬間望向我，但很快人們便恢復(fù)了剛才的交談，只有她還在看著我。

? ? “沒……沒事吧？”

? ? 我感到眼眶有些灼熱，然后一支淚珠從左邊的臉頰滑落。

? ? 她驚訝的站了起來，雙手搭在我的肩上：“喂喂喂，沒事吧，我我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對不……”

? ? 我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瘋狂地?fù)u著頭：“不不不不不，你沒錯的，我是想說，我經(jīng)常也會有這樣地幻想?！蔽易聛砗攘丝诳Х龋懊恳惶烀恳惶?，我都坐在課桌前，望向門外，祈禱著能跑來一個所有人都不認(rèn)識的人，在門外大喊我的名字，然后把我?guī)ё撸瑤С鲞@個無聊生活的閉環(huán)。只是這樣而已?！?/p>

? ? 動漫里，歌聲里，書本里，每一個人的生活都在熠熠生輝。而我們，很多人很多人很多人，只不過在重復(fù)著某一天的生活，逐漸的逐漸的將周圍的一切渲染成灰色。難道說那樣的生活全都是在騙人的？還是說這真的只是一些人的專利而我始終無法觸及？抑或是每個人都會有這么一段盛夏般的日子，只需耐心等待？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但是我的內(nèi)心渴求著這個答案。眼前的這個少女，是否能給我答復(fù)呢？

? ? 陽光從陰云的縫隙里灑下，我和她漫無目的的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 ? “今天的太陽和你的眼神一樣無精打采呢?！彼鐾炜?，一只手遮在眼前。

? ? “這個季節(jié)我們這是經(jīng)常下雨的?！闭f著，雨水便從半空中滴落，我從包中掏出折疊傘準(zhǔn)備打開，“好不容易來到這里卻陰雨連綿，挺可惜的?！?/p>

? ? 她突然挽住我的手臂，和我貼在一起，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特說到：“那個……其實……我忘了帶傘了?！?/p>

? ? “啊，嗯?！币苍S因為太長時間沒和別人交流過了，我也感覺有些害羞，“你背著吉他離家出走，居然連傘都不帶？”

? ? “誰說離家出走就一定會準(zhǔn)備齊全的??！我就只帶了證件，洗漱用品，幾件衣服，錢都帶的很少！現(xiàn)在只能靠那一首歌的稿費勉強(qiáng)度日的說！”

? ? “那我們還是去公交車站坐車吧，這個傘也太小了?！闭f完便想起了一件事，“說起來，你這幾天都是住在哪的呢？酒店？”

? ? “不不不?！彼龘u了搖手指，“那種地方太奢侈了，昨天我就直接睡在你看到我的那個長椅上，前天是睡在麥當(dāng)勞里的?！?/p>

? ? 為什么你的語氣這么自豪啊，這樣早晚會生病的吧。

? ? “額，厚衣服？”

? ? “裝不下，沒帶?！?/p>

? ? “那，過冬？”

? ? “啊，完了，忘了考慮這個問題了。”

? ? “上學(xué)呢？”

? ? “并不是每個人的十六歲都在上學(xué)哦。”

? ? 這個人是由多不靠譜。但是一個萌芽悄然涌上心頭。

? ? “要不，這個冬天，你先住我那？”我收起傘，抖了抖雨水，坐在等公交車的板凳上。

? ? “這，合適嗎？會不會很麻煩啊，對你?！彼诹宋业呐赃叀?/p>

? ? “不會的?！蔽覔u搖頭，“我是自己一個人住的，而且也沒朋友什么的，物品什么的也很充裕的。”

? ? ?我說著抬頭看著她，她也正神采奕奕的看著我。

? ? “但是，我早晚會再一次出發(fā)的哦?！?/p>

? ? “我知道，知道的?！?/p>

? ?“太棒了！”她一把把我抱住，“太棒了太棒了！好開心！太喜歡你了！”

? ? 我的臉上出現(xiàn)一陣燥熱：“這有什么的，很……很正常嘛?！?/p>

? ? “哎，對了，你的耳機(jī)能分我一個嘛，我也想聽聽歌。”

? ? 我摘下一邊耳機(jī)，看她塞入了耳朵。

? ? “哦，這個歌，我也超喜歡聽的，這個歌手的歌我每一首都聽?！彼]著眼，腦袋隨著音樂輕輕晃動。

? ? 公交車還沒來嗎？

? ? 還要很久才會到嗎？

? ? 我把身子倚在了她的身上，閉上眼，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她停止了搖晃，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好像這一站就一輛公交車。嗯，睡吧睡吧，車來了我會叫你起來的。”

? ? 我悄悄瞇著眼，看著陽光穿過陰云的縫隙。

? ? “歡，迎，光，臨?！?/p>

? ? “那就，打擾了?！彼龜R下高大的琴箱，好奇地環(huán)視著我的房間，“看得出來，你在家里的生活真是隨性呢。”

? ? 確實很亂，本來打算下次收拾的。

? ? “平時不會有人來的。”我打開電腦，戴上耳機(jī)，將自己舒服地陷入椅子里。

? ? “好香啊。”她坐在床上深深呼吸著，“但這個味道好像是……”說著，她向窗臺爬去，“果然是水仙！我說！這東西有毒的吧，不能放在室內(nèi)的。”她打開窗戶，把水仙搬到了窗外。

? ? “沒關(guān)系的，反正水仙長不大?！蔽掖蜷_ps練習(xí)著畫畫，“每年也就開這一會?！?/p>

? ? “在畫畫哎，好厲害?！彼穆曇舫霈F(xiàn)在我的耳邊，嚇了我一跳。我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她正在我的旁邊，伸著頭看著屏幕。

? ? “只是希望自己有一技之長，然后可以把精神寄托在這?！蔽一卮鸬?，然后想起一件事，“之前我們在咖啡店里相遇時，你好像在看照片？”

