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墜落(原著第二部)最終結(jié)局275—295

伊費覺得自己大概在北河隧道里跑了十五公里。他只能靠費特的單孔夜視鏡引導(dǎo),看著原地綠色的列車軌道。進人哈德孫河下方真是瘋狂失常的旅程。伊費頭暈發(fā)狂而且上氣不接下氣,他開始看到平交道旁邊有發(fā)著熒光的白色污跡。
他提早放慢速度,所以有時間從背包里抽出光杖。紫外線燈一開周圍立刻綻出五顏六色,全是吸血鬼的排泄物。痕跡都很新,阿摩尼亞的臭味熏得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這么多排泄物表示他們剛剛吃了大餐。
伊費一直跑,直到他看見脫軌列車的最后一節(jié)車廂。沒有聲音,一切都是靜止的。伊費繞到右側(cè),看著前方車頭或第一節(jié)車廂出軌后停在隧道墻邊。他走進一道開啟的門,登上了黑暗的列車。從綠色的夜視鏡臾他看到大屠殺的痕跡。尸體堆在椅子上,或成疊地躺在地上。他們在下一個日落就會變成吸血鬼醒來。沒時間一一解放他們了。也沒時間…個個去檢查他們的長相。
不,他知道依照諾拉的機靈,他們絕對不會死在這里。
他跳出車廂,沿車身繞一圈,看到吸血鬼潛伏在一旁。有四個邊兩個,他們的眼睛在夜視鏡里像玻璃珠一樣閃亮。他的光杖讓吸血鬼先是一怔,然后慢慢后退,但饑餓的臉孔仍斜眼盯著他,讓他經(jīng)過。
伊費才不會傻傻走過,他走到兩組吸血鬼中間,數(shù)到三就伸手往后抽出背包里的劍,橫刀轉(zhuǎn)圈。
吸血鬼靠近的時候他就先劈了頭兩個,然后追著倒退逃逸的那兩個毫不遲疑地殺了他們。
他們的尸首還沒掉落到軌道上,伊費就走回那一攤未干的吸血鬼糞便旁。有條痕跡一直拉到左側(cè)的墻壁,延伸到往曼哈頓的軌道。伊費循著漩渦般的顏色,穿過陰暗的隧道,忽視惡心的感覺。他走過兩具被劈砍過的尸體(紫外線燈映照下的亮光表示那是吸血鬼尸體流出來的白血),然后就聽到了一陣吵鬧。
他看到有扇門前聚集了九到十個怪物,他們一察覺到他就散開來。伊費用光杖一掃,以免有吸血鬼溜到他背后。
伊費對自己說:那扇門,扎克在里面。
他像個殺人犯,在吸血鬼還沒辦法聯(lián)手突擊前就大開殺戒。又砍又燒。他的殘暴獸性比吸血鬼的更強,身為人父的責(zé)任感遠(yuǎn)勝于他們對血液的渴求。他要為了兒子的性命而戰(zhàn),對一個身處危險邊緣的父親來說,殺戮很急速,殺戮很容易。
他走到門邊,用沾滿白色黏液的劍刃敲得那扇門乒乓響。“扎克,是我!開門!”
門內(nèi)緊握著門把的手松了開來,伊費甩開門。諾拉站在那里,大眼睛毛中的照明彈一樣亮。她盯看他瞧了好一會兒,好像在確定這是伊
米的伊費),然后才奔同他懷中。諸拉的后面有個人穿著家居袍叢在箱子上,眼神悲凄地看著角落,那是諾拉的媽媽。
任費環(huán)抱著諾拉,盡量不要讓劍刃椏到她。然后,他發(fā)現(xiàn)這儲藏室里沒其他人了,他用力一推。
“扎克呢?”他說。
格斯橦開外門,冷卻塔的黑影在遠(yuǎn)方浮現(xiàn),有如蜃影。動態(tài)感應(yīng)監(jiān)視攝影機安裝在白色柱子的上頭,就像長矛的尖端,可是他們的悍馬車經(jīng)過時攝影機卻沒追蹤。這條路又漫長又曲折,他們一路上都沒碰到任何人。瑟拉齊安在駕駛座上,手撫著心口。高聳的圍墻上裝了鐵刺網(wǎng),冷卻塔吐著像煙一樣的蒸汽。滅絕營里的回憶一幕幕閃過他的腦海,讓他暈眩想吐。
“聯(lián)邦政府?!卑埠諣栐诤笞f。
國民軍的卡車就停在場內(nèi)管制區(qū)域的人口。格斯放慢車速,等著國民軍士兵給他指示,然后他會再想辦法違背。
格斯沒等到對方指示,所以就開到門邊停車。他沒熄引擎就走下悍
馬車去査看第一輛卡車,空的。第二輛也是空的,不過擋風(fēng)玻璃和儀表板上有紅色血液灑濺的痕跡,前座的一攤血已經(jīng)干了。
格斯走進卡車后面,掀開帆布。他對安赫爾揮揮手,他就一跛一跛地走過來了。他們兩個一起看著整排的輕武器。安赫爾拿了兩把沖鋒槍分別掛在寬闊的肩膀上,手中再握著步槍。其他的彈藥都裝進他的口袋和衣服里。格斯拿了兩把柯爾特沖鋒槍回悍馬車上。
