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街巷深處，不知誰家的雄雞已經(jīng)唱了三回，黑沉沉的天空也漸漸展露出灰白的顏色。不過在地下的審訊室里，這些聽不到也看不到，只有表盤上轉(zhuǎn)動的指針示意著時間的流逝。

? ? ? ?孫磊不厭其煩地把那些問題又問了一遍，小莊也照樣又回答了一遍，雖然困頓到有氣無力，但說出來的話卻跟之前一個字都不差。孫磊撫著額頭狠狠地運了幾口氣，突然就耐不住性子爆發(fā)了起來。

? ? ? ? “林小莊！”他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同時吼叫道，“我都跟你耗了一晚上了，你能不能痛快點交代了？你少受罪我少受累不好嗎？”

? ? ? ?——欲加之罪，我要是認了那才真是有得罪受了，小莊一邊這么想著，一邊用力眨眨眼，強打起精神，然后問道：“現(xiàn)在幾點了？”

? ? ? ?孫磊下意識地就看了眼手表，——“7點50?！比缓缶秃蠡谧约涸趺醋炀湍敲纯欤陕镆卮鹚?。

? ? ? ?“都快到上班時間了啊，”小莊沉吟道，“一會兒我能不能去打個電話？鄭廳長要我今天8點鐘匯報一些事，如果讓他老人家打過來多不合適?！?/span>

? ? ? ?小莊一邊說著，眼睛一邊往對面墻上的鏡子瞟了一眼。那是一面單面鏡，鏡子背后就是監(jiān)控室，可以看到他們，通過監(jiān)聽器也可以聽到他們說的話。小莊知道林楠笙在那兒，他不可能任由自己突然被帶走卻不聞不問，只是可憐了藍心潔，白天受了那么大驚嚇，晚上丈夫還不能陪伴；也辛苦了林楠笙，連熬兩個晚上，希望不要累倒了才好。

? ? ? ?監(jiān)控室里，年輕的小書記官打了個哈欠，偷偷地瞟了一眼旁邊的林楠笙。一整晚了，竊聽器里沒有傳來任何有用的信息，但他依然嚴肅認真敬業(yè)至極，當真讓人佩服，小書記官覺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達不到這種高度。

? ? ? ?一整晚，林楠笙的注意力始終在小莊身上，于是他立刻就捕捉到了小莊的眼神，這是他這一整夜第一次看這面鏡子，或者說是看自己，他這是在給自己暗示。

? ? ? ?林楠笙不動聲色地摘下耳機，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后站起身，“看來一時也不會有什么進展，你先盯著，要記得詳細一些。”他囑咐完，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 ? ? ?林楠笙匆匆上了樓，8點的鐘聲已經(jīng)敲過，按照小莊話里的意思，這位鄭廳長如果等不到他的電話，會打過來；而且他要是沒有猜錯，這位鄭廳長，應該是監(jiān)察廳的廳長鄭懷明。監(jiān)察廳負責監(jiān)督保密局各層級干部，或許管不了毛人鳳，但給王世安施壓是足夠的了。小莊這到底是什么本事？竟能讓官高兩級的鄭懷明主動給他打電話。

? ? ? ?小莊辦公室的門早已經(jīng)被打開，里面的抽屜、柜子都被翻過，也許他們偽造了一些東西來栽贓陷害，但這樣的手段要用在林小莊身上，首先得找到一些實際的把柄，并替小莊編造出個合適的動機。——這恐怕沒那么容易。

? ? ? ?鄭懷明是個急性子，一定不會等太久，果然8點10分不到，小莊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林楠笙沒急著接，而是等它響了幾聲之后，才緩緩拿起了聽筒。

? ? ? ?林楠笙一個“喂”字剛擺好口型還沒發(fā)出聲音，電話里已經(jīng)傳來鄭懷明急躁而且不滿的聲音：“林小莊，你搞什么鬼？說好的8點……”

