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哪個好人家無償加班用的是黑白無常?。?/h1>
【雷安?8.30?百鬼夜行.第七幕】7:00
???????上一棒:@he了嗎?
??下一棒:@麝香顱骨?
(此處均為老福特名
?
溫馨提示:
??▽本文字數(shù)為1.5w+,閑的沒事可以數(shù)數(shù)(不是)
??▽且作者為桑葚胚文筆,前期可能會有爛梗,忍一忍,因為后面更加拉胯(?。浚?/p>
??▽思緒混亂,有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寫什么,請勿追究。
??▽有師兄贊德出沒的戲份,但是與任何人沒有感情謝謝??
??▽可能有刀,但結(jié)局是he,放心看
??▽雷安貼貼一百萬年!
??
??
“請問能接受無償加班嗎?”男人推了推自己的金絲邊眼鏡,打量著面前這個棕栗色頭發(fā)的青年,看著服裝倒也是干凈利落,眼神中有一種大學生剛畢業(yè)的清澈的愚蠢。
其實在場的還有另一個人,但是那人頂著一頭綠毛一臉欠揍的樣子讓雷獅覺得很不爽,雷獅自動屏蔽了他,選擇容易騙……不是,容易對話的安迷修入手。
??
安迷修愣了一下:“?。靠梢允强梢浴?/p>
雷獅點點頭,剛想說什么,緊跟著就聽到安迷修的下一句話。
“要黑無常還是白無常?”
雷獅沉默了,別太荒謬。
?
當然這也不怪安迷修,畢竟他本職確實是干這一行的。
??
??
原本他就是一個好好的白無常,每天的任務就是跟著師兄黑無常去把鬼魂抓回來,沒罪的押到孟婆那里喝湯,有罪的送到判官那里蹲大牢,有假期有五險一金,每年還都能夠獲得地府最佳員工獎,說出來都是地府員工羨慕的程度。
就是這么一個勤勤懇懇的好員工,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淪落到現(xiàn)在去人類公司打工了,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
啊,其實倒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過,就是那天有一位中外混血的哥們掛了。按照地府跟地獄的《兩地和平友好互不侵犯條約》的規(guī)矩,這種情況是一三五歸黑白無常管,二四六歸地獄惡魔管,星期天兩方猜拳,誰贏了誰把人帶走。
??
正好那天是星期天,安迷修正打算猜拳一決勝負,但是只見對面一個滑鏟,惡魔很不講武德的一把把人帶走。“對不住了,但是真的爺很需要這個人來沖業(yè)績。”
安迷修:?不是,地獄也流行企業(yè)化規(guī)模管理?
他一時間忘記了動作,差點把人直接放跑,惡魔卻突然又轉(zhuǎn)過身,一臉疑惑的看著安迷修:“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啊?”安迷修有些迷茫,說實話,他有一點輕微的臉盲,就算見過他大概率也不記得。
但是,當他看到惡魔那一雙好看如星辰的紫色眼眸時,他突然聯(lián)想到曾經(jīng)看過的夜色,浩浩星河萬里連成一片,地上的人間煙火在天空之下黯然失色。
??
就這么一晃神的的功夫,惡魔就過來湊近了仔細的打量著安迷修,距離近的安迷修能看見他角上的裂縫,那只角似乎曾經(jīng)斷裂過。安迷修不動聲色的后退了一步,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惡魔似乎犯過很嚴重的罪過。
但是惡魔似乎沒有意識到這點距離,繼續(xù)靠近安迷修。
??
安迷修可以忍,但是他很明顯忘了他師兄是個脾氣大的,師兄贊德一個箭步跨過去,嗖的一鐵鏈子上去把惡魔勾住。倆人從地獄跟地府的邊界打到奈何橋邊,難舍難分。安迷修在旁邊勸架也不行,拉開也拉不開,于是他沉默了一下,決定先壓著那中外混血的鬼魂去喝孟婆湯。
?
?
“舟姐,來一碗孟婆湯。”
孟婆在一邊看戲嗑瓜子,一邊打了一碗紫菜蛋湯遞給鬼魂,“嘖嘖嘖,小安啊,你每天也挺不容易的,你拿最佳員工獎還真是應得的?!?/p>
鬼魂接過湯,嫌棄的撇撇嘴,“這種紫菜蛋花湯要是在廣東,就是純純刷鍋水?!?/p>
孟婆轉(zhuǎn)頭笑了笑,上來就是一巴掌:“愛喝不喝,給你臉了,還在我這里挑挑揀揀的?!?/p>
看著鬼魂默默喝完湯去排隊投胎,孟婆點點頭,“早這樣多好。”
??
看到?jīng)]有,成熟的員工有的是手段增加業(yè)績。
?
??
就這么一轉(zhuǎn)頭的功夫,安迷修猛然發(fā)現(xiàn)自家?guī)熜忠约案鷲耗Э齑虻捷喕貥蜻吷狭?,壞了,安迷修趕忙跑過去想把倆人拉回來。
要知道,要是掉下去,就不是業(yè)不業(yè)績的問題啊!但是不知道惡魔是不是看到安迷修來了,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黑無常,他笑笑,猛的一個后撤步就往里河里跳,拉都拉不回來那種。
??
贊得先是一愣,隨后站在橋邊上無能狂怒,“額啊啊啊啊這什么老6!??!”
是的,根據(jù)地府跟地獄的守則,但凡有員工因為挑釁斗毆等事件導致擾亂秩序的,上來就說一套三十年到四十年以內(nèi)業(yè)績?nèi)壳辶恪?/p>
?
后面就不用說了,要么是業(yè)績清零,要么是把人從人界找回來。
在兩者之間,安迷修認命的跟贊德去找回惡魔雷獅。你別說,這惡魔也真是命好,投胎就算了那直接投胎到富二代家里,一路火花帶閃電的發(fā)展,目前雷獅此時已經(jīng)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
所以安迷修跟贊德倆人還得去裝成面試者去接近雷獅。
贊德:憑什么?!
??