? ? “哦，那個啊?！彼蜷_琴箱，拿出一張照片和一張紙，“你是說這個吧。還記得我說過的那次莫名其妙的旅行嗎？那個奇怪的大哥哥給我拍的照片，還有寫給我的那首歌的后半段歌詞。嗯，給你看看?！?/p>

? ? 照片中是一個在與風(fēng)合奏的少女，深邃的眼眸里滿懷著澄澈。

? ? “你那時也是短發(fā)啊?！?/p>

? ? “是啊是啊，現(xiàn)在可沒有閑情逸致疏剪了，而且長發(fā)好像也不錯。”

? ? “嗯……很……好看?！?/p>

? ? “說起來，你的父母呢?！?/p>

? ? “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姑且還會打給我生活費，每年大概都只能見一次吧。”

? ? “嘿嘿，等我再次出發(fā)以后，你也可以每年也可以來找我一次。我可不會重復(fù)在一個地方旅行的哦。”

? ? “那，我得能找到你才行?！蔽铱嘈χf，“不過你父母好像比我的還要夸張一些?！?/p>

? ? “啊，這個啊，可能是因為我有個姐姐的緣故吧。她成績又好，性格開朗，又善于和別人打交道，還會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上天真是安排了一人令人羨慕的人呢?！?/p>

? ? “就像我羨慕你一樣。”

? ? “噗，不是吧，我有什么好羨慕的啊。”

? ? “因為你也很開朗啊，而且過著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不是嗎，還會寫歌?！?/p>

? ? “哎，真是的，其實啊，我在老家的時候可是十分陰沉的。而且說是過著聽上去很不凡的日子，其實如果不是遇到你，連這個冬天都熬不過去呢。至于寫歌，何嘗不是生活所迫。再說，實在不行，你也離家出走和我一起不就得了。”

? ? “我可沒這個膽量。”

? ? “哎，為什么？”

? ? “對于從未嘗試過的東西，理所當(dāng)然感到害怕的?！?/p>

? ? ……

? ? “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她收拾好地鋪。

? ? “什么？”

? ? “耳機(jī)帶多了對耳朵可不太好哦?！?/p>

? ? “這個啊……”我摸著夾在我頭上的耳機(jī)。

? ? “為什么要一直戴著耳機(jī)呢？”

? ? “能為什么……當(dāng)然是想逃避而已。”

? ? “逃避？逃避什么?。俊?/p>

? ? “痛苦吧?！?/p>

? ?“求求你說明白點啦。”她雙手合十，笑著問到。

? ? 我轉(zhuǎn)向了坐在地上的她，摘下了耳機(jī)，然后一滴眼淚從左眼掉了下來。

? ? 她驚呆在原地。

? ? “一年前比這嚴(yán)重的多，每天和淚人一樣，現(xiàn)在基本上沒事了?！蔽移届o的說，“在家摘下其實也沒問題的，但只有在那個山上，不戴完全沒有問題?！?/p>

? ? “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 ? “其實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吧?！蔽肄D(zhuǎn)著椅子，“我只是不明白……”

? ? 我停了下來，坐在她對面，雙手扶著她的肩：

? ? “為什么身邊的人總是喜歡嘩眾取寵大聲嚷嚷？為什么人們總是喜歡屈服于命運用平淡安慰著自己？為什么我做什么事情從來沒有順利過？為什么我明天只有自己沒有陪伴？為什么只有我總是一事無成？父母從來沒有撫慰過我，身邊的人也討厭著安慰別人，而老師嘴中又滿是利益。但是，但是……”

? ? 我的聲音愈發(fā)顫動，止不住的眼淚不停流淌，我低著頭，繼續(xù)喊著：

? ? “可是為什么身邊的人時不時的關(guān)心我讓我沒有辦法憎恨他們？為什么會有人給予鼓勵給那些反抗命運的人？為什么老師那腐朽的話語卻又是真正來自內(nèi)心？為什么父母還在支持著我的物質(zhì)生活？為什么我想做的事總會在我不再期待的時候到來，即使成本已經(jīng)大于收獲？為什么不能好得徹底，或者壞的徹底？我又是為什么會這么痛苦??？”

? ? 她猛地緊緊抱住顫抖的我：“沒事的，沒事的，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p>

? ? “我啊，在原來的那個地方，大家對我都很好，也都很溫柔。但我始終無法融入他們，隔閡越來越深厚。很長時間甚至覺得有愧于他們，但我也不知所措，于是變得陰沉，開始幻想。不過也歸功于此，我也學(xué)會的寫歌，然后帶著我離家出走，到現(xiàn)在遇見了你?！?/p>

? ? “正因為誰都沒有錯，所以說才會痛苦啊。這個冬天，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在家也不用戴耳機(jī)了，我可以直接唱給你聽?！?/p>

? ? 我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

? ? “怎么了?。俊?/p>

? ? “太久沒說過這么多話，餓了。”

? ? “哈哈哈哈哈，那我們走吧?！?/p>

? ? “干什么去？”

? ? “買菜！我對我的廚藝還是很有自信的?！彼鹕泶┥狭送馓?，“然后回來給你唱歌聽?！?/p>

? ? “我話算話?！蔽疫€帶著哭腔。

? ? “噗。”

? ? 我知道，她早晚會離開。但我在逼著自己忘記這個事實。我只想，珍惜與她的片刻。

? ? 十一月十三日，星期六，小雨

? ? 好暗啊，看來又是陰天。不過……

? ? 我坐起身，身邊一陣簌簌。

? ? 這是哪……

? ?濃郁的香味有些令人窒息，我環(huán)顧了一眼四周，我正處身與一片漫無止境的茉莉花田中。遠(yuǎn)方的城市若隱若現(xiàn)，天空是積雨云的灰白，地上是茉莉花的雪白。我只為窒息感而痛苦，并沒有因為一個人被茉莉圍裹感到寂寞。因為我知道，只身一人并不會過于寂寞，但在人群中會。