? ? ? ?“我是保密局上海站副站長林楠笙，請問您是……？”林楠笙打斷了他，語速不疾不徐，語氣不卑不亢。

“林楠笙？”電話對面安靜了片刻，“怎么是你？林小莊呢？我監(jiān)察廳鄭懷明?！?/span>

? ? ? ?“鄭廳長好，”林楠笙禮貌地打了個招呼，態(tài)度依舊恭敬但不謙卑，“林處長他……被懷疑與顧將軍一家失蹤案有所牽連，現(xiàn)在正在配合調(diào)查，如果您有事，我可以替您轉(zhuǎn)達?！?/span>

? ? ? ?鄭懷明沒說話，但林楠笙明顯聽到了一個表達疑惑的語氣詞，于是立刻接著說道：“5月6日晚上，林處長兼職的啟明運輸公司剛好出了一批貨，與顧將軍一家失蹤的時間吻合，但關(guān)于那批貨物的信息，林處長有所隱瞞……”

? ? ? 林楠笙話沒說完，就聽鄭懷明重重地吸了口氣，問道：“王世安呢？”

? ? ? ?“王站長他……”林楠笙的余光這時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還真是來得巧，“他剛剛進辦公室?！?/span>

? ? ? ?林楠笙話音未落，鄭懷明就重重地掛了機，一分鐘之后，王世安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林楠笙故作不經(jīng)意地來到王世安辦公室的門前，看著王世安畢恭畢敬地拿著電話點頭哈腰，不由心生鄙夷。

? ? ? ?王世安一邊“好好好”、“是是是”，一邊朝著“路過”的林楠笙招了招手，同時急促地小聲說道：“快，快去審訊室把小莊放了，快點兒?！?/span>

? ? ? ?林楠笙領命，快步朝地下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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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審訊室，小莊面對著逐漸暴躁的孫磊沉默不語，孫磊一邊焦躁地來回踱著步，一邊用眼角狠狠地斜視著小莊。他可真的是太討厭這個林小莊了，一副笑面虎、偽君子的模樣，偏偏站里的人都跟他關(guān)系不錯，不就是長得白了點兒、眼睛大了點兒、鼻梁高了那么一點兒么？

? ? ? ?孫磊最后在那個散發(fā)著炙熱氣息的炭火盆前面停了下來，他拿起其中燒得通紅的烙鐵，眼里浮現(xiàn)了殘忍的光?！傲痔庨L，我可是忍了一個晚上了，你要是這么不識趣的話，可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span>

? ? ? ?他舉著烙鐵靠近小莊的臉頰，“林小莊，該說的你還是照實說了吧，不然……”孫磊突然猥瑣地“呵呵”一笑，“不然你這張漂亮的臉蛋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 ? ? ?小莊被那高溫逼得不得不向一邊側(cè)過臉，同時說道：“孫科長，咱能不能別這樣？我不是不想說，可是有些事，是真的不能說?！?/span>

? ? ? ?“哦，不能說，那你要不試試？”孫磊眼里兇光大盛，但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就被突然飛來的一腳踹飛了出去，那脫手而出的烙鐵在空中轉(zhuǎn)了兩圈，最后“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 ? ? ?“孫磊，誰許你對他用刑的？！”林楠笙的怒吼在審訊室里回蕩著，小莊看著擋在自己前面的背影，略略地松了口氣。

? ? ? ?孫磊狼狽地趴在地上，面對林楠笙的怒火，他有些畏縮，但依然鼓起勇氣說道：“林副站長，這可是王站長讓我審的，你就算是副站長，也不能干擾我吧？”