他們穿過卡車直接來到第一排建筑物前。瑟拉齊安一下車就聽到隆生的引擎聲,那是柴油備用發(fā)電機在支撐發(fā)電廠。備用安全系統(tǒng)目動運轉(zhuǎn),避免廢棄的反應(yīng)堆失控。
任弟一排建筑物里,他們碰到了已變態(tài)的軍人﹣疲憊的吸血鬼。
格斯搶在前頭,安赫爾一跛一跛地殿后,他們經(jīng)過這些冤魂身邊,不需任何工夫就輕松收拾了他們。子彈逼得吸血鬼連連后退,可是他們一直到被斬首后才罷休。
“你知道要去哪嗎?”格斯轉(zhuǎn)過頭問。“我不知道?!鄙R安說。
他經(jīng)過一個又一個檢查哨,寫上愈多禁止進人的門就愈可能是他的目的地。這里沒有軍人變態(tài)成的吸血鬼,只有核電廠工作人員充當(dāng)警衛(wèi)和哨兵。瑟拉齊安碰到愈多阻礙就知道自己愈靠近主控室了。
瑟拉齊安。
老人扶著墻壁。
血祖,在這里………
血祖在他腦袋里的“聲音”比始祖更具威力。就像有只手抓著他的腦干,輕松一轉(zhuǎn)就能扭斷他的脊椎。
安赫爾用肥厚的手掌攙扶著瑟拉齊安,叫格斯。
“怎么了?”格斯擔(dān)心瑟拉齊安心臟病發(fā)作。
他們沒聽到,血祖只對瑟拉齊安發(fā)聲。
“他就在這里,”瑟拉齊安說,“血祖。”
格斯充滿警惕地看著這個方向:“他在這里?太好了。我們?nèi)ソ鉀Q他?!?/p>
“不,你不懂,你還沒面對過他。他不像始祖,這種槍對他沒用。他可以像跳舞一樣閃避子彈。”
格斯在冒煙的槍支上裝滿子彈:“我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什么都不怕?!?/p>
“我知道,但你這樣沒辦法打敗他。你在這里發(fā)揮不了作用,而且殺人的武器對他也沒用?!鄙R安整整背心,站直身子,“我知道他要什么?!?/p>
“好。他要什么?”
“只有我能給他的一樣?xùn)|西?!薄笆悄潜緺€書嗎?”
“不。格斯,聽我的話,回曼哈頓去。如果你現(xiàn)在離開,還有希望及時逃走。盡力去找伊費和費特。無論如何,你要盡量潛人地下,愈深愈好?!?/p>
“我沒辦法阻止核連鎖反應(yīng),但一我或許可以影響吸血鬼增生的連鎖反應(yīng)。”
警鈴響起(震耳欲聾的鳴聲每隔一秒就響一次),讓安赫爾嚇了一大跳,他看看走廊的兩端。
“我猜是備用發(fā)電機快壞了?!鄙R安說。他抓著格斯的上衣,嗓子蓋過刺耳的警鈴,“你想在這里被活活煮熟嗎?你們兩個﹣快走!”
格斯和安赫爾留在原地,年邁的瑟拉齊安則往前走去,從拐杖中抽出銀劍。格斯看著另一個老人,現(xiàn)在這個衰疲的摔跤手由他照顧了。安赫爾滿身大汗,睜大了眼睛,露出不確定的神情,等著格斯告訴他接下來要怎么做。
“我們走,”格斯說,“你也聽到他的命令了?!?/p>
安赫爾碩大的手臂攔住他:“就把他留在這里?”
格斯用力搖搖頭,知道怎樣討論都沒有好答案:“我能活到現(xiàn)在都是因為他。對我來說,不管當(dāng)鋪老板說什么,做就對了?,F(xiàn)在我們盡量離這里愈遠(yuǎn)愈好,除非你想看到自己的白骨?!?/p>
安赫爾仍看著瑟拉齊安的背影,被格斯拖走了。
瑟拉齊安進人主控室,看到一個怪物獨身站在一排控制儀器前,他身著老舊的西裝,看著測量儀的指針因為系統(tǒng)故障而往下掉。主控室里每個角落的紅色緊急信號燈都在閃,不過警鈴聲已經(jīng)被關(guān)閉了。
艾?;羲固刂话杨^轉(zhuǎn)過來,用紅色的雙眼鎖定昔日滅絕營里的囚徒。他臉上毫不在意﹣那張臉無法呈現(xiàn)細(xì)微的表情,就連大一點的反應(yīng),例如驚訝,也幾乎看不出來。
你來得正好。他說,然后又轉(zhuǎn)回去看屏幕。
瑟拉齊安持劍在身側(cè),走到他后面。
我想我還沒恭喜你中標(biāo)贏走了那本書。真是高招啊,竟然通過帕墨來將了我們一軍。
“我本以為會在這里見到他。”
你不會再見到他了。他沒實現(xiàn)偉大的夢想,正因為他不明白他的目標(biāo)不重要,血祖的才重要。你們這種生物啊,還有你們可悲的希望啊。
瑟拉齊安說:“為什么是你?為什么他還把你留在身邊?”