? ? 我懷膝而坐，在花叢的角落里，等著陰暗的雨點將我淹沒。

? ? 霎時，一束耀眼的光刺穿云層，天空下起了玫瑰雨，她在玫瑰的簇?fù)硐孪蛭疑斐隽耸帧?/p>

? ? “七點了，可以起床嘍?！彼呐奈业哪?。

? ? 哦，原來是夢啊。

? ? “早飯做好啦，放在桌子上了，快起床趁熱吃。做了你最喜歡的蘋果餡餅?zāi)?！?/p>

? ? “今天……不是……周……末嗎？”我揉著我雜亂的頭發(fā)。

? ? “今天你學(xué)校運動會你忘啦，所以說一定要吃早飯哦今天。”

? ? “知道了……”

? ? “哦，對了！你的自行車借我用用，今天我也想出去逛一逛?！?/p>

? ? 穿上外套，戴上耳機(jī)，雙手揣在兜里，慢慢地感受著踩在地上的觸感。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能哈出冷氣的時節(jié)了。日出將東方染成末日般的血紅，寒風(fēng)將天空點觸成剔透的泡沫，我喜歡在冷天穿著單薄的衣服，因為寒冷才能讓我摸到這個世界的真實。

? ? 上學(xué)的路為什么偏偏是和日出是同一個方向呢？寂寥的街，無力的燈，冰冷的風(fēng)還有我，似乎組成了一個滑稽又可悲的油畫。

?? ?什么奇怪的“日出印象”啊。

? ? “你也是跳遠(yuǎn)嗎，我們一起吧……”

? ? “接力跑的來這里集合……”

? ? “一百米，好耶，很快就結(jié)束了……”

? ? “哎……為什么是鉛球啊……”

? ? 我從未參與過這種喧囂之中，就像他們也不愿容納我加入這片喧囂。

? ? “該你抽簽了?！币粋€女生和我說。

? ? 會是什么呢，我隨便拿了一個。

? ? “喂，你抽的是啥？”一個我平時并不喜歡的人搭著話。

? ? 我把紙條遞給他。

? ? “哈，三千米哇！哈哈哈，你行不行啊?！?/p>

? ? 我沉默地點點頭。

? ? “你該不會還惦記著你那耳機(jī)吧，打算戴著跑完嗎，哈哈哈哈。”

? ? 我沉默地點點頭。

? ? “別拉低咱班成績了喲。”

? ? 我無奈地看著他，并嘆了口氣。

? ? 因為平時經(jīng)常爬山，所以說對于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一直很有信心的。但果然三千米還是太長了嗎。好累，回去吧，反正跑完了。書包……就不拿了吧。

? ? 家到學(xué)校也就十五分鐘的步程，但對于剛長跑完的我，對這樣的步行距離感到了畏懼。邁著酸痛的腿，感受著這似乎從未減少的距離，還好今天很涼快。

? ? 剛在心里說完，天空又變得一片灰白，散發(fā)著幽暗的光，一點冰涼隨之落到我的臉上。

? ? 下雨了。

? ? 我想打傘，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書包留在了教室?？粗谲?yán)锏娜思柴Y而過，我突然也多么希望有人能載我一程?？上О?，我沒有那些人恐怖的社交能力去搭順風(fēng)車。

? ? 突然感覺被推了一下，讓本就快站不穩(wěn)的我一個踉蹌，差點爬到地上。

? ?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她在惡作劇般推了我一把。

? ? “哎嘿嘿，好像用得勁有點大?！?/p>

? ? “跑了三千米還沒被自行車撞倒，你應(yīng)該夸一下我的身體素質(zhì)?！?/p>

? ? “我的天，三千米哎，那你要不要做我的車?！彼呎f邊拍拍座位。

? ? “恭敬不如從命。”我坐到后座上，“你為什么在這？”

? ? “你學(xué)校不就是這個音樂學(xué)院的附屬學(xué)校嘛，我在學(xué)校當(dāng)旁聽生啦。”

? ? “這樣啊。”

? ? “不感謝我就像這場雨一樣來的快嘛？”

? ? “是，是，多謝啦?！?/p>

? ? 到家后，我們兩個人無一例外變成了落湯雞，她在用毛巾使勁的搓著頭發(fā)，我則抱著一盆換洗衣服，向門外走去。

? ? “你干嘛去?。　?/p>

? ? “去泡澡，家里沒有浴缸?！闭f完我推開了門。

? ? “哦，原來是去泡澡啊。哎，不對，等等?！彼苓^來拉住我的胳膊，“你一個離不開耳機(jī)的社恐還能泡澡？”

? ? “我好歹也算人類吧?！?/p>

? ? “帶我一起！”

? ? 伴隨著最后一場秋雨的落幕，干燥清爽的冬天即將到來。至少天氣預(yù)報是這么說的。我和她走在相遇時的林間步道，安靜的只能聽見腳踩落葉的聲音，黑暗的只能看見一步的山徑。

? ? “我說，不是去泡澡嗎，為什么又來爬山了，你真的是精力充沛啊。不過你也確實只有在這里才摘下耳機(jī)呢?！?/p>

? ? “你有了解這里的興趣嗎？”

? ? “有！但是不希望知道這里是哪?！?/p>

? ? “為什么？”

? ? “因為知道在哪，世界就變小了?！?/p>

? ? “好吧，不告訴你這是哪，只是和你說，這座山是個死火山，但依然有地?zé)豳Y源?！?/p>

? ? “你的意思是？”

? ? “到了?！蔽艺驹谝粋€木制的房子前。

? ? “果然是！溫泉！”

? ? “喲，好久不見你過來了，這次還帶著朋友嗎，真罕見啊。”

? ? “嗯?！蔽覍吹甑拇蟛c了點頭，“麻煩卡上記兩次?！?/p>

? ? “好嘞！”

? ? “嗚呼呼，真不愧是溫泉啊，好舒服?！?/p>

? ? “不要在這里游泳啊。”