? ? ? ?“我讓你調(diào)查問詢，沒讓你審訊，更沒說可以用刑！”王世安這時也出現(xiàn)在審訊室門口，他說得是那么義正嚴詞，小莊差點就信了。

? ? ? ?孫磊懵圈，——他昨天可不是這么說的。

? ? ? ?然而王世安根本沒打算給他辯解的機會，他一雙不算大的三角眼，但此刻冷冽地盯著孫磊。孫磊還不算太傻，立刻悻悻地閉了嘴。

? ? ? ?王世安親自拿過鑰匙，打開小莊手腳上的枷鎖，同時做出一副和藹的模樣，“小莊啊，已經(jīng)弄清楚了，這就是誤會一場，誤會！”

? ? ? ?“誤會？”孫磊驚訝地眨了眨眼。

? ? ? ?“對，誤會?！蓖跏腊埠V定道，態(tài)度十分嚴肅&嚴厲，“老孫你怎么能自作主張，還不趕緊給林處長道個歉？”

? ? ? ?孫磊呆若木雞，看看王世安又看看小莊。

? ? ? ?“算了，您都說是誤會了，我也沒什么可計較的?！毙∏f這時候也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腳踝，嘴上說著不計較，那神情和語氣卻是委屈的。

? ? ? ?王世安見狀趕緊安撫，說了一堆好話，又承諾放小莊兩天假，最后見小莊終于展露了一個笑容，這才寬了心，讓林楠笙送小莊出去。

? ? ? ?走出審訊室所處的地下空間，再度呼吸到室外新鮮的空氣，小莊長松一口氣，“我的老天鵝，可嚇死我了。”

? ? ? ?小莊這略夸張的表現(xiàn)讓林楠笙不由得好笑，他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傳說中的“花容失色”，問道：“你沒事吧？”

? ? ? ?“沒事兒，”小莊答道，“不過你再晚來一分鐘，大概就要有事了?！?/span>

林楠笙想想倒也真是有點后怕，幸好自己來得還算及時，“你跟鄭廳長很熟？”他問道。

? ? ? ?“熟得很，”小莊帶著三分自豪兩分鄙夷，小聲說道，“我可是他的財神爺，那天晚上運走的30車‘日用品’，都是他見不得光的私產(chǎn)。”

? ? ? ?“難怪……”林楠笙嗤笑一聲，“有他給你保駕護航，王世安應該暫時動不了你了。不過王世安他是為什么？”

? ? ? ?“誰知道，”小莊的嘴唇動了動，那到了嘴邊的一聲“哥”還是被他咽了回去，“勞煩了你一晚上，謝謝，本來你應該在家陪嫂子的?！?/span>

? ? ? ?“應該的，心潔她能理解，不會怪我?！绷珠洗鸬溃樕蠀s忍不住露出愧疚的神色。

? ? ? ?“嫂子她知道嗎？”小莊湊近了些小聲問道。

? ? ? ?林楠笙搖搖頭，“我沒說過，但心潔非常聰明，我想她大概猜到了，但什么也沒說過?！?/span>

? ? ? ?“嫂子是個好女人，你一定要對她好一些。”

? ? ? ?林楠笙輕嘆一聲沒有回應這個問題，而是催促道：“累了一晚上了，你趕快回去休息吧。我還有些事要去跟王世安說，就不送你回家了?！?/span>

? ? ? ?小莊點了下頭，“那我先走，你忙完了也早點回去，熬了兩個晚上了，別累壞了?！?/span>

? ? ? ?林楠笙沉默地看了小莊幾秒，忽而笑道：“你突然這么溫柔，讓我有點不適應?！?/span>

? ? ? ?小莊笑笑沒說話，道了聲再見，就轉(zhuǎn)身走了。

? ? ? ?二樓的站長辦公室，王世安站在窗前看著小莊逐漸遠去，目光也愈發(fā)冰冷陰沉。原本他對小莊的一絲惻隱之心，但在接到鄭懷明的電話的那一瞬間，已經(jīng)消失跆盡。林小莊，表面上只是他麾下一名普普通通的處長，但私下里他的人脈不知道遍及黨內(nèi)多少高官，他今天搬出來個鄭懷明，誰知道明天還能搬出誰？誠如商恩博所言，他知道的太多了，只有讓他把那些秘密帶進墳墓，才能令人安心。

?