血祖從人類身上學(xué)習(xí),這就是他如此卓絕的主要因素,他會觀察。你們這個種族讓他看到了你們自己最終的出路。我只看到成群的牲畜,但他觀察到了行為模式。他會認(rèn)真聽你們說的話,而我懷疑就連你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你是說他從你身上學(xué)習(xí)?學(xué)到了什么?”瑟拉齊安用力捉著劍柄,艾?;羲固剞D(zhuǎn)身。他看著以前的滅絕營指揮官﹣﹣突然明白了。
要建立、管理一個有效運作的滅絕營可不容易。需要特別的人類智能オ能監(jiān)督滅絕營有系統(tǒng)地以最高效率摧毀一個民族,他汲取的就是我這一項知識。
瑟拉齊安懂了,他覺得自己的血肉好像正從骨骼上剝離。滅絕營,人類的養(yǎng)殖場。遍布全美國、全世界的飲血機。
從某個方面來說,瑟拉齊安一直都知道這一點。他始終都知道,可是從來不愿意相信。他第一次在特雷布林卡的營區(qū)里見到血祖時就從他的雙眼里看出來了。人類對其他人類泯滅人性,刺激了這個妖物對浩劫的渴欲。人類,通過自己的暴行寫下了最終將遭受報應(yīng)的宿命,歡迎血祖的到來,就像早就寫好的預(yù)言。
整棟大樓一震,一整排屏幕都沒畫面了。
瑟拉齊安清清喉嚨,出聲說:“你的主人在哪里?”
他無所不在,你不知道嗎?此時此刻,就在這里看著你,通過我。
瑟拉齊安做好準(zhǔn)備,往前一步。他的目標(biāo)很清楚?!八欢▽δ愕氖炙嚭軡M意,但你現(xiàn)在對他沒什么用了,不比我好多少。”
你太低估我了,猶太人。
艾?;羲固剀S上旁邊的控制臺,好像毫不費力就離開了瑟拉齊安的攻擊范圍。瑟拉齊安揚起銀劍,尖端對準(zhǔn)納粹軍官的咽喉。艾?;羲固仉p臂垂在身邊,極長的手指摩擦著掌心。他佯裝攻擊,而瑟拉齊安反擊了,絲毫不留情。老吸血鬼跳到另一部控制臺上,鞋子踐踏著這機電要地里的按鈕。瑟拉齊安轉(zhuǎn)身追他,直到自己蹣跚不前。
拐杖型的木質(zhì)劍鞘還抓在手心,瑟拉齊安用畸形的指節(jié)按著胸口,護著心臟。
你的脈搏最不規(guī)律。
瑟拉齊安表情痛苦地左搖右晃。他夸大了難受的模樣,卻不是為了艾?;羲固?。持劍的那條手臂已經(jīng)酸軟下垂,但他仍把劍刃舉得老高。
艾希霍斯特跳下地板,看著瑟拉齊安的表情很像在回憶往事。
我再也沒感受過心臟的跳動,和肺部的呼吸了。人類的身體就像劣質(zhì)零件組裝的時鐘慢慢地滴答響。
瑟拉齊安靠著控制臺,等力氣恢復(fù)。
你寧愿死也不要以更好的形式活下去?
瑟拉齊安說:“寧愿死的時候是人,也不要活的時候是怪物。”
你難道看不出來,對其他低等生物來說你是怪物嗎?是你們把地球占為己有的,現(xiàn)在換血蟲了。
艾希霍斯特的雙眼閃爍了一下,眨眼的時候眼臉變得很薄。
他命令我來轉(zhuǎn)化你。我對你的血一點也沒興趣。正統(tǒng)希伯來人的血液已經(jīng)是古董了,嘗起來咸咸的,又有礦砂的味道,就和約旦河一樣。
“你不會轉(zhuǎn)化我的,就連始祖都沒辦法轉(zhuǎn)化我?!?/p>
艾?;羲固赝赃呉苿?,還不想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的妻子很掙扎,可是她一直沒哭出來。我覺得很奇怪,就連啜泣卻沒有,只說了一個詞:“亞伯拉罕?!?/span>
瑟拉齊安允許自己受到刺激,希望吸血鬼再靠近一點:“她看到了結(jié)局,她在當(dāng)下得到了安慰,知道我有一天會為她復(fù)仇。”
她喊了你的名字,而你卻不在。我不確定你最后會不會大叫出來。
瑟拉齊安放下刀刃前,兒乎要單膝跪下了,他用劍尖抵地當(dāng)作拐杖才不至于摔倒。
放下武器吧,猶太人。
瑟拉齊安舉起劍,改成手掌向下的方式握劍,才能檢視銀刃的線條。
他看著狼頭,感覺沉甸甸的,這樣持劍的力量才能平衡。
接受你的命運。
“啊,”瑟拉齊安看著站在幾步之外的艾希霍斯特,“但我已經(jīng)接受了?!?/p>
瑟拉齊安把他所有的一切都賭上。長劍劃過兩人之間的空氣,刺穿艾希霍斯特的身體,那位置就在胸腔的下方,軀干的正中央,背心的紐扣中間。那吸血鬼往后一倒,靠在控制臺上,雙手往后撐,作勢要穩(wěn)住身體。殺傷力強大的銀劍就在他體內(nèi),可是他不能拔出劍刃。銀致命的消毒威力往外擴散,就像成長迅速的癌細(xì)胞,艾?;羲固亻_始扭來扭去。白色的血液在劍刃周圍冒出來,帶著第一波逃命的血蟲。