確實,按道理來說,找到人并且?guī)Щ厝ゾ托辛?,但現(xiàn)在麻煩的是,雷獅這人不知道為什么失憶了,全然就是一普通人類,除了長得跟惡魔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惡魔時期的記憶。壞就壞在這里,沒有地府跟地獄工作人員倆人的同時使用能力,就沒辦法打開兩地邊界互通的大門,也就沒法給人送回老家。
?
迫不得已,倆人去面試。設想很好,但是要知道如今的時代變了,當代社會需要的是能無償加班的996社畜,然而安迷修一句:“要黑無常還是白無常?”直接給人干沉默了,雷獅憋了半天才說:“那什么,你回去等通知吧。”
“好的……”
??
遺憾離場。
??
安迷修覺得這也不全怪自己,畢竟師兄的一頭綠毛也很炸裂。
贊德不認同的搖頭:“這可是最火的地府綠,看不上說明這惡魔真沒品!”
……好吧。
?
?
半夜,安迷修實在是睡不著,他的腦海里全是惡魔的身影。聯(lián)想到之前在地府第一次見惡魔的情節(jié),他有些不安,因為他并不知道那種陌生的熟悉感到底源自哪里,他好像與雷獅很久之前就見過那樣,盡管自己腦海里一點關于以前的記憶都沒有。
??
翻來覆去,安迷修索性起身去外面逛一逛?;蛟S是起床的動靜吵到了師兄,贊德皺眉翻個身又繼續(xù)睡了,安迷修松口氣,穿上外套小心翼翼的把房門關上。目前還值得慶幸的是地府的冥幣可以兌換成人名幣可以用,倆人能夠有個落腳之處。
?
現(xiàn)在是半夜三點,路上都沒有幾個人。
安迷修其實很少像這樣漫無目的的閑逛,黑白無常的工作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來,大多都是上一秒在人界下一秒已經(jīng)拉著鬼魂竄到地府了,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他都快想不起來上一次在人界長時間逗留是什么時候了。
??
??
他尋著馬路一直向前走,路上大多的店已經(jīng)關門了,只有幾家店還開著,安迷修停留在一家店的門口,那是一處咖啡廳,這里似乎半夜也在營業(yè),而且在這里的人也不少。
好期的探頭,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咖啡店里的雷獅,不知道為什么,安迷修下意識的就想要喊雷獅,卻在張口的時候又頓住了。
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
安迷修只好繼續(xù)向前走,最后停留在一個商店門口,十幾年前這里還是昏暗的小巷子,四處都是搖搖欲墜的破樓,依稀記得這里住著一只小黑貓,剛見到自己的時候一直兇狠的喊叫。
因為自己是來帶走它主人的,那戶人家死于煤氣泄漏,只有那只黑貓當時恰巧在跟隔壁流浪貓干架不在家,逃過一劫。等安迷修要帶人離開的時候,那只黑貓才回到家,一聲一聲的喊著,撕心裂肺。
?
現(xiàn)在昏暗的巷子已經(jīng)變成了商店,燈光永遠明亮而溫暖,四處皆是高樓大廈,即使是夜晚也會與霓虹燈的燈牌在閃爍。商店門口趴著一只橘貓,無聊的舔舐著爪子。
黑暗似乎與絕望已經(jīng)消失殆盡,如今的和平安寧讓人覺得恍惚。安迷修蹲下來摸了摸那只橘貓,他成為白無常的時間太久了,長久到他都快忘了死亡的痛楚,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死亡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延續(xù)無盡的絕望,生命就像是一首無盡的苦澀的歌曲。
?
??
有的人靠著喪良心的手段獲得了滔天的富貴,死后卻下了十八層地獄。
??
有的人一輩子窮困潦倒,餓死在家徒四壁的小屋里,沒人任何人關心一個乞丐的死法。
??
有的女人嫁給了家暴自己的男人,最后發(fā)了瘋,一刀捅死了男人,喝了藏在家里的毒藥,在痛苦的筋攣中抽搐著離去。
??
有的孩子受不了家庭的壓迫與學校的校園暴力,在一句句質(zhì)問中選擇在天臺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
有的老人兒孫滿堂,卻在老人得癌癥的時候都選擇了漠視,獨留老人孤獨的死亡。
??
有的好人沒有好報,默默忍受著惡人的誣陷,最后郁郁而終,生命短暫的如同一把利刃。
?
??
這世間的痛苦實在是太多了,哪里數(shù)得清呢?
?反正到最后都是兩眼一閉兩腳一蹬,小盒一蓋嗩吶走起。
??
??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聲音傳到耳朵,安迷修一抬頭就能看到雷獅疑惑的表情,嚇得他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畢竟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一個剛剛大學畢業(yè)的求職者,他都不知道要說什么話才能不掉馬甲。
“額……沒什么,打算去店里買點東西的來著?!卑裁孕迵项^,有些無助的樣子。
雷獅沉默了一下,皺著眉頭,眼神晦暗,問:“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
確實見過,但是你上次見到的時候也是這么問的啊!
別太荒謬。
但是換個角度想想,這說明記憶快要恢復了是不是?
“不知道,可能以前見過吧?”
雷獅聳聳肩,沒有繼續(xù)追問,“你很喜歡貓?”
??
安迷修低頭看了看那只橘貓,“算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歡?!碧置嗣埫q絨的毛,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現(xiàn)在的心情。成為黑白無常的代價,恐怕就是逐漸的喪失情緒,世間的一切生老病死對于他們來說都是無關的事物,畢竟看多了,自然就會麻木。
“你沒有喜歡的東西?”雷獅皺眉。
??
安迷修有些淡然的樣子,說著,“與其說是沒有,不如說是不在乎。”
雷獅聲色復雜的看著安迷修,說道:“明天早上十點鐘,再來我們公司再面試一次吧,我們公司就需要你這種冷漠無情的人。”
?
安迷修:?。?/p>
就,蠻突然的
?