? ? ? ?8點過半，時間已經(jīng)不算早了，街道上已經(jīng)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小莊緩步而行，腦子里卻想著一堆事：王世安突然發(fā)難，恐怕是背后有人指使，這個人是誰？自己又是怎么得罪他了？他想不出，他最近得罪的就只有周家父子，有人要為他們報仇？——這明顯不可能啊，周家那爺兒倆哪有那么好的人緣。還有顧燕幀，臭小子跑那兒去了？他得把他找回來，平安送到香港去，他現(xiàn)在恨極了自己，恐怕不會乖乖跟他回來，實在不行就打暈了帶走，可是那小子武力值挺高，力氣還比自己大，真打起來不知道打不打得過，要不還是下點藥……

? ? ? ?小莊停下來揉了揉眉心，簡直身心俱疲，他的直覺突然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斜里猛地竄出個人撲到他身上，緊接著就是一聲槍響……

? ? ? ?兩個人順勢一個翻滾躲入一個角落，剛剛還發(fā)愁無處可尋的顧燕幀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小莊竟一時無言。他的目光飛快地在顧燕幀流著血的左手臂和氣勢洶洶出現(xiàn)在街邊手持兇器的暴徒之間梭巡了一下，當機立斷用衣服蓋住顧燕幀的頭，拉了他就扎進了混亂的人群中。

? ? ? ?兩人離開大路跑進狹窄而凌亂的弄堂里，七拐八拐終于暫時擺脫了那些人的追擊，總算可以停下來喘口氣。小莊撕下襯衣下擺捆扎在顧燕幀的傷口上方為他止血，同時他略略檢視了一下，還好只是被子彈擦傷。

? ? ? ?“你干嘛突然沖出來？傻不傻?。咳f一……”小莊嗔怪道，可是他話還沒說完，一直喘息著的顧燕幀突然兩眼一翻、身子一軟就朝著地面栽了下去。

? ? ? ?小莊大驚，連忙伸手扶住他，這時身后的門突然打開，一個做少婦打扮的年輕女子端著個簸箕，想必是要出來倒垃圾，卻不曾想自家門口立著兩個男人，一時間嚇得渾身一跳，差點叫出聲。但待她看清小莊的臉，卻立刻冷靜下來，驚訝地問道：“林先生？你……你們這是……”

? ? ? ?不遠處突然傳來兇狠嘈雜的叫嚷聲，其中夾雜著“看沒看到兩個男人？”這樣的問話。

? ? ? ?“是找你們的？”那少婦問道，同時移開了堵著門的身子，“快進來！”

? ? ? ?小莊遲疑半秒，架著顧燕幀一步踏進院子，兩句話的工夫他已經(jīng)認出了眼前的女子，是當年要為鄰居姐姐報仇的沈小翠。時隔多年，竟然又相遇了。他也不想麻煩她，可是顧燕幀突然暈倒，他沒把握背著他甩掉那些人。

? ? ? ?沈翠兒動作麻利地將手中簸箕里的煤灰倒在地上又用腳趟了幾下，抹去了地上的血跡，關(guān)好門，引小莊進入后院的地窖里藏好，便又出去了。

? ? ? ?她站在門口，當聽見有人跑過的時候，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朝著那群暴徒問道：“老總，老總？你們是不是在找兩個男人啊？”

? ? ? ?“怎么？你看見了？”為首的一人停下腳步，反問道。

? ? ? ?沈翠兒看著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不禁有些哆嗦，她指了指巷子口的岔路：“他們朝左邊那條路去了?！?/span>

? ? ? ?為首的暴徒聽了就要走，卻又沈翠兒給叫住了，她小心翼翼問道：“老總，要是抓到了人，有沒有賞錢啊？”