瑟拉齊安爬起來,搖搖擺擺地站在艾希霍斯特面前。這么做沒有帶給他勝利的榮耀,也幾乎沒有滿足感。他很確定吸血鬼的雙眼聚焦在他身上(因此,血祖也正在看著他),所以他說:“你通過他從我身邊奪走了我的愛?,F(xiàn)在你要自己來轉(zhuǎn)化我了?!比缓笞ゾo劍柄,把劍慢慢從艾希崔斯特胸口抽出來。
吸血鬼往后倒回控制臺邊,雙手仍在空中抓呀抓的。他滑到右側(cè),僵硬地落下。瑟拉齊安衰弱無力地計算艾?;羲固赝碌能壽E,劍尖抵著地板,劍身成四十五度,斷頭臺的角度。
艾?;羲固厣眢w往下墜,脖子經(jīng)過銳利的刃口,納粹軍官就被摧毀了。
瑟拉齊安用吸血鬼的大衣袖子擦拭劍刃的兩面,清潔完畢,就往后退
到血蟲擴散的范圍外,愈來愈多血蟲從艾?;羲固氐臄囝i逃出來了。他胸口糾結(jié),伸手要去拿藥盒,正要用變形的雙手打開時,就把藥丸全撒在主控室的地板上了。
格斯在安赫爾前方先走出核電廠,走人末日的模糊陰暗里。在一陣一陣警鈴巨響之間,他聽到死亡般的沉靜,發(fā)電機已經(jīng)停擺了。他察覺到空氣中有低電壓漫射,就像靜電,但也可能只是因為他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
然后,有個熟悉的聲音劃破空氣。直升機。格斯發(fā)現(xiàn)亮光,看到直升機在冒煙的高塔后方盤旋。他知道那不是救兵。是要來接血祖離開,這樣他才不會和長島一起化為灰燼。
格斯爬進國民軍卡車的后方。他之前看到了毒刺導(dǎo)彈,不過當(dāng)時只拿走了輕武器。他只需要一個理由。
他拿出導(dǎo)彈,檢查了兩次,確定導(dǎo)彈的正面沒對錯方向。導(dǎo)彈架在他肩膀上平衡得剛剛好,沒想到能擊落飛機的武器竟然這么輕,或許才十幾公斤。他跑步經(jīng)過跛行的安赫爾身邊,到了大樓的側(cè)面。直升機愈飛愈低,準(zhǔn)備在寬闊的空地降落。
他一下就找到扳機了,瞄準(zhǔn)孔也找到了。他從瞄準(zhǔn)孔看出去,導(dǎo)彈一偵測到直升機排放廢氣的熱度就發(fā)出像口哨一般的高頻音。格斯緊扣扳機,將導(dǎo)彈從發(fā)射器中射出去。發(fā)射引擎先脫離,主體固態(tài)火箭引擎點燃后,毒刺就像一縷煙霧沿著航線飛了出去。
那架直升機根本沒預(yù)料到。導(dǎo)彈在距離地面數(shù)百米處擊中直升機,那架航空器就立刻爆炸了,震波把破裂的直升機往上推,之后機身在施怯中落入了附近的樹叢里。
格斯把空的發(fā)射器扔掉,那真是火力十足。這樣他要走到水邊的的路線都亮了。長島灣是回家最快速、最安全的路線。
在火焰微光映照下,格斯和安赫爾開始對話。他從這老邁摔跤手的臉上感覺得出來,他有了改變。
“我要留下來?!卑埠諣栒f。
格斯想解釋,其實他對核電廠也不是很懂:“這整個地方都要炸了,這是核彈?!?/p>
“我不能打斗到一半退場?!卑埠諣柵呐耐?,用文字和手勢表示他很認(rèn)真,“而且,我以前來過?!?/p>
“這里?”
“在我的電影里,我知道結(jié)局會怎樣。壞人面對好人,好像一切都?xì)Я??!?/p>
“安赫爾?!备袼拐f。他得走了。
“最后總能救回這一天。”
格斯注意到前摔跤手的表現(xiàn)愈來愈不合邏輯了,吸血鬼圍城慢慢改變了他的想法他的觀點:“那不適用于這里,不適用于他們?!?/p>
安赫爾從正面口袋深處拿出一件衣物,套在頭上,拉下銀面罩,只有眼睛和嘴巴露出來。“你走?!彼f,“回到島上,和醫(yī)生一起。就照老人說的話去做。我呢?他沒打算拿我怎樣,所以我留下來打斗?!?/p>
瘋狂墨西哥人的勇氣讓格斯揚起微笑。他第一次認(rèn)出安赫爾來,他一切都搞懂了﹣這老人的力氣、他的膽量。他小的時候在電視上看過他所有的電影。周末時,他們會一部片接著一部片不停地看卜去?,F(xiàn)在他就站在自己的英雄偶像旁邊?!斑@世界真他媽的王八蛋,對不對?”
安赫爾點點頭說:“但我們只有這個世界。
格斯突然很愛慕這個無路可走的同鄉(xiāng),他的電影偶像。他拍拍大個子的肩頭時,眼中的淚水往上涌:“銀天使萬歲,渾球!”
安赫爾點點頭:“萬歲!”