? ? “哎，知道啦。”說著，她游到我的身邊，和我并肩泡著。

? ? “我發(fā)現(xiàn)，你去的店的老板，都和你很熟哎，還有。”她打量著我，“身材不錯嘛，但有點瘦的?！?/p>

? ? “好煩啊，要你管?！蔽液退_一段距離，害羞的說，“因為我一般只一直去一個店?！?/p>

? ? “哈哈哈哈哈哈”她爽朗地笑著。

? ? “來來來，過來過來，送你一個禮物?！?/p>

? ? “什么啊。”我向她那挪了過去。

? ?“是星星——”她雙手捧起水，潑在了我的臉上。

? ? “太壞了?！蔽胰嗔巳嘌劬?，也捧起水。

? ? 冬天，也許因為寒冷，所以天空更加清明高遠(yuǎn)，淋漓星漢倒影在波光中，散射出五彩繽紛。我如同順手鞠起一簇繁星，記錄著冬日我與她的訊息。

? ? “這是回禮?！蔽野盐沂种械男强账徒o了她。

? ? “居然敢還手，看我的。”她向我撲了過來。

? ? “溫泉不能嬉水啊?！蔽以谒龖牙飹暝?，“救命啊哈哈哈哈?！?/p>

? ? 哎？我上次這樣笑著是什么時候？算了，已經(jīng)不重要了。

? ? 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五，冬至

? ? “哇哦?！蔽译p手趴在窗戶上，對著玻璃哈一口氣，再用袖子擦干凈，然后把臉貼了上去。

? ? “你在干什么呢？”她疑惑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 ? “暖氣開著感覺好燥啊，玻璃上冰冰涼涼的好舒服?！蔽蚁裎米右粯踊貜?fù)著。

? ? 果然不愧是冬天啊。

? ? 我望著窗外，濃厚的霧靄籠罩著這片天地，世間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潔白純凈，只能看見房檐與路燈模糊的光暈，來往的灰色人影時隱時現(xiàn)。

? ? “給，熱可可。”她把滾燙的杯子抵在我的背上。

? ? “好燙！”

? ? 明亮的房間，溫暖的空氣，在外面朦朧天空與冰冷寒風(fēng)的映襯下充滿了幸福感。我回到椅子上繼續(xù)對著電腦描繪著原畫，她則坐在床上撥弄著吉他。她遵守著自己的諾言，在家里給我彈唱，因為她的存在，我也算是在家里從耳機(jī)中解放了出來。

? ? “是一個我沒有聽過的曲子啊，新作？”

? ? “哼哼，沒錯！曲子基本上沒問題了，就差填詞了?！彼凉M臉都在寫著“快夸我，快夸我”。

? ? “好厲害啊，非常好聽！但為什么有一種……嗯……不太陽光的感覺？”

? ? “哎，真的？”

? ? 我使勁地點了點頭。

? ? “話說，外面好像下雪了哦?！彼畔录操N在了窗戶上，“哦，感覺就像外面的霧變成閃耀的雨點一樣飄下來了，好美啊?！?/p>

? ? “是啊，冬天這里沒有霧時很干，有霧就是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雪也很少停，就像火山灰一樣?？傊?，這里是個不受人待見的地方?！?/p>

? ? “哎，明明我還挺喜歡這里的……”

? ? 安靜。

? ? 自從剛才那段對話結(jié)束，這個房間變得安靜的使人尷尬。她沒有在彈吉他，只剩下我畫畫是筆尖與數(shù)位板摩擦的沙沙聲。

? ? 我想回頭看看她在干什么。一扭頭，嘴唇差點貼到了她的臉上。

? ? 她在盯著我的屏幕。

? ? “畫的好好看啊……”

? ? “一般般啦?！?/p>

? ? “我說，這畫的是……”

? ? 我一愣，才意識到不對，紅著臉說：“沒……沒錯，是你啦……”

? ? “哦，坐在流星雨下等公交的同時蹺著腿彈吉他嘛。我才發(fā)現(xiàn)，我居然這么好看嘛，哎嘿嘿。”

? ? “難道不應(yīng)該夸一夸背景和構(gòu)圖嘛！”

? ? “好看！這個畫我就收下了，我要一直帶著，貼琴箱上！”

? ? “這還是算了……”

? ? “還有畫里面我穿的風(fēng)衣好帥！回頭我們?nèi)ベI一件吧，你衣服也太少了?！?/p>

? ? “能換著穿就行了吧?！?/p>

? ? “女孩子要好好打扮自己的說，作為回禮，我也送你一個東西。”說著，她退到了我身后，把我推到門口的鏡子那，然后將一個白色的發(fā)卡，輕輕地卡在我頭發(fā)的一邊。

? ? “哦，超可愛的。”

? ? “這樣不就會被一眼看穿性別了嗎？”我害羞地說，臉上陣陣發(fā)熱。

? ? “這么可愛，怎么能憋在家里呢。走！我們出去逛一逛！”

? ? “哎？等一下等一下，哎？哎！”

? ? “果然又是這座山啊。”我跟在她的身后，霧靄讓空氣變得清新淡然。

? ? “帶你出來，這只有這個地方了吧？還有，你穿的好薄啊。”

? ? “說的也是。咱倆彼此彼此吧?！?/p>

? ? “我是因為沒有厚衣服好吧，你該不會害怕路上只有我一個人穿這么薄會尷尬，所以要配合我吧?！彼龎男χ?/p>

? ? “才不是！”我狡辯著，“我喜歡寒冷，總感覺冷一些這個世界會更加真實?！?/p>

? ? ……

? ? 我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林間步道上走著，不，或許著已經(jīng)不再是林間步道。樹葉不知何時早已落光，連地面都一覽無余。替代桂花金黃的是雪花的純白，一片銀裝素裹反而讓周圍顯現(xiàn)著詭異的藍(lán)色，使這里的一切看起來都一觸即碎，嬌翠欲滴。隨著海拔的上升，我們離開了霧的世界，像是從云層中魚躍而出。我們撥開枝椏，她突然停下腳步，側(cè)身回頭笑著：“到嘍?！?/p>