? ? ? ?“我呸！想錢想瘋了是不？！信不信老子連你一起砍了！”他一邊說一邊揚起了手里的大砍刀，沈翠兒勉強壯起來的那點兒膽瞬間碎成了渣，她尖叫一聲“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并上了門栓，然后死死地頂著，生怕他們會闖進來。

? ? ? ?幸而這些暴徒急于找人，并沒有心思找她麻煩，聽著他們罵罵咧咧地走了，沈翠兒這才哆哆嗦嗦地放下心。

? ? ? ?地窖里，一跟蠟燭照亮了眼前這一小塊空間，小莊試了試顧燕幀的脈搏，然后拍了拍靠在自己肩上的顧燕幀的臉，同時輕聲喚道：“顧燕幀，你醒醒。”然而顧燕幀只是“嗯嚀”了兩聲，眼皮動了動卻沒睜開。

? ? ? ?片刻之后地窖門被打開，沈翠兒一臉驚魂未定的走下來，說道：“林先生，他們走了，你們再躲一會兒，等他們走遠了再離開。”然后又指了指顧燕幀，“他這是怎么了？要不要緊啊?！?/span>

? ? ? ?“沒什么大礙，只是低血糖，能不能沖一碗糖水給我？”小莊說道。

? ? ? ?“低……什么玩意兒？”沈小翠沒聽懂。

? ? ? ?“就是餓暈了，有幾口糖水就能醒。”小莊解釋道。

? ? ? ?“糖家里有的，您等等，我去拿?！彼贿呎f著，一邊爬上樓梯，一會兒工夫就端了一碗濃濃的紅糖水回來，她把碗交到小莊手上，“您先讓他喝了，我去給他做點吃的，一會兒醒了上來吃?！彼f完就急匆匆又走了，小莊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 ? ? ?小莊端著碗，看著靠在自己肩上、意識不清的顧燕幀，他把碗湊近顧燕幀唇邊，“顧燕幀，你張嘴，喝幾口就好了。”然而顧燕幀毫無反應。小莊為難地嘆息了一聲，只好一口糖水含入口中，嘴對嘴地哺入他口中，反復幾次，顧燕幀終于發(fā)出一聲含糊的呻吟，醒了過來。小莊在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迅速地抽身出來，只用一只手臂撐著他尚且虛軟的身子。

? ? ? ?顧燕幀眼前視線漸漸清晰，看見眼前的小莊，焦急地說道：“小莊，他們——王世安和商恩博，他們要殺你！”

? ? ? ?“嗯，我知道了，”小莊出奇地淡定，看著心慌氣喘的顧燕幀，遞過了手中的紅糖水，“不急，先喝了，喝完慢慢說?！?/span>

? ? ? ?小莊的冷靜讓顧燕幀也定下心來，他接過糖水慢慢喝著，同時疑惑地打量了一圈他們身處的環(huán)境，一個地窖？

? ? ? ?“這是我一個朋友家里，咱們先避一避，一會兒就離開?！毙∏f替他解惑。

? ? ? ?一碗紅糖水下肚，顧燕幀心不慌氣不短了，但強烈的饑餓感席卷而來，讓他忍不住抱著肚子發(fā)出一聲痛苦哀號。

? ? ? ?“你又怎么了？”小莊被他嚇了一跳，急忙問道。

? ? ? ?“餓啊，”顧燕幀可憐巴巴地說道，“兩天半了，就喝了一碗粥。”

? ? ? ?“餓也忍著，”小莊無奈地白了他一眼，雖是嗔怪，語氣中卻隱隱透著心疼：“跑出去那么久，就不知道找點吃的，傻不傻??？”更傻的是——小莊輕輕瞥了一眼他胳膊上的傷——明知道危險，還跑回來救我……

? ? ? ?顧燕幀聞言更委屈了，有點賭氣地說道：“你把我騙那么慘，我傷心，沒食欲，吃不下！”