“還有就是,那個綠頭發(fā)的不準來?!?/p>
“好的……”
安迷修看著雷獅慢慢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總覺得他很眼熟,是那種靈魂與靈魂之間的相互吸引。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里的路燈似乎有些老舊,在閃爍了一下之后徹底熄滅,原本圍繞著燈燈飛蛾漸漸的散去,只有幾只還停留在上面,不知道是因為還留有依戀,還是因為它們早就已經(jīng)死亡。
人的生命與飛蛾沒有任何區(qū)別。
?
回到那間房子。
贊德靜靜的聽著安迷修講述他碰到雷獅的事情,難的的沒有罵臟話,只是淡淡的點點頭,“那你去接近他的時候小心點,他看著不像好人?!彼沃^,不知道在想什么。
“師兄,那你呢?”
贊德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在這期間有另外的事情要辦?!?/p>
“哦。好的。”安迷修很突兀的又開口,問著,“師兄,你記得你前世是怎么死的了嗎?”
“這么遙遠的事情,誰記得?”贊德兩手一攤,“但反正估計也不是什么好的死法,不然也不會怨氣大到在地府當黑無常?!?/p>
?
確實,黑白無常不是人人都能當?shù)?,沒有足夠的怨氣是鎮(zhèn)壓不住那冤死的鬼魂。倆人之前遇過一個大單子,一個家族幾十號人一夜之間被屠完,一群鬼魂黑壓壓的飄在祖宅上空,那怨氣比死了八百年的厲鬼還大。
?
安迷修至今都記得那一雙雙盯著自己的眼睛,明明什么都沒有說,但是卻傳遞了大把的屈辱與不甘。
第一個愿意跟黑白無常離開的亡魂是一個女人的模樣,面容姣好,還很年輕,看樣子也就20歲剛出頭,她始終保持著冷靜,開口對安迷修說道:“帶我們走吧?!?/p>
??
出奇的,那些本來幽怨著一直不愿意離開的亡魂門,此刻都一言不發(fā)的跟著女人走出來府邸。安迷修忍不住問道,你不恨嗎?
女人微微停頓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那承載著幾代人榮耀的家族在黑夜里化為死寂,她面無表情,說著:“當然是恨的,但是,我相信因果報應?!?/p>
“總有一天,那些人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她一字一頓,說的很清楚。
?
安迷修猛然驚醒。
??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恍惚之間意識到自己這是做了過去的夢,那個夢太過于真實以助于讓他甚至還有些恍惚。但是,他已經(jīng)太久沒有“夢”這個概念了,以至于安迷修有些想不通為什么,為什么昨晚他回憶著過往卻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這不是一個好跡象。
黑白無常是不需要睡眠的,他們說到底也僅僅只是亡魂,不屬于世間的任何一種生物,更不可能做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迷修擦了把冷汗,看了眼時間,還好,他沒有錯過時間。他起身環(huán)視了一圈,沒有看見贊德,看樣子他應該是去辦事了。桌面上擺著面包與牛奶,是留給他的。
安迷修皺眉,他們黑白無常同樣也不需要進食,為什么師兄要為自己準備食物?
還是說,師兄其實知道自己會受到人界影響?
這很不對勁。
?
“哥們,我聽說你是道士會捉鬼是嗎?”來面試安迷修的HR一臉興奮,安迷修的太陽穴跳了跳,“額,也算是吧?!?/p>
“太好了!我們公司就需要你!實不相瞞咱這公司以前是一片墓地,上這班怪滲人的,如果你能來驅(qū)邪就再好不過了!”
?
……難怪第一次看到這里的時候,陰氣格外的重
?
安迷修打斷了他,有些尷尬的說到:“那什么,還是談面試的事情吧?!?/p>
“好的好的,簡單介紹一下,我們公司是做殯葬一條龍服務的,這些年都是致力于將這一產(chǎn)業(yè)美觀化.服務化的推給更多人,所以必須要有人為此付出努力,讓人們拋棄世俗偏見,共創(chuàng)美好未來!”
?
看著面前說話滔滔不絕的HR,安迷修被說的云里霧里,“所以,我到底應該是做什么?”
?
“銷售,當推銷員?!?/p>
“哦,那沒事了?!?/p>
?
“順便能驅(qū)鬼就再好不過了。”
“……好的。”
?
安迷修并不算俗套,他們地府也有銷售這類員工,這些員工的職責通常是找那些怨氣大且有能力的鬼魂,說服他們留在地府工作,再分配實力強的去當黑白無常牛頭馬面之類的,稍微弱的可以當孟婆,包吃包住還有功德積累。自己當時也是被他們拉著去當白無常的……
??
安迷修愣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他不記得當時的細節(jié)了,他知道自己是在地府的鬼魂們的勸說下選擇這個職業(yè)的,但是,他完全沒有這段記憶,甚至是說,剛開始當白無常的那幾年記憶都沒有……
為什么?
?
“先生?”HR的聲音把安迷修從思緒中拉扯回來,他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應該是什么表情,只能點頭應和著。
對面那人疑惑的看了安迷修一眼,將檔案袋遞給安迷修,“您可以一會兒去報道,認識新同事,組長會安排推銷路線給您?!?/p>
安迷修接過檔案袋,點點頭,說了聲謝謝,離開了。
?
剛出門就看見師兄在門口等著,贊德拍拍安迷修的肩膀,說:“咋樣啊小安?”
“挺順利的,下午就可以開始工作了?!?/p>
“小安啊,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不是真的來面試的?”贊德嘆口氣,說到:“算了,帶你去逛逛,好不容易來人界一趟總得看看新鮮事物?!闭f完拍拍旁邊那輛熒光綠的機車,“帥不帥?”
“師兄,我們就不能直接用法力過去嘛?”
“那要是讓別人發(fā)現(xiàn)怎么辦?總得低調(diào)一點?!?/p>
安迷修看向那輛拉風的熒光綠機車,不知道說什么好。
?
風格可以接地氣,但是不能接地府。
?
??
就在安迷修以為他師兄的熒光綠機車已經(jīng)夠讓人迷惑的時候,他看見了雷獅機甲幻影紫色跑車。這才意識到什么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惡魔真的跟自家?guī)熜植痪鄣揭粔K都難。
?