就這樣,安赫爾轉(zhuǎn)過身,一跛一跛地走向注定要毀滅的核電廠。
緊急信號燈閃爍個不停,控制室里的警鈴都切成靜音了。墻上控制儀器一閃一閃,要人類采取行動。
瑟拉齊安跪在地上,面對艾希霍斯特僵硬的尸體。艾?;羲固氐念^顱幾乎滾到了角落。瑟拉齊安口袋里的一面鏡子破了,他用玻璃后面的銀色底面殺死朝他進攻的血蟲,用另一只手設(shè)法撿起地上的藥片,可是他的手指嚴(yán)重變形,關(guān)節(jié)又嚴(yán)重發(fā)炎,沒辦法做出捏的動作。
這時,他感覺到一個存在突然到來,控制室里原本緊張的氣氛隨之改變。沒有煙霧,沒有雷電,卻比任何舞臺特效都更懾人心神。瑟拉齊安不必抬頭就知道血祖來了﹣﹣可是他仍抬起頭從黑色斗篷的下擺仰頭看著那張盛氣凌人的臉孔。
他的皮膚層層剝落,連皮下組織都看得到,好幾塊皮都被太陽烤熟了。他是身上帶著黑斑的火紅野獸,眼中的紅光血色更濃。血蟲在他皮
膚下面循環(huán),就像神經(jīng)在瘋癲的時候不斷抽搐。
結(jié)束了。
血祖抓住瑟拉齊安的狼頭手把,以免老人奪劍。這個怪獸檢查銀刃的模樣就像人類檢查熱燙發(fā)亮的火鉗一般。
這世界是我的。
血祖的動作快如魅影,他從瑟拉齊安另一側(cè)的地板上拾起木鞘,把劍小收進中空拐杖的劍鞘里,大手用力一轉(zhuǎn)就把手杖轉(zhuǎn)緊了。
他接著把拐杖的底端放回地上,過長的拐杖正適合他。當(dāng)然嚶:這拐杖以前的主人就是巨人薩,而血祖現(xiàn)在就寄生在薩鐸的身體里。
反應(yīng)堆堆芯的核燃料已經(jīng)開始過熱、熔化了。這座發(fā)電廠雖然有現(xiàn)代化的預(yù)防措施,可是這些自動設(shè)備也只能拖延一點時間,會發(fā)生的躲不掉。堆芯熔毀晚點就會發(fā)生,第六位始祖的發(fā)源地就會被摧毀,那是我的族群的最后一名成員了。累積的蒸汽會造成反應(yīng)堆災(zāi)難性的爆炸,噴出大量輻射塵。
血祖拿拐杖的底端戳戳瑟拉齊安的肋骨,老人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感覺到肋骨裂開,在地上縮成了一團。
瑟拉齊安,當(dāng)我的影子籠罩在你身上時,它也籠罩在這顆行星上了。我會先感染你們的族群,再感染整個地球。你們這半陰暗的世界還不夠。我期待了多久,才等到這永恒的黑暗啊。這顆溫暖、藍綠色的巨石將在我的股掌之間瑟縮發(fā)抖,變成冷冽漆黑、腐敗變質(zhì)的霧淞石。人類的黃昏是血祭的曙光
血祖的頭轉(zhuǎn)了幾度,朝門的方向看。他不緊張,也不惱怒,反倒是很好奇。瑟拉齊安也轉(zhuǎn)過頭,一絲希望沿著他的背脊爬上來,門一打開,安赫爾就一跛一跛地走進來,戴著閃亮的銀面罩,布質(zhì)的部分是黑色的。
“不?!鄙R安倒抽一口氣。
安赫爾扛著一把自動武器,眼見高達240厘米的吸血鬼披著斗篷聳立在瑟拉齊安面前,就朝鬼王拼命開槍。
血祖在那里站了好一會兒,看著荒唐可笑的對手。不過當(dāng)子彈飛射時,他立刻在本能作用下化成一道模糊的幻影﹣橫沖直撞的子彈都射進墻上精密的儀器里了。血祖在墻邊停下腳步,只暫時讓人看清楚一瞬間,待安赫爾轉(zhuǎn)身開火時,吸血鬼又移動了。彈藥打進控制臺里,墻上冒出火花。
瑟拉齊安將注意力轉(zhuǎn)回地板上,拼命要撿起小藥丸。
血祖又慢下速度,在安赫爾面前呈現(xiàn)具體的形象。戴著面具的摔跤手砰一聲扔下大槍,朝吸血鬼猛沖。
血祖注意到這大塊頭的膝蓋無力,不過這種病癥可以復(fù)元。這具軀體已經(jīng)老了,不過尺寸很合適。或許,正適合暫時寄居。
血祖巧妙地閃避安赫爾。摔跤手左右擺動,不過血祖又繞到他后面了。血祖在打量安赫爾的時候,摑了他的后頸一下,那正是面罩下擺和肌膚相接的位置。摔跤手又開始猛烈地跳動搖擺了。
安赫爾被血祖戲弄于掌中,他一點也不喜歡。他迅速轉(zhuǎn)身,大手一揮,開掌直擊血祖的下顎,這一記正是“天使之吻”。
吸血鬼的頭猛地往后倒,安赫爾自己也沒料到這拳能正中。血祖睨視著戴著面具來復(fù)仇的安赫爾,血蟲在皮膚下打轉(zhuǎn)的速度更快了,表示他怒意高漲。
安赫爾在面罩下興奮地笑了。
“你想要我露臉,對不對?”他說,“這個秘密會和我同歸于盡,我的臉永遠(yuǎn)都會藏在面罩下?!?/p>
這句話是銀天使系列電影中觀眾耳熟能詳?shù)膶Π祝谑澜绺鲊ビ车臅r候則翻譯、配音為各種不同的語言一一這個摔跤手等了好多年才真正說出來。不過血祖已經(jīng)不想玩了。