? ? 這里是我從未涉足過的山上的世界，寬廣的火山湖倒映著澄澈的天空來證明著自己的清澈與深邃。遠(yuǎn)遠(yuǎn)望去，幾塊沙嶼在湖中靜默。環(huán)湖的堤壩上，男女老少歡聲笑語成群結(jié)隊地悠閑地散步，蒼白的街燈與細(xì)碎的雪花讓這里變得如此夢幻，仿佛南柯一夢就是在此支離破碎。

? ? 好多人。

? ? 我環(huán)顧著四周。

? ? 好多人好多人。

? ? 我感覺背上開始冒著冷汗。

? ? 我手忙腳亂地翻著口袋，尋找著我的耳機(jī)。

? ?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正凌亂翻找的我的手。

? ? 她按著我的手，眼神里寫滿著平靜，然后靜靜的搖搖頭。

? ? 她把我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牽著我的手，與我一起在湖壩上慢慢走著。逐漸的，一只冰涼的手與一只灼熱的手，溫度開始融合。

? ? “知道嗎？”它并沒有看著我，而是平靜地注視著前方，“我在老家時經(jīng)常在大壩上散步。”

? ? “我的老家有一條河環(huán)繞著城市，沿河修了一整條長長的大壩，每次我心情不好，或者想要靜靜思考時都會在那里散步。當(dāng)然，有時候夏天晚上乘涼時也會去，哈哈。”

? ? “而且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架一座橋，而且形態(tài)各異，我至今都搞不懂為什么?！?/p>

? ? “我經(jīng)常帶著幻想在那里行走，常常走到一個巨大的拱形橋的下面，沐浴著白色的燈光，聽著汽車的轟鳴，然后望向前方那一座筆直的橋上的車水馬龍?！?/p>

? ? “那時通往火車站的必經(jīng)之路，于是我就會想，是否會有一天，我會一個人坐在出租車?yán)铮巴夂鲩W忽閃的橙黃路燈，踏上未知的旅行呢？“

? ? “正是這種對于‘陌生感‘的強(qiáng)烈反應(yīng)，造就了我寫歌的能力，也造就了我們的相遇?！?/p>

? ? “所以說，你都實現(xiàn)了啊?！拔衣乩潇o了下來。

? ? “沒錯，所以說不要害怕，活在幻想中并沒有這么悲哀。這個世界里很多人都沒有幻想。“

? ? “我覺得，這個城市就像這個湖一樣?！拔彝Ａ讼聛恚驹谧o(hù)欄邊，另一只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就像里面的一只魚一樣，在里面困惑著，被湖水拘束著?！?/p>

? ?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在里面掙扎著，所有的哽咽與啜泣只不過變成了浮上來后瞬間破裂的泡沫?！?/p>

? ? “每一天拖曳著疲憊的身軀，逐漸沉入湖底，看著水面上的天空慢慢褪去。很折磨不是嗎？我有時多么希望自己與其他人一樣得過且過啊?！?/p>

? ? “但至少你曾仰望過天空！她的眼中充滿著光彩，普通的人們也許一輩子也未曾仰望過幾眼天空，更別說魚了！正因為你見過天空，所以才會希望大海?！?/p>

? ? “但我現(xiàn)在依舊是湖中的魚不是嗎？“

? ? “是，不過湖也很大，你看?！八钢煌麩o際的火山湖。

? ? “人們只喜歡生活在水洼里哦，而你則擁有整個湖泊！“

? ? 我無言地注視著她，趴在木欄邊望向湖面，抬起頭是灼星化為雪花隕落，看前方是月華融入波紋。我用掌心接住雪花，并看著它漸漸消融，正是它們沖刷了世間的鮮艷，她好像想把我的憂傷編織成繭。

? ? “說到底，你為什么一直在念叨著所謂‘不平凡的生活’呢。好好奇你在追尋些什么。”

? ? 我猛然扭過頭，仿佛能看到自己眼中帶著期許的微光。是的，我不止一次得想和別人傾訴我所想的一切，但所有人估計都會覺得過于荒謬吧，我希望，我希望有人能充滿好奇心的問我，問我的想法——現(xiàn)在終于出現(xiàn)了——“好好奇你在追尋些什么?！?/p>

? ? 我深吸了一口氣，面向她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 ? “我想去大理避暑，想去稻城見證奇跡，想到不同國家欣賞異域風(fēng)情，想去極地看極夜極光的波瀾，我想去看星星，去遙遠(yuǎn)的宇宙中看五彩斑斕的星云，想一個人在星球上享受孤獨，想登上皚皚雪山，想從克萊因藍(lán)的海洋里浮出看見粉紅的夕陽，想生活在淳樸的鄉(xiāng)村，想生活在繁華的都市，想徹夜穿行于主干道呼吸夜間的空氣，想穿越時空感受不同的世界，想學(xué)會世間的一切技能，想享受不一樣的人生，想像動漫與小說的主角那樣冒險，想看到世界的終焉，囊括世末的景色與情感。要怪就怪這個世界太豐富了，而讓我們這么渺小短暫。明明還有這么多東西沒能體驗，我卻過著十六年毫無變化的生活，本就短暫的時間越來越不足，而且每過一秒我便是不同的自己，會對一切有著不同的感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啊，那我為什么還要努力，還要痛苦？好……討厭……這個世界?！?/p>

? ? 不知道從說到哪開始，我已經(jīng)緊緊地抱住了她，她輕拍著我的后背：

? ? “你果然太喜歡這個世界了,所以要傾聽這個世界，才能真正的觸摸到‘陌生感’啊。”

? ? 雪，還在下啊。話說，今天有停過嗎？

? ? 一月三十一日，農(nóng)歷臘月三十，除夕

? ? “店長，一杯摩卡和一杯卡布奇諾，都要熱的帶走?！?/p>

? ? 店長帶著一絲驚愕地看著我:”好久沒來過了。哦？已經(jīng)不帶耳機(jī)了嗎？”

? ? “哎嘿嘿?！蔽也缓靡馑嫉刈ブ竽X勺，“因為從期末考試到過年都很忙嘛。”