“所以,你推銷殯葬一條龍推銷到我家了?”
安迷修默默的從草坪上那一輛酷炫狂拽的跑車上移開眼,看向雷獅,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這棟房子在公司給我的推銷路線上?!?/p>
byd給雷獅整笑了,“我家可沒死人,不需要?!?/p>
?
安迷修緊接著一句:“那更好了,可以提前購買服務套餐,提前購買打八折?!?/p>
“……?不是,你看我像是貪圖那折扣的人嘛?”
“您全款拿下也不是不行。”
“……”
雷獅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這一套傳銷話術給他氣笑了,雷獅雙手環(huán)臂,挑眉:“他們讓你當銷售員真是明智的選擇。”
?
實不相瞞,安迷修也覺得這活比當黑白無常輕松多了,甚至都不用強行運用能力鎮(zhèn)壓鬼魂,只要挨家挨戶問有沒有意向訂購套餐就行,于是他很認同的點頭:“感謝賞識。”
“不,我沒有夸你的意思……”雷獅嘆口氣,拉開門:“算了,大熱天的,你進屋涼快涼快,我自認倒霉行了吧。”
??
鬼魂其實感受不到溫度的變化,但是難得的機會,安迷修總不能放過,萬一雷獅回憶起了自己是惡魔的過往呢?于是果斷的跟這雷獅進了門,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
雷獅倒了一杯茶水給安迷修,自己則是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氣泡水,拉開環(huán)扣,聽見汽水噗呲的一聲被釋放,又咔噠咔噠的冒泡,雷獅其實并沒有多喜歡這些飲料,但他喜歡這種聲音,有一種小時候在嘴巴里放跳跳糖時的感覺,像是一整個馬戲團都在舌尖表演,只不過這種感覺常被忽略。
?
“安迷修,你對于這份工作怎么看?”
“沒什么不好的?!卑裁孕藿舆^茶杯,卻不喝,只是用指尖小幅度的摩擦杯子的外側(cè),他感受到了溫度,是很燙,燙的皮膚慢慢變紅,自己卻不愿意松手,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不,我的意思是,關于死亡本身。”雷獅笑了,看相安迷修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冷靜,那一刻安迷修忽然感覺自己的靈魂與雷獅的靈魂想通,但是下一秒隨即斷開,安迷修有些發(fā)愣。
?
“死亡有太多種形式,自殺,意外,被謀殺,善終等等,每個人的歸宿都終將是虛無的黑暗,一切都終將逝去,只是有的人還在繼續(xù)奔跑,有的人已經(jīng)墜入深淵。”雷獅如此說著,“我們不可否認,生命有長有短,那么,給那些已經(jīng)逝去的人一片安息之地,給那些還未走向盡頭的人們一個未來的忠告,這沒什么不好。”
“我們的工作從來都不是拯救那些人,而是將他們送離開,又或者說,給生命一份終結(jié)?!?/p>
安迷修知道雷獅是在說那家殯葬一條龍的公司,但他莫名的也聯(lián)想到了他自己,他最開始,是因為什么才想來當黑白無常的呢?
?
因為自己死前有未終了的故事嘛?
但是
??
他不記得自己死在哪里了,是否有一口棺材?
??
他不記得自己死的時候是什么細節(jié),是否有一片花瓣為他落下?
??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的死法,是被閃電擊中還是在烈火中燃燒?
??
他不記得自己生前是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自己死后還記得他?
??
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曾有在意過的人,就算在意也早就忘l
??
他不記得自己了,真的不記得了
真的,不記得
?
像他這樣的人,為什么會有怨氣呢?他明明不恨任何人,甚至是說,他感受不到那樣的情緒存在。
無論是喜歡或者怨恨,他都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樣的情緒。他好像存在,又好像一夜就凋零的曇花,短短一瞬就會消失殆盡。
?
“安迷修,你記得我之前問你的,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這個問題?”雷獅看著安迷修,那雙好看綠色的眸子每一次看都會讓人心頭一驚,有一張穿越了多年后再次見面的歸宿感。
安迷修點頭,雷獅問過他這句話兩次。
??
男人深沉的嘆口氣,有些不自然的看向窗外,短暫的幾眼之后又回過頭。
“我總是會做一些夢,在夢里有一些類似于地獄的地方,總是燃燒著火焰,無數(shù)的魔鬼纏繞在我的身邊……”
安迷修握緊茶杯,暗暗想著:那么,這可能意味著他并不是完全喪失了惡魔的記憶。
“而且夢里有一個人,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我知道,我必須找到他?!崩转{頓頓了一會兒,然后說,“直到我看見你,那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p>
“后來的每次見面,我?guī)缀蹙湍艽_定,這個人就是你,但是我明明之前沒有見過你?!?/p>
??
安迷修有些發(fā)愣,手里的茶水晃動,就像他那雙澄澈的眼眸,他在地府只和雷獅見過一次,不應該跟雷獅留下很多印象,而且那個時候他就已經(jīng)疑惑是否見過自己了。
??
那么,大概率是自己死之前,雷獅就已經(jīng)見過了自己。
雷獅看向安迷修的茶杯,他不知道安迷修到底在發(fā)什么愣,這個人似乎總是這樣,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是保持著一幅好交流的模樣,像是在努力融入人群一樣。
視線薇薇轉(zhuǎn)換,雷獅盯著茶水晃動,心跳猛然加速,汗毛都豎起來了。
那水面中,沒有安迷修的倒影。
?
“安迷修,你是誰?安迷修?”雷獅一把拉住安迷修的手腕,死死的盯著他,這讓安迷修嚇了一跳。
?
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狼籍,茶水將地毯打濕,一片暗色中安迷修將碎片撿起,不知道為何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一黑,如潮水般涌來的記憶碎片將他淹沒,他不受控制的昏了過去。
?
“安迷修????!”
?
?
昏昏沉沉中醒來,耳邊是吵雜的各種聲音,擊鼓聲,奏樂聲,歡笑與祈禱聲,傳入他的耳朵,熟悉的歷史如同火鳥在烈火中再次顯露外貌。
?