他的巨掌使出全力揮向安赫爾。面罩下的顎骨和左頰骨都瞬間爆裂,左眼也難幸免于禍。
但安赫爾不放棄。他用盡全身的力量,雙腳站穩(wěn)。盡管全身顫抖,膝蓋痛得他想罵臟話,喉中的血又噎得他難受……但他的思緒飛快地倒轉(zhuǎn)回更年輕、更得意的時光。
他頭暈?zāi)垦?、全身發(fā)燙又大汗淋漓,回想起自己在片場。當(dāng)然一﹣他正在拍電影。面前的怪獸不過是精致的計算機特效一穿著特效衣的臨時演員。那為什么他這么痛呢?還有他的面罩:聞起來怪怪的。就像很久沒洗的頭發(fā)加上汗臭味,好像塵封已久遭人遺忘的儲藏物。聞起來就和自己一樣。
喉嚨中空心的血泡升上來,破成一攤血。他的下巴和左臉都被打爛了,只靠發(fā)臭的面罩撐著,老摔跤手的臉才沒碎開。
安赫爾咕噥一聲,朝對手突擊。血祖放開拐杖才能用雙手抓住這大漢,然后瞬間將他撕成碎片。
瑟拉齊安的叫聲卡在喉中。他正把藥片塞到舌下一放好藥片血祖就回頭注意到他了。
血祖抓住瑟拉齊安的肩膀,把老人從地板上拎起來。瑟拉齊安蕩在血祖面前的空中,被吸血鬼血腥的雙手緊緊揪任。血祖把他拉到面前讓他盯著自己恐怖的臉,這個巨型寄生蟲臉上籠罩的古老的邪惡。
教授,我相信,你其實一直都想要體驗看看。我想你一直都好奇另一邊的世界是如何。
瑟拉齊安的藥片正在舌頭下方慢慢融解,所以無法答話。但他不必用言語回答血祖?!疚业膭Ω桧灱冦y】。他心想。
他覺得頭昏腦漲,藥效正在發(fā)作,讓他頭腦不清﹣﹣血祖就察覺不到他真正的意圖了。【我們從那本書上學(xué)到很多,我們知道切爾諾貝利只是個幌子………】他看著血祖的臉,多么希望看到那張臉上的恐懼。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他在虛張聲勢,又盡量避免露餡?!灸阆肼犖艺f出口嗎?】
血祖張開大口,螫針憤怒地射出來,刺穿瑟拉齊安的脖子,撕裂他的
聲帶,鉆進他的頸動脈。瑟拉齊安失去聲音后,感覺不到螫噬的痛苦,不過全身都因為吸飲的動作而疼痛不堪。他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和器官都被破壞了,他驚愕不已。
血祖的雙眼紅如赤焰,緊盯著獵物,同時滿足地吮血。瑟拉齊安迎問那怪獸的視線,不是要反抗,而是等著瞧他有沒有不舒服的表情。他感見到血蟲一陣陣地鉆進他的體內(nèi),貪婪地巡視、攻占他的身體。
突然間,血祖拱背一顛,好像嗆傷了一樣。他的頭往后仰,眼皮一且跳。螫針仍緊緊地鎖喉,堅持喝干每一滴血。血祖終于松口(整個過飪’到半分鐘)收回火紅的螫針。血祖瞪著瑟拉齊安,細(xì)看他眼神中的デ然后腳步不穩(wěn)地往后踩。他的臉皺在一起,血蟲的速度變慢了,粗厚的喉開始作嘔。
他把瑟拉齊安扔到地上,踉踉蹌蹌地往旁邊倒,老人的血宴讓他惡心難受。有把火從肚子里開始往上燒。
瑟拉齊安躺在控制室的地板上,目光模糊渙散,螫針刺穿的傷口兀自滴著血。他的舌頭終于不再緊繃了,他感覺到下顎的最后一點藥片都融完了。他之前就吞服了過量的松弛血管用的硝化甘油和抗凝血的血栓溶解劑,那是從費特的老鼠藥中萃取的成分。這些藥劑已經(jīng)從瑟拉齊安輸人到血祖的體內(nèi)了。
費特一點也沒錯:這種生物沒辦法嘔吐。一旦吃下肚子,他們沒辦法吐出來。
血祖的體內(nèi)如火燒,他就像一道魅影沖出門外,消失在震耳欲聾的鈴聲中。
約翰遜太空中心在太空站繞地球航行到軌道黑暗的那半邊時就沒有聲音了,她和休斯敦失聯(lián)了。
塔利亞.查爾斯在失聯(lián)后立刻感覺到一陣晃動,那是碎片,太空垃圾撞上了太空站。這沒什么稀罕﹣只是太頻繁了。
太多,又太接近了。
她盡量讓自己飄浮在原處,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辦法思考。事情不太對勁。
她走到舷窗,探頭看窗外的地球。地球這一面都是黑夜,但從外層空間可以看到兩個極熱的亮點,一個在半球的邊緣緊挨著夕陽,另一個則比較靠近東邊。
她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象,所有訓(xùn)練和書籍也從沒讓她準(zhǔn)備好要面對這種景象。光線強烈、熱度明顯﹣雖然在地球上只是個細(xì)微的小點,但
她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一瞧就知道那是威力強大的爆炸。
又一塊碎片扎實地撞上太空站,不是平常那種小塊的金屬垃圾。有個警示器響了,門邊的黃燈閃起。太陽能板被打穿,太空站好像著火了。