? ? ? ?小莊瞬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沈翠兒卻適時地出現(xiàn)，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 ? ? ?“哎呀，你醒了啊？快上來吃點東西吧?！彼诘亟芽谔匠鰝€頭，招呼著顧燕幀，“雖然沒什么好的……”

? ? ? ? 聽到有吃的，顧燕幀兩只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嘴里一邊說著“謝謝姐姐”，一邊就爬上了樓梯，小莊跟在他身后，也出了地窖。

? ? ? ?顧燕幀坐在桌前捧著一碗稀飯，就著一碟雪菜炒毛豆，吃得頭也不抬。沈翠兒還煮了一枚雞蛋給他，但他沒動，這個家看著一點都不富裕，這雞蛋大概是這家里唯一有點營養(yǎng)的東西了。家里還有個尚在襁褓的小寶寶，這雞蛋還有他剛才喝的紅糖水，恐怕都是給沈翠兒補奶水的，他一個大男人，哪兒能跟嬰兒搶吃的。

? ? ? ?小莊蹲在床邊，逗弄著搖籃里的小嬰兒，有些感慨地對沈翠兒說道：“時間過得真快，那時候你還是個黃毛丫頭，如今都做娘了，不過你樣子倒是沒怎么變。”

? ? ? ?沈翠兒笑笑說道：“還是當年那副丑樣子是嗎？”她看著自己的孩子，眼神里掩不住的母性光輝，“趕上這兵荒馬亂的世道，日子不好過，可是一天天的也過來了，再回頭看的時候，竟也是一晃就好幾年了。對了，葉先生呢？他現(xiàn)在也還好吧？”

? ? ? ?顧燕幀差點嗆著，他好不容易咽下嘴里那口粥，正想說點什么岔開話題，小莊卻搶了先：“葉沖他很好，只是前幾年就離開了上海，去別的地方了?！?/span>

? ? ? ?“這樣啊，”沈翠兒絲毫不做疑，“你們當年關(guān)系那么好，我還以為你們永遠不會分開呢，不過他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 ? ? ?顧燕幀偷偷地瞄了一眼小莊，見小莊神色淡然沒有悲傷的意思，便也放心了，兩口喝完剩下的粥，放下碗，乖乖說道：“我吃完了，謝謝沈姐姐?！?/span>

? ? ? ?“不過一碗稀飯，你別客氣?！鄙虼鋬河行┚执俚卣f道。

? ? ? ?“我們也該走了?！毙∏f一邊說著一邊拿出身上的錢遞給沈翠兒。

? ? ? ?沈翠兒連忙擺著手：“這我不能要，從以前您就一直幫我，這次我剛好還您點恩情，怎么能再拿你的錢啊?！?/span>

? ? ? ?“那就謝謝你了。”小莊倒也不堅持，可是在沈翠兒看不見的角度，偷偷把錢放到了嬰兒的搖籃里，臨出大門，他停下來看著沈翠兒說道：“沈姑娘，之前說你丑其實是開玩笑的，你一點都不丑，你善良勇敢，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會丑?！?/span>

? ? ? ?沈翠兒聞言，羞澀又開心地低頭淺笑。20出頭的年輕姑娘，正是人生里最美的時節(jié)，即使姿容平平，笑起來也是如花般美麗?！班?，我知道，我不丑，就是跟您當年穿裙子的樣子沒得比?！鄙虼鋬捍蛉さ?。

? ? ? 小莊不禁尷尬：“這事你怎么還記得？可以忘了?！?/span>

? ? ? ?顧燕幀看著相視而笑的兩人輕咳一聲，催促道：“咱們還是快走吧，別給沈姐姐添麻煩?！薄獌?nèi)心：林小莊你不要到處放電好不好？知不知道你電力強勁一般人受不住??？同時又忍不住好奇：“小莊你什么時候穿過裙子？什么顏色的？”

? ? ? 小莊沒忍住白了他一眼：“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趕緊走了?！?/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