安迷修站在火焰中間,看見一群人將自己圍住,他們高舉著火把,高唱著祈禱的詞匯,手舞足蹈且神經(jīng)質(zhì)的繞著圈跳著看不懂的舞。
?
安迷修不認識他們,他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但是看到那一張張臉,熟悉的詞匯卻就脫口而出:“父親……母親……”
?
被稱為父親的男人癡狂的笑著,將一件件衣服扔進火堆里,布料被點燃散發(fā)出刺鼻的味道,他一邊扔一邊說著:“好兒子,我的好兒子……”像是中了蠱一般機械的重復這幾個動作。
“為了我們?nèi)宓陌矊?,死是你的光榮……是你的榮耀!”
?
男人旁邊跪著中老年婦女,呆呆的看著自己,眼角有淚痕,她喃喃的說著什么,幾度想將手伸進中,都被男人拉了回來,無力的像一根羽毛。
“對不起……對不起……”
我能看見她的靈魂早就破碎不堪。
?
老人孩子拍著手唱著聽不懂的歌曲,看著火堆就像是在慶祝一般,沒有人想要救助自己,甚至都為自己的死亡感到高興。
明明各種不同的聲音都在耳邊,卻構(gòu)成了同一個字詞。
他們說著:去死吧!
他們眼里沒有愧疚,沒有悲痛,只有興奮與激動。
他們說:為了家族,你要去赴死!
去死!
?
轉(zhuǎn)過身,安迷修看向被綁在柱子上的自己,一瞬間,瞳孔收縮。
?
那個棕色頭發(fā)的年輕人已經(jīng)死了,在火苗燒到自己腳下之前。
他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脖子處尸斑點點,胸口被破開,血液甚至已經(jīng)開始凝固成棕紅色,蚊蟲在傷口處飛舞,腐爛的肉已經(jīng)生出蛆蟲,黏噠噠的液體從破口滲出,而胸腔里面卻空蕩蕩。
早在被火焰吞噬之前,年輕人就已經(jīng)死亡,死在了他曾經(jīng)最信任的,至親的刀下。
??
明明是早就冰涼的尸體,為什么,還要再被人用火燒著,還要再死一次?
安迷修死了兩次,一次是被人開膛破肚,取出心臟。
一次是被火焰點燃,風吹過后,連灰都不剩。
?
那一刻,安迷修終于知道自己缺少了什么。
那顆裝在胸腔里的心臟。
?
他的靈魂中,少了心
?
?
一瞬間,久違的情緒洶涌澎湃,安迷修甚至不知道該怎樣處理它們。
是悲痛,是無助,是絕望,是怨恨……
是陶瓷被打碎成千片萬片再也拼不起來的模樣
是久處黑夜時被太陽直射時候的恐懼
是一瞬間的恍然大悟
是再次的絕望
?
為什么要挖走心臟呢?
是害怕怨恨嘛?
真的很好笑……
?
睜開眼,安迷修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視線模糊,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他抬手摸了一下眼角,這是什么,眼淚?
眼前是白花花的墻壁,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與死亡的味道?讓安迷修覺得有些胸悶,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靈魂逐漸消散的模樣。
“小安?你沒事吧?”師兄一下子沖過來,神色緊張??吹绞煜さ娜俗尠裁孕蘼姆潘上聛恚皫熜?,我沒事?!?/p>
“只是……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啊……”
安迷修用力抹去眼淚,擠出一個笑。
?
“安迷修……”雷獅坐在床旁邊,眼眶下面已經(jīng)有了黑眼圈,“終于,找到你了?!?/p>
“什么?”安迷修有些迷茫,剛想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贊德就攔住了雷獅的話頭,急忙說,“真的沒事嘛?你已經(jīng)昏睡了一個星期了?!?/p>
“有這么久?”安迷修愣住了,看向雷獅,“那……”
雷獅無奈的點點頭,刷的一下,巨大的黑色翅膀從身后展示出來,那雙翅膀與慘白的墻面形成強烈對照,刺的安迷修眼睛有些疼,好在雷獅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翅膀,恢復成了正常人的樣子。
雷獅跟贊德兩個人對視一眼,神色都很復雜,最后還是贊德開口。
“小安,你究竟夢到了什么?”
“死亡?!卑裁孕蘅聪虼差^的一束花,花瓣一片一片的掉落,走向了生命的盡頭,從此隨著時間的流逝枯萎,再也沒有下一個春季。
“我的死亡?!?/p>
?
?
湖面是如此的清澈而平靜,蕩漾著一片片柳絮,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隨后一只蜻蜓落在水面驚動起一圈圈歷史的回憶,然后又消失殆盡,那些痛苦的回憶隨著湖水漸漸平靜,直到再次模糊不清。
安迷修跪下來,伸手觸摸那片湖水。鏡像中的那個人也伸出手,面色平靜,一如死前的樣子。這是回憶過去,也是拋棄過去。
短暫的生命,與永恒的死亡。
?
?
雷獅靜靜看著安迷修,什么都沒有說。
沒有人知道一個惡魔的過去,也沒有人好奇。
當然,魯司菲斯這樣的大惡魔除外,畢竟大惡魔的故事總是廣為流傳的。
?
那么,就從遇見安迷修的那一刻開始說起吧。
?
當時他還是個很小的惡魔,能力很弱很弱,他甚至沒有能力去帶走那些亡魂,就只能去地獄與地府的邊境去逛逛,有的時候也能碰到一倆個其它惡魔的漏網(wǎng)之魚去沖沖業(yè)績,大多時刻,他都是無所事事的到處閑逛。
中元節(jié)那天,無數(shù)的鬼魂從地府沖出,返回人間,停留在家人為他們準備的花燈上,再看這凡間一眼。雷獅混在鬼魂里面,沒有人注意到他,直到他碰見了一戶人家正在放荷花燈,那個小男孩沒有放荷花燈,也沒有閉眼祈禱,翠綠色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雷獅,他在無數(shù)燈火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雷獅覺得好笑,便主動靠近,問到:“你看得見我?”