她現(xiàn)在得穿起太空裝然后———
兵!太空站的機身被撞了。她飄問計算機,立刻看到氧氣外泄的告。速度很快,氧氣槽被撞破了。她通知站上的其他同事,朝氣壓過油走去。
機身又被撞了一下,這次更猛烈。塔利業(yè)以最快的速度著裝,但汶太空站繼續(xù)遭受一波波外力撞擊。她辛苦地戴緊頭盔,動作得比致命白泄氣更快。她用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打開氧氣。
塔利亞陷人一片黑暗,失去意識。她昏倒之前最后想到的不是士夫,而是她的狗。在寂靜的外層空間,她不知為何偶爾會聽到它的叫聲。
很快地,國際太空站和太空中其他的懸浮物體一樣,慢慢地離開軌道,無法抵擋地朝地球飄去。
蝗蟲谷核能發(fā)電廠內(nèi)傳出隆隆的聲響,瑟拉齊安躺在地板上.扭著頭。
他要變成吸血鬼了,他感覺得出來。
喉頭緊東的疼痛只是開場,他的胸口正面對劇烈的變化。血蟲已經(jīng)
找好位置準(zhǔn)備發(fā)威:釋放病毒,在他體內(nèi)快速繁衍,侵噬他的細(xì)胞。改變他,將他變形。
他的身體撐不住轉(zhuǎn)化的痛苦。就算他的血管沒松弛,他也太蒼老、太孱弱了。他就像細(xì)莖向日葵,當(dāng)花愈開愈大,莖就逐漸彎曲?;蛳駧в辛淤|(zhì)染色體的胚胎。
那合聲,他聽見了。集體的共鳴,匯聚為一,噪音的合奏。
他感覺到熱。他的體溫不斷上升,而且震動的地板也愈演愈烈。防止核燃料熔化的冷卻系統(tǒng)失效了——人為所致。核燃料從反應(yīng)堆堆芯的底部開始熔化。一旦到達地下水位,整個核電廠的地面都會因為致命的蒸汽釋放而爆裂。
瑟拉齊安。
血祖的聲音在他的腦中,夾雜著他自己的聲音。瑟拉齊安這時看到了一個景象,看起來很像卡車的后端﹣就是他在核電廠人口外側(cè)所看到的那輛國民軍卡車。他在地板上,視線模糊、變?yōu)閱紊?,夜視能力已?jīng)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瑟拉齊安看到了他的拐杖﹣薩鐸的拐杖,就在幾米外滾來滾去,他應(yīng)該可以伸出手去握最后一次。
篤﹣篤﹣篤………
他眼中所見的是血祖所見的畫面。
瑟拉齊安,你真愚昧。
卡車轆轆前行,加速駛離核電廠。他的視線來回地晃動,這雙眼睛的主人可能正痛苦地扭曲著身子。
你以為在自己的血中下毒就能殺得了我嗎?
瑟拉齊安手腳并用地?fù)纹鹕碜?,只能暫時靠變態(tài)的力量挺住。
篤﹣篤……
【返魂尸,我已經(jīng)讓你病了】。瑟拉齊安心想?!疚矣衷僖淮蜗魅趿四愕牧α俊俊?/p>
他知道血祖現(xiàn)在能聽到他說的話。
你已經(jīng)變態(tài)了。
【我釋放了薩鐸,馬上就會釋放我自己?】。
他點到為止,然后剛變態(tài)為吸血鬼的瑟拉齊安把自己拖往危險的堆芯。
反應(yīng)堆圍阻結(jié)構(gòu)內(nèi)的壓力節(jié)節(jié)上升,有毒的氫氣泡失控地膨脹。強化鋼水泥屏障無法阻爆炸,只會讓爆炸的威力更強大。
瑟拉齊安手腳并用,把自己往前拖,他的身體正在變態(tài),腦海因為接受到上千雙眼睛的視線,所以思緒受到干擾,他的頭顱里一直回響著千人的合鳴。
決戰(zhàn)時刻就是現(xiàn)在,他們都要朝地底去了。
篤……
“返魂尸,閉嘴。”
核燃料這時碰到了地下水。核電廠的地面爆裂,消滅了第六位始祖
的根源地,也消滅了瑟拉齊安,都在同一瞬間。
沒了。
壓力裂開,釋放出輻射云,籠蓋了長島灣。
加布里埃爾.波利瓦生前是個搖滾巨星,瑞晶航空四名生還者中現(xiàn)在只剩他一個。他在肉品加工廠的地下深處等候著,是血祖特別交代他
在這里待命的。
加布里埃爾,吾子。
那聲音嗡嗡傳來,眾人忠誠地將聲音傳送到他耳中。瑟拉齊安那老頭的聲音已經(jīng)永遠(yuǎn)聽不到了。
加布里埃爾,大天使的名字……多適合啊…
波利瓦等候著陰暗的父親,感覺他靠近。他知道血祖在地面上的勝利。接下來只等新世界降臨、穩(wěn)定。
血祖走進黑暗又骯臟的小房間里,站在波利瓦面前,因為天花板很低,所以他必須歪著頭。波利瓦可以感覺得出來血祖身體不適,不過他的思緒﹣他的語言真實如昔。
跟著我,你就能活下去。順著我的欲望、我的聲音、我的呼吸一我們也會活在你體內(nèi)。我們的思緒想法都會在你體內(nèi),我們的血液將一起匯流。
血祖拋開斗篷,將長長的手臂深人棺材里,用手掌盛起一抔肥沃的泥土,塞人波利瓦的口中,他吞都吞不下去。
你會成為我的孩子,我會成為你的父親,我和我們會一同統(tǒng)治,直到永遠(yuǎn)。