? ? “看得出來這段時間變化很大。給?！?/p>

? ? “多謝店長?！?/p>

? ? “我回來了！”我在玄關(guān)卸下冬日的輜重。

? ? “歡迎回來。”她系著圍裙，扎著高馬尾，從房間里探頭出來微笑著說。

? ? “對不起啊，把年夜飯全都交給你了?！?/p>

? ? “小事啦，我對我的廚藝可是有著絕對自信，不展現(xiàn)一下多可惜?！?/p>

? ? ……

? ? 油麥菜，燉牛肉，八寶飯……都是我愛吃的啊，她的廚藝也太棒了。

? ? “新，年，快，樂！”我們舉起咖啡，開心地喊著碰杯。

? ? “好好吃啊……”我發(fā)出感嘆，也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要看春晚嗎？”

? ? “噗，你覺得呢?！?/p>

? ? “說的也是。”

? ? “哈哈哈哈……”我們一起笑著。

? ? 外面早已布滿了新年的氣息，鞭炮和煙花的轟鳴在耳邊從未斷絕，大街小巷也都放著過年時獨有的歡慶歌謠。仔細(xì)想來，之前的過年我好像都是戴著耳機(jī)在游戲中度過的呢……

? ? “但大年夜我們絕對不能碌碌無為！”她拍案而起，“我聽說在十二點，火山湖那里會統(tǒng)一放煙花。”她眼中散發(fā)著光。

? ? “那到時候一起去看吧?！?/p>

? ? “那肯定的！那么，在這之前……”她從床頭拎出來一個袋子，“是給你的新年禮物！”

? ? “我也準(zhǔn)備了！”我走到門口，把放在地上的紙袋抱了過來。

? ? “我們果然心有靈犀呢，來吧，直接交換?！?/p>

? ? ……

《假如真有時光機(jī)——村上春樹》《天堂旅行團(tuán)——張嘉佳》

? ? “這，這都是我想看的書！”

? ? “對吧，之前一起去書店的時候你可對著這兩部書戀戀不舍呢。”

? ? 還有一張CD，外面包的A4紙上用黑體字寫著——看，流星。

? ? “是你剛寫的歌？！”

? ? “沒錯哦！”她眼中充滿自豪，“之前我說只差歌詞的那個?！?/p>

? ?“正好我有一個CD播放器，我想想放哪了……”

? ? ?“喂喂喂，本人在這呢，馬上直接給你來個現(xiàn)場的不好嘛?！?/p>

? ? “也是哈?！蔽野袰D放進(jìn)了抽屜里，“快看看我送你的。”

? ? “哦吼?！彼龔募埓锫氏瘸槌鲆粋€雙面相框。

? ? “哇，這不是上次你畫的我嗎，洗出來更好看了?！彼吲e這相框，然后翻到背面，“這面也有，哎，這不是……”

? ? 我有些害羞。

? ? “是你?。≌驹跇O光下戴著耳機(jī)！”

? ? “這樣你就不會忘了我啦?！?/p>

? ? “怎么可能會忘啊，笨蛋。果然帶著耳機(jī)是你的特色啊?！?/p>

? ? “還有一個，嘿咻，好大。唔啊，是風(fēng)衣啊，和畫上一模一樣的那個！”

? ? “你說你很喜歡嘛?！?/p>

? ? “今天晚上看煙花就穿這個吧。”

? ? “這么激動啊。”

? ? “因為我也沒有厚衣服嘛。”

? ? “噗。”

? ?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提前去站好位置吧！”她穿上風(fēng)衣，拉著我。

? ? “等一下！”我把她拽了回來。

? ? 她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 ? “先給我唱歌，你寫的那個。”我拽著她的衣角。

? ? “啊哈哈哈哈，真拿你沒辦法啊?！彼D(zhuǎn)身坐到床上，抱起吉他，“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 ? “一個人的夜晚無數(shù)人的夢，一個人的星空逐漸地朦朧，天邊暗淡微光勾勒出的輪廓，想要伸手觸碰卻已不知所蹤，我獨自漂浮在城市深處，看人流走過各自的必經(jīng)之路，孤燈的寂寞蟬鳴的重復(fù)，掌心傳來的溫度，不要害怕為眼前生活奔波，請你將詩和遠(yuǎn)方交給我，當(dāng)你疲憊時我會在你左右，仰望流星劃過這片蒼穹……”

? ? 我呆呆地聽著她唱著這首歌，漸漸的我只能看到她的雙唇在一張一合，而她的歌聲，窗外的歡笑，街道的炮響已然不再。世間的聲音因為她的歌唱而湮滅，甚至連同她的歌聲一起，但為什么，她的歌聲卻依舊進(jìn)入到我的腦海中了呢？

? ? “有在認(rèn)真聽嗎，我唱完了哦?！八谖已矍皳]揮手。

? ?? 我猛地一顫，回過神來：“果然一點都不陽光嘛?！?/p>

? ? 她哼了一下，敲了一下我的腦袋：“你以為怪誰呢？”

? ? 好痛。

? ? “我們想去這邊的山頂吧?！蔽蚁蛩嶙h到。

? ? “哎，好遠(yuǎn)啊?！?/p>

? ? “好久沒去了，以前我的終點都在那里?！?/p>

? ? 出門時的空氣因為鞭炮變得嗆人和渾濁，霧霾之中隱隱透露出燈籠的紅光。小孩子們在外面嬉戲著，但讓街道顯得更加冷清。煙花時不時在天空綻放光彩，鞭炮時不時在身邊化為星火，我們猶如行走與星云之中。

? ? “還是這里的空氣清新啊?！彼谟昧Φ睾粑?/p>

? ? 我再次于此俯視萬家燈火，煙花在我的腳底綻放，火花在房屋間閃耀，點點燈火直至與天空接壤，而我行走于世界之上。

? ? “升起的煙花，是從正面看，還是從側(cè)面看？”她興致勃勃的望向遠(yuǎn)方，“都是圓的，小時候我總以為煙花是扁的?！?/p>

? ? “我們這次可是在上面看的哦?！?/p>

? ? “就像天空之城一樣在城市之上行走?！彼偸前l(fā)出莫名其妙卻又符合情景的比喻。

? ? “我很好奇，你的旅程會有終點嗎，終點會在哪里呢？”我看向她。

? ? “嗯……世界的邊境？”