小男孩緊張了一瞬,轉(zhuǎn)頭看向他的父母,又轉(zhuǎn)回來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
周圍人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小男孩,隨后竊竊私語著什么。
?
“安迷修,你在干什么?!”男人沖過來惡狠狠的說著,“我就不該帶你出來,呆頭呆腦的,只知道站著發(fā)呆,什么事都干不了,難怪是個孽種!”
安迷修一言不發(fā)的被男人拉著走,只是眼神還是不自主都向后瞟。
?
后來有的時候雷獅會去看看安迷修。
?
有一說一,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別人家都把長子當寶,他們家卻時不時對安迷修拳打腳踢,有的時候雷獅都會悄悄問安迷修他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安迷修只是笑了笑,遞給他一塊甜餅。
別誤會,這可不是什么小零食,所謂的甜餅,不過就是硬的不能再硬的干米餅撒了些芝麻,對于安迷修來說,這已經(jīng)算是奢侈了。
?
直到有一次安迷修的父親喝酒喝多了,沖進來要打安迷修,雷獅才知道原因。男人醉醺醺的嘴里全是骯臟的話語,他說:“我就應該把你的眼睛挖下來,養(yǎng)你還不如養(yǎng)條畜牲。”
那雙綠色的眼睛,像極了蛇,是那種會在最陰暗的地方咬人一口的毒蛇,那被認定為不詳?shù)恼髡?,村里所有人都是這么說的。
雷獅撇撇嘴,他當然知道安迷修的眼睛有特殊的能力,不然他也不會能看見自己,但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每個人都有不同,憑什么安迷修要被人欺辱?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
?
雷獅嗖的一下從房頂上竄下來,一伸手打暈了男人。
媽的,說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話,一句話都聽不下去。
?
收拾完男人,伸出手拍拍安迷修的肩,“你別聽他們亂說,眼睛是綠的就是不詳?那我眼睛還是紫的呢?!?/p>
說完他就后悔了,畢竟他跟安迷修確實不一樣,他是惡魔,而惡魔好像確實算得上是人類口中的不詳?
?
正當雷獅在思索要不要換一句話的時候,安迷修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p>
?
他自己知道,如果沒有雷獅,可能生活會比現(xiàn)在更加艱辛,他沒辦法不感謝雷獅。
“沒事。”雷獅抓抓頭發(fā),“而且,你別管他們喜歡什么,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真的?!?/p>
“雷獅,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安迷修笑著,像是根本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一樣,他的自愈能力實在是太強了,無論是怎樣的話,其實都不能干擾到他,他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人。
所以他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
“……安迷修”雷獅順勢也在他旁邊坐下,“要聽聽我的故事嘛?”
“好的?!?/p>
“我不是一個純粹的惡魔,他們喊我雜種,因為我的身體里也有一半人類的血。”雷獅毫不在意的盤起腿,像是在回憶,“我在那邊的處境跟你差不多,也是人人喊打,惡魔不是永生的,也會絕望,也會迷茫。甚至有的惡魔會犧牲自己的一部分靈魂去取悅大惡魔?!?/p>
?
雷獅想了想,低下頭問安迷修想不想知道自己用哪部分作為交換的?
安迷修點頭,其實他并不明白雷獅所謂的惡魔是什么意思,只能通過猜想來一點點的勾勒出那個世界的模樣。
惡魔露出自己的角,但是它們都已經(jīng)破碎,兩節(jié)都被掰斷,隨后翅膀更是觸目驚心,上面遍布著傷疤與火焰燒灼后的痕跡。
安迷修靜靜的看著,隨后伸手撫摸著雷獅的角,問他:疼嘛?
?
“疼。”怎么會不疼呢?他不真正的惡魔,他連火焰都會懼怕?!鞍裁孕?,答應我,活下去,我會找到辦法帶你離開的?!?/p>
雷獅說的很認真,他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么要這么說,也許是他看到了安迷修與自己相似的處境,也許是他們面對苦難時都不曾退卻,也許只是單純的,想救救安迷修。
?
春去秋來,安迷修一點點的長大,褪去了青澀,有了少年的嗓音,他真的如那房屋外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一樣,但凡有空間就會發(fā)展一分。
只是他看人的眸子依舊溫柔,即使那些人仍舊不看好他,背地里說他是災星,是禍害。
?
有的時候自己會跟安迷修爬上房頂喝酒,吹著微風,聊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
有的時候安迷修會問雷獅:“最近過得怎么樣?”
“很牛逼,又活一天?!?/p>
兩人對視,然后不約而同的笑了出聲。
?
喝醉了,安迷修也不會像他那沒用的爹一樣發(fā)酒瘋,只是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什么,最后睡去。
雷獅看著迷迷糊糊睡著了差點要掉下屋頂?shù)陌裁孕?,猛的一把把他抓回來,凝視了好一會兒?/p>
樹蔭遮擋了一寸月光,也遮擋了月色下的那一個吻。
風柔和的吹著,仿佛帶有月光的夜晚就會永遠這樣存在下去。
?
村莊最終還是迎來了災難,旱災,整整一年顆粒無收。
地上的河流開始迎來干枯,土地有了裂孔,碎成了千片萬片,植物在烈日之下走向了枯萎,更別提那些莊稼,連種子都不曾發(fā)芽。家家戶戶殺雞宰羊求雨,卻因此陷入更加窮苦的困境。
??
村里的祭祀,村民,家人,像是不約而同的將安迷修推向了祭壇,告訴他,為了救助村子,就必須犧牲自己,這是高尚的,是你的職責。
安迷修被一步步推入深淵,盡管他知道,自己從未見過太陽,甚至不曾奢望那份光會照到自己身上,但是他比較還是人,會疼會痛,會不甘會悲傷。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祭品,不是一個用來泄憤的工具,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卻被眾人圍著用道德束縛。
到死,他都沒有選擇自己命運的余地。
?