血祖用力抱緊波利瓦。波利瓦瘦得令人擔(dān)憂,和血祖龐大的體格相比之下顯得很脆弱矮小。波利瓦感覺到自己被吞噬、附身,覺得自己被血祖接收了。這是加布里埃爾.波利瓦生命中或變態(tài)后第一次感到舒適自在,像回家一樣。
血蟲從血祖的身體涌出來,成千上萬只,從他泛紅的皮膚里滲出來??駚y的血蟲在他們身上繞啊繞,不斷鉆進鉆出,把兩副軀體結(jié)合成一幅大紅色的繡畫。
然后,血祖終于脫離了巨人老舊的身軀,那尸體立刻落在地上摔成好幾塊。同時,少年獵人的靈魂也得到釋放。在贊揚血祖的眾人合聲中消失。
不再是薩鐸了。加布里埃爾·波利瓦代表全新的開始。
波利瓦與血祖的合體把泥土吐出來,張開嘴,試試螫針。隆起突出的組織立刻往外彈,力量十足,然后又收回去。
血祖再生了。
不過他還不熟悉這副軀體,他長期以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薩鐸的身體,但這具過渡用的身體很有彈性、很新鮮。血祖想立刻試試身手。
無論如何,血祖完全不把人類的體能放在眼里。以前,巨人的身體很適合他,因為他要在陰影下生活。不過宿主的身材和體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在這個新世界里已經(jīng)營造出自己的形象了。
血祖察覺到人類人侵。一顆強壯的心臟、一段快速的脈搏。是個男孩。
凱莉.顧威和兒子扎克已經(jīng)抵達鄰接的隧道了,她將兒子緊緊抓住。那男孩站著,全身顫抖,弓成防御的姿勢。他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感覺,冷酷的地底下有發(fā)燙的人形。他聞到阿摩尼亞、腐土,和一些東西爛掉的味道。
凱莉走上前,那驕傲榮耀的態(tài)度就像貓兒在主人的房門口奉上老鼠樣。她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倉房里通過夜視的雙眼看著血祖的外表,一點也不困惑。她看到的是波利瓦體內(nèi)的血祖,毫無遲疑。
血祖從墻上刮下一些鎂,撒到火炬燈座上,長長的中指削過石頭,一點星火就點燃了火炬,地下倉房頓時漫出一片橘光。
扎克看到眼前有個消瘦、紅眼、臉部肌肉放松的吸血鬼,恐慌兒平更讓他的心智停止運作了,但他內(nèi)心還有一小個部分相信著母親,所以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還能保持冷靜。
在消瘦的吸血鬼旁邊,扎克看到地上躺了個干癟的尸體,被陽光嬈傷的皮膚發(fā)出像塑料一樣的光澤。吸血鬼金蟬脫殼。
他還看到一把拐杖倚在石穴的墻邊,火光一閃時照耀了狼頭。
瑟拉齊安教授。
不。
沒錯。
這聲音就在他腦中,用極富權(quán)威與威嚴(yán)的方式與他答話。以前扎克就懷疑過上帝會不會用這方式應(yīng)許他的禱告。
但這不是上帝的聲音,這是他面前那細(xì)瘦怪物的統(tǒng)御指揮。
“爸。”扎克小聲輕呼,想到爸爸和教授在一起,眼淚涌上了,“爸。”扎克雖然動了嘴巴,但沒呼吸。他的肺部緊鎖,他伸手到口袋里摸索
著氣喘噴劑。雙膝一彎,扎克就跌在地上。
凱莉冷冷地看著兒子受苦,血祖本打算摧毀凱莉,他不習(xí)慣受人違抗,也不知凱莉為何沒立刻將這男孩轉(zhuǎn)化為吸血鬼。
現(xiàn)在血祖懂了,凱莉和這男孩之間的親情強烈到她希望讓血祖來轉(zhuǎn)化她兒子。
這是奉獻,源自于她的人類本性﹣﹣愛,而愛又超越了需求。血祖確實很饑餓,這男孩又是很好的食材,這可是這男孩的光宋。不過現(xiàn)在………事情在這嶄新一夜的黑暗中,似乎有了改變。血祖發(fā)覺等待能帶來更多好處。
他察覺到男孩胸口不適,原本心跳加速,現(xiàn)在又開始慢了下來,這男孩躺在地上,抓著喉嚨,血祖站在他面前。血祖用過長的中指上尖銳的指甲劃破拇指,小心地不讓血蟲溜出來,然后讓一滴白血滑進男孩的口中,落在他喘氣連連的舌頭上。
男孩突然大叫,猛吸空氣。他先嘗到銅和樟腦的味道一﹣但過了一陣子,他的呼吸就恢復(fù)了正常。扎克小時候曾經(jīng)冒險舔了電池的底端,電流一震,他的肺部就擴張了。他抬頭看著血祖﹣﹣用生還者敬畏的眼光看著這個怪物、這個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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