? ? 其實我想要的答案是不知道，因為這樣就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了。

? ? “世界的邊境啊……冰島嗎？”

? ? “哎？為什么？不應(yīng)該是南極嘛，那可是比宇宙還遠(yuǎn)哦?！?/p>

? ? “因為冰島有極光吧?！?/p>

? ? “南極不應(yīng)該更有嘛?！?/p>

? ? 我們相視一愣，然后一起放聲笑著。

? ? “哈哈哈哈，好啦好啦，煙花要開始放了?！?/p>

? ? 我們并肩站著，靠在一起，看著煙火點亮湖面，在恍惚中燃盡殘余的色澤。煙火在天空綻開花朵，花蕊隨之墜入了星河，將我與她照亮著。噼啪聲與流逝的時光一同走向著屬于我們的旋律。

? ? “今年，我真的感覺很幸福。”我對她說，“我不知道我在尋覓著什么，我只知道我一直在跌跌撞撞的走著，直到你帶著澄澈的笑容出現(xiàn)在我面前，讓我知道，我至少所尋覓的東西是有跡可循的。真的，很謝謝你?！?/p>

? ? “啊哈哈，我也感覺很幸運啊。你的眼睛里充滿著秘密卻對我很真誠，你的耳際這么柔軟脆弱卻愿意聆聽我的心事。我感覺，我們是不是早就認(rèn)識了，到現(xiàn)在我們說話的方式也越來越像了，就好像本來就應(yīng)該如此一樣。”

? ? “不是這樣的哦。”我握住她的手，“正因為你的生活與眾不同，所以與我的相遇會感到理所應(yīng)當(dāng)。你的世界很長，會遇到很多個‘我‘，但是我只有一個你，我現(xiàn)在所歷盡的時光，我們相遇的這段時間，我從未感覺我們本應(yīng)如此，而是更像……夢……一樣?？傊?，不要徹底忘了我就好?！?/p>

? ? “我說你啊，一邊追逐著不平凡，一邊又似乎期待著規(guī)律的生活。不過也是啊，誰不想停留在自己最開心的時刻呢？”

? ? 她看著我，眼神平和而深邃，然后轉(zhuǎn)眼露出笑顏：“一言為定，總之，新年快樂！”

? ? “新年快樂！”

? ? 今天的天空，好高，好遠(yuǎn)啊。

? ? 二月十五日，農(nóng)歷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

? ? “對了，上次拜托你的那兩張原畫怎么樣了？我晚上就可能要用了”負(fù)責(zé)新學(xué)期班級文化的同學(xué)問到。

? ? “哦，完成了，等晚上你們來我家拿吧?！蔽一卮?。

? ? “麻煩你了?！彼约旱淖蛔呷ィ霸?jié)居然不放假真是太難受了。”

? ? “就是說啊，還想看燈會來著?！?/p>

? ? “晚上才開始，應(yīng)該能看上吧?！彼粗疑宰魍ｎD，“你好久沒帶耳機(jī)了，有點不習(xí)慣，哈哈?！?/p>

? ? “哎？也沒多長時間吧?！蔽胰嘀湫χf。

? ? “我回來啦?！蔽掖蜷_門，“哇……”

? ? 我原本凌亂的房間，自從她來了之后總是變得整整齊齊，但今天不僅如此，房間更加干凈甚至感到閃亮。我站到她的身后，她蹲在角落里整理著東西。

? ? “今天晚上，我們……”

? ? 我們一起去看元宵節(jié)的燈會吧，我在心里如是說。

? ? 但我還沒有說出口，她已經(jīng)站了起來面向我，滿臉鄭重的對我說：

? ? “我要出發(fā)了哦，今天晚上的車?！?/p>

? ? 我蜷著腿，抱著雙膝，坐在烏篷船的船頭，向天空哈了一口氣，看著那縷白霧悄然消失在深藍(lán)的夜空中。

? ? 真不愧是正月十五啊。

? ? 掛在天上的月亮無比碩大，占據(jù)了整個夜空的半邊天，皎潔的月光將剩余的蒼穹也皴擦出朦朧的月暈。我們漂在火山湖中，銀色的斑駁亂入水中濺起粼粼波光。燈會還暫未開始，但依舊有闌珊閃爍在堤壩于樹林間。

? ? 她從船艙里緩緩的爬出來，搖晃著坐在了我的身邊：“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你看你看，月亮一整個都倒影在水里哎，唔，好刺眼?！?/p>

我把下巴抵在膝蓋間，默不作聲。

? ? “你說?！彼杨^探過來，“我們是漂在天上還是在湖中啊，藍(lán)黑色的天與藍(lán)黑色的湖，完全就交織在一起了嘛，我們仰望可以看見這么大的玉盤，但那邊很近也有一個月亮。說不定其實我們在天上哦?！?/p>

? ? 我抬頭仰望，感覺有一面鏡子將世界一分為二。只有踩在那面鏡子上才會感到腳踏實地，此月與彼月升于蒼空，風(fēng)激起的點點浪花在夜空中倒影出了云朵，人們在星星之間穿梭留下蹤跡，我們在月表的海洋中飄蕩。

? ? 我轉(zhuǎn)過頭，一臉怨氣的盯著她。

? ? 她也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好啦，別生氣啦，是我的錯，所以我決定帶你來看一次不一樣的嬋娟?！?/p>

? ? 那你就應(yīng)該早早的提前告訴我啊混蛋。

? ? “你聽。”她指著湖面，“月光落在水面是有聲音的哦，很清脆，也很空靈?！?/p>

? ? 我順著她的話語，側(cè)耳聆聽者月落的演奏，好像真的有一曲恬淡的樂章。

? ? 她倏然將我摟在懷里，把我的頭埋在她的胸膛。原本耳邊屬于月華的奏明變成了她體內(nèi)的鼓動。

? ? “對不起……”