安迷修被父母找過去,母親第一次抱住了自己,哭著訴說不舍,但是這份悔意沒有用,救不了他。
父親也說著自己的苦衷,如果不獻祭,就會被當?shù)氐墓賳T逼著稅收。
但是村莊有錯嘛?他們也需要活下去。
可是,如果不是母親的錯,不是父親的錯,不是村莊的錯。
那么,錯在誰?天嘛?
茍活了十八年,天意最終沒有對他有半分憐憫。
?
那個芳華正茂的青年,在最好的年紀被逼死,被開膛破肚,取出心臟。
真的好笑,他們明明說著自己無辜,卻取出了自己的心臟,讓自己的靈魂無法拼湊完整,無法報復他們。
人總是這么的丑陋。
只是啊,對不起雷獅了,他明明答應,要好好活下去的。
這恐怕,是唯一的遺憾了吧。
安迷修只能轉(zhuǎn)頭,朝著自己的那間小屋,喊了句話。
“雷獅,再見啊?!?/p>
我們,來世再見。
?
在安迷修看不到的地方,雷獅被大惡魔用鐵鏈死死控制住,鐵鏈連著火焰嘩啦啦的顫動,雷獅想要沖出去卻做不到?!鞍裁孕蓿。?!”
因為雷獅常年在邊境抓走不應地獄管理的亡魂換取力量,此刻已經(jīng)被其他惡魔盯上,這是應有的懲罰:體驗他最痛苦的事。
如果挺不住,可能靈魂就會在火焰里燃燒殆盡。
?
“別喊了,他聽不到的,這小子能看見你完全是因為你太弱了,剛好他的眼睛還挺特殊?!睈耗喝の兜挠描F鏈強行逼著雷獅看著安迷修被殺死,被取出心臟,最后又被大火獻祭的全過程,無論雷獅怎樣撕心裂肺的喊著,都無動于衷。
雷獅血肉模糊,掙扎的樣子像一個不要命的瘋子,眼里蓄滿了淚水:“是啊,我太弱了……”
他看著安迷修的心臟被放在了一個盒子里,尸體卻被人綁在一塊木板上,周圍堆放著柴火與干草。
在他的尸體周圍被火焰點燃的那一刻,雷獅徹底的崩潰了,兩個人明明相隔不遠,卻都在火海里被惡意逼迫著體驗痛苦與絕望。
不知道哪來的力量,雷獅掙脫了那些鐵鏈,他的翅膀早就被燒毀,只能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抱起那個盒子,用最后一絲力量想要將火熄滅。
?
他倒在距離安迷修很近的地方,他說:“安迷修,來世再見?!?/p>
無論你是誰,我都會找到你。
?
災難最終結(jié)束,上天似乎受到了這次的奉獻,雨一滴一滴的下了下來,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將大火熄滅,隨后雨越下越大,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雷獅一動不動的躺在祭壇上,似乎沒了生命的意識,距離靈魂的散盡也只有一步之遙。
轟隆一聲,閃電撥開層層云霧,無比準確的擊中了雷獅,四周再次燃起大火,安迷修的心臟在火焰中重新構(gòu)造了雷獅的肉體。
?
而自己那殘破的靈魂卻得不到輪回,只能游蕩在地府中。
?
沒有了心臟的靈魂,也就沒有了感情,一碗孟婆湯,讓安迷修拋卻了過于所有痛苦的回憶,包括雷獅。
他成了白無常。
?
再次醒來,雷獅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他經(jīng)過了烈焰的考驗,卻忘了以前的一切,包括安迷修。感受著不屬于自己的心跳,雷獅落下一滴淚。
我到底,為什么傷心?
他此刻鉆心的疼,卻不知道緣由。
惡魔也會傷心嗎?
雷獅不知道。
?
他們同時都忘記了彼此,直到命運讓他們再次相遇。
那份缺了一塊的靈魂開始被填滿。
?
站在湖邊,安迷修神色一如往常,只是顫抖的手暴露出了他的情緒。
“師兄,這里就是,我死去地方嗎?”
贊德點點頭,“嗯。”他像是在回憶一般,說著,“你死之后,這里下了整整三個月的暴雨,村莊整個都被淹沒,大多數(shù)人都死了,包括……你的父母。”
多年后,這里成了一片湖,再也沒有一個人居住。
??
他找這里找了很久。
這個世界發(fā)展的太快,這里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里就是那個村子。
??
說起來,其實他在安迷修出生之前就早已死去,那個時候他的師傅還是一位受人尊重的黑白無常,只是后來為了救一個凡間的人消耗了自己的大半部分力量,沒幾十年年就去最終去輪回了,也算是有善終。
??
那個凡間的人,不,靈魂,就是安迷修。
他們遇到安迷修的時候,村子里的人,幾乎快要死絕了。
贊德不會同情這里的任何一個人,他們在選擇用人祭天的時候,就已經(jīng)背負了殺人的罪名。
??
村子里下第一場雨的時候,此前同樣也被獻祭釣的靈魂,因為是女兒就被虐待辱罵的女孩,被丈夫家暴而一頭撞死的女人,天生殘疾被看不起的人們等等的靈魂,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解脫,他們從地下鉆出來,要求黑白無常帶他們回到地府投胎,重新?lián)碛凶杂伞?/p>
無數(shù)的怨靈爭先恐后的涌出,控訴著不公,整個村子都被怨氣覆蓋。
??
地府少見的忙的不可開交,難以想象這個村莊以前殘害過多少的人,竟然積攢了這么多亡魂沒有投胎,一群群黑白無常被派遣到這個村莊,當時的贊德也跟著師傅來了。
師傅看著在一間小破屋旁邊轉(zhuǎn)悠的安迷修,問著:“孩子,為什么不跟他們一樣去投胎?”
安迷修靜靜看著那間房子,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留在這里,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不想去地府。他就像是一個站在棋局之外的人,他人的喧鬧都與自己無關。
??
那間房子,是曾經(jīng)安迷修跟雷獅經(jīng)常見面的地方,因為太過于破舊,導致家里人都不愿意踏足,任由安迷修在這里呆著。
??
靈魂在房頂上飄蕩,一如以前他跟雷獅在那里看月亮的時候。
“孩子,跟我們走吧?!睅煾嫡f著,“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這一切的?!?/p>
贊德看著湖面,他知道,師傅說的那一天到來了。
安迷修站在湖邊站了很久,似乎沒有情緒,但是心中的痛苦不是假的,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也不是假的,雷獅看出了他的顫抖,握住了安迷修的手,他們此刻心臟跳動的頻率是相同的,雷獅懂他。
?
贊德看著天空,上天的旨意讓多年的恩怨在這一刻了解,撥開了云霧。
村莊滅絕從來都不是結(jié)局,那些被迫害的人得到自由,有了自己的新人生,這才是最終的結(jié)局。
說實話,以前贊德有的時候會問那個怪老頭怎么到處撿人回地府,明明那些鬼魂用不了幾年也會離開,身邊除了自己,留著時間最長的就是安迷修了,偏偏安迷修還是個魂魄殘缺的。
師傅沒說話,用力打了他一下,裝作生氣:“要你管,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p>
?
……行唄。
?
后來師傅就走了,害,早知道還不如多跟自己嘮幾句,那老頭子的性格就算輪回八百次都改不了。
他跟安迷修組隊成了黑白無常,繼續(xù)工作。
他以前不明白安迷修為什么一直都不怎么表露自己的情緒,他明明對每個人很禮貌友好,后來贊德才知道,不是不顯露,而是安迷修他根本不知道何為情感。
??
后來他一步步的了解安迷修,才大概能理解當年那老頭子的所作所為,或許人并不是因為可憐或者同情另一個人才去幫助,去到處找尋曾經(jīng)對歷史,而是因為那些人值得被尊重,他值得知道真相,也值得擁有新的生活。
安迷修,接下來怎么走,就看你了。
??
天空那里一片寂靜。
?
安迷修沒有辭去黑白無常的工作,但是他申請休了一段時間的假。
他說,自己已經(jīng)太久沒有接觸過那些情感了,現(xiàn)在,他想去了解更多,去人間看看,去拾起那些陳舊的感情。
?而且,他也想要去幫助那些冤魂,哪怕只是幫助他們從封印中解脫,再送他們?nèi)ポ喕亍?/p>
??
臨走之前,安迷修去告訴他的朋友這件事。?
孟婆還是呆在她打湯的那個小攤位上,她問安迷修:“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需要很久吧。”安迷修要帶著雷獅,帶上那部分靈魂一起去。
“行吧?!泵掀欧畔峦?,嘆口氣,“過幾年,我也要離開了?!?/p>
“我的仇已經(jīng)報了,再攢幾年的工資,我可以申請去輪回了,沒想到啊,在這當了這么久的孟婆,終于輪到我來喝孟婆湯了。”孟婆笑了,面容一如多年前被安迷修帶走的那個時候,讓人覺得恍惚?!拔艺f了,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p>
??
那個在死亡面前永遠冷靜的姑娘,選擇了留在這里選擇了當孟婆,她在每一個亡魂中尋找那個仇人的靈魂,那人死的時候格外痛苦,被黑白無常用鐵鏈拴著拖下地獄,撥開了那人每一層虛偽的外皮,他的靈魂丑陋不堪,即便是打入十八層地獄也不為過,他會受到折磨,永遠不得超生。
??
她親眼看著仇人死去,才肯放心。
“安迷修,謝謝你。”她依然是那個姑娘,嘴角的笑意還是那樣美好。
如果不是安迷修,她估計也沒有機會能在這里工作,也就無法報仇了。
??
安迷修有些驚訝,“我?”
孟婆點點頭,“小安,可能你之前沒有意識到,其實你已經(jīng)在幫助像我們這樣的亡魂了,僅僅是一個職位,也足夠我記得你的恩情一輩子了?!?/p>
“你一直,都是一個善良的人?!?/p>
這句話,安迷修的生前,村里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
安迷修一瞬間很恍惚,有一種錯愕感。
孟婆用法力通知了很多人來這里。
那個因為被人霸凌的孩子而死,后來在安迷修的幫助下成了十八層地獄的守衛(wèi),他親眼看著那些惡人下了地獄。
那個因為是女兒身,一輩子都被人看不起的女孩,后來找到了地獄推銷的工作,有了能發(fā)揮自己能力的地方。
那個被因為自卑懦弱而被人惡意栽贓殺害的男人,后來成了地獄與地府溝通的外交官,那些侮辱他的人就算逃到了國外也終被繩之以法。
這樣的亡魂,還有很多很多……
看著越來越多的靈魂瞬移過來,越聚越多,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逐漸出現(xiàn),每個人都帶著笑容,無比真誠的各自祝福感謝著安迷修。
??
安迷修自己都不知道,他無意或有意之間給那些亡魂的一個建議,最后卻改變了很多事情。
而此刻,那些靈魂加在一起,徹底推翻了人世間對安迷修的一切惡意的便簽。
此時此刻,他有些想哭,眼角濕潤潤的。
??
孟婆朝著安迷修擺了擺手,算是一種對安迷修的告別。
我的家人們都已經(jīng)輪回投胎,現(xiàn)在,輪到我自己了。
她叫阿舟,她是一個孟婆。
不,是一個快要離職的孟婆。
?她要去陪家人了。
?
??
安迷修握住雷獅的手,感受著心跳,他們共享著一顆心臟,再一次踏過邊境的大門。
在虛無的荒謬感之中,他問雷獅。
上一世中,你是否會后悔陪自己一起死亡?
雷獅笑了,他說。
我就是你的心臟
我從不后悔。
?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
?
??
從今往后,萬千的繁華,都可以去看了。
喂,各位,好好的活下去,你還有大把的景色沒有看呢!
??
??
end
??
例圖展示:

寫得很垃圾,看看得了

想要評論!?。鑶鑶枵娴南胍魑坏脑u論!
???????
??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謝謝你??????感謝有你??????世界更美麗??????我要謝謝你??????因為有你??????愛常在心底??????謝謝你?感謝有你把幸福傳遞