? ? 一句很輕微的道歉吹拂過我的耳邊，聲音卻來自如此遙遠(yuǎn)，難道是我聽錯了嗎？

? ? 我們就這樣于烏篷船上撥開迷茫的薄霧，不覺恍惚間，岸邊已然燈火通明，人影憧憧。

? ? “走吧，我們上去吧?！彼业氖謱ξ艺f，“人多了看見我們在湖中央漂在估計會很麻煩吧?！?/p>

? ? ?我點了點頭。

? ? 我與她并排瀏覽著燈會，一起猜著燈籠上的謎語，揮舞著璀璨的煙花，觀賞著各式各樣的明燈，逛著各式各樣的攤鋪。享受著離別前的最后時光，隱瞞著即將到來的現(xiàn)實。

? ? 我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一個攤鋪，于是停下了腳步。她往前走了幾步，然后也停下了回過頭，表情詢問在我為什么停了下來。

? ? “我想去買個東西，你在這等我一下?！?/p>

? ? 她點了點頭。

? ? “老板，這螢火蟲多少錢一只？”我急匆匆的跑過去。

? ? “十塊?！?/p>

? ? “一只？太貴了吧。”

? ? “姑娘，這可是在溫泉旁好不容易抓到的，就五只，你知道這個季節(jié)能抓到螢火蟲有多難嗎？十塊算便宜了……”

? ? “行行行，我都要了?！蔽疫f過去五十塊錢。

? ? “好嘞！”老板把螢火蟲裝進(jìn)竹籠里送給我。

? ? 我慌慌張張的跑回去，在讓她等待的地方卻沒見到她的身影。

? ? 不會吧。

? ? 我焦急地在堤壩上來回尋覓，最終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 ? ?那把懸著的劍終究落了下來。

? ? 被鋒利撕開的傷口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只有無盡的麻木。

? ? ?為什么要不辭而別呢？

? ? ?我好想，正式和你說一聲再見啊。

? ? ?我好想，再聽到你的笑聲啊。

? ? ?我好想，再看到你的臉龐啊。

? ? 多年之后，如果我們再次相遇了，你還會唱歌給我聽嗎？

? ? 多年之后，如果我們再次相遇了，你會不會期待著我的擁抱呢？

? ? 我不敢回家，我害怕到家后的空洞，所以我繞了遠(yuǎn)路。不知怎么，來到了溫泉。

? ? “既然這樣。”我自言自語著。

? ? 我打開了手中的竹籠，讓螢火蟲伴隨著蒸汽擁抱天空，我看著它們直至深入森林，消散在了星空中。

? ? “一定要給迷途的蝴蝶指引生長的芬芳哦?！?/p>

? ? 我推開家門，看見桌子上有一碗熱騰騰的湯圓，但門口那醒目的琴箱已經(jīng)不見蹤跡。她睡的那個地鋪依舊整齊的鋪在地上，疊好的被褥上還殘存著她的味道。

? ? 我無力地摔在床上，不小心把她送的兩本書碰掉到了地上，一張紙從書中蹦了出來——那時它寫的歌的樂譜。

? ? 我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淚水，把頭埋在枕頭里喊著：

? ? “為什么要離開我，為什么不能留下了陪著我??！”

? ? “讓我每年去找你一次，我怎么找到你啊，你倒是每年回來看看我啊混蛋！你聽見了嗎！”

? ? “你走了我怎么辦啊，你是我惟一的知心朋友?。　?/p>

? ? 我癱坐在椅子上發(fā)著呆，然后自言自語著：

? ? “自己惟一的知心朋友是一個離家出走的人?！?/p>

? ? ?“自己惟一的知心朋友是一個注定要離開的人?！?/p>

? ? “自己惟一的知心朋友是一個臨時出現(xiàn)的人?！?/p>

? ? “但你依然是我惟一的知音?。　?/p>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蔽覞M臉淚水，自嘲地笑著。

? ? “我們來拿原畫了?！痹谖野l(fā)癲般自嘲著笑著時，門口傳來同學(xué)的聲音，“門沒有關(guān)啊，我們直接進(jìn)來嘍?！?/p>

? ? 我趴在桌子上啜泣著。

? ? “你……你沒事吧?！?/p>

? ? “沒……沒事……”我擦拭著眼淚。

? ? “有什么好哭的嘛，沒事啦，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個人說到。

? ? “就是就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币粋€人說到。

? ? “我們知道你很不舒服，其實大家也差不多，誰不是痛苦中過來的呢?！币粋€人說到。

? ? “能有啥的，我不比你可憐多了，我還沒哭呢。”一個人說到。

? ? “你們以為所有人的生活都和你們一樣幸福，一樣無憂無慮嗎！”我對他們怒吼到。

? ? “你們有人陪伴！你們都能把事情做好！你們都能得到想要的東西！憑什么在這里批判一個一無所有的我！”我對他們怒吼到。

? ? “你們都給我出去！”我狠狠地摔上了門，“不就要原圖嗎，給你們！”

? ? “啊————————————”我撕心裂肺的喊著。

? ? “喂，她沒事吧？”

? ? “沒事，馬上她出去走走就會好了，我們先走吧?！?/p>

? ? 我漸漸冷靜了下來，用麻木的雙手洗了把臉，然后強(qiáng)迫自己喝了一杯水。接著，我打開了塵封已久是柜子，翻找著東西。

? ? 一副落滿灰塵的口琴。

? ? 我找到她送給我的CD，戴上耳機(jī)，將灰塵拂去，把樂譜端起。我彷佛立身于聚光燈下，站立在廣場中央，在繁星擁簇的日出下，無人問津地吹響著她所作的樂章。

? ? 曲畢，我摘下耳機(jī)，卻感到一股炙熱如流星般從眼角滑過臉頰。

? ? 果然。

? ? 摘下耳機(jī)時眼眶依舊會微紅。

? ? 戴上耳機(jī)依舊是你描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